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亞麗 -【桂冠無敵(錦繡前程系列)】《全文完》

慕冰至

桂冠無敵《錦繡前程６》連亞麗

鐵家娘子軍個個強勢，聰明過人又才華洋溢
唯獨感情運差到一個不行，談戀愛都沒有好下場
她早早便看清事實，決定利用自身的優勢挑戰命運
把握任何送上門的機會，努力追求屬於她的幸福
打死不願意輸，堅信她的美麗與智慧絕不會被埋沒……
可惡！那些男人若不是心盲就是眼盲
竟然屢屢讓她在約會之際碰壁，還害得她臭名遠播
唯一留在她身邊的是她的天敵，怎麼也擺脫不了
幾次正面交手的結果，都由她獨嘗失敗的苦澀滋味
而且相較於她的沒男人緣，他可說是桃花朵朵開
氣得她忘了要溫柔賢淑，反倒脾氣壞到像吃了火藥
渾然沒發現他早已是她的手下敗將，難以自拔的愛上她
不論他為她做了多少事，她還是像個不解風情的呆頭鵝
甚至深陷在「翟男魔咒」裡，妄想和他保持安全距離…

慕冰至

重感冒了  連亞麗

　　嘿嘿嘿，真的好久不見了，仔細算了算時間，正好滿一年。上回寫稿子是為了書展，而這次又是為了書展……一年竟然就這麼過了，人家的稿子都沒寫完，時間怎麼過得這麼快？

　　關於稿子遲遲沒辦法完成這件事，我對於（禾馬）的同事們真的感到萬分的抱歉，其實我私底下常常在想，江湖中人才濟濟，少我一個好像也沒差。當然，我還是有在寫稿子，只是總是修修改改，一改再改，然後改到不滿意，又重寫……

　　我沒擔心過自己太久沒出書會被遺忘，畢竟我一直是個沒什麼企圖心的人，連自己到現在究竟出過幾本書都不記得，不過稿子沒寫完，真的讓我覺得很內疚，對（禾馬）的同事很不好意思。（可見我還是有羞恥心的啦！）

　　「我？我怎麼可能有瓶頸而寫不出稿子，而是真的很忙，再加上重感冒。

　　我是個很少感冒的人，真的！雖然我看起來並不健壯，不過上回感冒可是五年前的事了。我想大概是因為我顯少與人類相處，所以什麼流行性感冒也很少會有人能有機會傳染給我。

　　再加上我一直奉行一醒來就趕緊起床穿外套的原則，只要稍微流鼻涕，我就會狂喝熱水，通常症狀很快就消失了。

　　這回我沒得新流感，卻中了季節性流感。

　　本來出版社早早就先問過我能不能寫書展的書，我也是一口就答應了，想說給自己一點壓力，這樣就不會再有借口繼續拖拖拉拉，沒想到截稿前半個月，我竟然得了重感冒，對於一個很少感冒的人來說，通常一中獎就是中大獎。

　　前陣子我真的痛苦到想把頭對切成一半，因為感覺我的頭殼裡裝的全都是鼻涕，走起路來稍微晃一下就頭疼欲裂，雙腳發軟，而且感冒不是要多休息嗎？咳得要死是要怎麼休息？光是要睡覺，才躺下來，就先咳個半天，好不容易睡著了，沒隔多久又咳醒，明明是坐在電腦前要寫稿子的，電腦一打開，我又軟在椅子上，手骨酸痛到光是想把手舉起來打字都沒力。

　　這樣是要怎麼寫稿子啦？

　　重病的時候，我一直很擔心稿子沒寫完，想到以前看人家說會拖稿，我都常常想，怎麼會有人拖稿呢？提早寫完就好了啊！

　　現在我終於明白什麼叫身不由已，就是沒辦法寫啊！覺得滿腦子的鼻涕時，實在是想不出什麼內容可以寫，我甚至洗完衣服，光是要把衣服晾起來，都得耗盡全身的力氣，晾完一件就得休息半天，才有辦法舉起手晾第二件，一臉呆滯的坐在曬衣架前，當時腦海裡想著，如果有台烘衣機該有多好？

　　當然，衣服曬太陽還是比較好啦！我可是那種耗電量低於一般家庭的節能地球住民，烘衣機這種東西沒買也沒關係，反正也不是一天到晚都會感冒到連衣服都沒辦法晾。

　　只是感冒期間，我每天都處於稿子沒寫完的焦慮中，不停的流鼻涕、咳嗽和昏睡，真的非常痛苦，希望以後還是少感冒為妙。

　　所以身體健康是很重要的，希望大家都能保持身體健康，繼SARS之後，平安的通過H1N1考驗。

慕冰至

第一章

　　城裡，鐵家大門深鎖，除了門口那高掛的狀元慶賀牌，還真看不出來這家人有得了狀元的喜樂感。

　　不過路過的人都聽到了宅子裡不時冒出幾聲夾雜著興奮的尖銳歡呼，隨即又恢復寧靜，若非明瞭鐵家人一向行事低調，不大肆宣揚也是他們的風格，還會以為自己產生幻聽。

　　前來祝賀的親朋好友和街坊鄰居全被擋在門外，說是老夫人身體不適，家中所有的人都在忙，所以送上門的禮物都由下人負責接收。

　　事實上，鐵家大宅院最裡頭的廂房裡聚集了一堆人，清一色是女性，眾人的臉上都有藏不住的喜悅。

　　「真的嗎？真的嗎？再跟我說一次。」老夫人興奮不已，淚水在眼眶裡打轉。

　　「我真的得了狀元！」說話的女孩洋洋得意，身上的男裝都還來不及換下。

　　「我知道你行，我一直都知道我們鐵家有機會，只可惜鐵家專出女人，我以為沒有男丁，我們一輩子都沒機會出人頭地了。」母親感動的伸出手，抱住女兒。

　　「不過這未免太危險了吧！大姐，有人知道你是女兒身嗎？」一旁的小妹雖然才十五歲，但也遺傳了鐵家娘子們的精明，心思特別細密。

　　儘管書生們大都因為長年在家中苦讀而顯得細皮嫩肉，然而鐵洋可是百分之百的女兒身，再怎麼裝文弱，都多了些許女性的嬌媚。

　　「唉！小妹，你真是少見多怪，我這回上京趕考，發現多的是比我還像娘兒們的書生，我連裝威武都不必，甚至有人說話比我還妖媚。」

　　「城裡真的有那種有斷袖之癖的男人？」小妹好奇的問。

　　出門見過世面的鐵洋點了點頭，「當然有，外頭的世界之大，形形色色的人都有。」

　　「我真想哪天也出去闖一闖。」

　　「還是等我們過了這關再說。」鐵家的老夫人雖然欣慰孫女女扮男裝得了狀元，但還是放心不下。「畢竟若是被人發現，這可是欺君之罪，我們還是按照原訂計劃，盡快離開城裡吧！」

　　她們不過是賭那一口氣，鐵家的男人不是死得早，就是沒出息，如果不是鐵洋這女娃兒爭氣，她們永遠都沒辦法證明女人也可以辦得到，只是依照計劃，在得到狀元後，她們就要舉家往南逃去。

　　「我已經準備了快馬。」

　　「盤纏和行李，我也都打理好了。」

　　「事不宜遲，我們得盡快起身。」

　　「我安排好了，今晚天色一暗，我們就走。」

　　一般來說，得了狀元，免不了就會有一些多事的皇親國戚或達官貴人想來喬婚事，要是真的被安排娶老婆，那肯定會事跡敗露，到時候可就吃不完兜著走。再說，紙包不住火，既然她們的目的都已經達成了，那麼快快閃人是必要的，要不然只怕會夜長夢多。

　　「一定得走嗎？」當男人當久了，鐵洋早已習慣了男人的便利，要上哪裡去都方便，如果可以當一輩子的男人，也挺不錯的。再說，這狀元得來不易，她才剛到手的名利可以讓一家子共享榮華富貴啊！

　　「洋兒，紙是包不住火的，當初我答應讓你女扮男裝上京赴考，不也要你答應了結束後我們一家都得離開這裡，免除後患嗎？」老夫人可不願意繼續冒險，這件事攸關一家子的性命問題。

　　「可是我們都已經瞞過了所有的人，仔細想想，這也不是什麼難事……」

　　「洋兒！這世上還是有明眼人的存在，你雖然扮起來像男人，但畢竟還是女兒身啊！我不單是為了你好，你要的，我已經答應你了，接下來你就得照著當初答應我的方式做。」老夫人沉重的說。

　　「是啊！騙得過一時，騙不了一世，我們總不能一輩子都在謊言中度過吧！」

　　鐵洋的母親也認為這件事應該適可而止。

　　鐵洋深吸了一口氣，也只能點點頭，畢竟這是她當初答應的。

　　奶奶原本不同意她這個冒險的方法，最後她死求活求，用盡一切辦法，總算勾起了奶奶那不服輸的因子，讓她以女兒身進行這危險的大事，不過現在的確是該收手了。

　　只是她這一走，就再也見不到翟雲了……

　　這次上京，最大的收穫就是讓她明白這世界上還是有真正的男子漢，翟雲不但有著高大英挺的外貌，更有著一身剛正不阿的傲骨，同樣是上京趕考的書生，他卻沒有其他人那種書生型的柔弱感，她還看過他打拳呢！

　　只可惜最後由她得了狀元，翟雲淪為榜眼。

　　如果她不需要落荒而逃，或許這輩子還是有機會和翟雲見面，她不求能和他有什麼未來，只求可以見得到他就好。

　　「洋兒，別再猶豫了，我們一定得走。」老夫人再度催促。

　　好吧！鐵洋看了看家人，知道自己已經沒有退路了，至少不能讓家人也跟著她一起沒有後路可走，如果她真的被逮，一家人可都是會被連誅的，她不可以那麼自私，再拉著所有的人和她一起下水。

　　「好，孩兒知道了。」雖然心有不甘，但是為了大家，她也只能認了，放棄到手的成功，即使這一切明明是她努力得來的，可是這環境並不允許女狀元的產生，她只會被冠上欺君罪名，打入十八層地獄。

