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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田芝蔓 -【縣太爺的小廚娘(宜家宜嫁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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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3 00:25:06 |只看該作者
第5章(2)

    就這兩個條件?趙文睿還以為是什麼難辦的事呢,看著她告退後蹦蹦跳跳的回到那些男舞者身邊,他不自覺勾起了微笑。

    這樣一個不忮不求的女子,他一開始怎麼會誤解她周旋在兩個男人之間,又怎麼會認為她會故意毒害金鳳仙呢?

    他不是那種會盲目相信金鳳仙的人,可是在那當下他就是突然動了怒,不管辛小月說了什麼都不信她。

    說來都是因看見她與崔守仁相擁而起的,他原本因為她明明與崔守仁相好,竟然還說她愛慕自己,而讓自己起了厭惡之心,但知道她與崔守仁是清白的之後,儘管崔守仁沒再多說其他的事,他還是相信她了,而且知道她不是崔守仁的女人,他竟覺得開心……

    開心?趙文睿因為自己的想法而感到錯愕,他開心什麼啊?他都要搞不懂自己了。

    他要離開前,視線與遠方的辛小月對上,她露出了開懷的笑容,對他揮了揮手。

    趙文睿不自覺又勾起了嘴角,辛小月這丫頭……其實挺可愛的。

    金鳳仙躲在暗處偷偷看著不遠處的廊道上正要離開的那些人,那是來仁遙縣做客幾天的前宰相韓奇,因他覺得趙文睿的招待讓他很滿意,所以要離開仁遙縣前特地親自來拜訪並告辭,在一旁招待的除了趙文睿還有崔守仁。

    但令她感到憤恨的是陪在一旁服侍的人,不是她,不是任何一個侍女,而是那個被她趕走了又回來的辛小月。

    金鳳仙咬著手絹瞪著辛小月,她的花招的確不少,一張平凡無奇的臉平常喜歡扮傻討好少爺就算了,竟還學會了女扮男裝勾引少爺!

    她前陣子發現趙文睿只要一有空就會帶著崔守仁去豐安寺,她覺得古怪,偷偷跟去了幾次,發現趙文睿似是有了一名新男寵,而這男寵似乎也與崔守仁處得不錯,那景象看來簡直是趙文睿正大享齊人之福。

    她讓人打聽,知道那男寵名為辛嶽,這才猜出了原來辛岳就是辛小月。

    她實在氣不過,讓人到豐安寺向住持密告,說辛小月女扮男裝參與祭天祈福舞是褻瀆神靈,沒想到住持居然一點作為也沒有。

    金鳳仙告密得不到效果,便設計要辛小月當眾暴露她的女兒身。

    那日碰巧趙文睿也去了豐安寺,一進寺前廣場就見一旁有人架著梯子在清洗屋簷雕飾,辛小月就在近處休憩,正當趙文睿覺得那清洗屋簷的人舉止怪異時,下一瞬,就看見他翻倒一桶子髒水,潑得辛小月渾身濕透滴著髒水不說,為了舞蹈方便而選用了輕薄布料的舞衣,緊緊地貼著辛小月的身子,讓裹著胸但還是看得出略有起伏的胸型若隱若現,趙文睿立刻解下外衣披在辛小月的身上,這才讓她的女兒身免于曝光。

    住持雖然立刻安排了廂房給兩人,但這兩人有什麼“特殊關係”的傳言卻甚囂塵上,怎麼止也止不住。

    直到豐安寺慶結束,金鳳仙恨恨地看著自己一計又一計的失敗,看著趙文睿與辛小月越走越近,直覺這事非得立刻告訴楊兆齊了。

    瞧瞧眼前這一幕,若不是辛小月是服侍的侍女,不知情的人還以為辛小月是負責接待的知縣夫人了。

    在送韓奇離開官邸的廊道上,辛小月覺得有道監視的視線,她機警地回身一看,只看見花圜裡那海石榴輕輕晃動著。那是風吹的還是方才有人離去撥動了枝葉?

    她的分神吸引了趙文睿的注意,他很自然地伸手托住了她的背,輕拍了一下,她這才回過神來,發現原來韓奇正在對自己說話。

    韓奇把趙文睿及辛小月的行止看在眼裡卻不明說,這若有似無的曖昧不正是一段戀情的序章嗎?這兩人還沒發現他們彼此的默契,以及能互相牽引對方視線的吸引力吧。

    但他也不免為這純純的愛戀而暗自歎息,楊兆齊哪裡肯放過趙文睿,京裡還有個高家小姐癡癡等著他,所幸這辛小月只是一名奴僕,或許肯甘願做妾,那這段戀情還有幸福的可能。

    “小月,我還要多謝你方才救了我一命。”

    “韓老這麼說折煞奴婢了,奴婢自小就貪吃,常常不小心噎著了,奴婢的娘親便教了奴婢噎著了怎麼自救……噯唷!”辛小月的話沒說完,就讓趙文睿一掌拍了她的後腦,她回頭一看,看見了趙文睿氣惱的表情,她不解的問道??“大人,奴婢說錯了什麼嗎?”

    “韓老是身子不適,吃飯時咳嗽噎著了,你以為是像你一樣貪吃嗎?”

    辛小月揉著後腦,很不好意思地看著韓奇,他不但不在意,還朗聲笑了起來,她陪著笑道歉,“奴婢不是說韓老貪吃,是說自己貪吃才學會了……”

    還說!趙文睿氣得出聲制止了她:“辛小月!”

    “好了好了。”韓奇滿臉笑意地出聲緩頰,當真一點也不介意。“小月就這點可愛。文睿啊,你有這麼一個貼身侍婢,應該不覺得無聊吧?”人稱他是開朝以來第一名相,當然不可能因為一個小奴婢失言就動怒。

    “韓老您說笑了,這辛小月就一個本事,做菜做得好吃,我留她在身邊就只因為她的手藝。”

    韓奇笑了笑,沒有點明,既然只是廚娘,怎麼除了做菜的時間,她都跟在他身邊?

    辛小月因為韓奇的大度,露出了崇拜的眼光。

    又來了……趙文睿氣結,他發現辛小月那崇拜的眼光根本不是自己專屬的,只要做了什麼讓她覺得了不得的事情,她便不吝給予這樣的眼光。

    那他在她眼中算什麼?就只是會做好事的人“之一”,而不是“唯一”?!

    “眼珠子快凸出來了。”趙文睿沒好氣地調侃道。

    辛小月倏地收回目光,她又失禮了嗎?她怯怯地望向趙文睿,得到他睨來的一眼,她連忙乖乖地低下頭。

    這一來一往,又讓韓奇拂須而笑。“要不是我該啟程了,我還真想多留幾天。”看看這一對逗趣的模樣啊!他在心裡多加了這一句。

    趙文睿對於接待韓奇本是戒慎警惕的,但韓奇慈祥親切,言談之中更隱含不少大智慧,讓他受益無窮,只是他知道自己與韓奇的接觸只能僅止於此。

    “若晚生有幸,下回韓老再次來到仁遙,必盡地主之誼,好生招待。”

    韓奇搖了搖頭,對著趙文睿說出了他的期許,“文睿,你說你總共當了幾年知縣了?”

    “若不算這仁遙的任期,晚生已任知縣七年。”

    “如你這青年才俊,才二十歲便求得功名,怎麼調任還是當知縣?老夫希望你仁遙三年任期結束是高升,而不是留任。”

    韓奇對自己的期許讓趙文睿意外,韓奇由京城返鄉這一路上見過了多少各級官員,說來他並沒有大張旗鼓的恭迎或鋪張奢靡的接待,但他卻聽說了自己是唯一一個韓奇親自登門拜訪的官員。

    趙文睿對韓奇的看重十分感激,心裡卻也有一分歉疚,如果韓奇知道了他是他女婿楊兆齊的私生子,還會如此看重他嗎?

    “晚生不才。”

    “你啊,該說是天時地利人和都不站在你這邊,我臨去前有些話要告訴你,你務必字字斟酌。”

    “韓老請說。”

    韓奇轉身往官邸大門走去,眾人也跟上,韓奇的步伐有些沉重,語氣亦是,“你可知一個大夫最怕什麼病人?”

    “治不好的病人?”

    韓奇搖了搖頭,帶著耐心的笑容為趙文睿解釋道:“多年沉癇難以藥到病除,所以最讓神醫難為,如此沉癇非得經長年調養才能見效,但世人不見病人到了神醫眼前的殘燭之軀,只會看見神醫即便用藥也沒有得到立時的成效。”

    “醫者無須為自己辯白,時日一久便見成效。”趙文睿似是懂了又似是不懂,難道韓奇的話是在暗示他現今的處境?

    “庸俗、佞言的小人太多,等著神醫身敗名裂的庸醫更多,所以有時身為醫者,那第一帖藥落在病人身上,即便藥效過強可能損傷了病人的身子,也得下這麼一帖藥博得‘妙手回春’四字,損傷了的身體,日後慢慢養護回來便是。”

    “韓老,您是知道了什麼風聲吧?”趙文睿也不迂回,問出了心中的疑問。

    “老夫就喜歡你這聰明樣,話已至此,你好自為之。”

    “晚生明白了。”

    話說到這裡,他們也走到了官邸大門口,韓奇的馬車已經在外候著,趙文睿親自把韓奇給扶上了馬車,韓奇身邊跟隨的護衛也跳上馬車坐到馬夫身旁。

    韓奇掀開了車簾,對著辛小月說道:“小月,老夫也有一句話贈你。”

    “奴婢恭聽。”

    “有妻如湘君、湘妃,是帝舜之幸。”

    辛小月偏著頭,不解韓奇為什麼對她說這樣的話,湘君、湘妃所指乃帝舜之妻娥皇、女英,兩人服侍帝舜無嫉恨之心,成為流傳千古的愛情神話,但……這與她何干啊?

    “不懂?”韓奇問了,辛小月老實的點了點頭,他又繼續問道:“你希望你的夫君只有你一個妻子吧?”

    “若能如此那是最好,只是……”

    她若真嫁個販夫走卒,倒也不擔心夫君有什麼三妻四妾,若說她曾經心儀的人……她連抬頭看一眼趙文睿都不敢,都說了要放下對大人的愛戀之心,不再奢望的了……

    “你的委屈若能換得夫君的愛憐,那可比給了你再大的地位都要來得重要,反之,就算夫君肯給你唯一的地位,為了夫君你也得讓,否則你便不是他的愛妻,而是囚困了他的枷鎖。”

    原來韓奇是在為她未來的婚姻大事給忠告嗎?雖然她暫且用不上,但還是非常感謝韓奇像長輩一般的勸告。

    “奴婢明白了,多謝韓老教誨。”

    韓奇這才靠坐回馬車裡,出聲讓車夫啟程,趙文睿一行人躬身送行,直到馬車隱沒在煙塵之中。

    趙文睿對於韓奇給辛小月的忠告感到疑惑,若說辛小月已經有了意中人,那韓奇此番勸告還有道理,但她不久前還一副有多傾慕他、能在他身邊即使當個不起眼的小廚娘都行的模樣,怎麼可能短短時間裡就有了新的意中人?

    想著想著,他不自覺把心中的疑問問了出口,“辛小月,你有意中人了?”

    辛小月被問傻了,瞪大眼睛看著他,她哪有什麼意中人,真要說有,那就是她曾經十分愛慕他,但他都拒絕她了,她也沒臉直犯癡病吧。

    遲遲等不到她的回答,趙文睿忍不住催促道:“說啊,這麼難開口嗎?”

    “奴婢不知道。”她覺得害羞,轉身快步跑進府裡去了。

    倒是在一旁的崔守仁先是一個怔愣,直到看見趙文睿頗氣惱的看著辛小月跑開的背影,這才忍俊不住大笑起來。

    “笑什麼?”趙文睿白了他一眼,突地想起一件事,“你跟辛小月感情好,你是不是知道辛小月有了喜歡的人了?”

    “她是有啊。”

    “誰?”

    “大人,卑職不能說,這事若不是大人自己發現,就得小月自己對您說。”

    “我叫你說。”

    崔守仁自然是不怕趙文睿的威脅,這是私事不是公事,他擁有“不說”的權利。“卑職的確有話要說,大人,慶典已經順利結束,接待韓老的事也圓滿達成了,如今鄧大人那邊得不到想要的結果,該是準備給大人出新的難題了。”

    “韓老方才話中有話,指的應就是這一點。”趙文睿思索著韓奇的話,佞言的小人是嗎?等著看神醫出醜的庸醫是嗎?那他就得搶先一步才行。“官道的事的確該處理了。”

    “卑職已經找到了前任縣令一名錢谷幕賓,名為朱青山,或許能由他著手。”

    “此事交給你。”

    “卑職遵命,卑職縣衙裡還有事,先告退了。”

    趙文睿點頭讓崔守仁離開,這才轉身回官邸,只是剛走進了大門,他才想到他剛才的問題兩人都沒有回答就跑了,他們是故意的吧。

    辛小月到底又喜歡上誰了?趙文睿惱怒了起來,她人小,眼光可高了,這官邸裡到底是誰可以跟自己相比的?

    除非……他想到了那兩人近來很是親密,心裡的無明火又燒得旺了些,總不會崔守仁及辛小月真有了曖昧吧?!

    趙文睿真覺得不是滋味,只是不知真是因為被排擠而生氣,還是因為辛小月移情別戀而生氣就是了……

    “老爺,餘下的人員已經離開了豐安寺,正在縣城城門外等著與我們會合。”護衛黃堯向韓奇稟報道。

    韓奇是在離開仁遙縣前來與趙文睿餐敘的,所以要來知縣官邸前便命了另一名侍衛白姑整裝出發。

    “嗯。”

    “老爺,屬下有一事不明。”黃堯是韓奇的心腹,這麼些年跟著韓奇知道了不少事,但有些事他還是想不通。

    韓奇大概能猜到,也不打算瞞他,“入內來問吧。”

    黃堯翻身進了馬車,問道:“老爺為何對趙大人青眼有加?”

    “那是我對他的歉疚。”韓奇沉重地歎了一口氣,這才略微打開車簾,望著流逝而去的景色。“那孩子說來……該叫我一聲外祖父呢!”

    “趙大人怎麼會是老爺的外孫兒?”

    “你說說,如果兆齊和其他女人生了孩子,那孩子不是得稱我的女兒一聲娘,稱我一聲外祖父嗎?”

    黃堯想起了趙文睿的身分,“莫非他是……”

    “這些年我私下幫助趙寡婦,讓她的商號能經營到如今規模,你真以為我只是一時興起做善事嗎?”

    “其實屬下……想偏了。”

    韓奇怎不明白,黃堯一向守本分,才一直不敢問趙寡婦的事,如今又見他對趙文睿特別重視,這才終於問出口。

    “以為我看上了那趙寡婦?”韓奇也沒生氣,反倒打趣道。

    “屬下該死。”

    韓奇沒怪罪他,只是笑容也沒維持太久,鄧鄞山刁難趙文睿,楊兆齊卻視而不見,只說明了一件事,那就是楊兆齊肯定打著什麼壞主意。

    他想牢牢抓住高樂天這個親家,就不會任由趙文睿當個萬年知縣,甚至丟了官,後頭怕是讓趙文睿難做的事還有。

    “黃堯,我讓你留在仁遙縣的人,辦事可還可靠?”

    “老爺放心。”

    “說來讓那孩子背負私生子這不名譽的身分,都是我那刁鑽女兒的錯,因為她善妒才讓趙寡婦進不了門,做這些事也只是因為我對那對母子有愧而已。”

    “屬下會盡力護趙大人周全。”

    “那個辛小月……也得留意些。”

    “辛小月?”

    “總有一天會有其他人發現辛小月的重要,到時,她不是成了制衡文睿那孩子的要害,就是會招致禍端,就算我還辛小月一個救命之恩吧。”

    “屬下明白了。”黃堯頷首接下命令,這下知道了主子重視趙文睿的真正原因,自然更不敢大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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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3 00:25:20 |只看該作者
第6章(1)

    韓奇才離開仁遙縣三天就病了,如今在鄰近的縣城暫時住了下來,地方官員趕著去巴結奉承,也全都被黃堯擋在門外。

    小人的報復很快便來到,韓奇稱病不見客的消息以飛快的速度傳回京中皇帝的耳中,說是因為仁遙縣官道失修,導致韓奇路上顛簸受了折騰,才會病了。

    皇帝大怒,明明年年撥款維護的官道怎麼成了一條崎路,下了聖旨要趙文睿限時改善,否則革職處分。

    韓奇年歲雖高,但身子十分硬朗,只是舟車勞頓難免受了風寒這才生了病,哪裡是因為什麼道路顛簸而病。

    趙文睿明白這一定是有什麼小人在他背後放了冷箭,但韓奇的確是一出仁遙縣不久便病了,他難辭其咎。

    趙文睿與崔守仁去視察了一趟官道,回來時兩人皆神色凝重。

    各自回房梳洗後,崔守仁一身清爽的來見趙文睿時,辛小月已為兩人備好了冰涼消暑的綠豆湯。

    趙文睿倒是希望他的煩惱真能像喝了綠豆湯消暑一般,也這麼消失不見。“大人,官道徹底整修需要大筆款項,以目前縣庫的情況,應急修補倒也不是不可行,以後只要每年朝廷撥下修繕的公款能專款專用,分個幾年也能將整個官道修築好,只是……”

    “只是就怕到時朝廷派來視察的人不明就裡,上告我一個偷工減料之罪。”

    “大人,如今我們已經不是能期盼好運與我們同在的情況了。”

    這一點趙文睿當然清楚,只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崔守仁再有本事,沒有銀子就沒法子請民夫,沒有民夫就沒有辦法修官道,終是無解。

    “追根究底還是得要朱青山吐實,他肯說出前任許知縣的罪證,就能換得朝廷再度撥款,或是給我們更充裕的時間籌款。”

    “任憑卑職威脅利誘他也不肯吐實,還說前任許知縣若真犯了貪污之罪,甚至有罪證在他手中,他怎能活到今日,可卑職卻認為他是握有罪證,只是他涉案太深不敢開口。”

    站在書案旁為趙文睿研墨的辛小月聽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她對朱青山還真有一點印象,他雖然不像崔守仁一般住在官邸中,但也是官邸常客,她不知道他們算不算得上有私交,她記得有一日張總管特地帶著朱青山到廚房來找她,說是朱青山很喜歡她做的糕點,許知縣特命張總管來告訴她要她多做一些讓朱青山帶走,後來朱青山只要有來官邸,便會讓張總管領他來,朱青山也就因此和她見過不少次面,也聊了不少。

    辛小月或許沒有辦法讓朱青山交出罪證,但她或許可以讓朱青山明白大人是個好官,讓朱青山好好思考是否交出罪證。

    她心裡有了主意,希望自己能幫上趙文睿一點忙。

    “守仁,你派人暗中跟著他,一是或許能查出他有什麼弱點,能藉以條件交換,二是怕有人對他不利。”

    “卑職明白。”

    “看來……籌款之事也必須同時進行,本來若有地方仕紳熱心公益,倒也不是不能互助合作,我可以給他們一點方便做為交換條件,但慶典之事我已經與那些大商號交惡,怕是給了好處他們也不一定肯。”

    “大人,籌款的部分,不知大人願不願採納卑職的提議?”

    趙文睿了崔守仁一眼,見他對於自己這個辦法似乎有十足的把握,問道:

    “什麼方法?看你模樣好像一定能成似的。”

    “肯定能成,如果大人肯開口的話,有一個人一定幫得了大人,而那人……正帶著全部的身家往仁遙來。”

    趙文睿聽懂崔守仁的話中之意,果斷地否決了,“我娘結束了商號,是要準備養老,以後要跟我同住讓我奉養她的,我怎能反過來向我娘討要她的財產?我做不到。”

    “就當縣衙向趙老夫人借,這可行嗎?”

    “借?光拿這關稅來說,我想提高水路關稅,但那些大商號孝敬的銀子怕是早就打點好府衙那頭了,就仁遙縣目前每年可憐兮兮的稅收,要拿來還款也是杯水車薪……”說到這裡,趙文睿突然止了聲。

    崔守仁抬眼望向趙文睿,見他露出正在思索什麼計謀時才會有的表情,倒也不催促。

    辛小月不解為何大人及崔先生都突然噤了聲,正要開口詢問,崔守仁卻以指封唇,對她搖了搖頭,她雖然不明白,但也乖乖的站在一旁沒出聲。

    許久之後,崔守仁終於等到了趙文睿露出笑容,那笑容隱含著一抹得意,像是想出了什麼絕妙好計。

    “大人可是有招了?”

