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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染香群 -【桃花桃花不要來(桃花朵朵開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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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26 00:08:02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小曾的男朋友迷迷糊糊的醒來,卻在床畔撲了個空,馬上清醒了。奇怪,才六點半,小曾呢?

他緊張的從床上爬起來,發現小曾拿著望遠鏡,趴在窗臺上,不知道在看什麼。

「小曾……妳在看什麼呀?這麼早起……」他揉揉眼睛,連上衣都沒穿,就想給他親愛的女朋友一個早安吻--

沒想到小曾身邊發出一聲慘叫,原來是曉諭,她不知道何時來了,正搗著眼睛尖叫不已。

小曾一把推開男朋友,很兇的對他說:「去去去,別打擾我們~~快去把衣服穿上!」她轉頭安慰曉諭,「別怕啦,是我家的傻大熊,我叫他把衣服穿上,乖乖,不怕喔……」

傻、傻大熊?小曾的男朋友覺得自尊受到嚴重傷害。嗚……女朋友怎麼有朋友沒人性……他好可憐喔……

絲毫不管哀怨地蹲在墻角,還在地上畫圈圈的男朋友,小曾緊張兮兮的拿著望遠鏡,「啊!出來了!出來了!看來沒出什麼事情……」

曉諭搶過望遠鏡,遙遙看著老闆家的車庫門開了,王海的車子開了出來。這高倍望遠鏡真是讚,還可以看見他們兩個有說有笑呢。

兩人一起呼出口氣。因為莊韜的出現,大家都足足擔心了一夜。

「欸,妳說,老闆之前到底是怎樣的人啊?」曉諭聽不太懂昨晚老闆和那男人的對話,那似乎不是他們單純的世界可以瞭解的。

小曾很老氣橫秋的回答,「誰沒有過去呢?現在我只知道他是『食為先 的老闆,就這樣而已。」

曉諭點點頭,「也對。哎,小曾,妳說今天晚上會不會沒人上門啊?」

「怎麼說?」

「大家都是為了陶主廚而來的啊。」昨天驚爆陶主廚名花有主的消息,許多老客人都深受打擊的離開店裏。「說不定今天店裏會很蕭條喔。」

「大概不會吧。」小曾回答得很沒把握,「應該還有純粹來吃飯的客人吧。」

可是,兩個人心裏卻浮出相同的問號。真的有這樣的人嗎?

不過,只要店不倒,她們就會一直在「食為先」打工下去。

對她們這些出外人來說,「食為先」已經是另一個家了。

「呼,我擔心了一夜呢。」曉諭伸了個懶腰,把望遠鏡還給小曾,「累死了,昨晚還失眠,今天早上我要逃課了……」她一面打著呵欠,一面跟小曾擁抱道別,神情很開心。

小曾也放下心來。他們住的樓層高,用望遠鏡就可以看到老闆的別墅,這是之前無意間發現的,沒想到今天派上了用場。

她掂了掂手裏的高倍望遠鏡,沉思了會兒。這是她男朋友的望遠鏡,但是他既不賞鳥也不觀星……

算了。她聳聳肩。愛情啊,有很多事情得睜只眼閉只眼,追究得太清楚……智者不為。

「『哈尼 ……」她走過去哄蹲在墻角的男朋友,「怎麼了?不刷牙不洗臉,蹲在這裏幹嘛?」

「我不是傻大熊。」他很沮喪的垂著頭,「妳對曉諭比較好,還叫我滾一邊去……嗚……」

真是教人冒汗……戀愛起來,男人都退化到幼兒狀態了。小曾只好努力的哄,又親又抱的,使出渾身解數,這才哄得這只「傻大熊」破涕為笑。

而社區的另一端--

老方經過一夜勞累,正在家裏睡得昏天暗地。他溫柔的太太剛喂飽了兒子,有些猶豫要不要叫醒他。

「……親愛的,昨天你說要跟我去買菜的……」她輕輕推了推丈夫。

老方本來想賴床,卻猛然睜開眼睛。「對對對……我要跟妳去買菜!等等喔,我先刷牙洗臉一下……」

他每天工作回來都很晚了,方太太也很體貼他,都讓他睡到中午。可昨晚他卻破天荒說要跟她去買菜……現在才早上八點而已呢!

一家三口浩浩蕩蕩的往市場而去,愛孩子的老方把兒子接過來,背在背上,一面拖著菜籃,有些焦急的靠近賣魚的老闆,「老闆啊,早上我家--」

「問你家老闆和主廚是吧?」餘老闆笑呵呵的,「他們早就來過啦。怎麼?你們家小周也來問過了,『食為先 的員工感情也太好了吧?一刻都捨不得分開啊?」

老方松了口氣,露出笑容,「嘿嘿,都是一家人嘛。」

這天傍晚,所有的員工看到老闆和陶主廚精神奕奕的並肩走進店裏,都露出了笑容。眾人照例吃過員工夥食,點亮了招牌,這一天又要開始了。

雖然有些志忑陶主廚名花有主的事實會讓生意清淡下來,他們還是精神十足的將準備工作做到盡善盡美,然後開店門--

小曾和曉諭兩個人頓時笑得很僵,蜂擁而至的客人看起來很令人雙腿發軟。

「呵呵……還是得堅強的活下去……」

「沒錯……」

剛開店,「食為先」就客滿了,所有人都忙翻了。

「有實力的偶像,就算結婚也會有忠實的親衛隊。」曉諭很感慨,雖然她已經忙到快要崩潰了。

「沒錯……」小曾揉了揉酸痛的小腿,她在店裏跑來跑去,已經快成了「鐵腿」。

當然,這些小插曲,陶陶和王海都不知情。一切依舊如常,忙碌而平淡,但是兩個人都非常珍惜這樣平凡的幸福。

只是,他們不知道,一波的無情風暴正悄悄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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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約過了一個禮拜,「食為先」莫名其妙的接到一紙公文。