　　大伙看看彼此，點了點頭。

　　這個大冒險圓了鐵家所有女人的夢，至於為什麼會進行這場豪賭？也不過就是為了爭一口氣，不過如果真的被逮了，她們全都性命難保。

　　突然，門外傳來呼喊的聲音。

　　「夫人！夫人！」

　　不一會兒，一個小婢女跌跌撞撞的跑進來。

　　「怎麼了？」

　　「不好了！我剛剛在劉家莊那頭看到一群官兵，說是要來找我們家小姐的，沒人敢問是為了什麼而來，不過聽說要抓拿欽差要犯。」

　　欽差要犯？

　　鐵洋明明是得了狀元，這不就代表事情已經被揭穿了？

　　「聽說帶隊的是個姓翟的男人。」

　　「翟雲？」鐵洋直覺就喊出這兩個字。

　　「對，就是一個叫翟雲的男人，長得挺高大的，他們正要過來，我是繞了小徑，一路沒停的跑回來告訴你們的。」

　　「快走！」老夫人立刻站起來，「我們馬上走！」

　　大伙才剛站起身，門外就出現了騷動。

　　「走地道！快！我在城外準備了馬，我們快走！」

　　三個女人都來到了門邊，回頭卻看見鐵洋仍愣在原地。

　　「大姐，快走啊！」

　　鐵洋深吸了一口氣，臉色凝重，回過神來，隨即跟上大家。

　　鐵克雲聽著奶奶鐵無敵所說的故事，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

　　「奶奶，所以她們後來逃走了？」

　　「要不然怎麼會有你？」

　　「意思是她們全都被姓翟的出賣了？」

　　「據說是這樣沒錯，鐵洋在離京前寫了一封信給翟雲，結果那信落到別人的手裡，事情就是這麼被揭發的。」

　　「照你這麼說，那封信肯定是寫給姓翟的情書。不過這應該是你掰出來的稗官野史吧！歷史上應該沒有這一段。」

　　「在男性專政的歷史背景底下，這種事當然有可能被一手遮天的掩蓋，也正因為如此，你更應該要慶幸你活在這個時代。」

　　「好了！好了！別來那套『你活在現代有多幸福』的論調，這一講下去，就沒完沒了。」鐵克雲從小聽到大，都會背了。

　　身為知名外科醫生的奶奶，在她那一代也算是少數中的少數，卻仍然認為她所享受的自由不如孫女現在來得多。

　　「不過，奶奶，我的名字不會就是因為這樣而來的吧？為什麼姑姑們一個叫萬能，一個叫不敗，偏偏我的名字這麼不稱頭？」

　　「是有點這個意思沒錯，但也不會不稱頭啊！你看，你姑姑她們的名字取得再響亮，命還不都一樣？不過我今天的重點不是這個。」

　　「要不然還有什麼？我從小到大，有哪件事讓你擔心過？我能拿第一，就絕不拿第二，我是以榜首考進高中的，今年的鋼琴大賽冠軍是我，跆拳道第一也是我，就連前幾天代表學校的烹飪比賽，我都戴上了桂冠……」

　　「你還敢說？那是因為你堂姐鐵木真在比賽前將奶油蝦排的烹飪技巧傳授給你。」

　　「但比賽的人還是我啊！堂姐又沒替我出賽。」

　　「你有鐵木真親自教授，還敢輸？」

　　「你看看，一直以來你就是給我這種壓力，什麼我們鐵家的女人樣樣強，我們鐵家的女人從來沒輸過，你沒聽過不能給小孩壓力嗎？」鐵克雲裝出壓力很大的樣子，事實上，誰都曉得，這對她來說不算是什麼壓力，鐵家的女人什麼沒有，就是聰明過人。

　　鐵無敵看著眼前還在讀高中的小孫女被她講得有些無奈，儘管平常都要孩子放輕鬆，用平常心對待所有的事，但是有時的確在話語間還是難免會帶些壓力。

　　「好、好，是奶奶不對，不過接下來奶奶要跟你說的事，可就是真的了，你仔細聽好，以後凡事都別逞強。」

　　鐵無敵摸了摸了孫女細緻的臉頰，愛憐的望著她。

　　「奶奶，我什麼時候逞強了？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我的能力範圍。」

　　「但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有一天會明白你的能力還是有極限的。」

　　搶在鐵無敵開口之前，一道幽怨的聲音從廚房門口飄來，讓人嚇了一跳，背脊一陣冷涼。

　　「萬能姑姑，你什麼時候下樓的？」

　　鐵萬能雖然也住在鐵家，不過總像是一縷幽魂，來無影，去無蹤，不時從某個角落冒出來，臉上總是露出疲累的表情，彷彿永遠沒睡好，但從來也沒見她出門工作，只知道她每天都關在房間裡與電腦為伍。

　　沒錯！鐵萬能是第一代奼女，大學念的是電機，當初正值網路起步的時代，本來以為可以闖出一番事業，沒想到和好友兼暗戀對像辛勤創業的結果，卻換來無情的背叛，對方不但拋棄她，娶了別人，還把兩人研究的成果占為已有，她從那時候開始，就整天對著電腦，足不出戶。

　　「我今天要出門。」鐵萬能一臉無奈的說。

　　「你要上哪去？我叫不敗開車載你。」

　　鐵無敵不放心大女兒獨自出門，她成天悶在家裡，一年難得出門幾回，對外界相當陌生，還是叫二女兒載她去比較安全。雖然二女兒也沒好到哪裡，正逢失戀期，但還是藉機讓她們兩人出去透透氣，整天悶在家裡也不是辦法。

　　「我不想出去。」另一道幽幽的聲音從廚房傳來。

　　鐵不敗的身上披著薄被單，一臉落寞，手裡捧著吃了一半的蛋糕，打定主意這陣子都要留在家裡療情傷。

　　「不敗，你又失戀啦？」

　　鐵萬能的臉上添了幾許同情，她們鐵家的女人就像是被詛咒，樣樣都好，事事可以拿第一，連名字都取得一個比一個囂張，就是沒人能逃得過感情的魔掌，愛情學分怎麼也修不出個結果。

　　這也是促使鐵無敵放棄讓家中女孩們出人頭地的想法的原因，不再取什麼傲氣十足的名字了，還是決定凡事從根源著手，孫女一出世，就將她取名為克雲。

　　只是鐵克雲對自己的名字很不滿意，有個無敵奶奶，還有萬能和不敗的姑姑，結果她竟然沒有霸氣一點的名字，實在很遜啦！

　　鐵不敗悶聲不響，只是吞下口中綿密的蛋糕，臉上多了兩行眼淚。

　　一切盡在不言中啊！鐵萬能是過來人，看了看妹妹，又望向侄女。

　　「克雲，你現在懂奶奶要跟你說什麼了吧？」

　　「我哪會懂你們到底在猜什麼啞謎？不過萬能姑姑，你不是要出門嗎？你真的要穿這一身睡衣就出門啊？」鐵克雲看著姑姑身上那套老式運動服，本來應該是純白的，現在已經轉成灰色。

　　「沒關係啦！還不都是一樣，只是去銀行開戶，總不需要穿晚禮服出門吧？」

　　鐵萬能一點也不在意自己的穿著打扮有什麼不妥。

　　「重點是，你也不可能會有什麼晚禮服吧？」鐵克雲忍不住酸溜溜的說。

　　她不懂，為什麼兩個姑姑老是為情所傷？鐵萬能失戀後就住在家中，過著近乎自暴自棄的生活方式，整天穿著睡衣，這副狼狽樣，哪找得到下一個戀愛的對象啊？

　　「你好歹也換件衣服，稍微打扮一下，也許在去銀行的路上會邂逅某個帥哥啊！」鐵克雲試圖誘騙姑姑改變穿著。

　　「就算真的碰上了又怎樣？我已經認命了，鐵家的女人談戀愛都不會有好下場，你看我跟你不敗姑姑就知道，總之，重點是剛剛奶奶跟你說的話，是想告訴你，我們鐵家的女人就是好強，到頭來只會苦了自己。」

　　「哪有？你、不敗姑姑，還有奶奶，明明都可以過得好好的，你們只是太悲觀了。」

　　鐵克雲可不認為自己有哪裡不好，她的確很好強，但那是因為她有過人之處，為什麼不能樣樣拿第一？既然她可以贏，就不願意輸，這有什麼不對？

　　「可是我們沒有一個人擁有幸福的婚姻啊！這不是我們悲觀，是命啊！」鐵不敗像是被定了型，永遠都是愁容滿面。

　　「人生不一定只有婚姻而已。」

　　鐵克雲雖然只是個高中生，但是想得很開，反正家中的女人沒有一個是處於婚姻狀態，每個人照樣活得好好的，不是嗎？所以她從來沒想像過自己未來結婚生子的事，但是對於戀愛，她倒是不反對多談幾次，尤其她最近已經有了對象。

　　「現在跟你提婚姻，當然還太遠，不過你要知道，鐵家女人的戀愛路都是很坎坷的。」鐵萬能皺起眉頭，露出招牌表情。

　　「為什麼？」鐵克雲學她的動作。

　　她可不認為自己有哪點不如人，她的功課好，臉蛋也不錯，就連身材……雖然不是豐滿型的，但是班上很多同學都羨慕她的纖細，再加上雪白的肌膚，她從小到大不知道收了幾箱情書，哪可能戀愛失敗啊！她都可以想像自己未來支使男友的得意樣了。

　　「拜託！我只是說出事實，才沒有辯呢！」

　　「事實是，我們姓鐵的女人感情運都不好。」

　　「那是姓鐵的『你們』感情不好，我的感情運哪會差！」鐵克雲不信邪的說。

　　「你的感情運什麼時候好過？」鐵萬能的記性可沒有因為她每天宅在家裡就跟著變差。「你幼稚園的時候喜歡那個姓白的小男生，還要我帶你去買小卡片送人，畢業典禮那天，小白還不是把花送給另一個綁著兩個馬尾的小女孩！」

　　「那是幼稚園的時候，當時我的頭髮剪得小男生一樣，那個笨蛋小男孩一直以為我是男的，所以不算。」

　　「你國中的時候喜歡那個也參加生物比賽的男孩子，結果你拿了第一名，他就再也沒跟你說過話，你忘了嗎？」

　　「國中的少年總是比較陰陽怪氣，不懂得欣賞女孩子，所以那也不能算。」

　　「你真以為上了高中就有機會嗎？」最近她們可都注意到克雲出門前停留在鏡子前的時間增加了。

　　「當然，我的機會多的是。」

　　鐵克雲認為自己正值青春年華，哪有談不了戀愛的道理？而且她一向勇敢過人，打算最近就要向對方表白，有九成的把握，對方一定會萬分感激的點頭答應與她交往。

　　「不管你怎麼想，我只是要跟你說，我們鐵家的女人在某些方面太強了，有時候男人並不欣賞這樣的女孩子，必要的時候還是得收斂鋒芒，免得把對方嚇跑了。」鐵無敵婉轉的給她忠告。

　　「要是真的會被我嚇跑，我也沒辦法啊！我就是這麼有才華，對方如果是真心喜歡我，一定會懂得欣賞我的能力，也為我感到驕傲，怎麼會這樣就跑掉？」

　　「怎麼不會？」

　　鐵不敗和鐵萬能異口同聲，默契十足。

　　「你們兩個也太有默契了吧？男孩子都還沒來追我，你們就想先嚇我嗎？」

　　「不是嚇唬你，是男人都有自尊心的問題。」

　　「男人的自尊心真的是很微妙的……」鐵萬能頻頻點頭，露出茫然的表情，彷彿永遠都搞不懂這一點。

　　「所以該裝傻的時候，還是別太聰明比較好。」鐵無敵只希望孫女將自己說的話聽進耳裡，記在腦裡。

　　「那是你們那時代的男人才有那種毛病，我可是活在二十一世紀，奶奶，你不也常說我很幸運，活在這個時代，所以我一定不會有那問題的啦！」

　　「克雲，你別不信邪，這不是邪門不邪門的問題，而是自古以來都一樣，很多男人還是以為他們是達爾文進化論底下的優勝者，如果他們發現自己比女人遜色，就會把女人視為仇敵……你一定無法想像被自己喜歡的人當作仇人的感覺。」鐵萬能可是有切身之痛。