    “守仁,你是刑名,你告訴我,我無法提高關稅,但能否減稅?”

    “自然可以,只要不動中央稅收,地方稅收縣衙是有權減免的。”

    “那……核定關稅縣衙管不著,但關卡……是誰管的呢?”

    “自是由縣衙來管……”不愧是長年跟在趙文睿身邊的人,崔守仁一下子便猜出了趙文睿心中所想,“大人想限定出關數量?”

    “沒錯!先不說陸路官道崎嶇不易貨車通行,水路關稅較低,商號多不選陸路,我以此為藉口管制水路出關的數量,但開放陸路出關無限制,這在律法上來說可合法?”

    “自然合法,限制關稅低的關卡出關數量,藉以讓商號實行高關稅的關卡通關,這一向是朝廷提高稅收的方法之一,更何況現在仁遙要修築官道正是需要銀子的時候,這麼做朝廷也不會有話。”崔守仁幾乎可以想見那些大商號恨得咬牙切齒的模樣了。“做生意耽誤不得,最後他們自然得走陸路,所交的關稅更能解燃眉之急。”

    “何止如此,這麼多年官商勾結不知讓他們賺了多少銀子,我怎能不想辦法讓他們多吐一些出來。”

    “大人的意思是……”

    “我要你發出公文招商,只要願意出資修築官道的商號,縣衙答應自官道修築之日起算,出關稅額減免三年,朝廷的八成稅賦照繳,縣衙的兩成稅賦可免,每次出關還是如常繳稅,每年年底結算一次,以當年支付稅款最低的月分計算倍數減免稅額。”

    “雖然是最低月分結算,但大人……這條件也未免太過優渥,對縣庫是一大負擔,更何況如果有多家商號都願合作呢?”此舉是可以讓大商號出資修築官道,但縣衙也未免讓利過多。

    “自然得採取評選制,我可不希望錯傷無辜,得找那些無良的大商號來入套,來一家我給他三年,來三家就平均分攤只剩一年,我希望能將時間分攤至今年底結算完成。”

    “為什麼是今年?大人說的是官道修築完畢後起算,雖然水路關稅低,但限制了出關數量,可陸路關稅高,退稅也高。”

    “我有一個法子,可以用最少的代價來獲得最高的成果。皇上今年六十大壽,日期在何時呢?”

    “皇上壽辰是七月十一。”

    “正是,皇上壽辰是七月十一,而六月也是仁遙縣平均關稅稅收最低的一個月。”

    “大人為何提起皇上壽辰?”

    “守仁,這就回到我方才問你的第一個問題了,我無法提高關稅,但能否減稅呢?”

    崔守仁先是一個怔愣,而後便因為意會而與趙文睿一起大笑起來。

    只有辛小月仍舊是一頭霧水,“大人,您說的究竟是什麼意思?”

    趙文睿及崔守仁看著她那一臉傻樣,笑得更開懷了。

    “大人,您別一直笑奴婢啊!求求您告訴奴婢,奴婢不會說出去的。”

    趙文睿拿起桌上的茶杯,掀蓋輕啜一口茶湯,今天的茶香特別清香,入喉也特別溫潤,一定是心情好的關係。

    “小月,大人希望減稅能在今年之內結算完畢,就是怕同樣的技倆不能用第二次,而這技倆便是——皇上大壽。仁遙縣要為皇上祝壽,什麼禮物最好?”

    “什麼禮物最好?”辛小月傻傻的重複了一次。

    崔守仁看她還是一臉呆愣,再看向趙文睿得意的表情,早想讓這曖昧不清的兩

    人有更進一步發展的崔守仁刻意不說,要她自己去問,“這是大人的主意,我怕猜錯,你何不問問他?”說完,他還湊到她耳邊輕聲道:“而且要看著他的眼睛,雙手合十可憐兮兮的求他。”

    辛小月不懂崔守仁的算計,真的走到趙文睿的身邊,因為他是坐著的,她還蹲了下來雙手合十抬眼看著他,可憐兮兮的道:“大人,求求您告訴奴婢,奴婢真的好想知道,秘密都聽一半了不聽完,很痛苦的。”

    趙文睿垂首望向她,她那雙無辜的大眼睛發著光,彷佛能知道這個秘密就此生無憾一般。“你真想不通?”

    他拉開身子靠向另一側的椅子扶手,她也跟了上去,雙手抓著空下的扶手,祈求地瞅著他,他被她這可愛嬌憨的表情逗笑了,情不自禁伸手揉了揉她的發頂。見狀,崔守仁側過身掩去笑意。

    趙文睿的大手順著辛小月的髮絲而下,在她的頰側看見一點墨漬,想她應是研墨時不小心沾上的,便一邊以指腹為她拭去,一邊解釋道:“為君者,最看重的是人心,我在皇上大壽那日發佈命令,以皇上大壽為由為仁遙減免稅收,百姓欣喜之下直呼萬歲萬歲萬萬歲,豈不就是收買人心。”

    “那人心跟大人此計有何關?”

    “六月地方稅收,低於六兩者免征,高於六兩者征六兩,我仁遙可以一個月無稅收,換他一條平整暢通的官道。”

    “原來如此!”辛小月以拳擊掌,站了起來。“六月稅收只有六兩,那麼那些商號只能得到以六兩計算倍數的關稅退稅,若來了十二家商號,每家分得三個月,那豈不是只能得到十八兩退稅?”

    因為她突然站起身,趙文睿撫著她臉頰的手撲了空,竟讓他一時有些悵然若失,他有些發傻地盯著自己的手,直到察覺到自己的異狀才收回手,再一轉頭,他看見了崔守仁再也掩不住的笑容。

    趙文睿正想為自己解釋,辛小月又興奮地說道:“大人,這計真的好妙!”

    崔守仁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辛小月以為崔守仁笑的是這個計謀,但趙文睿卻知道崔守仁是笑他與辛小月之間的互動,趙文睿故意不理會他,但一回頭就看見辛小月正以崇拜的目光看著自己,看來他又得到辛小月的崇拜了。

    “辛小月,你又重新覺得我是一個很令人敬佩的官了?”

    “哪裡重新?奴婢一直覺得大人好厲害的,這一計可一舉解決官道的問題,又可以好好懲戒那些大商號,奴婢好佩服。”辛小月好似已經想到了此計得逞那日,商號大老闆們的表情,禁不住開懷大笑。

    崔守仁見趙文睿那得到辛小月崇拜就得意不已的表情,微笑著沒有點破。

    此時,張總管前來,並送來了一封書信,說是京裡一位高老闆派人送來的。趙文睿一聽到高老闆三個字,立刻斂起笑意,目光瞟向辛小月,隨即把她給支開了。

    辛小月隨著張總管離開時還覺得困惑,怎麼大人的好心情在聽見那個什麼高老闆送信來時就消失無蹤了?

    崔守仁耐心等著趙文睿把信看完,見他的神色異常凝重,不難猜出又是逼婚令。

    “大人,你可留意到自己支開辛小月的原因?”

    趙文睿心中一突,找了個理由搪塞,“我只是不想讓她知道太多我的私事罷了。”

    “喔?大人還想瞞高家小姐的身分?能瞞多久?”

    “我何須隱瞞世娟的身分?我沒答應過這樁婚事,她不擁有任何身分。”

    “可高小姐可是將自己視為大人的未婚妻啊,瞧,這不又來逼婚令了?”

    “何止是逼婚令。”

    “卑職不解。”

    趙文睿把信放在桌上,以指輕敲幾下,“信中寫著,世娟已隨我娘一起來仁遙了。”

    崔守仁立即皺起了眉頭,高世娟一來,怕是把暴風雨也一併給帶來了。

    高世娟雖然以世交的身分來到仁遙,但整個知縣官邸的人都在猜測她的身分,也不知是不是高世娟的貼身侍女傳出的,總之,突然有一天,辛小月聽到了高世娟是趙文睿未婚妻的傳聞。

    但對辛小月來說,儘管心頭再不是滋味都只能忍,她是什麼身分?以趙文睿這樣的貴公子,能配得上他的自然是如高世娟這般的富家千金,哪裡是自己能比、能妄想的?

    辛小月只敢遠遠的望著高世娟,她陪著趙老夫人在後院亭子裡坐著乘涼,那態度儼然已是兒媳無誤,而自從高世娟來到仁遙,她又被趕離趙文睿的身邊了。

    官邸裡多了人,廚房的工作自然也增加了,趙老夫人多撥幾個人到蔚房打下手,雖然辛小月的工作是輕鬆了,但卻是因為不用服侍趙文睿而變得輕鬆。

    她雖然覺得傷心,還是強打起精神往廚房做活兒去了,她今天還得給朱青山送糕點去呢!

    前任許知縣調任時,他的所有下屬幕賓皆跟著他離開了仁遙縣,只有錢谷幕賓朱青山沒有跟著離開。

    縣衙其他幕賓哪個不是小有家底,就只有他,任職多年,依舊兩袖清風,除了在城南有間小宅子可遮風避雨外,哪裡有其他幕賓風光。

    辛小月好不容易才打聽到朱青山的住處,之後便時不時給他送糕點過去,她每回去的時候,他手裡都抓著一個酒壺,整天醉醺醺的,再加上他時常怨天尤人、憤憤不平,鄰居也不太和他來往。

    辛小月來拜訪,是朱青山難得開心的時候,而且她還帶來了好吃的糕點,他便由著她時常去見他了。

    亭子裡的高世娟也留意到了從遠處經過的辛小月,本來她是不會去留意一個小小廚娘的,但自從來到仁遙縣後,就有不少閑言傳進她的耳中。

    趙文睿一直拖延婚事,拖到今年她都二十了,對於他的風流她可以視而不見,但她無法容許他看上奴僕,一個金鳳仙已經是她容忍的極限。

    趙老夫人看著高世娟的怒容,舉杯輕啜一口冰鎮過的涼茶,淡淡說道:“這小月的確貼心,每天都會準備冰鎮的涼茶給我消暑,你若不喝,以後我就讓人別給你備下,省得浪費好東西。”

    “伯母……您喜歡辛小月?”

    “喜歡啊,怎麼不喜歡?只要我兒子喜歡的我都喜歡。”趙老夫人再飲一口涼茶,用眼角餘光瞄了高世娟一眼,看見她緊緊掐住了抓在手中的絲絹。

    她來到仁遙縣後聽到了不少兒子的風流韻事,府裡有個辛小月,縣衙裡有個崔守仁,聽說之前還有個長得挺清秀的小夥子。

    兒子是不是好男色,趙老夫人不清楚,雖然她相信這是流言居多,但對於兒媳的人選,她並不介意出身。

    在與楊兆齊生下趙文睿之前,她曾嫁過一次,她那過世的夫婿也娶了不少妻妾,她自己就是正妻的陪嫁侍女出身,所以對她來說,兒媳只要能理家,她不管兒子想娶的是村姑還是名門貴女。

    說來高世娟無辜,因為她是楊兆齊選中的兒媳,就算她再好,她也不喜歡她,被楊兆齊毀了一輩子的人她一個就夠了,沒必要連兒子的一生也搭進去。

    所以她可以無視楊兆齊用她的名義把金鳳仙安插在兒子身邊當通房,但她也可以無視兒子一直拖延婚事。

    她的兒子可以等,人家的黃花閨女可不能等,他們可以鐘熬得久、誰更有耐性。

    “伯母,父親的希望是……世娟能與文睿哥在三個月內完婚,楊大人他……也是這麼希望的。”

    “我也想趕快抱孫子,可是我那兒子你也知道,把自己的職責看得比什麼都重,現在他跟仁遙那些大商號拋著比誰先讓步,官道修築的事一直耽擱,他自然沒有心思想這些事。”

    趙文睿當初想的計策是妙,但那些大商號可不願輕易出手,他們想讓趙文睿的上峰對趙文睿施加壓力,讓水路關卡放行,但趙文睿可是有律法為後盾的,反正水路關稅稅收本就少得可憐,他這麼做對縣庫的損失不多,損失多的可是那些大商號。

    陸路不是不可行,只是顛簸一趟下來耗損過大,那些商號先前與趙文睿交惡,雖然明明可以減稅三年是縣衙讓利,但他們就是不甘願出錢為趙文睿解危。

    他們也在等,等時限一到官道修築沒有進展,來自朝廷的命令將趙文睿革職後,他們便可一切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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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3 00:25:35 |只看該作者
第6章(2)

    但高世娟沒有為趙文睿想那麼多,她已被嫉妒給沖昏了頭,“那麼文睿哥就有心思跟辛小月談情說愛?”

    “世娟,都是些下人胡說碎嘴,你也信?我是說睿兒喜歡小月的手藝,可沒說他們之間有曖昧。”

    “伯母,無風不起浪。”

    “就算他們真有個什麼,那也是你該計較的嗎?你不是都容了金鳳仙了?”

    “伯母,世娟並沒有容了金鳳仙,是因為她是您安排的,世娟才會忍。”

    “世娟,明人不說暗話,你真的認為金鳳仙是我安排的?”

    高世娟愣住了,臉上浮現一抹被看透的羞窘。是不是有很多事趙老夫人其實都看在眼裡,只是沒有說出口罷了?

    “世娟,我給了睿兒這樣一個出身,我一輩子都欠他,所以我唯一不會做的事情就是逼迫他,我勸你也不要,女人啊,受點委屈才能得到男人的心疼,這一點有人懂了,但我認為你還不明白,也可能你懂了,只是你不願,總之,你若真想要睿兒,就聽我的勸,男人想要的是海闊天空,而不是身陷囹圄,你好好想想吧。”趙老夫人說完,離開亭子了,走沒幾步就見辛小月提著一個食盒從眼前經過,她把人喊了住,“小月,你提著食盒要去哪兒啊?”

    辛小月腳步一頓,朝趙老夫人行了個禮,她是要去見朱青山,但因為是瞞著趙文睿做的,所以她不敢說,只好找了個理由,“是去見一位故友,他近來身子抱恙,特別想念我做的吃食,老夫人放心,這是奴婢用自己的銀子買的食材,不是用府裡的。”

    趙老夫人對高世娟是很冷漠,但對辛小月卻是笑容和藹,聽到她這麼說,趙老夫人笑得更歡了,連她身邊的僕人都笑了出來。

    辛小月又怯懦了,這趙家人好怪啊,她明明說的都是正經話,卻總能逗笑他們。“奴婢是不是又做什麼傻事了?”

    “小月啊,你覺得我會小氣到跟你計較那幾盒糕點嗎?”

    “奴婢不敢,是因為被大人教訓過……”辛小月話沒說完又止了住,上回余奶奶那事大人雖原諒了她,但交代過不可四處張揚。

    “別那麼緊張,一點點吃食而已,我不會計較,我只是嘴饞,想看看你做了什麼糕點罷了。”

    辛小月松了口氣,這才露出了笑容。“老夫人,奴婢一知道老夫人喜歡奴婢做的糕點,每天都花心思給老夫人換換口味呢!若老夫人等不及現在就想嘗嘗的話,可以每一種都取一塊。”辛小月打開了食盒,裡頭放了幾種做得非常精巧可口的糕點。

    趙老夫人也不客氣,伸手就拿了一塊。“好了,我就拿這一塊,不跟你的故友搶食,要去見故友就快些出門吧。”

    “謝老夫人。”辛小月福身告退後便急著要離開,沒想到剛閃過了老夫人,就見高世娟也擋了她的道,辛小月見她眼神淩厲,不自覺退了幾步,福身問好,“高小姐。”

    “官邸裡的奴僕可以隨意離開官邸嗎?你沒有其他活兒要做嗎?”

    “大、大人允許奴婢出外不用通報。”

    趙老夫人將高世娟故意找辛小月麻煩的情景全看在眼裡,但她故意不出聲,就是想看看辛小月會如何應對,畢竟若是兒子真和辛小月在一起,以後這樣的麻煩不會少,只會多。

    “胡說!怎麼可能?!”

    “是真的,大人說奴婢只要不餓著他,奴婢要做什麼他都不會管。”辛小月只是老實交代,但她沒想到這就是特權。

    高世娟見辛小月有這特權自然更不滿意,繼續斥責道:“既然不能餓著大人,那你還離開,廚房沒有工作要做嗎?”

    “廚房的準備工作由程姑帶人做,奴婢只負責……”

    “還敢頂嘴!”高世娟何曾被奴僕頂嘴過,她氣不過,揚手就給了辛小月一巴掌。

    “這是在做什麼?!”

    眾人身後傳來的一句問話讓高世娟一震,她打人的手還沒收回,一回頭,就看見趙文睿突然回府了。

    除非必要,趙文睿不喜歡在公務時間回府,但今日他接到聖旨,跟著聖旨而來的還有一封來自楊兆齊的信,事關重大,讓他不得不回府與母親商量。

    他非但沒有急著整修官道,還以官府的職許可權縮水路關卡欺壓百姓的事,被參到了京中,限縮水路關卡屬地方職權,皇帝可以由他,但不能見修築官道一事沒有進展,所以限他在三個月內將官道修築完畢,並派欽差前往勘驗。

    而這名欽差便是楊兆齊,他奉旨前往勘驗仁遙官道的整修進度及探視尚在稱病不見客的韓奇。

    至於那封信的內容則是高樂天願意出資整修仁遙官道,並希望竣工那日就是趙文睿與自家女兒完婚的日子。

    趙文睿知道自己的計謀有了效果,那些大商號被逼急了才會向他的上峰施壓,鄧鄞山收了那些大商號的孝敬,自然不能不管,因此上書皇帝,藉以讓皇帝下旨逼他就範。

    皇帝高坐金鑾殿,不明就裡,自己卻不能這麼乖乖聽話,他的計謀眼見就要成了,他可不願意在此時放棄,更不可能娶一個他不想娶的女人,所以他想先向母親商借點銀子,先讓官道修築動工再說。

    可一回府,他就見高世娟不知什麼原因打了辛小月一巴掌。

    他沒想到高世娟竟是如此囂張跋扈的女子,比起金鳳仙有過之而無不及,他垂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卻只得咬牙忍下這口氣。

    他既知高世娟的妒意,就不能為了辛小月而太過為難高世娟,一個金鳳仙都敢讓人鞭打崔守仁,甚而想淩辱他了,他不知道高世娟會對辛小月使出什麼手段。

    對辛小月的歉疚他可以來日還她,但現在他不能為她出頭。

    “辛小月,你又笨手笨腳的惹高小姐生氣了?”

    辛小月捂著臉頰,眼眶含著淚水不敢哭,她自覺沒有做錯,但她知道或許是方才她說的話惹怒了高世娟,畢竟她只是一個下人,主子說了不許她出門她就不許出門,她不該頂嘴。

    “奴婢該死,請小姐原諒奴婢嘴笨。”

    高世娟看見了趙文睿眼中的不舍,這才明白了趙老夫人方才說的,女人受了委屈更能得到男人的疼愛,如今在趙文睿的眼中,她大概成了惡主子了,如果辛小月這樣委曲求全她還不原諒她,只怕趙文睿會更厭惡她。

    思緒轉了一番,高世娟緩下怒容,冷淡地道:“知道錯就好,以後不許頂嘴。”

    “奴婢明白了。”

    趙文睿發現辛小月提著食盒,不解地問道:“你提著食盒要去哪裡?”

    “要……要去見一位故友。”

    “故友?”趙文睿很快便想通了辛小月要見的人是誰。

    他既然讓崔守仁安排了人暗中監視朱青山,自然知道他都見了什麼人,辛小月從第一次去見朱青山時他便知道了,看來朱青山與她是認識的,而且似是非常喜歡她做的糕點。

    辛小月的用意也很清楚明白,就是打算讓朱青山說出前任許知縣貪沒幫銀的事證,但到目前為止,朱青山似乎並不打算對辛小月吐實。

    趙文睿沒有制止辛小月,也裝作不知道這回事,雖然他也不認為她能讓朱青山說實話,但他對她的用心十分感動,也不想讓她失望,她想為他做些事,他便由著她,反正他都派了人守著,就不怕辛小月出什麼事。

    “你的臉都腫了,今天就別出門了。”趙文睿見辛小月這模樣覺得心疼。

    不過辛小月並不在意。“奴婢的臉沒關係的,但奴婢要出去辦的事很重要,請大人務必讓奴婢出府,可以嗎?”