公文寫得很八股、冷硬,意思還彎來扭去,大意是說,他們這區雖然是商業區,卻不能開飲食店,「食為先」勒令停業。另外,身為老闆的王海沒有丙種廚師執照,必須罰鍰雲雲。

這紙公文像是青天霹靂,把整個「食為先」炸翻過去。

王海默默的看著公文,笑了笑。「換這一招啊……」感覺陶陶握了握他的肩膀。

他,並不是孤單一人的。

「大家相信我嗎?」他依舊溫和的笑笑,「給我幾個月的時間,我會讓『食為先 重新開張。當然,這段期間的薪水還是照付,我只請大家等我一段時間。」

面面相覷了一會兒,小曾勇敢的回答,「薪水可以不用付。老闆,我相信你,等你的店重新開張,一定要找我回來。」

「我也相信老闆和陶主廚!」

「我還有些積蓄……餓不死的啦!」

「我可以趁這段時間多陪陪老婆孩子……」

王海沉默了好一會兒,感動地望向這群沒有血緣關係的「家人」,「薪水是一定要付的,謝謝大家都相信我。」

就這樣,「食為先」的招牌暗了下來。許多老客人悵然若失,像是失去了另一個有著美食和笑臉的家。

王海默默的坐在吧臺邊的位子上,陶陶依舊氣定神閒的洗洗切切,像是什麼事情也沒發生。

「我想到莊韜說的話。」王海輕笑了一聲,「廖家果然是政府養的狗,說得還真是不錯……不過主子倒是什麼都願意為這條忠徹盡力。」

陶陶只是笑了笑,沒有停下手裏的菜刀。

他浮現無奈的笑。這間店面是他的,他最清楚地目分類,這裏本來就可以開飲食店,左右各開了家便利商店和網咖都沒事,卻獨獨挑這家小店開刀,肯定是他父親動了什麼手腳。

以為這樣他就會屈服?這樣他就會回去?他父親想得太簡單了。王海笑容裏的苦楚越來越深。當年他重傷後,確定復健後也沒辦法恢復從前的狀況,他的父親便嚴峻的將他趕出家門。現在父親失去了寶貴的繼承人,又無所不用其極的使盡各種手段,要他放棄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一切,回到他曾經渴望卻失去的地位。

他已經不希罕了,他只想留在這裏。但是……那個男人不會放過他的。

很疲倦,他很疲倦了。

「來。久等了,豬排飯。」陶陶將兩碗熱騰騰的豬排飯端出來,一碗放在王海面前,自己手裏也捧著一碗。「每次我難過的時候,媽媽都會做豬排飯給我吃。」她罕有的柔情一笑,「我知道,我的日本料理都有濃重的臺味。因為我最早吃到的日本料理都是媽媽做給我吃的,而媽媽……其實沒有真正學過日本菜。」

她捧起還在冒煙的豬排飯,眼神迷離而幸福,「這是我媽媽的味道。不管發生什麼事情,吃完這碗豬排飯再出發吧,沒有解決不了的問題……」雙目炯炯有神的望著王海,「我永遠和你在一起。」

王海定定的看了她一下,拿起筷子,開始吃這碗幫他打氣加油的豬排飯。雖然早就習慣陶陶做的美貪,但是這碗豬排飯卻是他吃過最好吃的,裏面滿滿的都是陶陶不願服輸、勇往直前的精神,好像也給了他無比的信心。

他把豬排飯吃得幹幹凈凈,又喝完味噌湯,原本低潮的心境豁然開朗:心情整個好了起來。

「我愛妳,陶陶。」他說得非常真摯,這是他一生的誓言。

「我知道。」陶陶偏了偏頭,「我也愛你。」

王海握住她的手,在雙手交握的時刻,感受到兩個人之間的親密,和麵對未來的勇氣。

「然後呢?老闆?我們之後要怎麼做?」陶陶笑了笑。

「然後?」他心情已寧定許多,「不怎麼做,我先去考取丙種廚師執照。」

她沉吟了片刻。「……其實,我擁有的不只是丙種廚師執照而已。」

「我知道。」王海撫著她滿是勞動勳章的手,「但是,這是我父親設下的難題。我要當『食為先 的老闆,要讓他知道我的決心。」深深的吸了口氣,他望著遠方,「他無法予取予求。」

「那麼,要尋找新的店面嗎?」陶陶先把丙種廚師執照的事撇到一邊,在她看來,那根本只要會拿菜刀就可以考過,不值得多想,其他實際的問題比較重要。

「不。」王海笑起來,「就算找到新店面,我父親還是不會讓我好好過日子的。他非把我逼到走投無路,主動回去求他,或者是繼續當個無所事事的廢人才肯罷手。我先把執照考到手,其他就先不去管他。」

「不管?」陶陶眼中出現困惑。問題還是沒有解決不是嗎?

「我父親不瞭解我,但是我很瞭解他。」王海的笑容帶著強大的自信,「身為廖家主人,我父親可以說是雄才大略,不但政商關係良好,除了攀巖器材研發外,甚至收購了好幾家高爾夫球工廠,還代理了不少運動名牌,但是……他有個致命的缺點。」他眼中閃過一絲精光,「他對我,非常沉不住氣。」

陶陶點了點頭,「所以,我們要沉住氣?」

「沒錯,就等他自己找上門來。」王海握緊她的手,「所以,我先把丙種廚師執照考到手就行了。陶陶,妳願不願意教我怎麼做菜?」

她遲疑了一會兒,「你確定嗎?我比較建議你去補習班……」

「為什麼?」王海很訝異,沒想到陶陶居然不想教他。

她搔了搔臉頰,不知道怎麼回答才好。「……我建議你無跟老方和小周商量一下比較好。他們當我的二廚快四年了,臺中有幾家一流的日本料理店都曾找過他們去當主廚,但我還不讓他們出師。」她苦笑,「在我手下修業絕對不是條康莊大道,再說,我不喜歡半途而廢的人,若是讓我教到一半,你想逃去補習班,我一定

會很生氣……」

再怎麼艱難的修業他都熬過來了,還會怕拿菜刀?王海笑了起來,「妳放心吧。我吃得起任何苦的,千萬不要手下留情。」

陶陶有些為難,「這可是你說的。」頓了頓,「你要知道,廚師的修業是很嚴苛的。」

不知道為什麼,聽到她這句話,王海居然覺得有點發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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廚師的修業很嚴苛?

不,廚師的修業並不嚴苛……那豈是「嚴苛」兩個字可以形容的?!

那根本就是行走於地獄之道啊~~王海不只一次在心理這樣吶喊著。

半個月後,王海和相約喝一杯的老方和小周偶遇。

兩人本來很開心的拍了他的肩膀,但是一看到他灰敗的臉色和凹陷的雙頰,兩人差點害怕的抱在一起。

老闆……是撞邪了嗎?