　　「愛一個人當然不能當他的敵人，我一定會讓他真心的喜歡上我。」

　　鐵克雲才不相信奶奶跟姑姑們說的那一套，既然她是活在現代的女孩，一切就應該按照現今社會的規則來走，都已經是男女平權的時代了，有長眼的人一定會欣賞美麗與智慧兼具的她，她才不要為了男人裝傻呢！

慕冰至

第二章

　　「你知道嗎？鐵克雲竟然跟趙家興告白！」

　　校園裡傳出了流言，誰都不敢相信校花兼學生會會長的鐵克雲竟然大膽的向人告白。

　　「什麼？真的假的？」

　　「真的！」

　　「趙家興是誰啊？」

　　「就是上次那個文學比賽的第二名啊！」

　　「第二名？鐵克雲不是第一名嗎？她竟然看上第二名？」

　　眾人皆知，天才鐵克雲不論參加什麼比賽，都是拿第一，從來沒有拿過第二，以她的身份地位，怎麼看得上比她差的人？

　　「趙家興在那篇文章裡提到他從小由奶奶一手帶大，她說是被他和家人之間的感情感動了。」

　　「原來第一名這麼容易就被感動。」

　　也是啦！少女們各有喜歡的菜色，或許鐵克雲就吃這一套，但重點是……

　　「趙家興怎麼回應？」

　　「他有可能不點頭嗎？又不是瘋了！再怎麼說，鐵克雲也長得挺正的。」

　　說得也是，眾家小孩子紛紛點頭，不得不承認鐵克雲的確擁有了上天的寵愛，除了功課好以外，還擁有那種日系少女夢幻型的臉孔，少年們哪能抵擋得了？

　　「但她也是有煩惱的。」

　　所有的女孩有致一同的轉頭，望向發言的人。

　　「克雲！」

　　大家都驚訝得瞪大了眼。

　　「你還有什麼好煩惱？是家人反對你談戀愛嗎？」

　　畢竟在這種升學主義掛帥的社會，家長通常不會太贊同學子們談戀愛。

　　「才不是呢！」鐵克雲翻個白眼，雖然家人都不看好她的戀愛，還盡說一些不實際的過來人心得潑她冷水，但是還不至於打擊她的信心，她現在缺少的是約會時要穿的服裝，因為打算要破除魔咒，第一次紀念會就把對方迷得神魂顛倒，所以她決定要做足事前的準備工作。「我星期六就要去約會了，到現在還沒有決定好要穿什麼。」

　　「哇！這的確很重要。」

　　少女們最期待的就是第一次約會了，而服裝確實是非常重要的一環。

　　「我有帶最新的少女服裝雜誌。」

　　「太好了，拿出來，大家討論一下。」

　　「你缺什麼？我明天幫你帶來。」

　　「我有一件類似的裙子，我明天也帶來給你試穿看看。」

　　少女們七嘴八舌，全圍在鐵克雲的身邊，熱情的贊助服裝和配件。

　　戀愛嘛！少女情懷總是詩，這詩篇裡總不能有個穿著俗氣的女孩現身，再加上鐵克雲好不容易有了對象，大家也想盡點心意，看看這位天才少女的初戀是否會跟她的人生一樣所向無敵。

　　鐵克雲穿著和同學們精心研究出來的漂亮服裝，甚至在同學的大力贊助下學會了化淡妝，完全是精緻的日系少女卡哇伊風打扮，當她出現在街頭時，立刻感受到四周人們的欣賞目光，便知道自己的模樣是絕對沒問題的。

　　所以囉，她都這麼努力了，哪裡還有戀愛失敗的可能？奶奶跟姑姑她們的失敗戀愛史絕對是因為她們努力不夠，她是絕對不會重蹈覆轍的！

　　她還參考了同學們的意見，規劃出最完美的約會程序，先去遊樂場玩，靠遊戲的歡樂氣氛來沖淡第一次單獨約會的小尷尬，等氣氛好一些，再一起去適合學生，不昂貴，但裝潢新潮，又可以吃得飽的餐廳，好好的吃頓飯，吃完飯再看一場充滿浪漫氣氛的愛情電影。

　　太完美了，她人生中的第一次約會一定也是最棒的約會。

　　不過鐵克雲才來到遊樂場，就發現趙家興遲到了。

　　沒關係，她不能太苛求，奶奶也說過，鐵家的女人談戀愛就是太強勢，她可不要為了這幾分鐘的延遲而放棄遇上好男孩的機會，以趙家興文章中所提起的家人情感，跟她非常相似，她也是非常愛她的家人，所以愛家的人一定不會是壞人。

　　在等待趙家興的時候，鐵克雲先去買飲料，等在她前頭買奶茶的男孩很高，理著一頭很酷的短髮，非常有形，她一直望著他，平常很少出門閒逛，來到這最熱鬧時髦的街頭，覺得往來的人都好有型，以前她從來不會注意這些，今天還真是開了眼界。

　　「洋，你看！那個小女生一直在看你呢！」

　　突然，一個小辣妹闖進了鐵克雲的視線範圍，一手親暱的拉著那男孩的手，另一手指著鐵克雲。

　　是啊！她是在看那個帥哥沒錯。鐵克雲愣了一下，皺了皺眉，扯動嘴角，外加聳肩，但也沒將視線收回，如果她這時假裝自己沒在看人家才奇怪吧！帥哥有女朋友是很自然的事，就像人家都稱她為小美女，從今天開始，她也會是個有男朋友的人。

　　雖然趙家興沒有那個帥哥搶眼的身高，也沒有那位帥哥迷人的臉孔，穿著更不可能像那個帥哥一樣時髦帥氣，但她欣賞的是內在和文采，一想到想到趙家興以後可能會寫情書給她，她就開始有些暈陶陶了。

　　等她拿到了飲料，趙家興也氣喘吁吁的趕到了。

　　「對不起，我遲到了。」

　　「沒關係，我趁你還沒來，先幫你買了飲料。」鐵克雲笑吟吟的說，將飲料遞到他的面前。

　　趙家興接過飲料，眼裡閃著感動的光芒。

　　其實自己是有能力可以當個體貼溫柔的好女友。她心想。

　　一開始還不錯，經過第一次的告白之後，趙家興很明顯的對於第一次約會是有些忐忑不安的，還好遊樂場的歡樂氣氛確實是抵消了不少尷尬。

　　鐵克雲滿足的打完地鼠，望著上頭的電子計分板，那兒列出了她剛剛的分數是這台機器有史以來的最高分，她有些得意，連趙家興都為她拍拍手，她和平常一樣非常享受拿到第一之後的榮耀。

　　一旁的賽車遊戲，八個人可以同時競賽，還空著兩個位置。

　　「我們玩賽車好不好？」

　　「好啊！」

　　坐進了模擬的賽車車體裡，投進代幣，畫面上出現了倒數的數字，鐵克雲的腎上腺素開始分泌，那股穩要拿第一的氣勢始終沒消退，而一開始她的確是領先的，只是並不是很滿意那領先的距離，因為她旁邊一直跟著一輛車，跟她不分上下的拉鋸著，第一個階段確實是她領先，但兩人幾乎是同時通過計分點，所以是由電腦判定她在此時領先，到了第二個計分點時，兩人還是以近乎同時通過的姿態闖進第三關，可是她竟然變成第二。

　　沒關係！鐵克雲告訴自己，這是她第一次玩，還沒跑完，肯定還有機會贏過來。

　　但是到了終點，她還是和對方差不多時間闖過終點，結果竟是……她輸了！

　　她拿第二名？不會吧！這機器肯定有問題，她明明跟那個人是同時衝過去的，為什麼她輸？一定是算錯了。

　　「你好厲害，第一次玩就可以拿第二，我第七名呢！」趙家興為她熱烈的鼓掌。

　　鐵克雲的嘴角微微抽動，擠出不太自然的笑容，卻非常肯定的說：「我要再玩一次。」

　　「好啊！」趙家興點點頭。

　　鐵克雲轉頭，用電腦快速的掃過一旁其他六位參賽者，她一眼就認出了那個坐在最遠的位置上的男子，他不就是剛才買飲料時站在她前面的那個帥哥嗎？

　　那男的也望著她。

　　穿著超短迷你褲和小背心的小辣妹站在他身邊，嗓間尖銳的說：「你好棒喔！我第八名耶！我都不會開，不過這個好好玩喔！我們再玩一次，好不好？」

　　太好了！鐵克雲心想，還有一次扳回來的機會，她可不容許生命裡有什麼可以贏卻沒有贏的情況發生，她明明是會贏的啊！

　　快速的投入代幣，她認真的抖了抖雙臂。這種簡單的遊戲，她哪有輸的道理？

　　雖然她沒有駕照，但這是賽車遊戲啊！不過就是開著車轉轉彎罷了，判斷好最佳角度過彎，贏面一定大的啊！

　　第二回合熱戰開始，她加足了油門狂飆，一向是和對方纏鬥著，這回她竟然比第一次玩還落後了將近半個車身，怎麼可能？她明明已經有了一次經驗，這回應該會更熟路況，更有贏面啊！結果她竟然比先前輸得更多，一股不服輸的惱火衝上腦門，在最後一個彎道時，她眼見情況不妙，乾脆過彎下踩煞車了，直接撞向對方的車尾，靠撞車來替自己減速。