    她是因為他才會受委屈,他沒為她出頭還斥責了她,她竟還滿心只想著幫他去說服朱青山?

    趙文睿深受感動,看見了辛小月紅腫的臉頰更覺得剌目,他心頭一熱,雙手扶住了辛小月的手臂,幾乎就要把她摟入懷中了。

    高世娟卻斥道:“辛小月,大人都說你不要出門了,你還敢頂嘴?你這麼快就忘記剛才的教訓了嗎?!”

    “奴、奴婢不是……”

    “好了!”趙文睿已經到了忍耐的極限了,他放開了辛小月,轉過頭,強迫自己放輕語氣,對高世娟說道:“世娟,我既然允了辛小月可以自由出入官邸,就不能言而無信,你也別為了一個廚娘氣壞了身子,要管教這些下人,自有張總管來管教。”

    “可是……”

    “好了,再說我就生氣了,我最近事忙,你也讓我省省心。”

    趙文睿都這麼說了,高世娟只得收斂,她恨恨的瞪了辛小月一眼,倒是沒再說什麼。

    趙文睿回身拍了拍辛小月的手臂,對她露出微笑。“去吧,別耽誤了晚膳的時間,要是讓我餓肚子,以後可就不讓你出門了。”

    “是,奴婢遵命。”辛小月聽到了趙文睿的應允,這才又露出了笑容,福身告退後便轉身離開了。

    午後的日照,將辛小月白皙的肌膚暈出一層光圈,她的笑容像能給趙文睿心中的陰霾帶來一道光線,這是他初次發現她的笑容可以稱之為美,可以吸引他的視線。

    “文睿,到我院落來,我有話問你。”趙老夫人似是看出了什麼,見高世娟還要糾纏兒子,她出聲把兒子支走。

    “是,娘。”

    高世娟見趙老夫人把趙文睿帶走,只得作罷,憤憤不平地要回自己的院落前,看見了她讓人去打聽趙文睿韻事的侍女剛回來。

    “打聽到什麼了嗎?”

    “請小姐先回房,奴婢要說的事在這裡不好說。”

    高世娟率先走開,那侍女也立刻跟到高世娟身邊,主僕一行人往高世娟的院落去了。

    沒等母親問起,趙文睿就把回家一趟的用意說了。

    趙老夫人眉頭深鎖,不明白楊兆齊為什麼要幫著外人打壓自己的兒子,難道兒子靠自己的本事出頭還不好嗎?他想讓兒子在他的幫助下出頭,就是打算一輩子掐著兒子的咽喉掌控他嗎?

    “睿兒,官道修築的款項由我來負責!”最後,趙老夫人下了這樣的決定。趙文睿只是拜託母親幫他應應急,並不是要掏空母親的身家。“孩兒不能這麼做。”

    “我的財產以後還不是要留給你。”

    “以後是以後,但現在孩兒不能這麼做,請娘相信孩兒,孩兒可以等,但那些大商號不能等,他們終究會屈服的。”

    趙老夫人輕輕一歎,這個兒子有多倔強,她哪裡不知道,既然他有他的決定,她便不勉強,“好,明日讓守仁來找我,我會吩咐下去準備好銀子。”

    “多謝娘。”

    這事是解決了,但趙老夫人更想問的是另一件事,便把打算回縣衛的兒子給叫住了,“我還有件事要問你。”

    “娘請問。”趙文睿又乖乖坐了回去,等著母親問話。

    “你……方才發現自己的感情了吧?”

    “孩兒不知娘這話是什麼意思。”

    “你真沒發現自己喜歡辛小月?”

    “孩兒是挺喜歡辛小月的,但那是因為她討喜,而不是因為孩兒對她有什麼其他情感。”

    “我一來仁遙便覺得你們兩個互動曖昧,方才你看她看得一副癡傻的模樣,我就發現你對她的感情了。”

    趙文睿沉吟,方才他感動于辛小月為了他去找朱青山,那是他喜歡她嗎?他見她委曲求全,心痛得想將她擁入懷中,是愛意嗎?她離去時,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從沒發現她的笑那麼美,是因為他對她心動了嗎?

    趙老夫人看著兒子發傻的模樣,忍不住想笑兒子的純情,都二十七歲了,他還分不清自己是不是真喜歡一名女子?

    “看來你還真沒發現啊,那我只問你一句,如果我說我作主讓辛小月做你的通房丫頭,你要她嗎?”

    過去趙文睿從沒想過與金鳳仙同房,可這回聽到母親這樣的安排,為什麼他不覺得討厭?

    如果真把辛小月安排到他房裡,那丫頭不是傻傻的不知道通房是要做什麼,就是又笨手笨腳地出糗,但會不會也有一種可能,是她什麼都懂,所以害羞地躲在被子裡,只探出一雙眼來看著他……

    發現自己竟在幻想與辛小月同房的景象,趙文睿震驚不已,好似終於意識到了什麼。

    趙老夫人扶額歎息,眼前這個呆頭鵝真是她兒子嗎?

    “你這下真的發現了?”

    “孩兒、孩兒竟不知自己、自己已喜歡上辛小月,這是何時的事?”

    他一直以來都覺得辛小月就像一個傻姑娘,不想得罪人,所以自己掃街道,有一顆善良的心,所以時常幫助照顧城西貧民戶的老人小孩;她說話傻裡傻氣的,常常逗得他發笑;她還會用愛慕的眼神看著他,不吝於稱讚他,在百姓們指責他時勇敢站出來為他說話……一切的一切都讓他漸漸喜歡她的陪伴,但他卻不知道自己是在什麼時候竟然為她動心了。

    “什麼時候喜歡上的不重要,總之你發現了自己的心思就好,娘最不希望的就是你乖乖聽了楊兆齊的話,娶了自己不喜歡的女人。”

    “孩兒從未答應過這門親事,但只怕楊大人不會容許。”

    楊兆齊對她做過的事又豈止是負心而已,趙老夫人不告訴兒子,只是不想兒子背負對親爹的仇恨,但可不容許他言聽計從。“所以你就要娶嗎?好啊,你要娶也不是不行,但你要是真喜歡小月,就把她納了作妾吧,我相信小月不會計較名分……”

    “娘,孩兒知道你是故意這麼說的,孩兒不會娶世娟。”他今生只會娶一名妻子,而且得要他所愛的女子。

    “不會娶就好,我忍著不逼你成親、忍著抱孫子的期待,可不是想讓你娶世娟才等的。”

    “娘,您的苦心孩兒明白。”母親知道他在拖延和高世娟的婚事所以才不逼他,他也很感激母親。

    見兒子雖有決心,但愁容並未因此淡去,趙老夫人又問道:“你方才想起和小月同房時,有多渴望她?”

    “娘!”想起方才想像中辛小月嬌羞的模樣,趙文睿一陣尷尬,母親這是在笑話他嗎?

    “好好好,不逗你了,縣衙還有事不是?快回去吧。”

    趙文睿的確得趕回縣衙,但他總覺得母親的笑容……好似在算計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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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3 00:25:52 |只看該作者
第7章(1)

    這一天,等趙文睿忙完公務回到官邸時,夜已深了,他的身子雖然疲累,但心情卻是愉悅的。

    有了趙老夫人的幫忙,官道開始動工,那些大商號見趙文睿找到金主,想用聖旨來讓趙文睿丟官看來是不可行了,然而水路出關又有困難,陸路出關稅額又高,因此有商號已經蠢蠢欲動,想加入縣衙的招商以換取減稅。

    趙文睿知道他們終會低頭,這事需要有人起頭,只要有了一家商號,就會有第二家、第三家,他只要耐心等待即可。

    今日楊兆齊也來到了仁遙縣,或許是知道父親背叛了自己,趙文睿對待父親雖然依舊恭敬,但那是對待上峰的態度,沒有其他。

    所以當父親問了他與高世娟的婚事時,他直接將話題轉到公事上頭,請父親去

    視察官道修築的進度。

    楊兆齊視察之後,發現修築的進度穩定,這才驚覺他一時之間居然找不到理由逼兒子儘快與高世娟完婚。

    視察完後,趙文睿親自把楊兆齊送到驛館,有不少鄰縣官員前來拜會,趙文睿索性把接待楊兆齊的事讓給了那些官員,他倒也樂得輕鬆。

    於是,趙文睿得空回縣衙處理公務,或許是最近事事順利,讓他處理起公務也順手,忍不住想多處理一些,就拖到了現在才回府。

    回到府裡,趙文睿只想把自己拋在床上好好大睡一覺,只是他躺上床後卻聽見身邊傳來喘息聲,他受驚坐起,就見黑暗之中有個模糊的影子也坐起身。

    他立刻下床點燈,轉身便看見床上的人竟是辛小月,她酡紅著雙頰,滿臉嬌羞,抓著被子擋在身前,露出來的兩條臂膀竟是赤裸的。

    “辛、辛小月?!”

    “大人……”辛小月聲若蚊蚋,連抬頭看他都不敢。

    “你怎麼會在我房裡?”

    “老夫人她……她命奴婢來服侍大人就寢。”

    趙文睿猛然想起母親之前知道他對辛小月有意後,那似乎算計著什麼的笑容,原來母親是裝先讓他與辛小月成就好事嗎?

    他是發現自己對辛小月似是有意,但這些日子他忙得沒時間去想男女私情,他的心思全放在仁遙縣政上,母親這一招根本讓他措手不及。

    “我母親命令你這麼做,你就乖乖照做嗎?”

    “奴婢本來沒聽懂,以為只是來服侍大人更衣就寢,直到老夫人命人把奴婢的衣服剝了趕到床上來,這才懂得……”

    趙文睿見她越說越嬌羞,幾乎把整張臉埋到被子裡頭去,這才在桌邊坐了下來,瞅著她的傻樣。

    他果然沒想錯,這個傻丫頭根本沒聽懂母親是想讓她來做通房的。

    “現在我娘讓人把你剝光又叫你上床等我,你就知道‘服侍’我就寢的意思了?”

    “奴、奴婢……應、應該懂了。”

    “你知道該怎麼服侍嗎?”

    “奴、奴婢跟老夫人說……說不知道要怎麼做,老夫人讓奴婢躺著就是了,說……說是大人你會知道怎麼做。”

    趙文睿一時語塞,母親真真給他出了個難題啊!

    辛小月見他站起身準備穿上外衣,她著急地問道:“大人,您要去哪裡?”

    “回縣衙去,當我今晚沒回來。”

    “為什麼?”

    他都是為了她,她還問他為什麼?他坐到床沿,儘量心平氣和,怕自己不耐的語氣嚇著了她,讓她以為是自己做錯了事。

    “如果我今夜回來,並在房裡過了夜,你就真成了我的女人了,你知道你的處境嗎?金鳳仙會怎麼對你?高世娟會怎麼對你?如果我不在房裡過夜,就等於我不要你,你就不會被她們找麻煩,這樣對你最好。”

    “所以大人不想要奴婢?”辛小月放開了一隻抓著被子的手,改而抓住他的衣袖。

    她都已經這個模樣被送上他的床了,他還是不想要她嗎?

    “你不怕被她們欺負嗎?”

    “奴婢不怕。”

    “辛小月,我說了我這輩子只會娶一個妻子,不要妾、不要通房,難不成你想嫁給我?”

    “可以嗎?”

    趙文睿發誓當他看見她滿懷期待的對他問出“可以嗎”的時候,他幾乎要投降,將她摟入懷中好好愛她一番了,但他又忍不住自問,他對她真的心動到想娶她為妻嗎?會不會那只是屬於男人的一時欲念,不是真正的愛?

    久久得不到他的回應,辛小月似是明白了自己的處境,她收回手,緩緩的把身子挪到了床的最裡頭,語氣極度壓抑,還帶著哽咽,“大人這麼晚才回府,肯定累了,就別再回縣衙去也別換房了,奴婢今夜不會吵著大人,大人好好歇息吧。”

    “我們今夜同房,誰還會相信你的清白?就算相信了,見你我同房了我卻沒有任何表示,你不怕以後成了眾人笑柄?”

    辛小月做足了心理準備,這才抬起頭來迎視趙文睿,她勉力扯開笑容,卻不由得帶著幾分哀愁,“不管明日早上眾人是笑話奴婢被大人給退了,還是誤以為奴婢服侍了大人,對奴婢來說都無妨,大人休息吧,大人好好的休息才能好好治理仁遙,治理好了仁遙,是所有百姓之福。”

    趙文睿苦笑道:“你啊,當真讓我心疼。”

    “大人請歇息吧。”

    他是躺回床上了,不過他長手一伸,把辛小月給摟進了懷中,他們的距離近在咫尺,近得他們都能聽見彼此的心跳,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他的唇就在她的耳邊,輕聲對她說道:“小月,你說對了,今晚我是真的累了,我們的事讓我再想想,或許……我們之間的關係真會不一樣了……”他越說越輕,直到後來幾乎聽不清了。

    不一樣?怎麼不一樣?辛小月偏過頭想要問個清楚,卻沒想她的唇因此刷過了他的唇,她急忙退開一些,緊閉著眼,羞得不敢看向他,直到等了許久都沒有等到他的反應,她才偷偷地張開眼。

    原來趙文睿早就睡著了,她不免有些失望,他還真的擁著她就這麼睡了,什麼也沒做,不過也因為他擁著她,讓她甜蜜地笑了。

    她在大人心中還是與其他人不一樣的吧,會不會只要她肯等,大人終有一天會選了她,她的愛慕之情會得到結果?

    辛小月低頭看見自己只穿著抹胸及褻褲的身子正蹭著他只著裡衣的身子,她好害羞,好像真與他有了肌膚之親一般。

    她想,今夜她一定難以成眠……

    前幾日辛小月被送進了趙文睿房裡,隔日就被調到了趙老夫人的身邊做貼身侍女,也不用再做廚房的活兒了。

    不過辛小月還是會進廚房,不過是因為趙老夫人和趙文睿愛吃她做的糕點,她是去做來給他們吃的,除此之外,她儼然是被趙老夫人帶在身邊了。

    趙文睿及趙老夫人不明說,那是他們保護辛小月不被金鳳仙及高世娟欺負的辦法。

    金鳳仙自從高世娟來到仁遙縣後,確實收斂了許多,但辛小月有了趙文睿的命令可以自由出府,高世娟都還有辦法為難她,這讓趙文睿相當不放心。

    現在整個府裡都在傳辛小月已經服侍過趙文睿,而原本被說是通房的金鳳仙卻沒有一次能留宿在趙文睿的房裡,辛小月的地位不同了,雖然她之前被府中的侍女看不起,但至少她不會自認是主子一般的對她們頤指氣使,因此倒也不至於被其他人所嫉恨。

    可是在金鳳仙和高世娟的眼中,辛小月就有如眼中釘、肉中剌。

    如今府中的人多在看高世娟及金鳳仙的笑話,金鳳仙本就是侍女,入不了主子的眼倒沒什麼好說的,但高世娟的存在就顯得尷尬了。

    畢竟趙文睿從來沒有正式介紹高世娟是他的未婚妻,如今看來,之前說是未婚妻一事怕就只是傳聞了。

    今日趙文睿處理完公務回府時,眉頭還是深鎖著的,因為他今天遇上了一件十分難辦的案子。

    升堂時,被官差給押入內的竟然是辛小月的母親曹寡婦,罪名是偷竊,但曹寡婦卻不承認,還指著對方說如何證明那些珠寶是他家的。

    原告宋老闆似乎早有準備,在對質時一聽曹寡婦這麼說,便反駁道:“那日我回家發現荷包不見了,立刻就到縣衙來報失竊,回去想想自己當天去過什麼地方,就覺得只有可能是你私吞了我的珠寶,所以才讓人守在各大當鋪前,你這個人誰不知道就是愛貪小便宜,買個幾兩肉就叫人送片豬耳,買個一斗米就叫人送點米糠,撿到了我的荷包不可能不變賣。”

    原告說起話來不疾不徐,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讓趙文睿覺得有異,只是堂下跪的人是辛小月的母親,若是她沒做,他屈了曹寡婦回府怎麼和辛小月交代?但若她真做了,他也不能循私,可辛小月若向他求情他又該怎麼辦?

    曹寡婦當下便慌了,就算荷包是她撿到的,她的確不該私吞,所以她什麼也不敢說。

    她那日到菜園裡收成,不知道是誰遺落了一隻荷包,裡頭放了些珠寶,她想到女兒都十九了,長得普普通通又是一個廚娘,一直沒人上門提親,如果把這些珠寶拿去換點銀子,或許能請個媒婆來幫女兒找門好親事,餘下的或許還可以給女兒當嫁妝,才一時糊塗把珠寶私吞了。

    趙文睿見宋老闆咄咄逼人,又見曹寡婦一臉心虛,就知道曹寡婦的確不是無辜的,只是是竊還是占,他還要查查,便先喊了退堂。

    崔守仁跟著趙文睿回府,見他心事重重,崔守仁知道趙文睿近來家事、公事兩頭忙,著實心力交瘁。

    “大人,可還在煩惱曹氏的事?”

    “她的事只是其一。”

    “卑職能否過問……小月在大人房中過夜一事,可是真?”

    趙文睿無力的睨了崔守仁一眼,沒有心思與他周旋了,“是,我對小月是有意,只是……我現在還沒有心癢癢考什麼兒女情長之事。”

    “所以大人您只是把人吃幹抹淨了,卻沒給人家承諾?大人,您曾跟卑職說過,該做的事都做了卻不娶,是負心漢。”

    “守仁,你嫌我還不夠煩是吧?”

    崔守仁哪裡不知趙文睿最近心煩的事多,但事情既然遇上了,他不得不再提醒幾句,“大人,卑職在府中的眼線告訴卑職,近來金鳳仙與高家小姐走得很近,大人如今已經知道卑職不是無端排斥厭惡金鳳仙,能否多聽卑職幾句,要小心風雨欲來。”

    “知道了,我會留意。”

    說完話,兩人便回到各自的院落。

    趙文睿一回房,就見高世娟已經等在他的房中,就坐在桌前,他無奈地歎了口氣,坐到她對面。

    高世娟見他一臉疲態,若是一個貼心的妻子就該如辛小月一般不為他增添煩惱,只勸他好好休息,偏偏她沒這般貼心,還一副準備向他討個公道的表情。

    “文睿哥,你能否告訴我,你打算將我們的婚期訂在何時?”一個未出嫁的閨女不該自己主動這麼問的,但她不得不拉下臉來求嫁,實在是因為她等他等了太多年,她還有多少青春可以等待?

    “世娟,這件婚事是楊大人與高老闆訂的,我已經對你說過我不希望耽誤你,對於娶妻之事我沒有心思考慮。”

    “我也說了我願意等你,可如今這麼多年過去了,你真是沒有心思嗎?若真如你所說,為什麼來到仁遙後,我一直聽見你的韻事?”

    高世娟剛來到仁遙,就聽金鳳仙說辛小月和崔守仁的事,她並不是只偏信金鳳仙一人,她私底下讓自己的貼身侍女去打聽,居然另外打聽到趙文睿在府外似乎也養了一個男寵,她很想當這是傳言,但趙老夫人親自把辛小月當通房送進了他的房中,而他也收了,她還能容忍嗎?

    她無法接受他要一個小廚娘、要男人,就是不要她!

    “世娟,我自認潔身自好,那些都只是空穴來風。”

    “上回伯母也是這麼告訴我的,結果她轉身就把辛小月送進了你房裡,還有崔守仁,他也是空穴來風?”

    一聽到她提起崔守仁,趙文睿便知道她肯定聽信了金鳳仙的讒言。“世娟,楊大人為了撮合我們一意孤行,我也自覺對你有愧,所以我並不想與你交惡,但我也無法勉強自己與你在一起,這跟任何人都沒有關係,你更不該誤會守仁。”

    “誤會?既然你說崔守仁不是你的男寵,那麼那個豐安寺慶時跳祭天祈福舞的男舞者呢?”