「嗨……」王海有氣無力的跟他們打招呼。

「老、老闆,你生病了嗎?」老方揉揉眼。看錯了吧?老闆怎麼看起來像有鬼火在身邊飄……

「不是……」王海提著大袋小袋,看起來疲累不堪,「我只是請陶陶教我做菜,好通過丙種廚師執照的考試。」

「你找陶主廚教你做菜?!」老方和小周異口同聲的喊出來,兩人不約而同的發著抖,臉色比王海還難看。

那段可怕的日子,他們誰也不願回想啊……

「老闆,她向你丟過湯瓢了嗎?」老方覺得內心深處慘痛的疤又被揭開了。

「……丟過了。」他臉上掛著黑線回答。

「那那那……那她把你辛苦煮好的菜……扔進廚餘桶了嗎?」想到那時椎心刺骨的痛,小周仍想流淚。

「……扔過了。」王海疲憊的聲音飄散在風中。

「那她有沒有在大罵之後,突然拿出磨刀石,怒氣衝天的磨刀?」這件事讓老方的心靈受到重創,一聽到磨刀聲就膽戰不已,自己磨刀的時候還要塞耳塞。

「……有。」他頹然的垂下頭。雖然她磨刀的時候很美,但是站在怒火衝天的女人身邊,看她咬牙切齒的磨刀,四周沒有別人,只有一盞昏暗的小燈……

說有多可怕,就有多可怕。

「她還會痛罵:「菜刀是怎麼拿的?!跟你說過多少次了,連菜刀都不會拿?」老方打了個冷顫,「不只這樣,她也會指著你的鼻子罵:『切這是什麼狗啃蛋?你想端出去給外星人吃嗎? 。」

「你忘記她還會這樣罵:『這種豬食可以殺人於無形了!以後出去不要說你是我的二廚!省得連我的臉一起丟!『」

兩個大男人回想頭一年嚴苛的修業歲月,幾乎要落下男兒淚了。

王海越聽臉越黑。這些他幾乎都經歷過了,握著菜刀的陶陶,根本就是魔鬼啊

「我現在去補習班還來不來得及?」他有些欲哭無淚。

「現在?現在?!」老方叫了起來,「你知道嗎?我當初受不了這種地獄般的訓練,跟她說我不適合當廚師,不幹了……」啊啊~~那是多麼慘痛的過去啊~~「你知道她做了什麼?」

「她把刀丟過去?」王海冷汗涔涔的問。

「她該不會想把你大卸八塊?」小周也捏把冷汗。

「比那些都可怕多了……陶主廚明明比我矮,對吧?但是當她鐵青著臉,雙臂環胸的睥睨著我,我卻覺得自己越縮越小、越縮越小,她卻越來越大……她充滿氣勢的大吼:『誰是天生的廚師?!誰不是熬過嚴苛的修業才能獨當一面的?!然後啪的一聲把手拍在我旁邊的墻壁上,「看看我的手!這就是證明!身為一個女人,我都可以熬過這些修業,拿出你男人的氣魄來!別讓我這個小女人的氣勢壓過去!」

三個大男人無力的一起蹲下來。拿著菜刀的陶陶,根本沒有哪個男人的氣勢可以壓得過去啊……

「……」這個時候,王海真的好想哭啊。

「老闆,」老方語重心長的重重拍了下他的肩膀,「除了保重,我也不知道該跟你說什麼。另外,請你幫忙一件事情。」

「什……麼……事……情?」王海的聲音更加無力了。

「剛剛我跟小周說的話……」老方雙手合十,討好的笑著,「千萬不要讓陶主廚知道。」

「對對對,拜託了……」小周心有餘悸的拚命點頭。

王海哀怨的看著這兩個已經吃完苦頭的「師兄」,幽怨的回答,「好……」那副樣子真是可憐啊。

秋風掃過落葉,落寞的看著師兄們走遠,王海突然覺得好孤獨……

突然,小周跑了回來,「老闆,我還有幾句話要說。」

王海眼睛一亮。難道小周有什麼修業的秘訣嗎?

熱愛看動漫畫的小周凝重的拍他的肩膀,「請聽我珍藏已久的福音,阿門。」然後一溜煙的跑了。

他氣得想拿手上的大包小包丟向小周。這還需要他說嗎?他就快要「安息」了!

垂頭喪氣的王海,哀怨地提著大包小包回到「食為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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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晚上,已經歇業的「食為先」都會傳出陣陣怒吼和慘叫,今天當然不例外。

「出去買點東西需要花掉三十五分鐘又二十九秒嗎?你不知道廚師的修業很嚴苛,分秒必爭的嗎?!」這是陶陶充滿氣勢的怒吼。

「哇~~別把我大卸八塊~~」這是王海絕望的慘叫。

「給我過來!不要以為裝可憐會有什麼用處!動作快!把洋蔥切好!」

「是是是……」

「你做這是什麼?!你把咖哩粉炒焦了!重來!」

「倒那麼多水,你想淹死洋蔥還是絞肉?倒掉重來!」

在美麗的魔鬼主廚嚴格訓練下,王海幾乎要脫掉三層皮,和著汗水與眼淚,艱難的朝著廚師的地獄之道匍伏前進中……

「哎呀?這麼晚了?」陶陶看了看鐘,「今天就練習到這裏吧。」

一放下菜刀,她馬上變回那個可愛的陶陶,笑咪瞇的穿上外套,「阿海,我們回家吧。」

雖然每天都可以看到這樣巨大的轉變,王海還是非常不適應。他幾乎是痛哭流涕的抱住陶陶,「嗚嗚……妳終於回來了……」

「啊?」陶陶滿頭霧水。她一直都在這裏啊。「快去穿外套,我們去東海吃嫩仙草。今天辛苦你 。」

王海第一次很嚴肅的考慮,是不是要勸她別再當廚師了?她握著菜刀就會性情大變,實在太可怕了。

驅車來到東海夜市,王海鼓起勇氣,「陶陶……等我考上執照……可不可以別再進行這種廚師修業?」他現在相信了,廚師的修業實在不是人熬的。

他緊張兮兮的等著陶陶的回答,只見她偏頭想了想,考慮了好久,他的心也像吊在半空中。萬一她說不行,他下半輩子肯定很難過……

「本來呢,一日廚師,終生廚師……」陶陶展顏一笑,「但你還是考到丙種廚師執照就算了吧。我也不想收煮的菜可以謀殺人的廚師當二廚,哈--」

被她這麼笑,真的不知道該欣慰還是該痛哭……王海覺得自己的心情很復雜。

然而,在陶陶嚴酷鍛煉下的王海,在這個月底,以第一名的成績,拿到了丙種廚師執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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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26 00:08:16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考到丙種廚師執照,王海松了一大口氣,恐怖的廚師修業總算告了一個段落。但是,他考到執照後的第一件事卻是--

催促陶陶整理行李,準備外出旅行。

「旅行?」陶陶睜大眼,「現在?」不是要先籌備開店的事情嗎?