　　果然，一屁股把人家的車子撞翻，她再加速衝過終點。

　　贏了！她捂著嘴巴，遮住得意的笑容，用眼角餘光瞥向那頭的男子，只見帥哥那對深邃的眸子正冷冷的望著她，像是看穿了她剛剛的詭計。

　　「洋，都是那女的撞你啦！這回不算，你明明一路領先，再一次，再比一次！」小辣妹不高興的替男友打抱不平。

　　那男的沉默不語，直接將代幣投進了投幣孔，轉頭挑釁的望著她，像在等著她再比一回。

　　比就比啊！

　　鐵克雲最見不得人家挑戰她，更何況她明明就沒有輸的道理，剛才那回算是她大意，第三次總沒道理再輸了吧！

　　她也跟著投進代幣，這回肯定要贏得光明正大。

　　第三次的交鋒戰況非常激烈，兩人互不相讓，從頭到尾都死咬著對方不放，到了終點……鐵克雲又輸了！

　　她真的火大了，忿忿的扯下脖子上的時髦領巾，摘下頭頂的帽子，順便還拉起了袖子，她認為一定是這些多餘的裝扮害她整個人不自在，導致這不被容許的失敗的發生。

　　第四回合，第五回合，第六回合……到了第十一回合時，趙家興說話了。

　　「鐵同學，等一下我們不是還要去吃飯嗎？」

　　「晚一點吃不會怎樣吧？我正在比賽耶！」鐵克雲雙眼一瞪，不滿的怒斥他，壓根兒忘了她本來打定主意要當個溫柔女友的事。

　　「好，但是我的代幣已經用完了。」不吃飯也行，但是這樣玩下去，他的零用錢可是會花完的。

　　鐵克雲二話不說，拿出錢包，掏出五百元。

　　「這錢給你，去幫我換代幣。」

　　趙家興恭敬的接過五百元鈔票，快步跑向櫃檯，換來了一堆代幣。

　　鐵克雲連看都沒多看他一眼，十一回合裡，她竟然只贏了五次，其中一次還是她沒品的把人家的車子撞翻了才贏的，她居然讓對方贏了她六次，這怎麼行？她一向都穩拿第一的啊！

　　再比！她不信連賽車這種小事，玩了十一次，她還會輸！

　　還好小辣妹不時敲邊鼓，慫恿那男的繼續跟著比賽。

　　鐵克雲坐在那仿賽車的座位上，坐了這麼久，屁股都麻了，但她就是不肯結束這場漫長的比賽。

　　飯可以不吃，但電影票不是已經買好了嗎？難道也不看了？

　　趙家興眼看離電影開場的時間越來越近，不免要催促她快快結束這賽車遊戲，繼續進行兩人的初次約會。

　　「鐵同學，電影快開演了，我們應該要走了吧？」

　　「你自己去看吧！我還想繼續玩。」

　　「可是……你已經玩很久了。」

　　「你怎麼這麼囉唆？我還沒玩夠呢！」鐵克雲不耐煩的回應。

　　就這樣叫她走，她怎麼甘心？

　　她一定要狠狠的重擊對方一次，傚法拓海的精神，讓對方看不到自己的車尾燈為止，豪氣干雲的大贏對方一回，她才能走。

　　「我自己去看嗎？」

　　「但是電影票的錢……」他已經先付了啊！

　　「這錢算是我賠償你的！」鐵克雲又掏出一張五百元，打發趙家興 ，反正她時常領獎學金，這點小錢還不看在眼裡，但是賽車比賽一定要贏，這面子她可輸不起。「剩下的錢給你買爆米花和可樂。」

　　反正她今天卯足了勁，非贏不可，不贏是不會走的。

　　趙家興一開始還是待在她身邊，又看她比了三場，三戰兩敗，她的表情越來越難看，今天剛開始約會時的笑臉早已不復見，那說著欣賞他許久，希望可以跟他交往的女孩像是變了個人，眼看她快要翻臉了，他嚇得趕緊離開，在電影開演前急急閃進電影院。

　　鐵克雲則壓根兒忘了他的存在，把身上所有的代幣都花光了，還想再拿錢去換，這才發現自己一共只帶了一千元，而她剛剛已經把剩下的五百元拿給趙家興了。

　　「她沒錢了耶！她把代幣用完了。」小辣妹高聲喊著。

　　比來比去，小辣妹都比趙家興死忠，至少人家全程都熱情的為那傢伙高聲加油，就趙家興沒耐心的跑了。

　　連談戀愛的對象，她都輸給那傢伙。

　　「你比不過他的，尋洋可是法律系的高材生，他什麼都厲害！不管比什麼比賽，他從來沒輸過，你是絕對贏不了他的，像這種賽車小遊戲，他更是不會輸的。」小辣妹一點也不害臊，當著鐵克雲的面，直接誇獎那位大帥哥。

　　「法律系？」鐵克雲揚起眉頭，一臉不服氣。

　　「是啊！他念的是名校喔！還是當年的榜首呢！」

　　鐵克雲的眉頭揚得更高了，冷冷的掃了那個帥得可以進演藝圈的男孩一眼，接著站起身，忍著因為坐了好幾個小時而酸疼的屁股，踩著傲然的腳步離去。

　　哼！不過就是法律系的大學生嘛！

　　有什麼了不起的？

　　「克雲，我找到了你要找的人，你來看看。」

　　鐵萬能的聲音自房間裡的電話響起，鐵克雲按下對講按鈕。

　　「我馬上過去。」

　　放下手上的書本，鐵克雲立刻奔至姑姑的房間。

　　五台電腦並排在房裡的一面牆邊，鐵萬能坐在有滾輪的椅子上，忙碌的滑來滑去，一下用這台電腦，一下用那台電腦，只見她進門，便手指著自己眼前那台電腦的螢幕。

　　「你要找的人，是不是這個？」

　　鐵克雲快步走上門服務，盯著螢幕上的人，一眼就認出了那有著桀驁不馴的表情的美男子。

　　「就是他！」

　　「他姓翟耶！」鐵家人對姓翟的人始終有著莫名的敬畏，而且特別當心。「翟尋洋，是媽那所學校的法律系學生，當年的榜首，學業成績很不錯，一路下來，領過的獎還真不少，不過我用他的名字上網搜尋到最多的是女孩子在討論他的討論串，看來他是個挺受歡迎的風雲人物。」

　　「那些女的都瞎了，這男人有什麼好？就算他姓翟，我也不怕！」

　　一副跩得二五八萬的，根本就是個痞子。

　　「這不是你的菜？」

　　「我哪會吃這麼難吃的！」

　　她欣賞的是陽光、可愛又孝順的男孩子，對這種自以為很酷的男孩子才沒有興趣咧！

　　「那你愛吃的那一道呢？那個趙家興，你不是跟人家告白了嗎？」

　　「你怎麼知道？」

　　「我上網查了一下，你不知道，不管是什麼八卦消息，總會有學生在自己的網志中提起，就算是用隱藏的密志，我還是可以查得到啊！」鐵萬能解釋，她宅神的名號又不是叫假的，雖然整天宅在家裡，不過網路世界裡的東西可沒一樣難得倒她。

　　「那你沒查到我跟他早就吹了嗎？」

　　「真的在第一次約會就掛點了嗎？」

　　「他沒耐心啊！我正在跟人比賽車，他一會兒催促我吃飯，一會兒催促我去看電影，真是煩死了。」

　　「所以你們之後沒再聯絡，他就交了新女友了。」

　　「趙家興有女朋友了？」這麼快就另結新歡，那男人也太容易把了吧！鐵克雲出現不爽的表情。

　　「嗯。」鐵萬能又按了下另一面網頁。「你看，他和新女友去餐廳吃飯的合照，看起來一副兩小無猜的樣子。」

　　照片裡，兩人沒有熱情的相擁，雖然是並肩立正，但是含蓄又曖昧的笑容已然訴說著情愫。

　　可惡！鐵克雲別開眼，暗罵一聲。那沉浸在甜美戀情裡的人本來應該是她啊！

　　都是那姓翟的程咬金搞砸了她的戀愛初體驗，害她在第一個場景裡就毀了第一次約會。

　　「我才不管他咧！我要回房唸書了。」

　　「你真的決定要提早考試？」

　　「對，我還剩一個月的時間，一定會考上的，你放心好了。」

　　「我是放心啊！但你本來是想學醫的，突然決定要改念法律系，是因為……」鐵萬能又把螢幕切換到翟尋洋那一頁。

　　鐵克雲盯著畫面上的男子，眼睛閃過一道光芒，嘴硬的說：「不，才不是為了他！」反正她這張嘴巴特別能辯，要掰出任何理由都難不倒她，念法律系似乎也很適合啊！

　　「我只是覺得生死有命，當醫生要承擔的壓力太重了，你看，奶奶的年紀那麼大了，還得那麼辛苦，人家一來求，她便要加班看診，連想休息一天都難，所以我覺得還是念法律系比較好，反正為人伸張正義也是很重要的一件事。再說，你們不都說我好辯嗎？做這行似乎也挺適合的。好啦！我回房唸書了。」

　　她轉身，離開房間。

　　鐵無敵可是台灣最有名的外科女神醫，至今還在大學裡任教，她一生為了醫學奉獻出自己的一切。

　　原本鐵克雲要念醫學系，繼承奶奶的衣缽，沒想到突然志願大轉向，這下子不但越級還跨組，為了賭這口氣，她可是拼了。

　　考試對她來說一點都不難，總之，她會向那傢伙證明，她一點都不差。

　　查出了那男人的來頭，她決定要姓翟的難看一下吧！這當頭就靠她鐵克雲來刷洗鐵家人的屈辱，她一定會讓那個姓翟的吃鱉的。

慕冰至

第三章

　　現代女神醫鐵無敵的孫女以高二生的身份越級跨組還是榜首的消息傳遍了校園，開學當日，許多人都想親眼目睹無敵美少女的廬山真面目，因為就算是年過六十的鐵無敵刻劃著歲月的臉上都可以隱約看出年輕時的美貌，她的孫女應該也很正點才對。

　　「我查過網路上的照片，只有一個字……正！」

　　「是正翻了吧！我也看了啊！她們學校校慶時拍的，根本就是校花。」

　　「現在本校校花又要換人當了。」

　　「快快快，在A3大樓，她已經到了。」

　　一些人聞風趕至新任校花出沒處，而渾然不知自己已當上校花的鐵克雲則是一臉嚴肅的跟在奶奶的身後。

　　「鐵教授，你們一家娘子軍真是了不起，尤其是你這孫女，在大考前夕才轉組跨級考試，竟然還可以榮登榜首，真是厲害。」

　　「哪裡。」鐵無敵露出欣慰的神情。

　　「克雲，看來你的考運真的很不錯。」

　　「我從來都不是靠運氣的。」鐵克雲立刻糾正，「我一切憑實力，你們以後就會知道，路遙知馬力。」

　　老師發現自己有些失言，連忙說道：「當然，當然。」

　　「克雲，我下午還要看診，你自己可以回去吧！」

　　鐵無敵正好早上有課，順便帶著孫女參觀校園，也拜訪一下好友。

　　「奶奶，你覺得我有可能會迷路嗎？」鐵克雲反問。

　　「學校裡一堆人對你有興趣，你自己小心點。」

　　「放心吧！那種無聊人士見多了，我沒事會早點回去的。」鐵克雲轉身，瀟灑的離去。

　　她環顧校園，告訴自己，這就是未來她要待的地方，不過不管在什麼地方，她的目標都只有一個。

　　「學妹！學妹！」後頭傳來了叫喚聲。

　　因為沒有指名道姓，鐵克雲不知道是否在叫她，於是繼續朝校門口走去。

　　「那個考上榜首的學妹！」

　　鐵克雲停下腳步，卻沒有回頭，聽著一陣腳步聲跑近，然後有兩個人氣喘吁吁的來到她的面前。

　　「學妹，我們想帶你參觀校園。」

　　「不用了，我參觀過了。」

　　「我知道，你剛剛跟無敵教授大概逛了一圈，但教授畢竟整天不是看診就是上課，再說，她也不熟悉我們法學院的地理位置，更不會知道校園裡還有什麼新奇有趣的事物，只有我們學生才知道。」