    辛小月扮成男裝去參加祈福舞時,就有人曾向豐安寺住持舉報,但住持並不認為女扮男裝來跳祈福舞是對神靈不敬,如今寺慶已過,辛小月達成心願了,趙文睿不擔心辛小月失去資格,便老實說了,“我不會對男人動心,那個男舞者是辛小月。”

    高世娟聽出了他話裡的弦外之音,但他自己是否注意到了呢?

    他說他不會對男人動心,而那個男舞者是辛小月扮的,所以說讓他動心的不是男人,而是辛小月。

    她這才發現,辛小月在他的生命中佔有太大的分量了。

    “辛小月才是你要的女人吧,你為了她,連她女扮男裝參加祭天祈福舞這種事都可以為她隱瞞,我想,她母親被告偷竊的事,你最後也會循私,為她開脫吧?”

    “原告握有證據,曹氏不可能脫罪。”高世娟還想發難,就聽見房外傳來瓷碟落地的聲音……

    辛小月端著一盤糕點,那是趙老夫人特意為趙文睿留的,一聽趙文睿回府便要她端來。

    另一方面也是因為辛小月今日告假出去後回來,便一臉心事重重,趙老夫人知道原因後,想讓她去見見趙文睿,商量商量有沒有什麼方法可以解決。

    走在前往趙文睿院落的廊道上,辛小月不禁悲從中來,為什麼上天要這麼待她,在她正覺得一切都順順利利時,偏要再給她來個打擊。

    今日她又去見了朱青山。

    起初她去拜訪朱青山時,他很是防備,也不多話,久了大概猜出她的目的,便挑明瞭說他不會為趙文睿作證,要她死心。

    於是辛小月不再逼問他前任知縣的事,也絕口不提有什麼罪證的事,只是隔三差五的仍給他送糕點去,在看著他吃的時候,不是撐著下巴笑著,就是說故事給他德。

    她說的不是別的故事,而是她所知道的趙文睿,她把他說得簡直就像仁遙百姓的青天大老爺一般。

    本來朱青山是不為所動的,可今天他竟然不耐煩的說道:“你說的我都知道,趙大人是好官,但我的回答不會變,如果你是要說趙大人的事,以後你就不要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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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3 00:26:07 |只看該作者
第7章(2)

    辛小月見好就收,朱青山能知道大人是好官就好,或許他有一天會良心發現,願意幫助大人。

    所以她離開朱青山的宅子回官邸時,腳步都是雀躍的。

    再加上前幾日她被送進了大人的房中,雖然那一晚什麼事也沒發生,大人對她也一如往常,但她莫名覺得她和大人之間是有些不一樣了,畢竟他會擔心她,把她調去趙老夫人身邊當貼身侍女,不是嗎?

    雖然成了趙老夫人的貼身侍女,但趙老夫人還是會要她為大人送膳,在送膳的時候,大人更喜歡聽她說當日發生的趣事,有時不小心碰觸到她的手也不急著躲開,甚至還會輕輕蹭了蹭才放開,她不想自以為是,總是說服自己那是錯覺,但她本能的感覺到大人對待她真的不一樣了。

    如果大人真的對她有了心思,如果她還能幫大人說服朱青山,大人一定會更開心。

    這一切都讓辛小月覺得最近的她好幸福、好開心,直到老家鄰居的大嬸在她回官邸的路上見著了她,告訴了她母親被押入大牢的消息。

    辛小月不相信母親會偷竊,母親是偶爾會貪貪小便宜,但絕不是會偷竊的人,母親被抓到官府肯定事有蹊蹺,她得找人幫忙。

    可是她想來想去都沒有人可以幫她,唯有請大人一定要查清楚這件案子。辛小月來到趙文睿房門前時,都還在思索著怎麼向他開口,沒想到一來到他的房門外,就聽見了裡頭爭執的聲音。

    她聽出了是趙文睿及高世娟正在爭吵,也想著自己不適合在這個時候打擾,正轉身要走,卻聽見趙文睿說母親不可能脫罪,她心一慌,不小心翻落了手中的碟子,驚動了房裡的人。

    趙文睿拉開房門,就見辛小月神色驚慌,便知道她聽到了他說的話。“小月……”

    “大人,您要定奴婢娘親的罪?”

    “是啊,文睿哥,你會不會定辛小月娘親的罪?”高世娟冷冷地問道,她就要看趙文睿會不會因為辛小月的求情而改變態度。

    曹氏的確有罪,趙文睿不想無情的指出這一點,可不管他有多喜歡辛小月,他都不能循私,更何況高世娟還在一旁等著看好戲。

    “小月,你娘她的確做錯了事,依律當罰。”

    “大人,奴婢求您了,奴婢娘親年紀大了,捱不了坐牢的苦。”

    “捱不了苦,她當初就不該做錯事。”

    “大人,奴婢的娘親不可能偷竊,求大人相信奴婢。”

    “小月,你知道你在求我什麼嗎?你說我是一個好官,是會為仁遙百姓治理好仁遙的好官,但如今我若為你循私,我還是你眼中的好官嗎?”

    “奴婢不敢,奴婢沒要大人循私的。”

    “你只要我相信你的母親沒有偷竊,卻要我忽視你母親罪證確鑿,這樣還不是循私?”

    高世娟嘲諷地道:“辛小月,你說到底不過就是個通房,以為自己能讓文睿哥循私嗎?”

    辛小月這些日子以來真的覺得大人待她不一樣了,可是直到如今她才發現自己有多傻,就算大人不能盡信她的話,總也能答應她重新調查清楚吧,但他拒絕了,沒有給她的母親多一次機會……

    心冷的她緩緩福了福身,連聲音也變得冷漠,“是奴婢的錯,污辱大人清譽,奴婢先告退了。”

    看著辛小月拾起地上的碎瓷片就轉身離去,趙文睿的心像被人緊緊揪住一般發疼,他知道辛小月與母親相依為命,只是要他循私,他萬萬做不到。

    看著辛小月傷心,看著趙文睿的無奈,高世娟竟然覺得快意,他們就這麼分開吧,不該結合的兩人,本該變得疏離。

    趙文睿一夜難眠,整晚糾纏著他思緒的都是辛小月那雙怨懟的陣子,他多想什麼也不管,直接去找她,告訴她別那麼看他,叫她再讓他看看她的笑容,他會立刻釋放了曹氏。

    但他身為地方父母官,絕不允許自己做出這種循私的事。

    可辛小月終究還是給了他一個難題。

    隔天,當趙文睿升堂準備審理一樁自首的案件時,怎麼也沒想到跪在堂下的會是辛小月,她低著頭看都不看他一眼,他這驚堂木怎麼也拍不下去。

    一旁的崔守仁本是攤開案卷拿著筆等著做書記,在看見辛小月被帶上堂的時候,也震驚得微微張著嘴。

    他望向趙文睿,見他臉色鐵青,一把狂熾的怒火透過視線燒向辛小月。

    堂下的差役沒等到大人喊升堂,全都面面相覷。

    最後,崔守仁只得輕咳幾聲提醒趙文睿,趙文睿回了神,喊了人犯還押之後就退堂,連審也沒審這個案子。

    辛小月就這麼被送進了大牢,跟母親關在同一個牢房裡。

    沒多久,趙文睿及崔守仁來到大牢,崔守仁示意獄卒先行離開,趙文睿這才對辛小月斥責道:“小月,你當這是兒戲嗎?”

    曹寡婦見女兒被關進來感到不解,又見趙大人憤怒的樣子,直覺女兒一定做了什麼傻事。

    “奴婢沒做什麼傻事,那只荷包是奴婢交給娘親的,不是奴婢娘親偷的。”

    知曉女兒是來頂罪的,曹寡婦扯住了女兒的手,心痛的罵道:“小月啊,你胡說什麼?!”

    趙文睿氣極了,“小月,去典當珠寶的的確是你的母親曹氏,就算珠寶是你拿給她的,但你母親不會懷疑你哪來的能力買那些珠寶嗎?所以你就算頂罪了,她也是共犯。”

    辛小月發現趙文睿執意要將母親入罪,謊言接著出口,“那是奴婢騙了娘親,說是官邸中有位老嬤嬤托奴婢拿去賣的,娘親不疑有他才會拿去典當。”

    “那你說你是怎麼取得那只荷包的?你與原告宋家素不相識,以你一個陌生人,能混進宋家偷竊這只荷包嗎?”

    辛小月鐵了心要頂罪,毫不畏懼地迎上趙文睿銳利的目光,平常一副傻樣的她,這個時候腦子動得倒是挺快的,“那是奴婢回家時撿到的。”

    曹寡婦再也無法眼睜睜看女兒為自己頂罪,在堂上不敢說的如今都老實招供了,“大人,與小月無關,那荷包是民婦在自家菜園子裡撿到的,一定是那日宋老闆到附近來收田租經過時不小心掉的,請大人饒了小月,放她離開吧!”

    趙文睿早就猜到比較大的可能是曹寡婦撿到了荷包,若是侵佔罪便好辦許多,至少罪責也較輕。“小月,你為母親頂罪是犯了偽證罪,但在未升堂之前你都不算作證,我可以不治你的罪……”

    “大人!”崔守仁急忙出聲阻止,哪裡有什麼沒升堂就不算數的,如今楊兆齊還在仁遙盯著啊!

    趙文睿什麼也沒法管,抬起手阻止崔守仁說下去,雙眸依舊定在辛小月身上。

    “小月,我要你撤回自首之訴,至於你的母親,由於年事已高,我會幫她儘量減輕責罰。”

    辛小月已經下定了決心,母親就算承認了她是侵佔,但大人信嗎?原告願意和解嗎?如果一定要有一個人為這件事付出代價,那就讓她來承受,至少她還年輕,吃得了苦。

    “大人,奴婢不會撤回自訴,如果大人真要判奴婢做偽證,那就讓奴婢跟母親一起入獄吧,至少我可以照料母親。”

    趙文睿身為知縣,這麼要求辛小月已經幾乎算是請求了,但她還是辜負了他,這讓他十分生氣,“你就是打算逼我循私放了你母親嗎?”

    “奴婢有這本事能逼大人嗎?”

    “你當真不知道把你關在這裡,我有多為難、多心痛嗎?”

    “對大人來說不過就是少了一個可以使喚的人罷了。”

    趙文睿都快氣瘋了,他沒對她動心之前,她老是纏著他、用愛慕的眼神看著他,甚至渴望能得到他的青睞,如今他已然動心了,她怎麼說得出他對待她像對待一個奴僕一般?

    “所以對你來說,我也只是一個使喚你的主子而已嗎?”

    這句問話幾乎逼哭了辛小月,她看待他哪裡只是一個主子而已,他更是她愛慕的男人,可是他卻無視這一切,只想將她的母親定罪,是誰無情?

    “如果奴婢對大人不是無足輕重,奴婢只是請求大人重新將此案調查清楚而已,奴婢的娘親不可能是偷竊,大人會拒絕嗎?”

    原來她只是希望他查清楚,而不是循私?趙文睿急著想解釋,“我是拒絕了,但那不是因為你不重要……”

    “如果奴婢對大人重要,大人又為什麼礙于高小姐的施壓,硬是要將奴婢的娘親定罪?這就代表奴婢對大人來說什麼也不是,也比不上高小姐。”

    “你這是……嫉妒嗎?”趙文睿聽出了辛小月的弦外之音,除了是雙方都誤解了彼此之外,也發現了她最在意的,是她誤以為他是抵不過高世娟的施壓。

    “是,奴婢是嫉妒,大人明明說過如今的你不想娶親的,那就代表了高小姐不是大人的未婚妻,可是你為什麼還要看高小姐的臉色?”

    見辛小月突然哭了起來,趙文睿哪裡還生得了氣,他隔著牢門伸出手抓住了辛小月,想拉近她安慰她,卻沒想到被她給拂了開。

    “小月,這是誤會……”

    “奴婢不想聽!總之,大人不是放了奴婢的娘讓奴婢來坐牢,就是把奴婢及娘親一起關進牢裡,奴婢心意已決!”辛小月說完,背過身去不看趙文睿,還捂著耳朵,擺明瞭不想再聽他的解釋。

    看著她的身子因為哭泣而顫抖著,聽著她委屈的抽泣聲,趙文睿心痛極了。

    崔守仁知道趙文睿一心只想讓辛小月離開大牢,連方才那循私的話都說出口了,可辛小月自首已是事實,就算趙文睿只判了曹寡婦侵佔罪,辛小月做偽證的罪名卻也坐實了,做偽證的罪可比侵佔還重。

    “大人,事已至此,不容許您私縱辛小月了。”

    趙文睿見辛小月已經難以對話,又見曹寡婦下跪求情讓他放了辛小月,他相當為難,最後,只得把她們都留在大牢,領著崔守仁離去。

    一走出牢房,趙文睿便氣得重捶了牢房外頭的泥牆一記。“原來她是希望我重新調查清楚,我卻以為她是要我循私。”

    崔守仁勸道:“大人,解套之法還可再思考,切莫傷了身子。”

    “明明是自己弄丟了荷包,還到縣衙報失竊,下回升堂我非要先判了原告誣告之罪再說。”若不是原告告的是偷竊,辛小月哪裡會以為母親犯了最輕都得入獄三年的偷竊罪,也不會一時心急做出這樣的傻事。

    “這倒是,若是侵佔罪,視實際侵佔的財物數量判刑,如今失物全數失而復得,原告要是肯和解,倒可酌輕量刑,最輕判服勞役三個月便可,如今正在修築官道,正好可以讓曹氏去修官道,她既然日日下田耕作,應可受得住,總比入獄受身心煎熬得好。”

    “曹氏的罪能解套,但小月呢?偽證罪只能入獄,我沒辦法讓她待在牢中眼睜睜看著她吃苦。”趙文睿的耳邊似能聽到心魔的誘音,一句句勸誘著他,說律法算什麼,他真打算讓辛小月吃苦嗎?

    “大人,您不是打算循私吧?別忘了楊大人正虎視眈眈等著大人出錯,他現在因為官道的事您處理得當正憋屈得很,別給了他機會。”

    “這一件件該死的事是怎麼湊在一起的?又是誣告的原告,又是糾纏不休的高世娟,又是我那似豺狼虎豹一般的無緣親爹!”趙文睿煩躁不已,邊說邊往縣衙書房走去。

    崔守仁跟著,他一直不解的是高世娟怎麼會牽扯進來?“大人怎麼會說小月嫉妒,和高家小姐有什麼關係?”

    “昨日世娟不知為何突然等在我房裡,先是指責我負了她,又說我寧可要小月不要她,從那日小月在我房中過了夜,我便擔心世娟為難她,所以當她問我會不會循私放了曹氏時,我的語氣便重了些,直言罪證確鑿不會循私,小月就是這時聽見了,誤以為我受了世娟的施壓,硬要判她母親偷竊罪。”

    別說趙文睿莫名,崔守仁更是,依理來說,高家小姐要發難也應該在辛小月在大人的房中過夜的隔日便發難,怎麼會一直等到了昨日?好巧不巧又碰上了昨日曹氏被告入獄……

    “要說高小姐這事莫名,那原告也告得莫名,若說他不知道自己的荷包是遺失的,來縣衙報失竊便罷,但他又說他懷疑是被曹氏撿了去才守著各個當鋪來個甕中捉鼈,這話不但前後矛盾,而且肯定曹氏所為更是疑點。”

    趙文睿這才想到了升堂之時就察覺到的異狀,只是當時堂下跪著曹氏,他一心只想著辛小月得知後的反應,竟然失察了。

    “你是說……原告早知道自己的荷包是不慎失落的,甚至早知道荷包是遺失在曹氏的菜園裡?”

    “若是平常,卑職只會這麼猜想,但如今小月的身分可不只是一名廚娘而已,若說是知道了曹氏的毛病故意陷害,也不是不可能。”

    趙文睿驟然停步,莫非辛小月遭逢此劫,是因為與他的關係?

    “看來……我不儘快給小月一個名分不行了。”

    崔守仁實在不想在這個時候打趣,但一直說自己沒空想什麼兒女情長的人是誰啊?如今就突然說要給辛小月名分了?

    “等這事處理完,我就定了小月的名分,不管楊大人說什麼、不管高老闆會怎麼報復我,要傷害小月我絕不允許!”

    “大人可有計策?”

    趙文睿冷靜下來後,倒真有計策應對了。“小月既然頂罪了,就得讓曹氏全身而退,讓小月犯這侵佔罪怎麼也好過偽證罪。”

    “可原告願不願和解是關鍵,我們沒有證據說原告是聽命陷害曹氏,難以讓他和解。”

    “我自有辦法,讓人把原告給請到縣衙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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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3 00:26:33 |只看該作者
第8章(1)

    曹氏偷竊一案在原告願意和解之後,辛小月被判了侵佔,罰勞役三個月,曹氏當堂沉默,沒有在第一時間吐實,趙文睿以念她愛女心切為由,只口頭告誡並罰銀五十兩以示薄懲,此案終結。

    趙文睿把辛小月派去工地伙房,為修築官道的民夫烹煮伙食,她既是廚娘,如此指派合情合理,沒人能說他循私,再加上事先他已對曹氏曉以大義,所以曹氏在堂上也相當配合,所有罪責讓辛小月一肩扛起,曹氏被釋放的罰銀,也由他私下替她繳付。

    不過為了讓原告宋老闆答應和解,倒是真讓趙文睿花了一點點心思。

    宋老闆既是被有心人唆使,自然不肯乖乖和解,非要告曹氏偷竊、辛小月偽證,趙文睿便把開堂時書寫下來的供詞拿給宋老闆看,上頭寫著他在第一次升堂問

    案時不小心說溜了嘴,顯示他的確懷疑自己的荷包是遺失,可是卻以偷竊來告官,這是誣告且妨礙公務。

    這罪說重不重,說輕也不輕,全看趙文睿怎麼判,說得嚴重些,若縣衙真的信了這是偷竊而大規模的在城中搜人,那可是勞師動眾,如果宋老闆和解了不打這冗長的官司,那麼也算減輕公務,趙文睿可讓他全身而退。

    宋老闆見自己可能獲罪,當然自保為先,只得乖乖簽下了和解書。

    只是案子是解決了,趙文睿與辛小月之間疏離的關係卻沒有改善。

    崔守仁不知自己是第幾次跟著趙文睿來到修築官道的工地了,自從辛小月被判刑後,她來了幾天,趙文睿就跟著來了幾回,但每次來都只是遠遠的偷看,沒有讓人發現他。

    今天曹寡婦又來看辛小月了,崔守仁正等著她,她一來就把她拉到了一旁。

    曹寡婦跟著崔守仁走到一旁,就見趙文睿也在,他正默默地看著遠處正在忙碌的辛小月。

    “曹氏,這是大人一早就命程姑做的涼茶,你送去給小月,別說是大人吩咐的。”

    曹寡婦看了趙文睿一眼,他的神色沒有一絲波動,只是凝視著辛小月,她這才走到趙文睿的身邊,問道:“大人,您對民婦家的小月……”

    趙文睿沒有望向她,只是點頭,“是,我喜歡小月。”

    “民婦替小月謝大人厚愛,說來都是民婦貪小便宜才連累了小月,民婦會改,以後再也不敢了。”

    趙文睿這才望向了曹氏,看見了一個母親的懊悔。“曹氏,小月會有今日之事,雖起因在你,但也不全是你的錯,是有人嫉恨她才設計陷害你,說來連你也是因我受累。”

    “民婦是自己做錯,不能怨誰,倒是可憐了小月。”

    “你不怨我因為喜歡小月而害了她?”

    曹氏像是想起了什麼,微笑著搖搖頭。“大人您不知道,自從大人來到仁遙,小月每到休沐日回家說的都是大人的事,那表情說有多開心就有多開心,只要大人是喜歡小月的,對小月來說就不苦。”

    趙文睿幾乎可以想見辛小月在對母親訴說他的事時那眉飛色舞的模樣,可是自從曹氏的這件案子之後,辛小月得罰勞役,能幫他送膳的時間只剩晚膳了,兩人見面的時間少了不說,她還沒了笑容,讓他悵然若失。

    “什麼時候我才能再看見小月的笑容?”