「對。」王海幫她把蒙上灰塵的旅行箱找出來,細心的擦拭。「我們在一起這麼久了,卻還沒有一起出去玩過。」他深情款款的望著這個除了工作,幾乎一無所有的美麗女郎,「不趁現在出去玩玩,不然等開了店,妳又只顧著拿菜刀了。」

陶陶有些感動,不過,事情不可能這麼簡單。

整理完行李,她發現王海沒帶手機。「你不帶手機?那別人怎麼聯絡你--」她恍然大悟,「你刻意讓其他人聯絡不上你?」

「對,任何人都別想聯絡上我。」他壞笑,「包括我父親。因為……我們的旅行並沒有真正的目標。」

陶陶笑了起來。她懂了,這是一場大型的捉迷藏,當鬼的,就是處心積慮想把王海逼回廖家的廖老先生。王海刻意失聯,廖老先生一急,就越發沉不住氣。

當車子緩緩駛離臺中,陶陶眷戀的回頭望了好幾眼,可是,對於未知的旅程卻也充滿了興奮。

他們軀車到墾丁,找了家靠海邊的民宿住下。

這大概是陶陶一生中最悠閒的時光了。放下了菜刀,她從有些中性的美轉成了絕對的魅惑,保守的運動型泳裝根本就起不了任何阻擋的作用。當她和王海並肩在海灘漫步時,眾人的目光像是瞬間膠般黏在她身上不放,王海活像個隱形人,雖說他的外表未必遜於陶陶,但是卻缺乏那種男女通吃的魅力。

王海不禁慶幸,幸好她不自覺,也不刻意張揚這股魅力,所以選了最保守的泳裝。若是她穿比基尼,恐怕他得帶根打狗棒出門,不然怎麼趕那堆蒼蠅似的爛桃花?,

是不是皮膚太白皙,所以看起來太搶眼?王海仔細端詳陶陶,得出這樣的結論。發現陶陶不會遊泳,他開始熱心的教她,或許曬黑一點,爛桃花就會少一些

陶陶對遊泳的興趣也很濃厚,她學得快,膽子又大,運動神經一流,很快就像條美人魚,愉快的在湛藍的海水裏優遊自在,甚至嘗試學潛水和衝浪,玩得一把罩。原本白皙宛如羊脂的皮膚,也漸漸的像是鍍了層陽光,成了健康的小麥色。

很不巧的是,這種像是烘焙得剛剛好的顏色,讓陶陶看起來更可口,更令人垂涎。於是,就發生了這樣的慘劇--

當王海和她挽著手在沙灘散步時,一個高大健美的男子,粲笑出一口整齊漂亮的白牙,殷勤的靠近陶陶,「小姐,一個人嗎?」

陶陶先是愣了一下,才默默的把王海推出去當擋箭牌。

沒想到那個健美男似乎把王海當成透明人,依舊戀慕的望著陶陶,「小姐,要玩沙灘排球嗎?很好玩的。」

她有些無奈,拖著王海就要離開,沒想到他雙腳像是生了根似的,拖也拖不動。他笑嘻嘻的,「邀請我們嗎?好呀。」

陶陶美麗的眼睛透出困惑。

健美男隨意的望了王海一眼,「哦?妳哥哥也要來?好呀。」

「他是我男朋友。」陶陶不太開心的回答。

健美男像有選擇性耳聾一樣,完全當作沒聽到,開始滔滔不絕的介紹自己的生平、家世、學歷,還再三強調他是南加大畢業的,並且試圖將王海擠開。

陶陶沒好氣的回應,「我沒念過大學。」只是國三開始就在醫學院旁聽。「而且,我是玩刀的。」便氣衝衝的快步跟著王海走向沙灘排球場。

玩刀的?這讓這位充滿魅力的美女顯得更神秘、更危險了。健美男眼中充滿深深的著迷。

他有心在陶陶面前逞逞威風,斜眼看了看高瘦的王海。這小白臉看起來一副文弱書生樣,怎麼比得上他鍛煉有素的二頭肌、三頭肌和美麗的八塊腹肌?只要神秘美女看了他矯健的身手和閃亮的肌肉,一定會放下羞怯,拋棄那個小白臉,直奔自己的懷抱……

他想到口水幾乎要流下來,在陶陶眼中看起來--

簡直是個空有肌肉的白癡!

「為什麼要來?」她不爽的問。她從來都不想跟爛桃花群有關係。

「因為我討厭他白癡似的笑容。」王海笑笑的回答,帶著幾乎察覺不出來的殺氣。「讓我殺殺他的威風。」

陶陶摸了摸鼻子,「別玩得太過火。」

隔著球網,對面一字排開都是肌肉男,看到陶陶,眼中都泛出野獸般的光芒,個個口水幾乎要往外滴,一面和健美男碰手肘示意,一面臉色不善的望著王海。

隔網殺來一記強而有力的殺球,一看就知道是衝著王海來的,他輕輕松松的接下這個「兇器」,猛烈回殺,正中對面一個肌肉男的臉,他慘叫一聲,倒地不起。

結果,戰局不到三分鐘就結東了。對面倒了五個大漢,健美男看情況不對,轉身逃跑,卻被王海鍥而不捨的一記炮彈殺球打中後腦,面朝下的和地球接吻,啃了滿嘴沙。

拍拍手上的沙子,王海微笑的攬著陶陶的肩膀,「她是我的女朋友,明白嗎?」喃喃的抱怨,「別人說話要好好聽,什麼哥哥?亂來……」然後瀟灑的帶著陶陶離開。

轉過身去時,陶陶忍不住噗哧一笑,在他肩窩打了一拳,「就叫你別玩得太過火。」這些外強中幹的家夥,哪裏抵得上他一根手指頭?

「一點都不過火啊。」王海很享受她這一舉,「我有拿捏分寸,他們沒受什麼傷啦。」那個健美男頂多有點腦震蕩而已,沒什麼大礙啦。

陶陶無奈的搖搖頭,笑了起來。身處於戀愛的甜蜜和悠閒的度假氣氛中,她顯得分外嬌美,這一笑,讓路人都有些腿軟,眼神都癡了,還引起好幾對情侶爭吵、沙灘車相撞,還有人從滑板上跌下來。

王海頭疼的回頭望去,「陶陶,妳的桃花真是……旺啊。」

陶陶跟著轉頭,有些無奈,「喜歡漂亮的事物是人的本性。」她聳聳肩,「所以我盡量不笑,也盡量穿得中性點……只是泳裝很難中性呀,我總不能穿著襯衫下水吧。」

「千萬不要!」萬一她真的穿著襯衫下水,等她上岸時,若隱若現的才更危險,到時他豈不是要拿烏茲衝鋒槍趕開這些瘋狗?

「唉,」他嘆了口氣,「女朋友太有魅力,到底是好還是不好?」他抱怨著,「好歹我之前也有很多女人垂青啊,怎麼一站在妳身邊,我就成了隱形人?」

陶陶似笑非笑的看著他,看得他很不自在。「……有了這麼有魅力的女朋友,我眼中怎麼還看得到其他女人?妳別亂想……」

「你可以單獨行動。」陶陶將他摟住自己的手移開,「要去把妹也可以,保證你會是目光的焦點……」

「等等,妳想去哪兒?」王海急急的跟在她後面。

「我去探望那些肌肉男,你好像把他們打傷了不是嗎?總是要去慰問一下,順便一起喝杯啤酒吧。」她笑笑的往前走,卻被王海一把拖回來。

「不準!」他兇起來。

「笨蛋。」她忍不住大笑起來,「桃花甩都甩不掉,還想主動去找?你喔……」

王海望著她的歡顏,忍不住吻了她。在金光閃爍的墾丁海邊,向晚的夕陽將他們的熱吻凝成一個美麗的剪影。

「……很多人在看。」陶陶有些喘的說。

「讓他們看。」王海巴下得可以昭告天下,如果能來個擴音器或攝影機更好,或者SNG全國轉播,那就更美好了。

陶陶卻將他推開了點,「這裏是公共場所啦。」牽起他的手,繼續漫無目的卻親密相依的散步。「你若要跟每朵黏上來的爛桃花生氣,那你得先把『食為先 的客人打跑一半。」她取笑著他。