　　「對啊！我們還知道校園附近好吃的店家。你來上課，總會肚子餓吧！」

　　「不用，我是來上課的，不是來吃喝玩樂的，要吃東西，便利商店都買得到便當，不勞你們費心。」鐵克雲冷冷的說。她也有玩心，但是可沒傻到要跟這種擺明了有其他目的的假好心學長廝混。

　　「學長只是一片好意，畢竟你是新生。」

　　「你確定你能當我的學長？或許我都考上律師執照，你還在這裡騙無知的小學妹呢！我看你還是上網放些不實照片，騙騙幼齒的國中生比較實在，別把你的時間浪費在我身上。」

　　鐵克雲繞過他們，繼續往前走，聽到後頭兩個男孩輕聲咒罵的聲音，也沒再回頭看他們一眼。

　　這種人她見多了，考進這所學校，她可沒打算要跟這種白癡鬼混，她對戀情依舊是有憧憬，不過絕不會浪費時間在那種整天只想把馬子的人的身上。

　　誰都無法讓她停下腳步，除了……眼前那個騎著機車、載著小辣妹的男子！

　　鐵克雲實在很難忽略那個全身粉色和黑色組裝而成的歌德式龐克辣妹裝扮，小辣妹對短得跟腰帶沒兩樣的短褲似乎有著無法抗拒的喜愛，每次見到她，總是穿著小短褲或小短裙，搭配那一臉蒼白似鬼的濃妝，教人想不看她都難。

　　而一見到她，再往她的身邊看，果然就看到了翟尋洋，他身邊還跟著幾個也是騎著機車的男同學。

　　他穿著一身皮衣輕裝，就算戴著全罩式安全帽，高大的身形依舊帥氣十足，但鐵克雲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就是那個賽車比賽時打敗過她的痞子。

　　「洋！你看，那女孩子，不就是上次跟你一起玩賽車的那個嗎？」

　　鐵克雲不知道是否要讚揚龐克少女的好眼力，不過對方的確是認出了她，而且還直接跟她說話。

　　「嘿！小女生，你的男朋友也念這裡啊？」

　　龐克少女個性直爽的朝她揮手，即使隔著一段距離，也完全不打算壓低嗓門，還直呼她為小女生。

　　鐵克雲仔細的打量對方，不覺得這個小辣妹的年紀有多大，只是她要走去拾車，剛好會經過他們兩人，所以她等走近一些，才冷冷的開口，「我不是小女生，而且我念這所學校。」

　　「你？你還這麼小。」龐克少女一副不敢置信的樣子。

　　翟尋洋的同學像是想起了什麼，伸手指著鐵克雲，大聲喊道：「啊？你不會就是鐵無敵的孫女，今年的榜首吧？」

　　「那個越級考上榜首的天才無敵美少女？」另一個人馬上脫下安全帽，猛盯著她的臉。

　　鐵克雲斜睨了他們一眼，沒打算再多說什麼。

　　「她真的可以進你們學校嗎？」龐克少女驚訝的問。

　　鐵克雲被惹毛了，馬上反問，「為什麼不行？」

　　「你……上回看到你的時候，你好像……連賽車都不會開啊！」

　　她看起來不過就是個和小男生約會的小女生，而玩起電玩來一點也不服輸，這樣的人竟然也要念法律系？

　　「要再比嗎？」鐵克雲受不了了，立刻瞪著翟尋洋，「我可以破例再跟你比一次。」

　　「不用了。」翟尋洋慢條斯理的拿下安全帽，連撥都不用撥，一頭有形的頭髮完全沒有被安全帽擠壓到變形。「我現在喜歡騎真的車子，假的，我就不玩了。」

　　「尋洋，她也玩不成真的車子啊！她看起來那麼幼齒，應該還不到考駕照的年紀吧！」另一個男生補充說明。

　　鐵克雲又是一陣氣怒。她的確是沒到考駕照的年紀，這可不是她能提早改變的，但是她不會這麼輕易的認輸。

　　「我剛上大學，可不像你們這麼有時間，整天騎著機車亂晃，我有比這還重要的事等著我做。」

　　「那你不就很無聊？年紀輕輕，整天只知道死讀書。」小辣妹的臉上還流露出同情。

　　「難道我的青春就要像你們這樣輕易的揮霍，不能有其他更積極的作為？有些人選擇渾渾噩噩的過日子，我則選擇努力的充實自己，以後能為其他人做更多的事，我不想放任自己混吃等死，有什麼錯嗎？」

　　一群人不禁愣住，怎麼也沒想到一個小女生竟然可以說出這番大道理。

　　「你又懂什麼叫等死了！有些人只是選擇自己想過的生活……」龐克少女突然也跟著激動起來。

　　「騎著車到處逛，這就是你們想過的生活？拜託，地球暖化很嚴重，我看你們還是多搭乘大眾運輸工具吧！」鐵克雲毫不客氣的說。

　　「反正地球都已經暖化了，也不會是我們造成的啊！再說，如果地球要毀滅了，你還想伸張正義？還清高的說要念什麼書？」龐克少女的嘴巴也沒停過，硬是要佔上風。

　　「所以明知一切將會毀滅，就再也不做任何努力嗎？農夫不用種菜，餐廳也不用開門，大家現在就開始餓肚子，一起等著地球毀滅，是嗎？這算什麼？你要選擇這樣過日子，就去吧！我只知道在一切還沒定數之前，會努力盡我的本分過日子。至於那些不自愛的人，也許他們不是對生死沒有感覺，而是因為他們的生死是不會有人在意的，所以把時間浪費在無謂的事情上頭，覺得自己的青春沒有留白，事實上，他們的生活才是空洞得教人覺得可憐。」

　　至於那些不自愛的人，也許他們不是對生死沒有感覺，而是因為他們的生死是不會有人在意的，所以把時間浪費在無謂的事情上頭，覺得自己的青春沒有留白，事實上，他們的生活才是空洞得教人覺得可憐……

　　小紅的腦海一直浮現那個名叫鐵克雲的女孩說的話。

　　強風呼嘯中，騎機車的翟尋洋看著前方，「你要不要回醫院？」

　　「我不要！」小紅躲在他的背後，大聲喊著。

　　「但是這樣拖下去，對你沒有好處。」

　　「我知道我自己要什麼。」

　　行進中的機車緊急煞住，小紅用力抱著他的腰。

　　一等機車停穩，翟尋洋撥開她的雙手，下車，面對她。

　　「你想要的只是逃避，不過這不是辦法！你撐得越久，只是讓病情越嚴重……還是你擔心錢的事？我跟你說過，我會替你想辦法。」

　　「誰說的？我現在明明就好好的，又沒有怎樣。」

　　「我們都知道你並不好。」「你知道什麼？你只是被那個小女生影響而已。你明明也知道這是我要的，如果我真的一定得死，也不想死在醫院裡啊！我並不想回醫院等死，她不過是講了一堆大道理，你就忘記我的需求了。」

　　「有時候你決定的事，並不見得是正確的。」

　　「那就讓我錯一次，有什麼關係？我都已經這樣了，為什麼在我有限的生命裡，還要被你們的規範綁住？你以為我活得很開心嗎？我只想留住現在就好了，就算我勉強被救回，也只會是個廢人，那不是我要的！」

　　「小紅，我們都已經不再是十幾歲的小孩了，你真的決定要這樣過日子嗎？」

　　「對，我就是決定要這樣過。」

　　「那我以後不會再陪你了。」

　　「為什麼？」

　　「因為我發現我也有想做的事，我想做的事不見得是整天陪著你玩，看著你一天比一天虛弱，我並不好過。」

　　「拜託！你怎麼真的被那個小女生洗腦了？」小紅氣得大叫，努力想扭轉他的想法。「我們不是一直過得很開心嗎？每個人都有自己選擇的生活方式，這樣可以讓我們活得更快樂，不是嗎？」

　　「你真的快樂嗎？我不管你是不是真的快樂，要我這樣看著你選擇慢慢的死去，我快樂不起來。」

　　「洋，你把事情想得太複雜了，當初我們不是決定了要順其自然嗎？船到橋頭自然直嘛！沒辦法解決的事，為什麼就不能算了？」

　　「這就是你的決定嗎？就這麼算了？」翟尋洋用充滿指責的眼神看著她，非常不能接受。

　　「好端端的出來玩，你為什麼要一直提那些不開心的事？對啊！我就是這樣，不管怎樣，你都救不了我，只會在我需要你的時候指責我，難道就是在幫我嗎？」

　　小紅氣憤的脫下安全帽，直接擺在他的車上，轉頭就走。

　　「你知道我是為了你好！」翟尋洋看著她的背影，大聲的說。

　　「但這不是我要的方式，你根本不知道什麼才是對我好！」

　　鐵克雲以為上了大學，應該可以有更多的機會談戀愛，哪知還是屢屢在約會的時候碰壁，久而久之就成了一種常態，鐵家所有的人都見怪不怪。

　　「沒關係，克雲，我們鐵家女人的感情運本來就不好。」鐵不敗在出門前看到克雲獨自坐在窗邊看書，還不忘安慰她。

　　「不敗姑姑，可是我很努力啊！我從來沒把別人拒於千里之外，我跟你和萬能姑姑不一樣，遇上有可能的對象，我還是給人機會，出去約會，甚至連裝傻都試過了，可是我發現我根本沒辦法遇到對的人。」

　　「其實有時候像我們這樣也不錯，你萬能姑姑上網找尋自己的快樂，奶奶從救人當中找尋自己的價值，我也找到了解脫的方式，你總也會有你自己的辦法，反正人生當中不是只有戀愛這一項。不多說了，今天是好日子，我得早點出門。」

　　鐵克雲的感覺，身為姑姑的鐵不敗當然懂，戀愛失敗後，她老是處於悶悶不樂的狀態，當年曾被稱為文壇新星，寫過幾本膾炙人口的暢銷書後，卻因為一次又一次的失敗戀情而大受打擊，原本打算要結束自己的生命，卻被身為醫生的母親狠狠的痛罵一頓，為了不讓她繼續消沉下去，每天與生命搏鬥的母親將她帶到太平間，看著失去親人的人在那兒哭天喊地的情景，鐵不敗突然燃起了希望，主動伸出援手，安慰那些失親的人。

　　沒多久，她便加入殯葬業，文筆一流的她寫起祭文，看過的人都為之噴淚，再加上她從小就時常得到演講比賽的冠軍，主持起葬禮，可說是真情流露，很快的就成為殯葬業的天後，人人都搶著要她主持，所以每逢好日子，她就特別忙。

　　怎麼說？行行出狀元吧！

　　鐵家的女人就是個個都有那麼一點點與眾不同的長才，最厲害的是她們在各個領域一向都是最強的那一個，只可惜丘比特的愛神之箭永遠都射在錯的人身上，要找到合適的另一半，似乎是一輩子都不可能發生的事。