    “讓民婦去為大人解釋吧。”

    趙文睿搖了搖頭,“她還在氣頭上,只會認為你是為了報恩才為我說話,我會找機會與她說清楚,這事你別管。”是他的所作所為沒給辛小月信心,才會造成一連串的誤解,他必須自己去向她解釋清楚。

    “民婦遵命,只是……民婦家那孩子傻,請大人不要失去耐性,她總會懂得大人的苦心的。”

    見趙文睿心裡有底,崔守仁這才把曹寡婦給送到工地去,守衛見是崔守仁帶來的人,並沒有多加為難。

    此時,趙文睿終於看見辛小月的笑容了,只是她是為了母親笑、為了看見崔守仁笑,不是為他……

    各大商號的資金挹注,讓縣庫得到緩解,就在交出了修築官道的資金後,各大商號在皇帝大壽那日收到了退稅,名目是皇帝大壽,減免六月稅額為六兩。

    參與官道修築的各大商號先是因為退稅而喜,過了好幾日才意會到自己其實吃了大虧,看著趙文睿用充足的資金修築官道,商號們更是恨意難消。

    而後,官道順利修築完畢,雖然超過了聖旨規定的三個月期限,但因為趙文睿已盡了力,皇帝沒治他的罪,還讓楊兆齊探完韓奇的病後就可以返回京城。

    韓奇一直稱病不見,皇帝甚至派了御醫前往診治,傳回的消息是韓奇沒有大礙,就只是年事已高需要休養,不想應付繁文縟節才稱病不見,皇帝也體恤他,便再給了楊兆齊一道命令,要他真見不了韓奇,便直接回京。

    但楊兆齊還沒達到目的,怎可回京,正巧那些大商號發現受騙,向楊兆齊陳情,楊兆齊又找到藉口留了下來。

    趙文睿知道父親故意留在仁遙縣,為的就是逼他儘快與高世娟完婚,但他硬著脖子就是不願點頭。

    楊兆齊氣惱極了,再也忍不住出言威脅,“你辜負了高家小姐,可承受得了高老闆的報復?不怕一輩子在這仁遙當個七品小官?”

    趙文睿再也不受父親威脅了,官道一事的危機已除,父親的手上再無他的把柄。“與高家的親事是您訂的,大人若有兒子,不妨娶了高家小姐成就好事,豈不更好?”

    此言是楊兆齊的痛處,他娶了個妒妻不說,成親多年也沒給他生下過一男半女,更不在乎什麼無後為大,硬是不讓他納妾。

    “既然你懂得這麼說,那你就該娶。”

    “大人,卑職說的是您的兒子,您怎說卑職該娶?”

    “你怨我沒讓你認祖歸宗?”

    趙文睿冷冷一笑,一個背叛他的爹,他不要;一個會拿他的終身幸福做利益交換的爹,他不要。

    “大人,卑職姓趙,是趙氏子孫,哪裡需要認祖歸宗?”

    楊兆齊見兒子的態度這般決絕,明白以父親的身分已經掌握不了他了,話更說得不好聽了,“現在那些商號告你詐欺,你以為沒有我的協助,你可以全身而退嗎?”

    “大人指責卑職此罪,卑職承擔不起,卑職與那些商號簽有契約,共有九家商號承攬修築官道,每家商號退稅四個月,依契約,卑職將退稅給每家商號二十四兩,卑職絕對會在年底結算時依契約而行,不會毀約。”

    “你!”楊兆齊怒氣攻心,指著趙文睿卻說不出話來。

    那契約的確存在漏洞,當初是那些商號不察。

    “莫不是那些商號希望能快些退稅?這……卑職是為難,但也不是不可行,卑職一回縣衙就交代守仁去處理。”

    楊兆齊一時之間竟束手無策,趙文睿雖然以契約入套,但他減稅為皇上收買人心,使得龍心大悅,連修築官道過了時限皇上都沒治罪,這契約到了皇上眼前,會不會認定是詐欺還未可知,更何況趙文睿的本意是為仁遙修築官道,並不是自己貪沒了銀兩,皇上更可能認定這只是要那些富賈配合的小技倆。

    見楊兆齊無話可說,趙文睿知道自己打贏了這一戰,也懶得再同他多說,“若大人說完了,卑職還有公務要忙,得回縣衙去,先行告退。”

    趙文睿說完了就要走,才剛走到門邊,就聽見楊兆齊發出冷笑——

    “文睿,趁我還想提拔你,你何不乖乖聽話,你以為你私下在運作什麼,我不知道嗎?”

    趙文睿停下了腳步,但是並沒有回頭,他思索著楊兆齊是虛張聲勢還是他真知道了什麼。

    楊兆齊接著又道:“你頻頻去找朱青山是為了什麼,別以為沒人知道。”趙文睿聞言,一陣心驚,顧不得禮節,立刻快步走出驛館,崔守仁早已在外頭等著,趙文睿一見崔守仁神色,便知大事不妙。

    “是不是朱青山出事了?”

    崔守仁不問趙文睿如何知情,立刻稟明,“朱青山的宅子遭了祝融,他又因長年酗酒,當時醉倒在宅子裡,險些就被燒死了。”

    “險些?所以他沒事?”

    “卑職派人守著他,是救出了他,但沒救出罪證。”

    “你怎麼知道沒救出罪證?”

    崔守仁愁眉深鎖,頗為懊惱。“看著宅子燒了精光,朱青山卻跪在宅子前大笑出聲,笑完不夠,還對著周遭圍觀的人大喊‘沒了!都沒了!趙大人您要的東西都沒了!您只能死心了’。”

    趙文睿又惱又恨,轉向驛館就要進去質問父親。

    崔守仁急忙將人拉住,不讓他做糊塗事。“大人,您沒有證據,若胡言指責上峰,他要治您的罪不是不可,大人,千萬要忍。”

    趙文睿悲憤不已,“忍?怎麼忍?如了他的意娶了高世娟,才有出頭的一日?”

    “大人,您是太過氣憤才會這麼說,不是真想娶了高家小姐吧?”

    趙文睿知道自己真的沒有證據質問楊兆齊,只得讓崔守仁將他拉了離開。“本來我求取功名就不是想著高官厚祿,只是如今……我如何不冤?”

    崔守仁也為趙文睿覺得惋惜,他若不是個好官,沒了前途也就罷了,偏偏投錯胎,成了楊兆齊的兒子,遇上他這麼一個隻為自己利益不顧兒子前程的父親,他實在冤。

    辛小月服完了三個月的勞役,但這段時間以來,除非必要,她沒對趙文睿說過一句話,她是在逼自己再也不要去在意他。

    原就是高不可攀的存在,她為何還硬要爬上高處,只為攀得那一生也摘不到的明月?萬一一個失足落下,就算不粉身碎骨,也會遍體鱗傷。

    但崔守仁卻看不下去了,他在廊道上遇見辛小月時擋住了她的去路,她以為自己擋了他的路,閃開身要繼續走,他又跨開步伐擋在了她面前。

    “崔先生……”

    “我已經稟告過趙老夫人你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她說你不用去伺候。”

    “我是趙老夫人的侍女,服侍她就是我最重要的工作。”

    “小月,如果我說這事與大人有關呢?”

    辛小月幾乎要脫口問是什麼事,但話到嘴邊又趕緊吞了回去,她都已經決定不再高攀那明月了,就要說到做到。

    見她又不知在堅持什麼,崔守仁一惱,不客氣地道:“小月,你先前那股傻勁去哪裡了?一個金鳳仙一個高小姐就能把你打擊得一蹶不振嗎?”

    “我……我沒受打擊,就只是覺得我沒資格管大人的事。”

    “你沒資格誰有資格?!就算金鳳仙很美,就算高小姐的父親有財有勢,但那又如何?你何不看看大人的心在誰的身上?”

    “總之不會在我身上。”辛小月這不是自卑,是有自知之明。

    “大人的心不在你身上,怎麼會想盡辦法幫你脫罪?大人為官有他的原則,他若是那種會同流合污的人,還會淪落到仁遙來嗎?但他為了你破例了,大人明知道你做偽證頂罪,卻不想治你的罪,因為他受不了親手將你判刑送你入獄,所以他違背良心讓你為母親頂罪,他還拿官威去向宋老闆施壓,宋老闆才願意和解,你才能只服三個月勞役就脫身,你明不明白?”

    她錯愕不已,她在堂上聽到宋老闆願意和解,她還慶倖著自己好運,怎麼原來不是她的運氣,而是背後有大人在斡旋?

    “他為什麼要為我放棄自己的原則?”

    “你該懂大人的真心了。”崔守仁收斂了怒氣,語氣也不再那麼咄咄逼人,

    “小月,大人早懷疑你母親只是貪小便宜侵佔,只是還在思索該怎麼斷案,但那日高小姐逼問他與你的關係,他擔心高小姐為難你才表現得那麼無情,他並不是要直接將你母親定罪偷竊。”

    “大人他……全是為了我?”而她卻誤會了他,硬是搞出了一個頂罪的戲碼,逼得大人違背自己的原則循私,她真是罪該萬死。

    “豈止如此!大人他還為了你,徹底跟一位大人物撕破臉了,更別說未來還會有來自于高老闆的報復。”

    她到底有什麼好的?大人為什麼要為了她跟什麼大人物撕破臉?

    “既然如此,大人為什麼不回官邸,他去了哪裡?”

    “大人到鄰縣去辦事了,今晚會住在鄰縣的驛館,我幫你備了馬車,你以侍女的身分去陪他。”崔守仁早就交代好了,去了之後馬車就會返回,目的就是要她今晚無車可回,如此大人便會留她住一夜,隔日與他一同回來,這一夜,他就不信還有什麼說不開的。

    “我去!我這就去。”

    “小月,今天朱青山的宅子燒了,把大人想要的罪證也一併燒了,大人連扳倒鄧知府的把柄也沒有了,如果大人挨得過報復,也就只能一輩子待在仁遙,再也升不了官,如果挨不過……可能連官也沒得做了,你要好好安慰他。”

    辛小月一聽,更是心急如焚,快步離開官邸上了馬車,前去找趙文睿了。

    趙文睿不明白韓奇為什麼會特地讓人找他來,而且還要他保密,但他配合演出,假意是要來拜訪韓奇,但被韓奇稱病不見擋在門外,再經由黃堯的領路,避開眾人耳目進到了房內。

    趙文睿見了韓奇,卻發現他精神奕奕,哪有什麼病貌。

    “韓老……您沒生病?”

    “我是病了,但待沒幾天就痊癒了。”韓奇來到桌邊坐下,桌上早就備好了一壺香茗等著,他親自為趙文睿倒了一杯茶,請他也坐。

    “那韓老為何還留在此處?”

    韓奇啜了一口茶,露出了一抹高深莫測的笑意。“你說呢?”

    特地叫他來又一臉神秘,趙文睿不難猜出原因,“想必是為了晚生留下來的吧。”

    韓老滿意的點點頭,“孩子,你小時我見過你好幾次,你可記得?”

    趙文睿努力回想,卻想不起一絲與韓奇有關的記憶。

    “每回我去別莊你就很開心,纏著我直喊爺爺,希望我給你買童玩,你總是喊著睿兒想吃糕餅、睿兒想要風箏、睿兒想要花鼓。”

    久遠的記憶在趙文睿的腦海中逐漸成形,他想起了他五歲之前,娘親在一座宅子做事,那宅子的主人鮮少住在宅子裡,但每回來都待他很好,還常常買些童玩給他,只是當時他年紀太小,早不記得那位爺爺的容貌了。

    “您是那位爺爺?”

    “想起來了?”

    “可是娘親為什麼不告訴晚生那位爺爺就是您呢?”如果真如韓老說的,母親不可能不識得韓老,但以母親的身分,她可能主動去接近韓老或讓韓老如此接近他們的生活嗎?

    “你就不能在我面前繼續喊自己睿兒嗎?”

    趙文睿顯得為難,並未回應。

    “你如今長這麼大了,想當年你出生的時候,是我派人請的產婆,你被抱離開產房時,第一個抱你的人就是我,你滿月、你抓周的時候我都在,如今卻與我疏離了。”

    “韓老,睿兒明白了,睿兒改口便是了。”見韓老傷心的樣子,趙文睿只得改口。

    “你那個娘也傻,在你五歲那年知道我的身分後就帶著你離開了。”

    “韓老,您可知我娘帶我離開的真正原因?”

    韓奇怎會不知,唯有他是從頭到尾都知情的。“你娘所遇非人,寧可當妾也等不到你爹將她娶進門,直到懷了孩子後,你爹還是沒有納妾的意思,她才知道今生她是得不到名分了。”他看到趙文睿手握成拳,那是他隱忍著憤怒卻不願表現出來,他歎了口氣,“說到這裡,你該明白我已經知道你爹是誰了。”

    趙文睿十分錯愕,韓老知道了卻不氣他們母子、不怨他們母子嗎?

    “你娘逃離了京城,就是為了躲避你爹,而在這之前我便知道你娘的存在,她離開京城後,我不放心,派了人暗中保護她,沒想到還真讓我碰上了你爹派人要殺了你娘。”

    “他……要殺我娘?!”如此狠心的人曾做過如此狠心的事,為何在他求得功名的那時他還有臉來見他?

    “當年他根基未穩,怕得罪妻子的母家,只得對你娘痛下毒手,見她無處棲身,我安排了一次巧遇,藉口要她幫我照料一處別莊,給了她一個棲身之處,直到有回別莊裡的奴僕說溜了嘴,讓她得知了我的身分她才離開。”

    “都過了那麼多年了,韓老又怎知我便是當年那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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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3 00:26:52 |只看該作者
第8章(2)

    韓奇本不想說,但趙寡婦突然結束了商號的生意說要養老,還特地來到仁遙縣,甚至三年後可能會隨著趙文睿的調任再搬遷一次,若說要養老怎麼也說不過去,唯一的可能就是她已經知道他在私下幫她而不願接受,她才會做出這樣的決定。

    “她走了沒多久,我的人就查到她的去處了,我知道她離開的原因,不想她為難,改而私下幫助她,直到她回京開設了商號,後來你便殿試及第,求取了功名。”

    “此時,楊大人也知道了我的存在。”

    “沒錯,而且那時你爹羽翼已豐,雖然表面上他不敢得罪我,但私底下他的小動作不斷,他找上你娘、找上你,後來的事你便全知道了。”

    楊兆齊竟要殺母親,還有當時在母親腹中的他?而他竟還傻傻的讓楊兆齊掌握了他七年的時間,這七年來母親眼見他如此,該有多心痛?

    “多謝韓老對睿兒和睿兒的娘的容忍及幫助,但對於睿兒的出身,睿兒不會向您致歉。”

    韓奇見他一口茶也沒喝,知道他沒那個心情,只再為自己倒了一杯,不知是加入了愁思還是茶葉浸得太久變濃了,這茶突然變得苦澀。

    “這事要怪我那女兒善妒,怪你那爹絕情,怎麼能怪你?”韓奇神情嚴肅的望著他,又道:“所以我希望你別走你爹的老路,你若不是真心對待高家小姐,就別娶她。”

    “韓老上回會對小月說那些話,不就是知道了睿兒與小月之間的情愫,認為睿兒會娶高家小姐才要小月懂得忍讓嗎?”

    “我那是因為小月救我一命,我真心為小月好,因為我不知道你成不成材,會不會走上你爹的老路。”

    “睿兒不會再受楊大人的控制。”

    “我便是發現你似是有意脫離你爹的控制,這才叫你來一趟。當年與你爹交好的本是另一個商號,而且還是高樂天最大的對手,後來高樂天不知怎地得知了你的存在,用以要脅你爹,那是你爹遇上的最大危機,他險些當不了轉運使。”

    “然而楊大人雖然與高老闆成了同一陣線的人,卻不可能甘願長期受人掣肘。”

    韓奇見趙文睿露出受挫的神情,就知道他猜出大概了。“有了高家的財富與你爹的權勢,來日定能助你高官厚祿,而你爹又趁機提出兩家結親,對兩家來說這不只是利益結合,更是互相制衡,原來是個阻礙的你變成了你爹的雙翼,如今你想脫離他的控制,你以為這麼簡單嗎?”

    趙文睿早已知道自己是一枚棋子,只是不知道被利用得這麼徹底。

    韓奇站起身,趙文睿也跟著,韓奇走到了窗邊打開窗子。“孩子,感覺到一股涼風沒有?”

    趙文睿點了點頭,看天色是快下雨了。

    “大雨來臨前總會先飄來陰霾,官道一事也是如此,你雖處理好了官道的事,但你還是失去了另一個先機,我已經得到消息朱青山的宅子失火了,你要小心之後可能還有困難等著你。”

    “我知道這事也是楊大人為了制衡我所為,但就算即將來臨的是狂風暴雨,我也不會再坐以待斃了。”

    韓奇扶著趙文睿的雙臂為他打氣,“孩子,我相信總有一天你能出頭,我等著。”

    趙文睿不是沒有志氣,而是接連的打擊他累了,他露出疲憊的笑容,語氣已不如方才堅定,“我已經不在乎能不能出頭,目前我只想著好好治理仁遙,或許我終其一生只能留在仁遙了。”

    黃堯見趙文睿這般頹喪,頓時有種恨鐵不成鋼的憤怒,老爺都已經為他做了那麼多,他竟如此讓老爺失望,他都要忍不住出口教訓趙文睿了。

    韓奇抬起了手,制止了黃堯,並要趙文睿寬心後,這才要黃堯再循原路送走他。

    韓奇看著趙文睿的背影歎息,他知道趙文睿若打起精神來,會想出解決的辦法的,只是如今他剛剛遭逢挫折,還需要一點時間。

    趙文睿心事重重的回到驛館,竟見辛小月在房裡等著他,已經入夜了,她怎麼會來這兒?

    辛小月一看到他回來,露出了他期望許久的笑容。

    “你怎麼會在這裡??”

    “奴婢來了發現大人不在,只好在這裡等。”

    “我是問,你來找我做什麼?”

    “大人不希望奴婢來嗎?”

    趙文睿關上了房門,有些疲憊地跌坐在椅子上。

    辛小月跟到他身邊,本想替他按摩,卻又見他神情嚴肅,不敢亂動。

    他見到她沒有一絲開心的笑容,會不會崔守仁說錯了,她對他來說根本不算什麼?

    趙文睿揉著眉心,自顧自地道:“小月,有的女人對男人來說就像一陣習習熏風,吹來和暖舒適,彷佛能讓人忘了所有不愉快的事,但你知道你像什麼嗎?”

    她自嘲道:“總不會是狂風暴雨吧。”

    他放下手,仰頭看著她,淡淡的笑了。“你沒那麼大的威力。”

    辛小月有些不滿的扁了扁嘴,是,她是自不量力,但他也不用說得那麼直白吧,不過心裡碎念是碎念,見他終於露出笑容,她也稍微放心了。“那麼奴婢對大人來說算什麼呢?”

    “像一陣綿綿小雨。”

    “綿綿小雨?”

    趙文睿點了點頭,“走在綿綿小雨中,即便不打傘,也不怕淋得一身濕。”

    “才不是,淋久了還是會濕的。”

    “是啊,如此你便懂得你對我的意義了。”

    但他忘了辛小月是個傻丫頭,哪裡這樣就懂,她偏著頭皺著眉,很努力想要理解他的意思。

    “小月……”

    趙文睿的視線緊鎖住她,像咒語一般定住了她的身軀,她望著他深幽的黑眸,幾乎忘了喘氣,只有一個地方正劇烈搏動著,就是她的心。

    “像小雨一般的你,一開始對我來說就只是一個再平凡不過的小廚娘,我讓你送膳,在你送膳時喜歡跟你聊天,並不是因為你特別,只是覺得與你相處沒有負擔。

    “怎知有一天我因為懷疑你是守仁的女人而心悶了;在我不小心看了你的身子對你曉以大義後,你灑脫的放開手不糾纏我,我反而覺得悵然若失,在我娘把你送上我的床,你不在乎自己的處境還是留下我後,我才突然發現你這雨雖小,但已經將我的衣裳全淋濕了。”

    這下子辛小月終於懂了,她低下頭,怯怯地伸出雙手握住了趙文睿的一隻大手,把玩了起來,“奴婢讓大人濕透了,但大人卻為奴婢遮去了風雨,偏偏奴婢還自以為好運,以為碰上了雨停的時機才沒被雨淋濕。”

    “你……知道了?是守仁告訴你,把你送來的?”