「其實,就像妳說的,每個人都喜愛欣賞美麗的人事物。」掌心傳來的親密溫度,讓他覺得很踏實。「妳身上匯集了許多特質,並不只是美貌而已。每個看著妳的人,都能看到他想看到的那個部分吧?我也曾是這樣仰望的人之一,所以我明白,也並不真的討厭那些仰慕者。」

他安靜了一會兒,「除非他們越界了。」想到那幾個肌肉男邪佞的眼神,還有幾分動氣。

「我沒你說的那麼好。」陶陶有些不自在,「坦白說,比我美的人很多很多,我只是個普通的廚師,實在……沒有資格得到這些愛慕。」

她眼中泛著少有的柔情,「其實,只要不幹擾到我的生活,對於每個懷著善意親近我的人,我都是感激的。陌生人的善意……讓人倍覺溫暖,尤其我又這麼不會和人相處、這麼笨拙,除了廚藝之外一無所知,所以,我深深感激每個和善的陌生人。」

王海終於知道,為什麼他會越來越愛陶陶了。

在冷漠的外表下,她有顆溫柔而善良的心……他何其有幸能和她在一起!

「其實,有個斬斷桃花的好辦法,那些愛慕妳的人……不會再帶給妳任何困擾。」他一本正經的說。

陶陶睜大了眼睛,眼裏寫了大大的問號。

他拉過她的手,將食指勾在她的無名指上,權充戒指,「嫁給我吧,陶陶。」

她板起臉,霞紅卻染上了小麥色臉頰。「這是戒指?哪有求婚的時候順便戴戒指的?」

他偏了偏頭,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呃……斬斷桃花?這似乎是個好主意。」她輕咳一聲,「我們試試看吧。」

王海咧大了嘴,歡欣的和她額碰額。地上的影子,親密的融為一體,再也不分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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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牽著手走回民宿,王海突然手一緊,拉住陶陶。

「呵,終於還是找來了……」

只見民宿主人正在和一個旅客模樣的少年說話,陶陶左看右看,就是看不出什麼端倪。

「那是廖家的人。」王海聳聳肩,「我堂弟,他叫言武。」真受不了,老頭連小堂弟都拖下水了。不過,論追蹤,還沒有人比得上這個還在冒青春痘的小鬼。

「從後門溜進去吧。」他拉著陶陶悄悄的潛行至後門進去,把在廚房裏煮菜的太太嚇了一跳。

「不瞞您說,」王海語氣誠懇而靦?,「我和陶陶是私奔的,現在家裏人找來了。」他無辜的笑了笑,「這些天的食宿費用能不能先跟您結清?噓……我們等等從後門溜走,我怕陶陶被抓回去……」

陶陶瞪大眼睛,看著他說謊不打草稿,還面不改色的博得民宿主人的太大的同情。

最後,他們悄悄扛著行李從後門溜出去,上了停在後巷的車。王海還惡作劇的故意在言武面前倒車,才揚長而去。

言武張大嘴,氣急敗壞的喊,「堂哥!伯伯有話要我……你別跑,別跑!」他跨上機車追了上來。

「啥?你說啥?大點聲,我聽不清楚啊~~」王海惡意的按了長長的喇叭,狂笑著飛車而去。

原本言武還騎著機車猛追,追逐了幾個小時,等他們上了高速公路,他氣得停車摔安全帽,捶胸頓足。

「一定要這樣嗎?」陶陶有些頭疼,她究竟是跟怎樣的人在一起啊?

「哈~~等老頭聽到言武的回報,不知道會不會氣到七竅生煙?一定很好看……哈哈哈~~」他開心的大笑。

「我們要去哪兒?」陶陶有些啼笑皆非。

「坦白說,我也不知道。」他笑咪咪的,「這是沒有目的的旅行,旅行本來就是一種冒險嘛。對了,妳想要怎樣的婚禮?」他在心裏盤算,不管她的要求有多麼匪夷所思,他都有辦法弄出來。

「公證結婚。」陶陶想也沒想就回答,她最厭惡麻煩,也不喜歡婚紗,還是公證最簡便。

「就這樣?」他奇怪的看她一眼。

「不然呢?結婚是我們兩個的事情,跟別人又沒關係。」她也奇怪的看他一眼。

「……等我們到了下個城市,就去挑戒指。」沉默了一會兒,他不無遺憾的回答。

他們最後在高雄停駐。原本王海想要買個蒂芬妮的鑽戒,但是陶陶卻選了個樸素的白金戒指。

「不用替我省錢。」為什麼陶陶要跟其他女人不一樣?就算鑽石恆久遠,一顆就破產,不過會破產的是別人,不是他王海。這些年為廖家拚死拚活,他早就累積了一筆可觀的財產。

「不是的。」陶陶很滿意的看著樸素的白金戒指,「我要鑽戒做什麼?做菜不方便啊。而且,我若戴上了婚戒,就沒有脫下來的打算,白金很好,戴著做菜也沒關係,我喜歡。」

他憐愛的撫著她手上小小的刀痕,樸素的白金戒指戴在她纖長的手指上,顯得那麼適合而純凈。「開始想念妳的刀了?」

這幾天來,她一直忍耐著不去搶民宿主人的太太的刀。雖然度假很好,她也很享受和王海相處時的悠閒氣氛,但是,她心裏總有點不踏實。

只有握著刀時,她才能體會自己生存的價值。她是個廚師,不只有名廚世家的血緣,魂魄裏也已經銘記了所有的美味。

「我很想念。」她輕輕低喃。

王海笑笑,有些喟嘆的。他或許得到了這位絕麗的美人兒,但……還是排在她的菜刀後面。

那也沒有關係,他愛的是整個她,包括她視之如命的柳刃菜刀。

「是該回家了。」他輕輕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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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懷祖正在書房裏生悶氣。

他已經五十多歲了,但是勤於鍛煉保養,看起來仍像三十幾歲,雖然鬢角飄霜,卻深富男性的魅力相霸氣,依舊有不少女人為他傾倒。坦白說,他也從來不缺女人,婚前婚後都一樣。

但是,正妻只幫他生了一子,就和他分房了。外面的女人雖多,卻也只幫他生下一子一女,還是他婚前意外有的。

這些年,廖家諸多不順。

他無聲的嘆口氣。先是長子阿海在出秘密任務時,意外地半殘廢,雖然說復健後,行走可以跟常人無異,但是想再出任務是不可能的。而且,經過這次意外,幾乎摧毀了阿海的意志,剛開始他連復健都不肯嘗試……

廖家不可能讓個殘廢當繼承人,要不然,他怎麼跟虎視眈眈的宗親們交代?