　　「我也要出門上課了。」

　　鐵克雲決定把所有的心思都擺在學業上，反正戀愛這一項每回都失利，她也有些習慣了，反倒是在課業方面，她向來都是所向無敵的，當初考上法律系，也是為了賭一口氣，但令她感到悶悶不樂的是，每回遇上翟尋洋，她似乎不像平常那樣吃得開。

　　她尤其嫉妒他的桃花朵朵開，光是這一點，她就輸得一敗塗地。

　　翟尋洋看起來也沒很認真的唸書，功課卻還是沒有退步，而且冤家路窄……

　　「喂，你來上課啊？」

　　龐克少女依舊是一身勁裝，儘管氣溫下降，褲子仍然短到不能再短，只是多加了一雙高及大腿的長靴，看起來一樣是酷得很。

　　很顯然的，她又是來等翟尋洋的，只是每次見到鐵克雲，都會跟她打個不像招呼的招呼。

　　鐵克雲本來想裝作不認識她，但是就算冷臉相對，她也不當一回事。

　　「不是，我是來逛街的。」鐵克雲沒好氣的說。

　　「哈！還有心情說笑話。你哪懂得什麼叫逛街啊？你整天都悶著頭唸書，難道不想交男朋友？」

　　「你怎麼知道我沒有男朋友？」鐵克雲不服氣的反問。

　　「我是不知道，只是我覺得你交男朋友的運氣很差，聽說你約了好幾次會，都失敗了，怎麼會這樣呢？就連上次跟你一起去玩賽車、後來走掉的那個，那個看起來一點也不稱頭，你怎麼會跟那種人在一起啊？」

　　奇怪了！怎麼這小辣妹什麼消息都知道？鐵克雲心裡很不是滋味，臉上的表情還是裝得若無其事。

　　「那個才不是我的男朋友咧！」

　　趙家興只是她曾經約會過，卻沒有真正交往過的對象，怎麼說是男朋友？

　　「那種男人的確是帶不出場。」

　　「要象翟尋洋那樣嗎？我才不懂，那種痞子有什麼好？」他除了帥一點以外，還有什麼可取的地方？

　　「我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還直勾勾的望著他老半天，光是你們學校，就不知道有多少女孩子喜歡他了。他真的很帥啊！你看不出來嗎？」

　　「我的確看不出來。」講到翟尋洋，她便恨得牙癢癢的，前陣子她領導的一個小組研究，研究專題在送出之後竟然被打回票，原因是幾年前已經有人做了一樣的研究，那人竟然是翟尋洋！

　　簡直把她氣翻了，她所想的點子竟然被翟尋洋搶先一步，還好她臨危不亂，又找了個題目來做，要不然就要開天窗了。

　　「他其實人很好。」

　　「那不關我的事。」她只知道翟尋洋是個敵人，他才不會是個好人。

　　「總之，你不懂啦！如果跟他交往，他會對女孩子很好。你要找男朋友的話，就要找這種的，要不然像你這種小女生，很容易被騙。」

　　「我看你才被騙了吧！一天到晚跑來學校等他，你怎麼不待在家裡等著他爬過去陪你？當女人就不能有志氣一點嗎？天天自己送上門，你是沒別的事好做了嗎？」

　　「我是啊！而且我就是願意為愛犧牲，就是喜歡倒貼，所以他才被我抓得牢牢的。你還小啦！在愛情的世界，尊嚴是不值錢的，只有真心才是最重要的，真的喜歡一個人就會為他付出，就算是我來等他下課，又有什麼關係？最後他還不是乖乖的送我回家？」

　　鐵克雲雖然表面上假裝不屑，心裡卻認為龐克少女講的話似乎也有幾分道理，她會不會就是因為太強勢了，所以沒有一次戀愛談得成？

　　她已經很盡力的想交個男朋友了，但是再怎麼努力，好像都沒有用，她每次的戀愛，總是在第一次約會就泡湯，繼趙家興之後，她又先後跟四個人約過會，可是聊過幾句後，大家就硬是把話題轉到她身上，繞著她的天才本事打轉，開始問她，當初是怎麼唸書的？以後打算出國嗎？講來講去，都不像是在戀愛，反倒像在專訪。

　　不管了！今天晚上她又有個約會，這次只許成功，不許失敗！她總要跟同一個人有第二次約會的機會吧！要不然一次約會就掛點，讓她的面子越來越掛不住。

　　或許……試試她說說的吧！她可以忍著在對方說錯話時不去糾正，然後一路甜甜的傻笑，搞不好男人真的就吃這一套！

　　事與願違，鐵克雲發誓，她真的已經盡力了。

　　她喜歡的就是那種具有文采的男孩啊！哪知道出來的都是些文謅謅的蠢蛋。

　　「先生，我們這裡不可以帶外食。」

　　他們才剛坐下，戴著金邊眼鏡的周志文就拿出了瓶裝水，服務生馬上過來制止。

　　「我只是自備開水。」

　　「他們有附飲料。」鐵克雲試著用溫柔的語氣對他解釋。這家學生常來的餐廳，紅茶無限暢飲。

　　「喝有糖分的飲料對身體不好，你應該也知道。」

　　「是這樣說沒錯啦！」但是哪有人上餐廳還自己帶水的？她忍住了回話的念頭，告訴自己，今天的約會不想再搞砸了。

　　「先生，總之，我們這裡不能帶外食，門口已經寫了。」

　　「好吧！我不拿出來喝就是了。」周志文面對服務生的堅持，只好退一步，把瓶子塞進包包裡。

　　一等服務生離去，鐵克雲開始找話題跟對方閒聊。

　　「其實自己帶水是滿環保的。」她要求自己盡量想對方的好處。

　　「對啊！而且我帶的水可不是普通的水。」

　　「是蒸餾水嗎？」鐵克雲追問。

　　「不是，是我媽拿去給神明加持過的水，我們家只喝這種水。」

　　「啊？」她不禁傻眼。不就是水嗎？為什麼還要加持？

　　「喝了這種水，才會身體健康啊！這是最重要的。」

　　「喝水本來就很健康，只是……」

　　「不，要喝有加持過的水才有效，這跟一般的水完全不一樣，喝起來特別軟，特別香甜，也沒有異味，而且喝過以後，會覺得身體變得更好。」周志文開始了賣藥的那一套，把一瓶水說得無比神奇。

　　鐵克雲聽得目瞪口呆，不過就是一瓶水，他竟然可以把它說得像是能治百病，但是為了不想毀了和他的第一次紀念會，她也只能繼續忍耐。

　　「但是……那不過就是水啊！」她忍不住重複一次。

　　「它不只是水而已，我是不跟你說了嗎？那是直陀大師加持過的水，一般人去求，還求不到，我爸媽長期都在廟裡幫忙才拿得到，以後如果有機會，我也可以幫你拿一瓶，你喝了就知道。」

　　「知道什麼？」

　　「你喝完再唸書，會覺得頭腦特別清晰……」

　　「喝了這種水，頭腦就會變得特別清晰？」

　　「沒錯，一定是要這種大師加持過的水，尤其你應該要多喝一點，因為你唸書的機會比較多，常喝對你比較好。」

　　要她多喝一點？她的頭腦還不夠好嗎？鐵克雲覺得自己再也忍不去了。

　　「要是我喝了這種水，變得跟你一樣白癡怎麼辦？」

　　「什麼？」周志文張大嘴巴，本來以為已經說服了鐵克雲，沒想到自己講了半天，她也表現出認真聽講的樣子，現在聽起來，她似乎一點也不買帳。

　　「不過就是一瓶水，你以為喝了可以治百病啊？如果光靠一個大師對著寶特瓶唸唸經，喝了那瓶子裡的水就可以變超人，這世界上還要醫生做什麼？所有的人都坐著對水唸經祝祝祥禱就行了啊！照你的說法，所有的人都剃度出家，弄一大堆水，每天喝，就可以長命百歲，醫院不就都倒光了？」

　　「你不懂啦！喝水可以強健身體，尤其是喝這種大師加持過的水，平常有保養，就不用去醫院了。那些生病的人就是因為平常沒有保養，他們不知道保養之道。我是看你聰明，有慧根，才介紹你喝這種水，換作一般人，我還不想跟他們多說呢！大師不是輕易隨便把水賣人的，當初他也是說我有慧根，才點頭答應賣水給我們。」周志文十分認真，不停的講述這水來得不易。

　　鐵克雲快被他的謬論氣炸了，如果女孩子真的要在男人面前裝傻到這種地步，連莫名其妙的水都要跟著喝，那麼這戀愛乾脆不要再談好了。

　　「你把你的慧根拿去種菜吧！」

　　「你要走了嗎？」

　　「是啊！」

　　「那我怎麼辦？」

　　「你沒事在家喝水就好了，不要隨便出門跟人家約會，免得大家都變得跟你一樣蠢！」

慕冰至

第四章

　　「小美女，聽說你又失戀了？」

　　龐克少女在校門口跟鐵克雲閒聊似乎成了一種常態，鐵克雲大可以不要理她，也從來沒給她什麼好臉色看，但她像是喜歡捉弄她，每次見到她都硬要跟她閒聊兩句，就算碰了軟釘子，也只是張大嘴大笑幾聲，從來不會被惹毛。

　　「我沒有失戀。」

　　「我不是聽說約會以後，對方就沒再約你了嗎？」

　　「不過只是吃個飯而已，怎麼你們這些人這麼愛大驚小怪？」鐵克雲假裝沒什麼大不了的口氣，其實心裡是很受傷的，跟不同的男孩子吃過幾次飯以後，不知不覺的，她就臭名遠播了，難搞、難相處、自視甚高等形容詞，全都冠到她的頭上。

　　裝傻那一套擺明了就是沒用啊！一旦她不想裝傻聽男方大放厥詞，口齒犀利的糾正對方的說法後，男方立刻把她視為洪水猛獸，再加上她曾經是辯論大賽的冠軍，要講得過她本來就不容易，男方發現自己根本辯不過她，約會之後，什麼難聽的話就全都出籠了。

　　而這都不是最讓她火大的，最氣人的是曾經是辯論比賽冠軍的那一項，因為她竟然天殺的輸給了翟尋洋……

　　為什麼不管什麼比賽，只要遇上翟尋洋，她只有拿第二的份？

　　「我也看不出來你哪裡不好，你大概只是戀愛運不好。」

　　「那你的戀愛運就很好嗎？你一天到晚來學校等翟尋洋下課，他每次看到你都是一副不耐煩的樣子，只有你自己決定這樣死抓著他很有意義，誰都看得出來他的心思不在你身上，你的戀愛運可有比我好？」鐵克雲毫不客氣的點出最近自己看見的事實，強烈懷疑小辣妹早已被翟尋洋甩了。