    她點了點頭,再抬起頭來時,雙眸已經蓄滿了淚水。“自從奴婢的爹過世後,

    奴婢與娘親相依為命,什麼樣的艱難都是與娘親一起扶持走過來的,奴婢都已經忘了讓人呵護、保護著是什麼感覺了,才會一直沒發現大人是怎麼保護著奴婢。”

    被人發現了自己的愛意,即便大了她許多歲的趙文睿還是會覺得羞的,他別開眼,輕聲道:“我也沒做什麼。”

    “大人是個好官,一來仁遙就先處理了慶典官商勾結的問題,肅清了縣衙裡存在已久的沉癇,解決了官道的問題,還給了那些送賄的大商號教訓,而奴婢卻害得大人得做出違背原則的事,這哪裡能說是沒什麼?”

    他不舍她自責,假裝苦著一張臉,故意指責道:“是啊,我為你犧牲這麼多,可是我得到了什麼?你整整三個月不理我、不跟我說話,你真狠的心。”

    辛小月急了,捧著他的手求饒,“都是奴婢又傻又笨,那大人好好罵奴婢一頓吧,奴婢絕無怨言。”

    “罵你?你又不痛不癢的。”

    “那大人打奴婢吧,能讓大人消氣就好。”說完,她還真的舉起他的手甩自己巴掌。

    趙文睿急了,一把將她攬進懷裡,讓她坐在自己大腿上,仔細察看著她的臉。

    “要我把你關進牢裡我不舍,看著你流眼淚我揪心,你居然還讓我打你?”

    被他抱在懷中,辛小月羞怯極了,聽了他這些話後,她更是沒臉抬頭了。“奴婢錯了,請大人原諒奴婢。”

    看著她連耳根子都紅了,他刻意將她攬得更緊。“你委曲求全的時候我心疼,你誤會我的時候我難過,連你自稱奴婢都讓我生氣,氣自己。”

    她不解地抬起頭來,就又被他的雙眸所吸引,他這樣定定的凝視著她,她覺得心跳又失序了。“大人為什麼要氣自己?”

    “我該給你名分讓你當我的妻子,你不該自稱奴婢了。”

    “妻、妻子?!”

    “怎麼,你不想嗎?”

    “不、不是不想,是不敢想。”

    趙文睿笑了,橫抱著她站起身來。

    辛小月嚇得不知所措,雙手緊緊擅著他的後頸。“大人……可不可以放奴婢下來?”

    “還自稱奴婢嗎?”

    她將臉埋進他的肩窩,輕喃道??“大人,請放小月下來吧,萬一被人見著……”

    “你都讓守仁送來服侍我過夜了,誰敢沒有我的允許闖進來?”趙文睿說完,大步走向床榻,看著他的笑容,被放至床上的辛小月連忙用雙手交抱著自己的身子,惹得他一陣大笑。“小月,你好像不是第一次被送到我的床上吧。”

    “但上一回小月並不知道啊!”

    “那這一回呢?”

    “這一回小月沒想過……”

    “這一回,我可不會累得睡著了。”趙文睿邊說,邊要解開她的衣裳。

    辛小月呆傻著不知該如何反應,直到眼角餘光瞄見未關的窗,她呐呐地道:“大人……那窗……”

    “誰理會那窗,沒人敢偷窺。”

    趙文睿再也不想忍耐了,也不管辛小月的推拒,因為他知道辛小月不是不願,只是羞怯,他更顯得肆無忌憚了。

    今夜,他要讓辛小月成為他的女人,也會讓她當他唯一的女人。

    日光率先爬上了睡在外側的趙文睿的臉龐,他被喚醒,垂下視線便看見伏在他

    胸膛上的辛小月,幾綹髮絲垂落,搔弄著她的臉,睡夢中的她皺了皺鼻子,下意識地用手背拂開,他露出微笑,抬起手輕輕地幫她將髮絲順在耳後,露出了她的小臉蛋。

    她的確不像金鳳仙美豔,也沒有高世娟的雍容氣質,但這張表情多變的臉還有天生帶點傻氣的舉止,卻比起她們更為吸引他。

    未關的窗讓日光毫無阻擋地曬進房中,終於也漫上了辛小月的臉,她皺著眉卻無法躲避日光,不安分的眼珠子在眼皮子底下轉了轉。

    見她似乎睡不安穩,趙文睿輕輕地把她扶起安置在床上,這才側起身子為她擋住日光。

    沒了擾人的日光,辛小月在睡夢中露出了微笑,再次沉沉睡去。

    趙文睿就這麼看著她的睡顏半個時辰,才看見她側了身,伸出手似是在搜索什麼,直到她發現自己是側躺在床上,而不是趴在趙文睿的胸口,她才睜開眼。

    那一睜眼,趙文睿的俊顏便近在眼前,辛小月露出了嬌俏的笑靨,這才又縮了身子靠在他的胸前。

    趙文睿的手臂順勢繞過她的身子放在她的腰後,以指腹輕輕摩挲著她光裸細嫩的背脊。

    “還想睡?”

    “可不可以不要起床?”

    “那我起床就好。”

    “大人可不可以也不要起床?”

    “你啊,這是明擺著偷懶。”

    辛小月的臉埋在趙文睿的胸口,悶著聲說道:“小月怕一出這房門,大人又不是小月的了……”

    趙文睿聽了心疼,收攏了手臂,安撫道:“一回仁遙,我就帶你去見我娘,告訴她我要娶你,請她為我們辦婚事。”

    “可高小姐她……”

    “我從未給她承諾,我會跟她說清楚,讓她回京。”

    辛小月想想不妥,抬起臉來直視著他,“大人,這樣對高小姐太無情了,大人先跟她說清楚,她走了之後再給小月名分,免得她難堪,小月可以等的。”

    趙文睿低下頭,與她額頭相抵,兩人有默契的一起闔上眼。

    他雖然知道她說的才是正確做法,可卻難免為她心疼。“這樣不是委屈你了?”

    “大人心中有小月,小月就不委屈。”

    趙文睿歎了一口氣,憐惜地緊緊摟住她,她有些喘不過氣,微微掙扎著,卻讓他制止了。“別動,我怕我又想要你一次。”

    叫她別動,她還真的不敢動了,以致於她的雙掌尷尬的貼著他的胸膛,雙掌月丘正壓著他的乳尖。

    這姿勢,倒讓趙文睿欲念全消,不由得調侃道:“小月,你哪裡學來這色老爺的姿勢?”

    “小月才沒有。”

    “沒有?”趙文睿抓住了她的雙手手腕拉開,她的雙手手指微曲,倒真像方才正抓著什麼一樣。“那剛才抓著我胸脯的是什麼?不是這雙手嗎?”

    “這雙手?”辛小月動了動自己的手,那姿勢還真像在半空中抓著什麼,這才害羞得立刻握起拳頭。“小月是想推開大人,哪裡有抓、抓大人的胸脯……”

    他故意不聽她的解釋,一臉惋惜的道:“呀啊,真是可惜,我很想如你的願,但我還得趕回仁遙處理公務……這樣吧,今天晚上,今天晚上我一定滿足你。”

    “大人是故意的對不對?故意要笑話人家。”

    趙文睿抓著辛小月的雙手,繞過了自己的身體,讓她抱著他,這才放開她的手

    也回擁住她。“小月,你真是我最好的靈丹妙藥。”

    “大人病了嗎?”

    “我是病了,心病,昨天我本以為前途茫茫,但擁有了你之後,我重新有了鬥志,我要回仁遙去拚、去鬥,這場戰爭我一定會贏。”

    辛小月知道朝廷派了個欽差來為難趙文睿,也知道趙文睿想讓朱青山作證指控前知縣許平宗及知府鄧鄞山,他說的戰爭就是指這個吧!

    “小月能為大人做些什麼嗎?”

    “好吃的糕點,還有……美妙絕倫的夜晚。”

    “大人又不正經。”辛小月抬眸望著他,嬌嗔一聲。

    她這模樣看在趙文睿眼中卻有萬種風情,他情不自禁地又將她緊擁入懷。

    若說辛小月最易被趙文睿的眼神勾走了心魂,那能讓趙文睿心醉神馳的,肯定是辛小月這含羞帶怯的表情。

    “小月,答應我堅持下去,不管在我們發生了什麼事,你都不許離開我。”

    “就算天意要小月離開大人,小月用爬的也會爬回大人身邊。”好不容易大人喜歡她,她要是離開的話,就真的像大人常嘲笑她的一樣,是個傻丫頭了。

    “記住你的承諾,小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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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1)

    一回到仁遙縣,趙文睿讓馬車先送他去縣衙,再送辛小月回官邸。

    整個官邸上下誰不知道辛小月再次服侍了趙文睿過夜,而趙老夫人更是交代讓人為辛小月準備獨居的院落,明擺著是給高世娟及金鳳仙難堪。

    這讓張總管把辛小月迎進府時,態度都變得奉承了。“小月姑娘,老夫人為你另外安排了居住的地方,讓我帶你過去吧。”

    辛小月本想推辭,但張總管說了那是趙老夫人的主意,她卻之不恭,只好跟著前去,途中,她看見了朱青山。

    “那不是朱先生嗎?他怎麼會在這裡?”

    張總管回頭看了一眼,就見不遠處的朱青山依然手執酒壺,踩著虛浮的醉步走過。“他的宅子燒了,大人便收留了他。”

    大人果然有情有義,罪證燒了,等於朱先生就無利用之處了,但大人還是收留了他,既然如此,她也不該如此勢利,不能他沒了罪證她就不再做糕點給他吃。

    “他住哪間廂房?”

    “西廂。”

    張總管將辛小月領到了她的新房間門前,告訴她趙老夫人讓她梳洗一下去見她,便轉身離開了。

    辛小月一進房,竟見金鳳仙已等在房中,手中還拿著那把趙文睿送給她的團扇。

    “你的私物老夫人讓人全送來了這裡,還多送了你幾套衣裳及首飾。”

    聞言,辛小月才發現桌上的確擺著一隻木盒及幾套衣裳,而她原先的衣裳擺在床上,那把團扇肯定也是被一起拿來的。

    “把我的團扇還我。”

    “這團扇,我原先是希望少爺送給我的,這扇墜的玉環也是原先我想要的,少爺會把這團扇結上這玉環為扇墜,肯定原先就是想給我的,可你突然出現了,搶走了我的東西。”金鳳仙說得憤恨。

    辛小月卻無懼于她,大人既然始終對她無心,有沒有送她這把扇子都不會改變。

    “大人沒有承諾送你,怎能說是你的東西,快還我!”

    “少爺不要我做通房卻要了你,我告知楊大人你的存在,他竟是送了高世娟來,我本以為高世娟來了,我還沒成為少爺的通房,便要眼睜睜見少爺與高世娟完婚,沒想到卻連高世娟也鬥不過你,早知如此,當初趕你離開官邸時就該除掉你!”

    辛小月見金鳳仙的神情變得有些恍惚瘋狂,警告道:“金鳳仙,你這般恐嚇我,不怕我告官嗎?”

    “告官?”金鳳仙伸出手把團扇遞到了辛小月的面前,看著她接過之後才露出了陰冷的笑容。“那也得看你告不告得成。”

    辛小月接回扇子,覺得上頭似是染了一股異香,頗為不悅地問道:“你對我的扇子做了什麼?”

    “我要讓彌每每拿起這把扇子就會想到我,你搶了我的東西,我也不會讓你好過。”

    辛小月覺得金鳳仙那陰冷的笑容很是陰森,不想再理會她。“老夫人還等著我,請你出去吧,我要更衣梳洗了。”

    金鳳仙沒有離開但也沒再說話,只是站著定定地望著辛小月,似在等待著什麼。

    辛小月皺起眉頭,想要再次出聲趕人,卻突然覺得一陣天旋地轉,她扶著桌子穩住身子,卻扯落桌上的物品摔倒在地。

    “頭暈嗎?”

    辛小月這才發現自己中招了,她勉力爬起身子,急著想逃出去,搖搖晃晃地來到門邊,卻突然出現兩名不認識的男子擋住了門口,她回過頭指著金鳳仙道:“金鳳仙,你別以為……做這事……沒人知道……”

    “我不擔心別人知道。”金鳳仙滿不在乎,以眼神示意那兩名男子,他們便一左一右地架住了辛小月。

    辛小月在失去意識之前,眼前看見的……只有金鳳仙那陰惻惻的笑容。

    久等不到辛小月的趙老夫人讓人到辛小月的房裡察看,這才發現事態嚴重,立刻讓人把趙文睿給請了回來。

    看著一室淩亂,趙文睿幾乎慌了手腳,他質問著張總管,“小月回府後只見過你,你把她帶來這裡後,有沒有看到什麼異狀?”

    “小月姑娘說梳洗一下就會去見老夫人,沒有異狀啊!”

    趙文睿沒有頭緒,只能交代崔守仁,“守仁,讓衙門派人全城搜查,一定要把小月給我找回來。”

    崔守仁頷首,轉身交代了跟著他們回府的幾名官差其中一個,讓他回衙門調派人手找人。

    這時,張總管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大人,小月姑娘回來的時候問了朱先生住在哪間廂房,她的失蹤不知會不會與朱先生有關?”

    “去把他帶來!”

    趙文睿因為焦急憤怒而大吼出聲,嚇得張總管立刻轉身跑開。

    不一會兒,張總管便把微醺的朱青山給拉了過來,朱青山見這大陣仗不解,看著一地的淩亂還以為遭賊了。

    朱青山走進了房裡,開口未說話就先打了個酒嗝,“大人……這房裡是遭賊了嗎……這可與草民無關……不信……可到草民房裡搜去。”

    “小月今日是否去找過你?”

    “辛小月?”朱青山想起她的糕點就嘴饞,露出了貪吃的表情。“好些日子……沒吃到……辛小月做的糕點了……”

    “她真沒去找過你?”

    “真沒有……總不是……她偷了這裡吧?”

    “這裡是小月的房,她失蹤了!”

    一聽,朱青山的酒意去了大半,他四望著房中的狼藉,如果這裡是她的房,而她又失蹤了,怕是被擄走了。

    “草民真沒見過她,大人是懷疑草民擄走了辛小月?”

    趙文睿由縣衙帶來的官差本在房裡搜查線索,地上有被推落的新衣及飾物,那把趙文睿送給辛小月的團扇也掉落在新衣旁,官差拿起團扇,隱約聞到一股異香,他連忙把團扇拿了開。

    “大人,這團扇帶有異香,是一種迷魂香。”

    崔守仁急忙接過團扇,也聞到了香味,他跟著趙文睿辦案多年,聞過不少迷魂香,並未聞過這一種。“這香似乎並不常見。”

    “是的崔先生,這迷魂香來自西域,怕不是一般宵小能取得。”

    聽到不是一般宵小,趙文睿及崔守仁便想起了兩個人,一是楊兆齊、一是高世娟。

    “張總管,你去看高小姐及金鳳仙還在不在府裡,在的話便將她們帶來。”

    張總管再次銜命而去,不多久便回來回報,“大人,高小姐院落裡的侍女說高小姐有事外出,至於金鳳仙則不知所蹤。”

    即便這兩人沒有離開趙文睿也會懷疑她們,更何況金鳳仙還消失了蹤影,如此他更肯定辛小月的失蹤與她有關,他由地上拾起新衣放回桌上,卻再也抑忍不住憤怒重捶了一下桌面。“金鳳仙!”

    崔守仁對官差們下令要他們管制城門,並全城搜捕金鳳仙,把那些官差遣走後,他對著趙文睿說道:“大人,若小月是被金鳳仙擄走的,肯定與楊大人脫不了干係。”

    “楊兆齊為什麼要抓小月?”趙老夫人知道金鳳仙是楊兆齊的人,但不明白一名小小侍女為何楊兆齊也要刁難。

    “楊大人已經知道我喜歡小月,甚至要為了小月拒絕與高家的親事。”

    趙老夫人扶著額側,一陣暈眩,她身邊的侍女立刻上前為她順氣,“老夫人,您還好吧?”

    趙文睿也急忙上前將母親扶坐到椅子上。“娘,您別擔心,我會找到小月的。”

    “我沒想到為小月安排了新的住處會讓她落單,這才讓金鳳仙及楊兆齊有了可乘之機。”

    趙文睿安撫道:“這不是娘的錯。”母親是好意,不怪母親,他的面色凝重,是因為知道楊兆齊不會讓辛小月好過。

    “楊兆齊害了我的一生還要殺我,如今你只是不聽從他的命令成親,他竟連你的女人都不放過?”

    崔守仁擔憂的提醒道:“大人,楊大人若是派金鳳仙來擄走小月,那便不能再拖延,大人可記得卑職曾經遇過的事?”先不說楊大人會怎麼對待辛小月,他更擔心擄走辛小月的是金鳳仙,如果楊大人只是要她擄人而不管她會怎麼對待辛小月呢?

    趙文睿一陣心驚,金鳳仙誤會了崔守仁是他的男寵,為了讓他對崔守仁失去興趣,她讓人綁了他、鞭打他甚至要淩辱他,若不是因為他是男子哪能逃過一劫?但辛小月是女子,那歹人可沒有顧慮。

    趙文睿一急,便再也待不住,“我去找楊大人。”

    趙老夫人要出聲喊兒子,就見他早已快步離去,趙老夫人不是不想救辛小月,只是她擔心兒子這一去,不知道會受到楊兆齊多少刁難。

    二十多年了,楊兆齊依然沒變,當年兒子在她腹中他或許下得了手,但如今見兒子長大成人還如此成材,他為什麼還下得了手傷害自己的兒子?

    自從知道辛小月失蹤便一直在一旁沒再出聲的朱青山,想起了那個失蹤的人兒過去帶著糕點來找他時,總是愛跟他說故事一般的說起趙文睿的事。

    帶點傻樣的她笑容很甜美,說故事時學起趙文睿的行止很是逗趣,在她眼中的趙文睿是一名好官,說得讓朱青山覺得自己不幫趙文睿十分心虛,所以才吼了她讓她別再去見他。

    後來他聽說辛小月入了獄,沒幾天之後被判了勞役,雖然服勞役不用關在大牢裡,但每日行蹤都必須向縣衙報告,許是如此辛小月再也沒空來找他。

    如今辛小月又失蹤了,難道他再也看不見她可愛嬌憨的笑容了嗎?朱青山轉身便跟上了趙文睿,他不知楊兆齊與趙文睿到底有什麼恩怨,但想起手中的證據對楊兆齊的重要性……他決定暗自打探。

    一如各地的驛站,除了供往來各地傳遞訊息的人員換馬及休息住宿外,尚配有更舒適的驛館,驛館只供給各級官員住宿,一般傳遞訊息的人員不能入住。

    仁遙地方雖小,驛館稱不上豪奢,但倒也舒適,如今仁遙驛館只住了一名貴客,正是由京城來的欽差——轉運使楊兆齊楊大人。

    仁遙驛館守衛不知今天是什麼日子怎麼這麼熱鬧,先是一名氣質雍容的女子前來說要拜訪楊大人,楊大人的護衛見了便領了人進去?,再來是趙大人怒氣衝衝的過來,一縣之主要來守衛自然不敢擋,如今又來了一個前任知縣的幕賓朱青山?

    “許久不見了朱先生,今天怎麼會來驛館?”

    見是舊識就好辦事了,朱青山掏出了幾塊碎銀,拉起那守衛的手放在他的手心,守衛看了一眼,轉而察看四周,見沒人注意便急忙將碎銀給收進懷裡。\'

    幾名仁遙驛館的守衛都知道,這附近環境清幽,少有閒雜人等往來經過,而仁遙驛館過去也曾讓前任知縣許平宗偷偷安排不少非官員入住過,守衛收了銀子便視而不見,也從不管許平宗做什麼勾當。

    許平宗讓人入住自己卻不曾來過,來的都是朱青山,朱青山一來就以銀子封口,每回只對守衛說一句話,“今天我沒來過。”

    只是朱青山沒跟著前任許大人離開仁遙,也沒在新的縣衙任職,怎麼今天還會來?