他只好將所有希望放在正妻生的二兒子廖潮身上。說真的,廖潮除了自大些,實在也是個不錯的孩子,但就是太過自大害了他,在一次簡單的任務中,居然連命都丟了。

廢物,都是一群廢物!他憤恨的一拍桌子。

他痛定思痛。殘廢總比死人好,如果他沒有繼承人,就得把偌大的家業傳給窩囊的弟弟,讓他的孩子言武繼承。

一想到他們,又觸及了廖懷祖多年的隱痛。他實在想不透,他到底是哪點比不上窩囊的弟弟?堂堂一個廖家人,居然跑去當體育老師!而淑芬……那總是讓他心憐不已的倩影,居然不選意氣風發的他,而選了那個沒用的弟弟!

他是絕對不會讓弟弟稱心如意的!

焦躁的走來走去,廖懷祖點燃了香煙,冉冉的煙霧稍稍鎮定了他的焦躁。

阿海從來不是個聽話的孩子,打從廖夫人力排眾議將他帶回來的那一天,他就知道了。那孩子眼中強烈的恨意,讓他第一眼就覺得討厭。

但……阿海的的確確是他的孩子,優秀、冷靜,處事周延完美,從來沒讓他操過心。那次任務失敗也不能歸咎於阿海,只能說他們讓政府耍了一記花槍……不過,他得罪不起這樣的超級大客戶。

坦白說,阿海真的是沒什麼好挑剔的,偏偏就是那別扭的脾氣惱人!

都要讓他回來繼承了,他是有什麼不滿意的?派若晨去說服他,居然說要繼續當平價日本料理店的老闆!使激將法讓莊韜去堵他,他沒向廖家求救,反而自己把事情擺平了!

連關了他的店,他都能夠沉住氣,默默的跑去考丙種廚師執照。

最後,他沒轍的再次派人想找阿海回來,這小子居然跑了個無影無蹤,害他還得拉下臉皮,拜託弟弟的兒子言武去找他回來。

等言武無奈的回來報告事情經過,他更是氣得恨不得掐死這個不象樣的兒子!

他保證、他發誓,若是阿海現在站在他面前,他一定要活活掐死這孩子,就當作從來沒有生過他……

書房的門響起一陣輕輕的敲門聲,他正愁沒地方出氣,對著門大聲的吼,「什麼事?!」

輕柔的聲音傳進來,「廖先生,阿海回來了。」那是廖夫人的聲音。

他一怔,一個箭步衝上前,一把拉開房門--

只見剛剛才發誓要掐死的兒子,正攬著一個絕傃的女孩,懶洋洋的向他揮手,「老頭,我回來了。」

他突然不知道該怎麼辦,既想掐死他,又想擁抱他啊……

沉默了半晌,他發現自己說出來的居然是這句話--

「你回來幹什麼?!」

王海輕輕的笑了起來,搖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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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9-26 00:08:30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王海笑笑的望著自己的父親,動也沒動。

廖懷祖反而有些不知所措。這孩子跟他的關係一直都不好,他是老派人,非常講究門第,在他固執的觀念裏,除了正妻,女人都是玩樂用的。若是有了私生子,花錢養就是了,要入他廖家,絕不可能。

當初妻子把阿海帶回來,他發了好大一場脾氣,認為妻子根本是故意氣他!雖然她一直都是那麼泰然自若,完全是個名門閨秀的模樣,對於他的風流史不聞不問,但是,她卻把這個失去母親的私生子帶回廖家,還建議讓他認祖歸宗。

這怎麼可以!庶出、正出都混在一起,整個家不就亂了?!豈不是種下兄弟圍墻的禍苗?!

這成見不但讓他和王海的相處有了最壞的開端,也影響了他溺愛的兒子廖潮。廖潮對這個突然出現的哥哥抱著對抗的敵意,拚命競爭著繼承人的位子,也因為急於表現自己有能力成為廖家的下任主人,反而大意丟了性命。

廖懷祖雖然懊悔不已,但是面子卻怎麼也拉不下來。

他沒多看一眼兒子身邊的美女,只是命令著,「現在就給我回家來!你不要忘記自己的責任……」

「我對廖家有什麼責任?」王海神情輕松的咧嘴一笑,眼中全無過去的憤恨陰沉,反而坦然得很。「廖先生,我不姓廖。」

廖懷祖越來越憤怒,王海已經把他僅存的耐性耗光,好不容易他回來了,居然給他這樣的答案?!「你到底還要什麼?!一切都已經如你所願,要認祖歸宗也由了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我只是回來告訴你一聲,我結婚了。」他摟了摟陶陶的肩,「這是我的妻子,陶陶。廖夫人養育我多年,這麼大的事情不能不跟她說一聲。」他咧嘴一笑,「順便告訴你,別白費心思了,我不會回廖家的。」

這引來了廖懷祖的一陣咆哮,王海也不甘示弱的回敬回去,兩個男人的聲音越來越大,像是兩只公雞一樣怒目相視。

廖夫人皺了皺眉,輕輕的拉了拉陶陶,「我們出去外面坐,讓他們父子談談。妳叫做陶陶是吧?」她溫柔的笑笑,「別害怕,他們父子說話就是這樣。」

陶陶神色自若地跟著廖夫人出去,「是。我不害怕,我跟我父親說話也是這樣。」

廖夫人這才仔細打量這個絕傃的女孩。她有一種沉穩和凜然的氣質,讓她的美多了些深度,而不只是外表美麗而已。

阿海是有眼光的。

「孩子並不是他意志的延伸……可惜懷祖從來不知道這點。」廖夫人無奈的笑笑,「這些日子……阿海好嗎?他的身體怎麼樣了?聽說他開了家店,生活還穩定嗎?」

「阿海很好。」陶陶盡量仔細的說著王海在「食為先」的一切,從廖夫人關注的眼光中,她感覺到一絲溫暖。那份關心與憂慮,跟她自己的母親很像。

「總算有孩子是活得快樂的。」廖夫人輕輕喟嘆一聲。喪子之痛讓她憔悴許多,也在她心頭留下無法痊癒的傷口。「生在廖家,並不是一種幸福。」

「阿海跟我提過,他一直很感激妳。」陶陶微笑的說。

廖夫人愣了愣,好一會兒不說話,目光飄得很遠、很遠。「……當初我帶他回廖家,其實是不安好心的。我知道廖家是做什麼的,我怕我的孩子總有一天會……所以我拿阿海擋災,並不是存心對他好的……」