　　「可是我只要來等他，他就一定會送我回家啊！他大可以避著我，但是每次見到我，他都還是會對我心軟。」

　　「那是因為你坐在他的機車上，像是生了根，他除了把你送回家以外，難道還要別的辦法可以把你弄下車？」

　　「你不用對我怎麼有敵意嘛！誰不知道你跟尋洋比賽，最後輸了，對他一直很不爽，其實他人很好，還常在我面前誇獎你聰明，你犯不著把他當敵人看。」

　　打從鐵克雲出生以來，沒遇過對手，翟尋洋連接幾次都拿走了她最想要的勝利桂冠，教她怎麼能不把他當敵人看？她生平最討厭輸了。

　　「你幹嘛要幫他說好話？三天兩頭來學校等他，我都要替你不值了。」

　　小紅歎了口氣，「因為我就是喜歡他啊！」

　　「那種人有什麼好喜歡的？我真是搞不懂你們這些女孩子，成天追著他跑，把自己當成黃金獵犬喔！」鐵克雲繼續伸張女權，希望能提點這些被愛情沖昏頭的女孩。

　　這時，小紅從翟尋洋的機車上下來，隨即倒向地上。

　　「喂！」鐵克雲大喊一聲，衝到她的身邊。

　　分不清是刻意把妝畫得那麼白，還是因為身體不適，總之，小辣妹倒下後，就軟趴趴的。

　　鐵克雲蹲下身。

　　小紅抬眼看著她，嘴裡喃喃自語，「其實他人很好。」

　　「都什麼時候了，我管他人好不好？你怎麼了？」

　　「我……」小紅還沒說完，就暈了過去。

　　一旁的學子們立刻圍了上來，七嘴八舌的討論著該怎麼辦。

　　鐵克雲拿出看家本領，還好奶奶是醫生，以前她本來想要考醫學系，一些基本的急救常識也全都會。

　　「叫救護車！」她回頭，對著圍觀的人大喊。

　　接著她低頭查看小辣妹，發現小辣妹的呼吸竟然停止了，心跳因為這緊急狀況而加速，於是不死心的再確認一次。

　　真的沒了！

　　怎麼會這樣？剛剛她明明還好好的在講話啊！

　　「快叫救護車啊！」鐵克雲回頭，再次大喊，然後脫下外套，墊在小辣妹的頭低下，用奶奶曾經教過她的方法，努力的為小辣妹急救……

　　「不愧是鐵教授的孫女，急救處置非常好，你朋友的狀況已經穩定下來了，不過檢查出她的腦子裡有個瘤，滿大的，應該已經存在很久了，情況很嚴重，你知道詳細的狀況嗎？」

　　鐵克雲有些訝異，但是搖搖頭。

　　「其實……其實我跟她不算很熟。」

　　腦瘤……聽起來似乎不太妙。鐵克雲心想，不過她都看不出來那女孩有什麼不對勁，八成是她臉上的妝害的，誰知道她本來就蒼白，還是粉撲得太厚？

　　「那你也不能聯絡上她的家人嗎？」

　　「我剛才已經打過她手機裡的電話號碼，試圖跟她的家人聯絡，不過都打不通，但是我有傳簡訊給她比較好的朋友，等一下應該會有人趕過來。」

　　因為事出緊急，她跟著上了救護車，然後在小辣妹的包包裡找到了手機，看見裡頭有註明是父母的電話號碼，連打了幾次，都沒有接通，裡頭當然也有翟尋洋的電話號碼，但是打過去，一樣沒有人接，所以她傳了簡訊，等了好久，竟然還是沒有回應，最後她用自己的手機傳了簡訊，不到三分鐘，她的手機鈴聲便響了。

　　聽到翟尋洋那低沉又穩重的聲音時，她一時之間還有些無法回過神來。

　　「我是翟尋洋，已經收到你傳送的簡訊，現在正要趕往醫院。」

　　鐵克雲還沒來得及多說什麼，就聽到了電話掛斷的嘟嘟聲，心裡有些不安，因為實在不想和他在這種情況下見面，但是小辣妹的身邊又沒有別人，她總不能把小辣妹一個人丟在醫院，逕自走人，只好硬著頭皮等待他的到來。

　　她隨即發現翟尋洋打的是她的手機，所以之前用小辣妹的手機打給他一直都不通，難道他拒接小辣妹的電話？

　　她不停的猜測著他和小辣妹之間的關係，但又同時告訴自己這不關她的事。

　　不久，翟尋洋走進醫院，當他見到鐵克雲時，也是一臉驚訝。

　　「是你？」

　　「是我啊！」鐵克雲臭著臉回應，她也覺得很悶，怎麼正好遇上這種狀況？

　　「你應該慶幸還好是我，其他人可沒有急救的能力。」

　　「她的情況怎麼樣？」

　　「已經穩定下來了，不過她的腦瘤問題很大，你能聯絡上她的家人嗎？我試圖用她的手機跟她的家人聯絡，可是都沒有人接。」

　　「我來聯絡她的家人。」

　　這時，穿著白袍的鐵無敵走了過來。

　　「克雲，我聽到劉醫生的留言，所以過來看看，是你送那個女孩子來醫院的？」

　　「對，她突然在我的面前昏倒了。」

　　「我剛才看過了她的片子，她的情況不太好，有跟她的家人聯絡上嗎？」

　　「沒有，我打了她手機裡的電話號碼，都聯絡不上她的家人，只找到他。」鐵克雲邊說邊指向翟尋洋。

　　「我是她的朋友。」翟尋洋開口。

　　朋友？怪了！小辣妹口口聲聲說翟尋洋是她的男朋友，怎麼翟尋洋省略了一個字？

　　「她的病情很不樂觀，短期之內沒辦法出院，血管跟神經已經受到了壓迫，等她醒過來以後，行動可能會不太方便。」

　　「行動不太方便？」鐵克雲有些訝異，「奶奶，你的意思是，她醒過來以後就不能走路了嗎？」

　　「對，她的情況本來就不好，根據她腦裡那顆瘤的大小，早就應該要住院治療了，我不明白她怎麼會在外頭昏倒，克雲，你跟她很熟嗎？」

　　「他跟她比較熟。」鐵克雲趕緊撇清。

　　小辣妹可是翟尋洋的人，她跟姓翟的一向勢不兩立，更不可能會裝熟，要不是因為情況緊急，她才不會出手相救呢！

　　鐵無敵轉向翟尋洋，「那你呢？你知道她的情況嗎？」

　　「我知道她的病，但是她不肯住院。」

　　「她的家人放任她這樣嗎？我打了她爸媽的電話號碼，都不通啊！」鐵克雲覺得這是在太不應該了，小辣妹生病了，她連打好幾通電話，小辣妹的爸媽卻都沒接。

　　鐵無敵看著翟尋洋的表情，明白了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或許有些事不是克雲應該去追問的，只好出聲打圓場，「我先幫她看看情況，一般來說，這麼大的瘤是不建議開刀的，如果早點治療還有機會，現在機會不高，你們要有心理準備，因為充血的關係，血管瘤的擴張速度很快。」

　　翟尋洋的表情變得僵硬，朝鐵無敵點了點頭。

　　「我知道，我會盡快聯絡上她的家人。」

　　鐵克雲不知道自己還留在醫院裡做什麼，她跟這個喜歡火辣裝扮、名叫小紅的女孩根本沒什麼交集，就因為救了她一命，她總覺得自己對她有些責任。

　　「那個醫生真的是你奶奶？」小紅像個好奇寶寶，問個沒完。

　　「對啊！」

　　「雖然你們長得不是很像，但是感覺倒是一樣。」

　　「是嗎？」鐵克雲淡淡的應了一聲，實在不想跟小紅聊太多，不過小紅總是可以找出一堆問題來問她。

　　「你奶奶比我之前看的醫生厲害很多，光是她的名字就教人好安心，鐵無敵耶！好妙的名字喔！」

　　「我奶奶終究是人，不是神，有些時候她也是會無能為力的。」

　　鐵克雲不希望小紅把所有的期待都寄托在奶奶的身上，她已經從奶奶那裡知道小紅的病情相當嚴重，眼前的小紅就算卸了鬼妝，臉上依舊蒼白得跟鬼沒兩樣，只是她除了看起來有些疲倦，話還是說個不停。

　　「我還聽說你奶奶是這一科最棒的醫生，真了不起，為我們女人爭光耶！你們家的女孩子都好厲害，你也是。」即使躺在病床上，面對雙腳已經不能行走的事實，小紅還是一直閒扯著鐵克雲認為根本無關緊要的事。

　　「你的腳……你覺得怎麼樣？有感覺了嗎？」

　　鐵克雲比較在意她的腳。怎麼真的就不能動了？當時她還看著小紅從機車上下來，接著竟然就再也站不起來了。

　　「沒有感覺啊！你不是也知道血管瘤已經大到壓著了我的脊髓神經，所以我的腳是不會再動了，而且如果直接開刀，我死掉的幾率會很大，我現在只能這麼等著。」

　　「等什麼？」

　　「等死啊！等什麼？」小紅笑了，豪爽的說。

　　「你發瘋了是不是？這有什麼好笑的？」鐵克雲忍不住開口罵道。

　　「我早就料到會有這麼一天，不過真的發生了也好，沒有我想像中的那麼恐怖就是了。」

　　「你早就知道自己的病情，為什麼不及早治療呢？我奶奶說如果早點開刀，應該還有救，你拖到人都倒了才進醫院，也未免太會拖了吧？」

　　「我要是早點進醫院，只是提早被困在醫院裡，你知道我這種病是沒有救的，能拖到現在，一定是因為我心情放鬆，才可以拖這麼久，我上次看醫生的時候，那醫生直接就跟我說我活不過半年，結果我撐了一年半，厲害吧？」小紅一臉得意的說，只是她的語氣太虛弱了，顯得沒什麼說服力。

　　「你的家人呢？我打電話都找不到他們。你跟那個姓翟的吵架了嗎？我用你的手機打給他，他也沒接，後來我是用我的手機傳簡訊給他，他才回電話給我。你知道嗎？我當時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還好我奶奶在這間醫院裡看診，我才能讓你順利的住進了，你現在也才能舒舒服服的躺在這裡，所以你少給我嘻嘻哈哈的，正經點看待你的生命，好不好？」

　　小紅靜默幾秒，隨後又露出笑容。

　　「唉，你不要這麼嚴肅嘛！我不過就快死了而已，我自己也知道啊！」

　　「你的家人呢？總要有人來處理吧！還有，翟尋洋不是你的男朋友嗎？」

　　「我的年紀都這麼大了，早就應該要自立，而且我的家人也沒辦法照顧我，他們全都移民美國，當初我爸媽要帶我一起去治病，我不肯，現在他們在坐移民監，短期內也沒辦法回來。」

　　「那翟尋洋就不理你，是不是？」鐵克雲突然有點火大，分不清是替小紅抱不平還是怎樣，只是看著她孤單的面對病魔，不禁一肚子的火。如果翟尋洋真的在這時候丟下重病的女友不管，她一定會想辦法替小紅出氣。