    “今天我沒來過。”

    守衛聽朱青山又說了同樣的話,不知驛館裡發生了什麼事,守衛決定不管朱青山是不是還在職,就如以往的放了朱青山入內。

    他守著驛館不過求得溫飽,沒必要去得罪那些大人物。

    朱青山毫無阻礙的來到楊兆齊的房外,他看見趙文睿引起了騷動,趁著楊兆齊的護衛無暇注意到他,悄悄由院子潛到了窗下,聽著裡頭的動靜。

    護衛雖不知道趙文睿與楊兆齊的關係,但也知他們有私交,不敢太為難趙文睿,所以趙文睿輕易的便格開了兩名護衛的阻擋,進入楊兆齊的房。

    在廳裡,除了坐在主座的楊兆齊外,客座還坐著高世娟,趙文睿無暇理會高世娟,幾個箭步來到楊兆齊面前。

    “小月在哪裡?!”趙文睿怒睜雙眼、神情兇惡,他不曾用過這樣的神情對楊兆齊狂吼著。

    護衛見趙文睿態度不恭,再次上前阻擋,“趙大人,這裡沒有什麼小月。”

    趙文睿揪住了護衛的衣襟,更狂怒的吼道:“不在這裡在哪裡?!”

    “趙大人……”

    “住手!”眼見趙文睿的荒唐,楊兆齊出聲喝止後才讓護衛退下。

    趙文睿放開手讓護衛離去,危險地眯起眼眸,“小月在哪裡?”

    “為何來問我?”

    見楊兆齊不說,趙文睿一雙怒眸轉向一旁的高世娟。

    高世娟從未見過他狂怒的模樣,嚇得連嗓音都在顫抖,“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金鳳仙才把人擄走你就出現在這裡,要我如何相信你與此事無關?”

    “說無關就無關!”

    “你不曾耍些小手段要害小月?你敢說小月的母親曹氏被陷害與你無關?”

    高世娟見他已經知情,倒也敢作敢當,“那又如何?若不是曹氏自己貪心,會落入我的陷阱嗎?辛小月要去頂罪是她傻。”

    要不是高世娟是女人,要不是高世娟還不到罪大惡極,趙文睿不會饒她,但只要讓他知道她真與辛小月失蹤有關,他不在乎會得罪什麼人物,定要讓她付出代價。

    “我再問一次,小月在哪裡?”

    “那個辛小月到底有什麼好?你看不上金鳳仙便罷,為什麼也不肯正眼看我一眼?”

    這個問題連趙文睿自己也不清楚,他起初就以為辛小月是一場淋不濕他的綿綿細雨,怎知當他意識過來後,衣裳已經濕透了,他的眼中便只能看見辛小月了。

    “她有什麼好我不知道,但她天真可人心地善良,這些別說是金鳳仙,是連你也比不上的,她比你們好上千倍、萬倍!”趙文睿想到這個可人兒心好痛,他揪著心口,不知道能去哪裡找她回來。“最重要的是我喜歡她,非常、非常喜歡她。”

    在今天以前他只是發現了自己的感情,卻不知道失去她他會這麼心痛,比起上回辛小月不理他,他覺得如今的自己猶如身處地獄,至少當時的他還能看得見她、還能見到她對別人露出笑容。

    “她只不過是個廚娘!”

    “我就是要這個蔚娘!說!她在哪裡!”

    “不知道!”高世娟是真的不知道,尤其看到他為了找到辛小月的瘋狂樣,更是覺得憤怒。

    他是她高世娟要的男人,怎麼可以一心一意只想著別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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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3 00:27:25 |只看該作者
第9章(2)

    “別煩世娟了,她不知道辛小月在哪裡。”楊兆齊終於開口了。

    “這麼聽來,你知道小月在哪裡。”

    楊兆齊拍桌震怒,不容許趙文睿如此放肆,“你在對誰說話?忘了我是你的誰嗎?”

    “你又真把我當成是你的兒子嗎?如果你真想要我這個兒子,你不會在我還在娘胎裡的時候便要殺了我娘!娘也在仁遙,你想過要去見見她嗎?”趙文睿紅了眼,不知道是因為失去辛小月而著急悲傷,還是因為對楊兆齊的憤怒。

    高世娟難以置信有人會對自己的親骨肉痛下殺手,而辛小月的失蹤真是楊大人所為?

    “要你當我的兒子是抬舉了你,可惜你不要,偏要違背我的意思,要你好好的當海喬知縣,你為什麼要得罪鄧鄞山?”

    “鄧鄞山好大喜功又治理無方,治下百姓冤屈難申,被逼迫離開家鄉,來到我海喬之後終於盤纏用盡投鐶而死,我辦案時見到遺書怎能不辦?”

    “我為官多年,從未見過有你這般用常識、金錢及政治手段都擺不平的人!暗著說你不懂,難道非要我明著說你才懂?!在官場上自有它運作的道理,憑你小小七品官,獨木難支,你偏自不量力還自以為能吹皺一池春水,殊不知別人只要用手指一撚你便粉身碎骨。”

    趙文睿的憤怒稍退,換上了冷然的笑意,“我求取功名是為了我的理想,不是為了想與那些自以為懂為官之道的人狼狽為奸!”

    那時的他不懂他應該更沉著,直到掌握了足夠的證據再去對抗鄧鄞山,是他自不量力,是他思慮不周,但不管如何,他都不會同流合污。

    “你的理想讓你失去了海喬知縣的好位置,來到仁遙後你還看不開嗎?你的理想就只是個廢物!”

    高世娟終於發現一直以來她都錯了,趙文睿就是因為不畏出身、寒窗苦讀而求取功名,才讓她青睞,他做了七年知縣她亦不在乎,那是因為她知道他有其理想得罪了上峰才會不得志,更認為有了她高家的財勢,要協助他出頭並不難,但她不知道原來楊兆齊在做的,竟是逼趙文睿放棄他的理想。

    不管有多少人笑話他,趙文睿都不改初衷,他是缺了天時地利,但不代表他一輩子都碰不上機會,來到仁遙就是他認為最好的機會。“我自認來到仁遙所做的事問心無愧,我不怕得罪那些貪官惡賈。”

    楊兆齊拍桌而起,額上青筋暴凸,趙文睿如此不受教,怎能不讓他採取極端的手法,“我本可以無視你這有如碎石入海,激不起一絲反應的可笑作為,但見你這蠢樣我只會被氣死,你可以不懂事、你可以不懂得適可而止,但你已經讓我覺得顏面盡失了,還像一頭傻驢一樣往前沖,你再傻,也該懂得與高家結親是你此生難得的機會,更該懂得這樁婚事不僅是為了你好,而是對我們兩家都有益處的最好選擇。”

    趙文睿轉而望向高世娟,表情、語氣盡是嘲諷,“世娟,你看清楚了,這就是你要的?”

    高世娟猶豫了,但她的自尊不容許她承認,“我高家是商人,結親的對象除了人品相貌以外,自然還要顧慮到結合的利益。”

    “原來……對你來說亦同,婚姻結合的不是心有所屬的兩人,而是互幫互利的兩人。”趙文睿累了,累得不想再與這兩人爭辯,“你們怎麼想我管不了,我只想知道小月在哪裡?”

    楊兆齊憤怒未退,神態依然高傲,他又坐回主座,可是當他再開口,語氣已經緩了幾分,“那個辛小月能為你做什麼?說穿了,除了那副身軀能讓你快活以外,什麼也做不到,還把你由雲端往爛泥裡扯,她只會掩去你的光芒、折斷你的羽翼……”

    “夠了!掩去我的光芒的是你、想折斷我的羽翼的也是你!你真以為我不知道在海喬時我能對抗鄧鄞山的機會是被誰所破壞的嗎?是你!是你把金鳳仙送到我身邊做為眼線,在我出手前先一步得到消息破壞的,這些我全都清楚!”

    楊兆齊也不否認,更是大言不慚,“知道我暗中破壞你還不懂收斂,這不是蠢是什麼?至今為止那些人只懂在你身上下功夫,只懂鬧出些事來為難你,但我不同,我準備在你身邊的人下功夫、為難你身邊的人,辛小月?在我眼中她有如螻蟻一般,要捏碎她是輕而易舉的,但我不這麼做,太快捏碎了你不會痛,不會懂得以後要乖乖聽我的話,所以我不會那麼快讓她死,我會讓她受盡折磨,而且還要讓你親眼看她受盡折磨。”

    “你……對她做了什麼?”

    楊兆齊對身旁的人揮了揮手,護衛立刻由後室取出一隻布包交到趙文睿的手上。

    趙文睿急忙打開一看,是辛小月的衣裳,這件衣裳是今早他親自幫她穿上的,他不會錯認。

    “認出來了?你想想沒了衣裳的她現在在哪裡?”

    趙文睿怒紅了雙眼,上前就要揪住楊兆齊的衣襟,卻被護衛扯了開,趙文睿用力掙扎著,卻掙不開一左一右架住他的護衛。

    高世娟看著地上的衣物驚懼地捂住了口,失了衣物的她會發生什麼事?她是想逼走辛小月,但從沒想她受此淩辱,同是女人的她知道那是生不如死的。

    “放開我!你把小月怎麼了?!”

    “她現在暫時不會有事,但天黑之前沒我的命令,她便真會有事了。”

    高世娟無法忍容這種事,她走到楊兆齊的身邊,強忍著心裡的厭惡,逼自己心平氣和的道:“楊大人,我不想用這種手段。”

    “世娟,這事你別管。”

    “你不許傷害她!否則我會跟你拚命!”趙文睿痛苦心急的大聲怒吼。

    “我可以不傷害她,但你呢?你要付出什麼代價?你明知道讓我出手你反抗不了,為什麼還要傻得對抗我?”

    趙文睿停止了掙扎,知道是他的無力害得辛小月至此,他這男人怎能如此窩囊,連自己的女人都保護不了。

    楊兆齊見趙文睿安靜下來,挑眉望著他,“怎麼?認輸了嗎?”

    心愛的女人在別人手上,他如何不認?趙文睿死氣沉沉地道:“我認輸,你就肯放了小月嗎?”

    “我說過了,辛小月于我來說有如螺蟻,只要你認輸,我也沒有多餘的心思去處理她那個小麻煩。”

    趙文睿突然發狠地掙開了架住他的人,護衛還不放心,是楊兆齊抬起手制止,護衛才退了開。

    趙文睿咬著牙、握著拳,極度不甘心的瞪著楊兆齊好一會兒,而後垂下了頭,“我認輸了,請您放了小月,把她還給我。”

    “認輸的人是這種高高在上的態度嗎?至少也要下跪認錯。”

    趙文睿渾身顫抖著,怎麼樣就是跪不下來,眼前這人如此折辱他、逼他交出他的自尊,他如何甘心?

    “快天黑了,文睿。”楊兆齊涼涼地道。

    趙文睿看著昏黃的落日,知道自己沒有選擇,他屈膝準備要跪,就聽見高世娟喊住了他——

    “你真要跪?為了辛小月跪?”

    “今日就算是為了一個陌生人,我都不能眼睜睜看她受那樣的傷害,更何況她是我喜歡的女子。”

    “她不配!”

    趙文睿不理會高世娟,拂開她後悔的一聲便跪在楊兆齊的眼前,“我認輸了,請您不要傷害小月,把她還給我。”

    “你就這麼想要她?”

    “您不曾真正見過她吧,她並非美若天仙或氣質出眾,但她天真可人、活潑善,我曾跟她說過,讓男人感到舒服的女人就像習習熏風,可她不是,當時她嗔笑著問我她總不是狂風暴雨吧,如今我才知道……身為狂風暴雨的人是我不是她,我憑空出現在她的生命裡,介入她平凡無奇的人生,她本可以一輩子當個廚娘,嫁個販夫走卒安然度過一生,可我卻點了她,讓她為我送膳,闖進了她的平凡之中。”

    高世娟恨恨地看著趙文睿提起辛小月的樣子,一句喜歡並不足以說明他對辛小月的感情,怕是楊兆齊這麼綁了辛小月,讓趙文睿發現自己對辛小月的情感,早已轉變成熾情狂愛了。

    “小月從沒想過能高攀,只是傻傻地看著我、傾慕著我,是我一次次的去招惹她,我大可無視她的,但我沒有,我不知道一次次的接近她,除了讓她越來越愛慕我以外,我也會喜歡上她,是我如狂風暴雨的襲擊了她的生命,她不該得到這樣的懲罰。”

    楊兆齊沒有因為趙文睿的話而動容,反倒冷哼了聲道:“誰的一生中沒有這樣一個女人,也輕易可以再得到同樣的女人。”

    趙文睿淒然地笑了,他抬頭望向楊兆齊,看見一個不懂真情真愛的男人,傷痛的淚水不禁滑落眼眶,沾濕了雙頰。“我願意放棄自尊跪在您的腳邊,請您……放了她吧,我請求您……”

    楊兆齊看得出來趙文睿不是真心認錯,但他要的也只是他的臣服,“到此時你還是不認為你做錯了,但無妨,你的心如何我不管,從今以後,我要你聽命行事。”

    趙文睿放在腿上的雙手緊緊握起,咬著牙屈服,“是。”

    “別再跟你的上峰過不去,好好做完三年任期,三年後我會助你高升,得個更像樣的官職。”

    “是。”

    “還要乖乖成親。”

    趙文睿抬起頭,不明白這個時候了楊兆齊為何還要逼他成親。“我要的人是小月,只要我照您的話做,你就答應放了她,不是嗎?”

    “我會放,但你還是要成親,男人三妻四妾又何妨,我相信以世娟的氣度不會介意你納妾,這事我也已經與高老闆說好了,如果你乖乖成親了,他會原諒你的無禮,甚至接受辛小月做你的妾。”

    哪一個女人肯與其他人分享夫君的愛意,高傲如高世娟更是不願意,一個沒有名分的通房已經是她容忍的極限了,如今要她接受的卻是一名妾室?

    “楊大人,您說這是您和家父議定的?”

    “正是,我花了好一番功夫,才平撫高老闆因為這不成材的孩子的所作所為而生的怒氣。”

    可笑,原來自己的婚姻是這麼可笑,原來自己的地位更是可笑。

    她有多名兄長,可她從不覺得在家中有什麼重男輕女,反之,她一直以為父親是疼愛她更甚兄長們的,可如今她卻發現在父親的眼中,她也不過是一枚能換得利益的棋子,她還以為父親的強勢是為了幫她覓得如意郎君,沒想到父親要的只是這樁親事能帶來的利益,一點也不在乎她真正的感受。

    楊兆齊久久沒有等到趙文睿的回答,只好再次出聲提醒道:“文睿,天黑了。”

    趙文睿沒再望向窗外提醒自己將要失去的,他只得垂首,再也沒有抵抗的氣力。“我娶……”

    “你剛剛提到了你母親,她還好嗎?”

    這句話,讓趙文睿臉上浮現出怨懟的表情,“您還會在乎嗎?”

    “我會去見她,跟她談你要成親的事,我會交代她好好操辦,如你所願的去看看她。”

    “如我所願?”趙文睿抹去了眼淚,卻是勾起了嘴角,那笑容似是嘲諷、似是冷然、似是無奈。“她好不好我不清楚,因為我是一個十分不孝的兒子,她有孕在身時你要殺她,她逃過一劫,該說幸或不幸你找不到我們,我們才得以過了幾年安穩太平的日子,但她辛苦經營小生意,不但把小生意經營成一個大商號,還把我這個沒爹疼的小孩給拉拔長大考取了功名,可我取得功名後不是跪謝母親的養育之恩,卻是告訴她我找到爹了,我不知道那時候的娘親,她的心該有多痛。”

    抹去的淚水重又滑落,但又立即被抹了去,趙文睿是滿心的懊悔。

    “但我娘她一句話也沒說,因為我完全沉浸在有爹的欣喜裡,她不願傷害我,若不是這七年來我不是被視為兒子而是被視為使徒,我不會知道自己的癡傻,若不是我知道你曾經想痛下殺手,我不會意識到這七年來我有多傷娘親的心,所以你問我娘親好不好?你來告訴我。”

    楊兆齊沒再為難趙文睿,得到他要的便好,他不想逼急、逼反了他,他對著身旁的護衛說道:“去告訴金鳳仙,把人看好就好,出了事我唯她是問。”

    “是!”

    趙文睿聽見這話松了一口氣,癱坐下來,也或許是冷靜下來了,當那護衛再次走過他的身邊時,他聞到了一股脂粉味,像是沾染上有一段時間、正在漸漸褪去的香味,一個護衛怎麼會有脂粉味?若要說是與金鳳仙一起擄了辛小月,那他也不該對這香味如此陌生,那不是金鳳仙身上的脂粉味。

    “小月在驛館裡嗎?我不相信金鳳仙。”

    “你放心,我派去的人在你來之前才剛回來,他已經交代得很好,守著辛小月的不是只有金鳳仙,金鳳仙一時之間找不到機會對辛小月下手。”

    “您什麼時候要把小月還給我?”

    楊兆齊當然不能讓好事多磨,不能太快放了手中的把柄,“我不能再讓你拖延,先拜堂成親,過陣子再回京好好辦一個婚宴,成親的日子就挑在三天后,到時我會把辛小月送回去,讓你跟世娟、辛小月同時拜堂。”

    當趙文睿及高世娟被楊兆齊遣退一併走出驛館時,別說趙文睿,連高世娟也感覺不到喜悅,趙文睿對待她有如陌生人一般,逕自要離去。

    “文睿哥……”

    “我們就要成親了,雖然我不知道這是不是你要的,但我希望你會覺得這樣的未來會幸福快樂。”

    看著他說完便頭也不回的離去,高世娟再也忍不住委屈的淚水。

    看似她是贏了,但卻輸得徹底。

    趙文睿還是得到了辛小月,雖然辛小月只能為妾,雖然他們之間的感情因為她這個正妻的存在再不純粹,但他們至少擁有彼此。

    而她擁有什麼?失去了她一直以為她擁有但其實從不曾擁有的父親的愛,也失去了她一直想要得到但終究還是得不到的夫君的愛。

    她怎能算贏了?她什麼也沒得到。

    在兩人離開後,朱青山也跟著離開了,他的臉色沉重,腳步卻輕快了許多,因為他已做下決定,這種連親生兒子都想要殺害的人,不配擁有一切,他要挺身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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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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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3 00:27:50 |只看該作者
第10章(1)

    辛小月由昏迷中醒來,發出了輕輕的呻吟聲,睜開有如千斤重的眼簾,她發現自己置身在陌生的房裡。

    這裡是哪裡?

    這是她問自己的第一個問題,她的頭還有點昏,全身也只感覺得到酸痛,她置身在一張床上,一旁掛著薄薄的羽紗,四周充盈著一股甜膩的香氣。

    這股香氣讓辛小月覺得噁心,因為她察覺到了那香氣是為了掩飾另一種味道,而那個味道揉在香氣裡,更讓這裡的氛圍顯得曖昧。

    那是一種屬於男歡女愛才有的味道。

    此時,房門被打開來,辛小月只來得及看見這裡是個四方樓,對樓的走道上掛著一整排紅色的燈籠,燈籠之下,一對對正要享受露水姻緣的男女走過,進入早為

    他們安排好的房裡,她再傻,也知道這裡是什麼樣的地方。

    辛小月勉力撐坐起身子,意識到自己身下的床也曾有過這樣的旖旎,讓她整個人都不舒服了。

    一名打扮妖嬈的女子關上門後,看見辛小月的慌張,走到床沿坐下,伸出手托住了她的手臂,“別怕。”

    怎麼不怕?她被人迷昏了,醒來就被送到這裡,她怎能不怕?

    辛小月收回自己的手,發現身上穿的不是被擄時所穿的衣服,嚇得雙手交抱著身軀。

    “你的衣服是這裡的丫頭換的,來這裡之後你還沒讓男人碰過。”

    辛小月無法因為她這麼說就松了口氣,反倒更戒慎地瞪著她,“這裡是哪裡?”

    “你不是已經發現是青樓了?我是這裡的老闆,大家都叫我翁姊。”

    “你為什麼要叫人換了我衣服?”

    翁姊笑了出聲,長年生活在歡場裡,連那笑容聽來都勾人。“我這裡是青樓啊,不驗身怎麼安排你接客?”

    “接客?”辛小月一聽,嚇得瑟縮在床角。

    不!她寧願死也不接客!