她出身名門,向來謹守大家閨秀的風範,從來不輕易吐露心聲,可兒子的死,將她一生中唯一的希望和歡樂都帶走了,面對結縭多年卻形同陌路的丈夫,她沒有任何安慰。

在陶陶了然的目光中,她突然有流淚的衝動。

「或許吧。」陶陶聳了聳肩,溫和一笑,「人相處久了,總是會有感情的。廖夫人,妳待阿海很好,也把他教得很好。他是我的丈夫,我知道他,我知道的。」她羞澀的紅了臉,「阿海他只是不好意思說出來,不過,那天他對我說:『總該回家讓媽媽看看我成家了。 」

媽媽……廖夫人的心像有陣溫柔的風輕輕吹過。她回憶起過往,在這個復雜的家裏,兩個庶出的可憐孩子被逼著只能喊她廖夫人,她看著他們長大,出席他們的母姊會,燈下陪伴孩子們做功課,帶他們去買衣服鞋襪,看著他們一天天長大。

她是個不會表達自己感情的人,親生兒子讓丈夫寵得無法無天,常常抱怨母親不愛他。但是這兩個沒血緣的孩子--阿海和若晨,總是乖乖的、靜靜的陪在她身邊。

幾十年寂寞的歲月,是因為這兩個沒血緣關係的子女,她才覺得自己生存還有些意義。從來沒指望誰瞭解自己,但是,阿海卻瞭解了。

可她……卻到現在才真正瞭解孩子們對她的意義。廖夫人不禁潸然淚下。

「陶陶……妳能叫我一聲媽媽嗎?」她頰上凈是淚水,「請妳好好待王海,好好過你們的日子吧。」

在這一刻,廖夫人的影像似乎和自己無助而溫柔的母親重迭,陶陶的眼淚不禁奪眶而出,「……媽媽。」

兩個女人交握著手,眼中有著看似不同卻又相似的滄桑與傷痛。「放心吧,為了孩子,再懦弱的人也會堅強起來……」她緊緊握住陶陶的手,「你們都是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書房的門突然大開,廖懷祖的咆哮聲追了出來,但王海還是笑笑的,直到看到廖夫人的眼淚,他的笑容凝住,不安了起來。「夫人,怎麼了?陶陶惹妳不開心?她不是有意的……」

他面對頑強的父親是那樣不屈,面對這個沒血緣關係的廖家夫人,心卻軟得像泥,「還是想到潮弟?不要太傷心了,很傷身體的……妳畢竟還有……還有、還有我和若晨……」他聲音很小的喊了一聲,「……媽媽。」

廖夫人笑了起來,多年來憂鬱的美麗臉龐,在帶笑的淚珠中泛著微微的柔光。「阿海,你一直都是我的孩子……我是還有你和若晨……」她擦擦眼淚,鎮定了下心神,「你跟你父親談完了嗎?」

「嗯,」王海點點頭,「他不同意我,我也不同意他。」

廖夫人恢復往常冷靜的模樣,「你去過你想過的日子吧,有一個潮就夠了……」她神情堅毅起來,「我不會把其他的孩子賠進去。」

她溫柔而堅決的將王海和陶陶送走,然後轉身走進書房。

廖懷祖還在發脾氣,像只失控的猛虎咆哮著,「……那小子居然威脅我!說硬逼他留下繼承,他會想盡辦法整垮廖家,爭取自由!妳聽聽這是什麼話?!我跟這小子沒完沒了!我要讓他一輩子就只能當米蟲,讓他做什麼就敗什麼,絕對不會饒過他--」

「你若這麼做,我會先毀了廖家。」廖夫人語氣依舊溫柔,只是說出來的話卻讓他驚愕得闔不上嘴巴。

「妳發什麼瘋?!」廖懷祖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猛然一拍桌子,「妳是廖家的女主人,說這個是--」

「你也知道我是廖家的女主人?」廖夫人短促的笑了一下,「我以為你早就忘記了,廖先生。我也喊了你三十年的廖先生了,你從來沒想過為什麼?」

向來溫柔沉默的妻子突然發難,廖懷祖張口結舌,突然說不出話來。

「一個潮就夠了,懷祖。」廖夫人深深吸口氣,「難道你的財富還不夠多、家業還不夠大,必須繼續做這種危險的買賣?你就剩這兩個孩子了,難道不能讓他們過他們的人生?你還剩下什麼?除了錢和權勢,你還有什麼?你有的不過就是這兩個孩子罷了,不是嗎?」

廖懷祖卻誤會了她的意思,以為她是在說反話,仍為了他在外頭有私生子女而憤恨著。「藍芬,妳現在又是怎麼了?我還不夠尊重妳嗎?早跟妳說過那些都只是逢場作戲,就算生下了孩子,根本就是意外,不算什麼的--」

「不算什麼?這些孩子也都是我的孩子!」廖夫人揚高聲音,「阿潮、阿海、若晨,都是我養大的孩子!不管有沒有血緣,都是我一手辛苦帶大的孩子!」她的眼睛模糊了,「你奪走了我的潮,別想把阿海和若晨也捲入你那骯臟的買賣裏!」

她第一次顯露出名門閨秀的氣勢,那是與生俱來的威嚴,「為了孩子們,我不惜毀了整個廖家!就算將一切毀滅殆盡,我也在所不惜!」她忍了忍,還是忍不住滿腔激動,「因為我是他們的母親……我是他們的媽媽!」

「我是妳丈夫!」廖懷祖吼了出來。

「你若硬要插手他們的人生,我可以連丈夫都不要!」她眼中冒出怒火,「不要以為這是威脅,你知道我說到做到。」

他呆住了。結縭幾十年,他一直害怕這一天的來臨。他一生留連花叢,只愛過兩個女人--一個成了弟弟的妻子,另一個嫁給了他……卻總是對他淡淡漠漠的。

他知道是自己的錯,婚後依舊跟女人廝混,但是,面對這樣高貴完美的妻子,他總是自慚形穢,越愛她,越不知道要怎麼跟她說話、怎麼跟她相處。比起來,外面的女人容易相處多了,無非只要錢而已。

錢可以解決的都不是大事。他完全明白這個道理。

廖懷祖一下子顯得十分蒼老,「我知道妳嫁給我不是心甘情願的。妳是世家千金,從來就看不起我這個莽天、流氓頭子……」

廖夫人霍然站起來,心裏流轉著復雜的情緒,「若真不甘心,我不會替你生下孩子。我從來沒有要求你什麼,希望你不要違背我唯一的希望。失去潮……」她的淚又落下,「已經夠了,太夠了。」她說不下去,起身離開了書房。

靠在寬大的牛皮椅裏,隨著日光漸漸黯淡,意氣風發的廖家主人,竟也跟著一點一滴的蒼老、蒼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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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為先」又準備在原址開張了,員工們接到通知,匆匆趕去「食為先」。像是這兩個月並沒有歇業,老闆和主廚早就採買好各種食材,忙裏忙外的準備開店的事。

「不是說這裏不能開飲食店嗎?」張了半天的嘴,曉諭終於喊了起來。

「喔,只是一點小誤會。」王海輕松以對,「市政府弄錯了,花了點時間去更正,只是輸入數據錯誤而已。」他笑得很沒有心機。

哪有這麼簡單的?所有的員工湧起了相同的疑雲,有些敬畏的看著他。這些日子發生了些不尋常的事情,他們隱約覺得老闆似乎有些神秘,卻都很有默契的不去談論。

「嗯,有件事情要先說一下。」他咳了一聲,「今天所有來店裏吃飯的客人都免費。」

免費?!員工瞪大眼睛,搞不清楚老闆搞什麼鬼。就算是做宣傳,也不用這麼大手筆吧?

這回,換陶陶不太自然的咳了一聲,正在揮菜刀的她,指上的白金戒指散發出溫潤的微光。

這個戒指很眼熟啊……眾人瞪大眼睛望向正在點貨的王海,他指上也有相同的戒指。

「老闆~~主廚--」大家一起慘叫起來,「你們私奔了?!你們好歹也通知一聲啊~~」

「什麼私奔?亂講!」王海又咳了聲,「唉,形式不重要啦,總之陶主廚是王太太了,今天算是婚宴吧。」

這場流水席轟動了整個社區,老客人幾乎都回籠了,互相認識的還打電話呼朋引伴。

陶陶真的嫁人了!

幾個愛慕她的女孩仗著酒意對著她大哭,粗獷的工地主任含著虎淚吞下清酒,更多的是黯然神傷卻也滿心祝福的親衛隊。

其實,這些愛慕者對她抱持的感情,或許並不真的是愛情吧。

這是個寂寞的城市,多半的人都離鄉背井,匯集到這個城市、這個社區,有著各自的理由和無奈的選擇。

在無盡的孤單中,走向掛著大紅燈籠的「食為先」,望著美麗凜然、目光堅定的絕傃主廚,吃著熱騰騰的美食,像是所有的孤單寂寞都為之蒸發,一切都可以重新再開始。

只要「食為先」還在,只要陶陶還站在料理臺後,若有似無的微笑著,握著那把柳刃菜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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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五年,「食為先」仍存在著,雖然許多老客人都離開了,但總有新客人補進來,過了幾年,就成了老客人。

這段時間,小曾的男朋友去當兵,她繼續在「食為先」打工,一面等男朋友回來。在速食愛情當道的二十一世紀,這對小情侶一點都沒想到兵變的可能。等那只傻大熊退伍,兩個人一起在「食為先」打工,雙雙考上了東海的研究所,看起來似乎會在「食為先」生根很久。

曉諭打工到大學畢業,才依依不捨的回臺北去,不過,她每隔幾個月就會回「食為先」看看。對她來說,這是另一個家,一個充滿食物香氣的家。

老方和小周終於出師了。他們雖然百般不捨,卻還是被陶陶踢出大門,「給我滾!可以出師了,還拉著師傅的圍裙做什麼?滾!」

王海苦笑著,出資讓這兩個哭哭啼啼的大男人各自開業。老方開了家和「食為先」相似的平價日本料理店,小周倒是開了家日式便當店,都在工業區附近,兩家常常互相幫忙。

陶陶又收了新的二廚,可憐這兩個慕名而來的二廚差點讓陶陶給宰了,天天都在她氣勢洶洶的怒吼聲中過著地獄般的生活。

至於王海,打死他也不進廚房了。

沒辦法,他考丙種廚師執照時已經吃盡了苦頭,現在心靈的傷痕還沒有痊癒。

這五年,「食為先」的招牌一直沒有暗下來,就算陶陶生孩子,也沒有休息。

結婚兩年後,陶陶懷孕了,但是她一直到陣痛的前一刻還抓著菜刀,直到她察覺自己開始陣痛,才依依不捨的放下菜刀,冷靜的跟王海說:「阿海,我好像要生了。」沉著的把預先放在料理臺下的包包拿出來。

王海這個準爸爸卻沒有她的冷靜,慌張的在倒車時撞爛了一個後車燈,最後還是正好在店裏吃飯的署長當機立斷,讓部屬開著警車,一路開道的送他們到醫院去。

陶陶忍耐的幾乎沒有叫出聲音,生下了一個健康的小女娃。

王海樂得幾乎發瘋,整個「食為先」都陷入一種狂熱的歡樂氣息。原本已經自立開店的老方和小周都輪流回來幫忙,直到陶陶坐完月子。

一坐完月子,陶陶又回到她心愛的料理臺。王海不但請了全天候的保母,自己也成了盡責的奶爸,他們的小女兒幾乎是在「食為先」裏養大的。

廖夫人常常來「食為先」吃飯,幫忙照顧小女娃。這位年輕美麗的祖母,原本的憂鬱一掃而空,更添溫潤柔美。

廖懷祖卻一直不肯原諒他們。雖然因為廖夫人的堅持,他不再強迫王海,但也從來沒有來過「食為先」。

直到小女孩的三歲生日--

廖夫人難得的帶了幾個客人來,陶陶和王海交換了訝異的一眼。她猶豫了一會兒,放下了手裏的菜刀。

「哥哥,你們怎麼都來了?」見到多年不見的親人,陶陶心裏充滿了說不出的復雜情緒。

陶陶的三個哥哥笑了笑,「其實,我們早就想來了。廖先生和爸爸……」想到那兩個老人家因為兒女的婚事互相咆哮了半天,又莫名其妙的和解,就忍不住想笑。

「他們已經成了莫逆之交。」陶陶最小的哥哥望著她,有些歉疚的。「他們老人家拉不下臉,要我們來看看……看看你們的女兒。」

多少的往事在腦海裏流轉,關於愛恨、關於過去的點點血淚,當時的憤怒,永不原諒的心情,在她經過結婚生子這樣的歷練後,她也長大、成熟了。

沒有什麼不能原諒的,也沒有什麼是永遠的仇恨,這些人……都是她的家人。

或許會無奈、或許會痛苦,但是不會真正的恨。

「小妹,妳過得好嗎?」陶陶的大哥問。

這些年沉重的壓力讓他蒼老了些,卻也柔和多了,不再像當年和她爭奪的那個大哥了。

陶陶望望溫柔包容她、愛她的丈夫和懷裏的小女兒,以及喧鬧溫暖的「食為先」,還有她閃著柔光的柳刃菜刀。

她實在別無所求。

相信母親若是看到她,一定會非常欣慰吧?透過同樣有著母親血緣的哥哥,她像是看到母親寬容欣慰的笑容。

「我非常幸福。」她抱緊自己的小女兒,並肩和王海站在一起,「我真的非常非常幸福。」

「食為先」的招牌閃閃發亮,俗氣卻喜氣洋洋的大紅燈籠,在風中搖晃著。

食物的香氣傳到很遠很遠,而這盞燈,也在許多人的心裏泛著溫暖的光。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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