    “你也不是完璧了,應該懂接客是什麼意思吧。”

    “我不要!你若逼我接客我便自盡!”

    “自盡?”一瞬間,翁姊原本笑意盈盈的臉變得猙獰,彷佛夜叉。“我這樓裡像你這樣一開始說不接客的女子多得是,丫頭,自盡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求死不得。”

    辛小月知道硬的不成便來軟的,她爬上前抓著翁姊的手臂求饒,“翁姊,我生得一點也不漂亮,不好賣的。”

    翁姊伸手托住了辛小月的下顎,扭著她的頭左瞧右瞧後,皺了皺眉頭,“你說美是不美,但還不至於到醜……至少稱得上清秀,只要妝容得宜,要在樓裡掙個中上的地位倒也不難。”她再捏了捏她的手臂,倒很是滿意地笑道:“你應該不是什麼富貴人家的小姐,應該是長年做著需要用臂力的工作,這手臂摸起來不會太瘦而且有彈性,男人啊,喜歡這種的,應該能幫我賺一些錢。”

    “我的確不是富家小姐,是知縣官邸裡的廚娘,翁姊我求求你,你把我送回去,趙大人會用錢贖我的。”

    “趙大人?丫頭,你當這裡是哪裡啊,這裡的知縣不姓趙。”

    “這裡不是仁遙?”

    翁姊不與她多說,差爺交代只要過了今晚沒他的消息,明日就能讓這丫頭開始接客,不過看來要她接客得動點粗,她想,她的第一個客人就幫她安排一個有特殊癖好的吧。

    她既然不依,就安排一個喜歡強來的。

    “傻瓜,你都知道堂堂一個縣太爺肯用錢贖你了,怎麼就沒想到敢抓了你把你送來這裡的人根本不是想要贖金?再說了,贖金買斷了就是沒了,讓你開始接客賺得才多啊!”

    “把我擄來的人不是金鳳仙嗎?”

    “金鳳仙?那丫頭沒這麼大本事,她後頭還有人。”

    辛小月難掩心慌,她是聽崔先生說過金鳳仙是一位大人物的眼線,若真是那位大人物授意把她擄來,那她還有回去的機會嗎?

    她害怕得哭了,她緊緊摟著自己,彷佛這樣就可以保住自己的清白一般。

    “不要!我不要待在這裡,我不要接客……”

    大概是習慣了樓裡新來的姑娘的抗拒,翁姊只是冷眼的看著,此時,門外有人敲了敲房門,翁姊轉身應門,看見了楊兆齊的護衛後露出了可惜的表情。

    “既然差爺您來了,就代表我不能讓她接客了。”

    不用接客了嗎?辛小月露出欣喜的表情,想看看是誰要來救她,只是這一往外望去,看見的是金鳳仙對她下了迷藥後,擋住她的去路並幫金鳳仙架住她的人。

    “辛小月還好吧?”

    辛小月?指的大概就是房裡的人了吧,翁姐回了話,“還好,就嚇哭了而已。”

    “大人說目的達成了。”

    “可惜啊,我還想著要幫她安排什麼客人好呢!”雖然少了一個賺錢的丫頭很可惜,但她可沒敢跟楊兆齊過不去。

    “她還要在這裡多留三天,你要好好看著這名女子,不能讓她死了、不能讓她受辱,否則便達不到威脅的效果了。”

    居然還有人得讓楊大人花心思綁來辛小月才能控制,對方是何人?想必是辛小月口中那個仁遙知縣吧,只是這小小一個知縣,楊大人要懲治他還不容易,怎麼得要綁一個人來威脅他?這仁遙知縣到底是什麼來頭啊?

    “怎麼,還猶豫?”楊兆齊的護衛沒聽到翁姊立刻應聲,喝斥了她。

    “哪敢猶豫,差爺放心,我會把她給看好,免得破壞了大人的計畫。”

    護衛這才滿意,由懷中取出一錠銀元寶,交到了翁姊手上。“幫她準備一套喜服,三日後她要成親了,我來接她之前幫她換上喜服等我。”

    “是,我會處理得妥妥當當的。”

    “不要讓金鳳仙接近她,金鳳仙接近她會壞事。”

    “明白明白,金鳳仙一直想對這丫頭下手,我自然明白。”

    辛小月哪裡肯成親,她下了床想跑,沒想到一下床就軟了雙腿。

    翁姊貓了她一眼,笑她傻,“你迷藥的藥效還沒全退,最好乖乖的別亂跑,摔著了也是自己吃苦。”

    “我不要成親、我不要……”

    護衛當然不會告訴辛小月她要嫁的人就是她心心念念的人,這個女人讓大人動怒,又花了那麼多心思,當然要讓她吃點苦頭。

    “三日後我來帶人。”

    “是,差爺。”

    翁姊福了個身,送走了護衛便轉身關上門,辛小月能聽見落鎖的聲音,卻發現自己連站起身走到門邊的力氣都沒有。

    雖然逃過了接客的命運,卻得嫁給一個不知名的人,辛小月抱著雙膝,將臉埋在雙膝之間開始大哭。

    怎麼辦?誰能來救救她?

    “大人,小月在這裡,大人您快來救救小月啊!”

    門外的翁姊聽見了辛小月的哭喊,卻沒有一絲同情,世間可憐的女子太多了,她沒有多餘的同情心去可憐別人,她經歷過不幸,所以她知道這世上什麼都是假的,只有錢財是真的,只要出得起錢,要她逼良為娼還是把辛小月嫁給什麼惡霸、醜八怪,她都會去做。

    翁姊離開後,一名一身勁裝的女子出現在房門口,她可以聽見房裡辛小月的哭聲,卻因為一道鎖不得其門而入……

    趙文睿在房中來回踱步等著消息,直到崔守仁急忙回來覆命,由於走得太急還氣喘吁吁,一進趙文睿的房,他還來不及開口,趙文睿便心焦地問道——

    “如何?楊大人的護衛有出城嗎?”

    “大人妙算,小月不見時,縣衙便讓人封了城門,但楊大人的護衛手持楊大人的腰脾,城門官擋不住他。”

    “那麼小月便是在鄰縣的青樓之中?”

    崔守仁撫著胸膛,稍微緩了氣息後,這才問道:“大人怎知小月在鄰縣,而且還在青樓之中?”

    “那護衛身上帶著脂粉味,如若不是曾待在青樓那樣的煙花地許久,便是剛與女子纏綿方休才會沾染上香氣,但那時他在當班,不可能與女子歡好,所以只可能去了青樓,加上楊大人威脅我要毀小月清白,我更肯定他將小月藏在青樓裡。”金鳳仙果然玩不出其他把戲,只會用這個方法來毀了他身邊的人。

    “大人又怎知一定在鄰縣呢?”

    “楊大人為了讓我就範不會騙我,那護衛肯定是看守了小月一段時間,並交代好一切才回來覆命,由小月失縱到現在,若說快馬加鞭或許能跑遠,但帶著小月要奔馬不便,加之容易引人注意,所以以時間算來,小月不是還在城裡就是只來得及到達鄰縣。”

    崔守仁這才總算明白大人想要知道楊大人的護衛是否出城的原因,“以路程算來,只可能在……”

    “是,所以我打算請韓老幫我。”韓老上回與他密談過後還一直稱病滯留鄰縣,如今或許可幫他這個忙,派人找出辛小月。

    崔守仁也覺得這事難辦,若在縣城裡的青樓倒好,一間間去搜總會搜出辛小月的蹤跡,但大人只是一名知縣,跨越轄區去搜人總是不妥,而且若要知會鄰縣知縣,又不知道他是不是楊大人的人……

    “韓老畢竟是楊大人的岳丈,他真肯幫大人嗎?”

    趙文睿還沒來得及告訴崔守仁他與韓老密談的事,但現在他也無暇解釋,他出城太過招搖,容易被楊兆齊發現他的打算,他只能用其他方法,“守仁,研墨,我要書信一封,托你送去給韓老。”

    崔守仁立刻為趙文睿研墨,趙文睿也來到書案後方正要提筆,就聽到門外的守衛通報朱青山來了。

    趙文睿讓人入內,手上的筆拿著還未放下,他不明白朱青山的來意,倒是看見朱青山的手中抓著一隻漆盒,漆盒上佈滿土灰。

    “朱先生深夜前來可有要事?”趙文睿見他欲言又止,又見他手上緊抓著一隻盒子,心中又重新燃起希望,莫非……那只盒裡裝著的是他想要的東西?

    “趙大人,草民遲遲不肯交出罪證,想必趙大人早已知道原因,那是因為草民涉入此事甚深,交出罪證也等同將自己入罪了。”

    “朱先生不是說我要的罪證已經被大火所職,得不到了嗎?”

    “草民花費了好一番功夫才讓許大人相信草民沒有藏有罪證,許大人向來昏庸,見草民鎮日醉酒,便相信草民是貪夠了銀子,只想快活度日不願再當差,這才放了草民獨自在仁遙,然而您屢屢派人來的事終究還是傳了出去,有心人起了疑心想除掉草民,他們找不到草民藏起的罪證,只得連宅子一起燒了,為了保命草民,只得說罪證在大火中燒了。”

    雖然朱青山如是懷疑,但趙文睿十分清楚這回燒了朱青山宅子的不是許平宗、不是鄧鄞山,而是楊兆齊。

    趙文睿放下筆,即便朱青山有此決心,他卻只能辜負他,“朱先生,我亦必須讓你明白,即使你交出罪證也無法讓你脫罪,但從輕量刑還是可以的。”

    “趙大人,若是此案除了部知府還有更高層的人涉案,您能否真能做到不畏強權,將此案辦到底?”

    趙文睿緊皺起眉頭,原來這貪沒簾銀的事件不是只到知府而已嗎?難怪自己會節節敗退,即便知府的官位在他之上,但他通天的本事也太過神奇。

    “鄧鄞山的身後有人,我的身後並不是沒有。”

    朱青山走上前,緩緩的把那只漆盒放到了趙文睿的書案上。“那便好辦,因為趙大人如果不徹查到底,即便趙大人從輕量刑,草民怕也在獄中活不了幾日。草民這命去了便罷,倒白白浪費了這些證據。”

    趙文睿把手放上那只漆盒,再次確定地問道:“所以即便我只能給你虛無的口頭承諾,你還是願意把證據給我?”

    朱青山坦然的笑了,他便是不願再為許平宗幹壞事才會留在仁遙,但他還是懦弱得只想自保,如今他想通了,這是他贖罪的唯一機會了。

    “草民願意給,是因為草民相信大人不會讓草民失望,而草民會對趙大人這麼有信心,是因為辛小月那個小姑娘。”

    趙文睿的手顫了顫,他握起拳抑止,如今辛小月成了威脅他的籌碼令他感到十分心痛,心痛的不是他會付出的代價,而是她如今該有多擔心害怕。

    “草民知道在大火燒了草民的宅子之前,您一直派人監視著,想必已經知道辛小月私下來找草民的事了,但您不知道的是,辛小月來的時候除了送糕餅,就只做件事,就是不斷的對我說故事,而這些故事是您來到仁遙之後的事蹟。”

    這就是辛小月,趙文睿笑中帶著悲傷,他從一開始就沒給過辛小月什麼,扇子是為了薄懲金鳳仙給她的,她視為至寶,讓她送膳是為了省去麻煩,她如獲恩寵,而後她總是說著他的好,即便他將她趕出門了也還在說著,有時候他都會忍不住想,他是否真值得她這麼崇拜。

    “那傻丫頭是讓愛戀之心蒙了眼,才只看見我的好。”

    “所以請大人不要讓辛小月失望,好好利用這份罪證吧。”

    趙文睿拂去漆盒上的土灰,知道這漆盒定是埋在土中才逃過了祝融之災,他打開漆盒看見了兩本帳冊,他立刻拿起翻閱,一本帳冊是縣城中的商號的送賄名冊,詳細記載了送賄日期及賄款數目,就連禮品也條列其中,他早就由關稅及縣衙帳冊中推測出送賄的商號有哪些,只是苦無證據而已,這證據正好可以讓他懲治這些商號,而有入必有出,他接著拿起第二本帳冊,果然就是許平宗送出賄款的清冊,然而這一看,他便鐵青了臉色。

    許平宗收到的賄款依比例再轉送其他各級官員,然而在知府之上竟還真的有更高層的官員涉入,那便是掌管轄下一路的府州縣衙財賦上供、按察薦舉本路官吏、還有監督地方民政刑獄等事的轉運使——楊兆齊。

    如此趙文睿全都明白了,為什麼仁遙不合理的關稅課征只憑府縣操弄卻能不被朝中得知,為什麼鄧鄞山、許平宗這樣的官員能留存在官場並步步高升,更明白為什麼自己的親生父親連他都要陷害……

    原來只要他揭發了其一,便像在乾燥的草原上燃起一點星火,只要這些官員為了自保,一個接著一個咬了下去,最後必能成為燎原大火。

    “大人,這還只是仁遙縣的帳冊,鄧知府轄下不是只有一個仁遙,而楊大人的轄下也不是只有一個道鞘府。”朱青山提醒道,這兩本帳冊要牽連出的,怕不是只有幾個官員而已。

    趙文睿抓皺了桌上的信箋,這事已經不是在書信中可以說得明白的了。“事關重大,我必須親自去見韓老。”

    崔守仁亦知趙文睿的考慮,但他勸道:“大人,楊大人既然要以小月要脅您,就表示小月暫時無礙,事情不急著在今晚處理,卑職有一計,可以讓大人神不知鬼不覺地前往拜會韓老。”

    “你說。”

    “將您的婚事辦得熱熱鬧鬧的吧。”

    “雖然能得到小月,但正妻娶的是世娟,我哪來的心思把婚事辦得熱熱鬧鬧?”

    “大人,婚事辦得越熱鬧,要採買的物品便多,採買的物品多了,出入官邸的車子自然便多了,仁遙不比鄰縣繁榮,若去鄰縣採買一些禮品倒也合情合理。”

    趙文睿明白了崔守仁的計策,他極力壓下心焦,又坐了下來,越是在這緊要關頭,他越不能慌了手腳。“明日我便去與母親商量此事。”

    如今,在這房中的三人雖然都有聯手對抗強權的決心,但最令他們憂心的還是無辜受累的辛小月。

    她千萬得熬過這幾天啊!

    知縣官邸今日難得如此熱鬧,張燈結綵不說,賓客更是絡繹不絕。

    高樂天果然早與楊兆齊有了默契,才會在成親當日就已經趕到了仁遙,若是快馬加鞭或許來得及,但以高樂天這把年紀了不可能如此折騰,在得知高樂天即將趕到仁遙的消息時,趙文睿才想通了這一點。

    拜堂之時,楊兆齊竟然端坐高堂,不知情的人只認為楊兆齊是以上峰的身分任主婚人,知情的人無不回以冷笑,有楊兆齊任主婚人,趙老夫人即便是自己兒子的婚禮,都不願同任主婚人。

    在這片歡樂之中,有兩個人沒有笑容,一是自己的兒子成親卻一點也不開心的趙老夫人。如果兒子願意結這個親,她又怎會不開心,可是這並不是兒子想要的。

    而另一個人是曹寡婦,她不怨女兒只能為妾,畢竟以她們的家世,女兒能嫁給知縣趙大人當妾室已是天大的福分,她擔心的是女兒被擄,用以威脅趙大人,趙大人肯結這個親,女兒就真的能回來嗎?

    如果真是這樣,為什麼還未見到女兒的蹤影?

    高世娟讓喜娘帶著來到大廳時,在喜帕之下的視線只能看見自己的裙擺,直到來到大廳前,才看見身前那同樣身著喜服的新郎衣擺。

    喜樂熱鬧的奏起,但趙文睿卻不願意移動腳步踏入大廳,望著入目的豔紅,他心裡想著的卻只有那張時而嬌憨、時而迷糊,讓他萬千掛懷的面容。

    耳邊又傳來喜娘的催促聲,沒有半絲喜悅的趙文睿臉上沒有一點笑容,手裡攛緊了彩球的紅色綢帶,仍舊遲遲不肯挪動腳步。

    “趙大人,別忘了您是為了什麼成親。”

    聞言,趙文睿瞠了那喜娘一眼,原來這喜娘也是楊兆齊安排的人。

    然而喜娘的這句話,也讓高世娟來了火氣,當趙文睿終於邁開步伐往廳裡走時,她反倒扯住了手中的綢帶,不願再前進。

    趙文睿感覺到了高世娟的抗拒,也願意給她一次反悔的機會,他走回她身邊,壓低聲音說道:“世娟,以你的家世,要再找一個比我更好的男人不難,我也不妨告訴你,今天這個婚事會讓你相當難堪,我給你一個機會,讓你成為那個先悔婚的人。”

    “先”悔婚的人?他這意思是打算悔婚嗎?他不管辛小月的死活了嗎?

    發現自己竟也無意識的以辛小月來逼迫趙文睿,高世娟恨透了這樣的自己。

    高世娟的淚水洗花了滿臉的喜氣妝容,她為什麼會讓自己走到這進退維谷的境地?嫁了,得不到夫君的心,不嫁,成為世人的笑柄。

    她的心裡還在掙扎著,沒有回應,亦沒有動作。

    兩人一直站在廳外,讓楊兆齊大感不解,在場的高樂天也是一臉困惑。

    此時,在賓客之中混入一個熟悉的身影,對趙文睿點了點頭,趙文睿等的就是這一刻,他露出了放心的笑容,知道一切已就緒,他揚手制止了喜樂。

    “文睿,為何叫停?”楊兆齊眼見就要促成這樁婚事了,不明白趙文睿怎麼還想做最後的掙扎。

    “楊大人,您說要為卑職送來的另一名嬌妻在哪裡?”

    “世娟為妻,理應先拜堂,然後才以正妻的地位接受辛小月奉茶。”

    趙文睿的話讓高世娟揭下了喜帕,他不打算給她太多時間考慮,沒得到她的回應,他便想主動悔婚了嗎?

    “文睿哥,你真打算在這麼多賓客的面前給我難堪嗎?”

    從楊兆齊強迫趙文睿同意這門婚事的那天起,他便再也不曾給她一個笑容,一徑是用如此冷漠的表情告訴她,這婚姻是她要求的,她便必須忍受如此冷冰冰的他。

    “世娟,你還有機會。”

    還有機會當那個悔婚的人嗎?高世娟知道這是趙文睿給她的最後一絲溫柔,這溫柔雖是為了她好,卻十分殘酷,他正無情的告訴她,這個親他是不會結了,只是她是要做悔婚的那一方,還是被拋棄的那一方而已。

    不管她選擇的是哪一種,她都得不到他,但主動悔婚卻還可以得到最後的尊嚴。

    於是,高世娟揚手便給了趙文睿一個響辣的巴掌,本來因為趙文睿停了喜樂而議論紛紛的賓客,在刹時間全都噤聲了。

    “趙文睿,我高世娟不是非你不嫁,以我高家的財勢,下嫁你一個七品知縣是委屈。”

    趙文睿雖被打偏了臉,但摸也沒摸自己的面頰便轉正了臉,他只是伸出手抓住了她那頭的紅色綢帶,看著高世娟似還捨不得放開的手。

    在眾人的注視下,高世娟不容許說出口了卻不做,最後她還是放手了,她知道主動放手是成全了趙文睿及辛小月,而且她並不甘心,但她若不放手失去的是自尊得到的是難堪,她不容許自己變成那樣。

    “跟我回院落整理行李,我要立刻回京裡去。”將彩球綢帶丟向趙文睿後,高世娟對著自己的侍女交代道,接著便頭也不回的轉身離去,為自己保住了最後的尊嚴。

    高樂天見女兒拂袖而去,拍桌大怒,大步走到趙文睿的面前指責道:“趙文睿,你莫要不識好歹,我高樂天的女兒不容你如此欺負。”

    “高老闆,打了我一巴掌的人是世娟,悔婚的也是世娟,如今是她不要我,不是我不識好歹。”

    “你……”

    “高老闆,結這個親是為了什麼你我都清楚,但你能肯定今日過後的楊大人,還是你想結盟的對象嗎?”

    主座的楊兆齊面若寒冰,連聲音也十分冷冽,“文睿,你真能面對今日結不成親的後果?”

    趙文睿沒有說什麼,只是勾起一抹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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