　　「沒有、沒有，我跟你說過，他人很好，只是他要我到醫院治療，我不肯，所以他這陣子才氣得都不想跟我見面。」

　　也就是因為如此，這陣子小紅才天天自動跑去學校，趴在翟尋洋的車子上等他，因為他不肯見她，也不願接她的電話，但是當真見到她，他還是會把她送回家。

　　「所以你還是會心軟的，我跟你說過，他人真的很好，至少沒有真的丟下我，而且他也是唯一一個沒有離開我的人。」

　　鐵克雲不知道要作何反應，反正打從第一次見到小紅，就知道她是翟尋洋的忠實粉絲，絕不可能說出他的半點不是，而她則聽不進有關他的半點好話。

　　「不要談我的事了，我的生活一點也不好玩。倒是你，你始終都沒談成戀愛，心情一定很不好吧？」小紅露出賊賊的笑容，像是在逗她。

　　「別老是問我這些，我的人生又不只是戀愛一項而已。再說，我只是跟人家吃過幾次飯，跟戀愛失敗根本扯不上邊。」

　　「我聽到的可不是這樣。」

　　「我聽的都是謠言，謠言本來就不可信。」

　　「你看到的翟尋洋也只是表面，表面本來也不可信。」

　　「你為什麼要一直在我的面前說翟尋洋的好話？他人好不好，又不關我的事。」

　　「我只是覺得你好像很討厭他，就因為他賽車贏過你，所以你一看到他就像看到仇人。」

　　不只是那決賽車，連辯論比賽，還有校內的文學比賽，都是他贏，甚至連戀愛這項他都贏她……不過鐵克雲可不會把這些都說出來。

　　「像你們這麼優秀的人，我以為你跟他應該會惺惺相惜，你不喜歡他這樣的男孩子，那麼你喜歡哪一種？你之前那些……跟你一起吃過飯的男孩子，他們明明都長得不怎樣，我真不懂，他們是靠哪一點吸引你的？」

　　「我一點都不在乎人家的外表，好嗎？我在乎的是內涵，至少他們的文筆都不錯。」

　　「光會寫文章，有什麼用？還不是空口說白話，要做得到才算數啊！」

　　「所以才需要多認識瞭解，只是我跟人家吃一次飯就破功了，結果被你們說成是戀愛失敗者，你不覺得我才冤枉嗎？我認真上進，實實在在的過日子，盡我的本分把所有的事都做到最好，不過就是沒找到好對像談戀愛，為什麼我要被說得這麼不堪？」

　　小紅看著她為自己辯解的激動模樣，似乎也瞭解了她的苦悶。

　　「其實你也是個好人，我覺得你一定會很幸福的。」

　　「我才不在乎以後會不會幸福，倒是你，你不要老是把所有的人都說是好人。」

　　尤其小紅才說過翟尋洋是好人，又說她是好人，那她跟翟尋洋不就是同一種人？她才不要跟他一樣咧！

　　「你先把你自己的病搞定吧！都這樣了還出門，你差點就死在大街上，我也差點被你嚇出病。」

　　「你覺得我這樣躺在醫院裡有比較好嗎？看著自己的身體慢慢的退化，先是腳不能動，再來手不能舉，接著無法呼吸，插管，慢慢的失去意識，再從沒有意識的過程中迎接死亡。」

　　聽她這麼一說，確實是很不舒服，鐵克雲不禁語塞。

　　「其實我找知道自己只要再進一次醫院，就再也出不去了。」小紅很坦然的面對自己的病情，也明白未來會發生什麼事。

　　鐵克雲卻無法接受，眼看著一個不過才大自己五歲的女孩竟然要這麼結束生命，有種說不出口的心痛感覺，儘管她跟小紅不熟，卻為了小紅不幸的遭遇感到難受。

　　「我……」她壓根兒說不出半句安慰的話。

　　「你知道住院最討厭的是什麼嗎？那就是想吃什麼都變得很不方便。我真想吃夜市的烤玉米，搞不好以後再也吃不到了，還有好多東西……我以後都吃不到了。」

　　「好啦！我如果有空，再幫你買好了。」

　　「真的嗎？」小紅的眼睛為之一亮。

　　「如果我有空的話。」

　　鐵克雲為自己的一時心軟感到有些氣憤，但就當時完成小紅的願望吧！也不過就是烤玉米，她有一輩子的時間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而小紅……她的時間真的不多了。

慕冰至

第五章

　　除了烤玉米之外，鐵克雲又幫小紅帶了臭豆腐和蚵仔煎，甚至還有泡芙跟蛋塔，最近一次小紅想吃的是羊肉卷。

　　每一次到醫院看小紅，鐵克雲都覺得自己離某個陷阱越來越近，在她的生活裡，不乏其他好友的存在，但她的好友們都很健康，沒有一個是在面對死亡的，一旦和小紅越來越熟，對於她即將離開的事實及越來越感到焦慮。

　　「你不用唸書嗎？快要期中考了。」

　　鐵克雲在醫院裡遇上翟尋洋，他主動跟她說話。

　　「我已經看完書了，她說她想吃羊肉卷，所以就幫她買來了。」她舉起手中的袋子，像是在向他證明她只是純粹送吃的東西給小紅。

　　「你特地繞路去幫她買的？」

　　當然是，這還用說嗎？這家外商大賣場的分店都不是在市中心，她還是特地搭公車過去買的，只是她並不想向他邀功，也不想說出自己特地去買的事實。

　　「你聯絡上她的家人了嗎？他們會回台灣來看她嗎？」

　　「不會。」

　　「什麼？」鐵克雲覺得不可思議，小紅的家人寧可留在美國，也不願回台灣來看看瀕死的小紅？

　　「他們好不容易才去美國，要回來得花費好幾萬的機票錢，他們在那裡過得也很辛苦。」

　　「那幹嘛還要去過苦日子？」

　　「有些人就是認為外國的月亮比較圓吧！而且已經過去了，也沒有辦法再回頭。」

　　「但小紅是他們的親人啊！」

　　「當初他們也有要求她一起去，是她不肯，因為如果在國外就醫，得花費更多的錢，她不想給家人帶來困擾，所以堅持一個人留在這裡。」

　　「難道就讓她一個人待在這裡，慢慢的死去？」

　　翟尋洋沉默了一會兒，「別在她的面前提起這些事。」

　　「我知道，你有跟她說嗎？」她也不是那麼白目的人，不會去提這種讓人傷心的事。

　　「她的家人有跟她通過電話。」

　　所以小紅的家人有跟她談過。

　　鐵克雲不能想像他們是怎麼跟小紅說的，生了病的人當然希望家人可以在身邊陪伴，尤其是她的病這麼重，而鐵克雲也明白一旦住進醫院就是一大筆的錢，小紅一個人在台灣，她先前不願意住進醫院，很有可能是因為負擔不起龐大的醫藥費，所以寧可犧牲自己。

　　走進病房，鐵克雲一樣無法擠出熱情的笑容，只是一貫冷然的拿起手上的袋子，面無表情的病床上的人說：「我帶牛肉捲來了。」

　　「哇！太好了。」小紅放下手機，擠出虛弱的笑容，「醫院裡的食物真的好難吃，我超想念這個牛肉卷，還有河濱夜市的鐵娘子鹹酥雞，那個鹹酥雞超好吃的，而且那個夜市女霸主也姓鐵耶！該不會是你的親戚吧？因為她們都好厲害，她們家的鹹酥雞真是好吃得沒人能比。」

　　「喔！她們是我的堂表姐。」鐵木真跟鐵木蘭兩姐妹確實是她的堂表姐。

　　「什麼？真的？我就知道！你們一家子都超猛的，我真羨慕你們有那麼多親人，一家子湊在一起，一定很熱鬧吧？」小紅的臉上流露出羨慕。

　　「她們是我的堂表姐，算是遠房親戚，偶爾會來我家拜訪我奶奶，也不是天天見面。」

　　「這樣還是很好啊！鐵娘子鹹酥雞的生意超好，每次去都得抽號碼牌，還要排好久的隊。」

　　「我下次再幫你買她們的鹹酥雞好了。」鐵克雲瞥見她放在床上的手機，上頭有一個男孩子的照片。

　　小紅順著她的眼神看去，「照片上的人是我的小弟，我還有一個大弟，我爸跟我媽的感情不好，很愛吵架，不過我想他們去了美國，生活那麼艱苦，應該會彼此體諒，感情也會變好。」

　　「你沒聽過『貧賤夫妻百事哀』嗎？你爸和你媽搞不好吵得更凶，明天就會有一個人因為受不了對方而提著行李飛回台灣來找你訴苦，你一覺醒來，睜開眼睛，就會看到你爸或你媽站在你的面前。」鐵克雲才不相信這種丟下家人的人會有什麼幸福快樂的時光可以享受。

　　小紅搖了搖頭，笑說：「那是不可能的，我昨天才接到我媽打來的電話，她說我弟要上大學了，美國的大學學費貴得嚇死人，我弟念的學校光是學費，一年就得要七十萬台幣，所以他們根本就買不起回台灣的機票。」

　　「是喔……」

　　鐵克雲聽出了其中的意思，就是他們不可能回來看她。

　　「對啊！不過這樣也好，我也不想讓他們看到我現在這樣，我媽看到我大概也認不出我，我平常總是畫著恐怖的怪妝，我媽都快被我氣死，但我就是故意要氣她，每次都故意畫得很誇張。」

　　「你不會想他們嗎？」

　　「還好，以前他們在台灣的時候，我也是常常不在家。我高中就搬出家裡，自己一個人住，在遊樂場打工的時候認識尋洋，所以你知道你為什麼開賽車贏不了他了吧？」小紅笑了笑，「可憐的他……本來只打算打工兩個月，為了我，他現在都還在打工，我爸媽……他們的錢全花在移民上頭，去了美國，剛好遇上不景氣，工作也不好找，又得養我弟弟，我生病以後，無法工作，都是靠尋洋幫我，才能撐到現在，就算他之前說不想理我，還是常常塞錢給我用，我指的那些錢都是他辛苦賺來的，本來可以把錢存下來，出國留學，為了我，他什麼錢也沒存到，所以我才常說他真的是個好人。」

　　「因為你是他的女朋友啊！所以他為你付出也是心甘情願的。」鐵克雲只能找到這個理由。

　　「你覺得我真的是他的女朋友嗎？你沒笨到看不出來都是我巴著他吧？」

　　鐵克雲當然有看出來一點點啦，但是……

　　「要不然他怎麼會為你付出這麼多？」

　　「才不是……他只是跟你一樣，不想見到我孤單的死去……」

　　「我跟他才不一樣！」鐵克雲打斷她的話，認真的盯著她，「我之所以在這裡，是因為我救了你，你給我記著！如果不是我的話，你早就掛了。我既然救了你，就對你有責任，你如果真的記得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不要這麼輕易的死掉！你還這麼年輕，還是有人在乎著你，你更應該要珍惜生命。」

　　「我已經沒有命可以珍惜了，你還不能接受嗎？」

　　「我奶奶是鐵無敵，她是腦神經外科的權威，她還有很多研究在進行，也許過一陣子就可以研究出專門治療你這種病的方法。」鐵克雲難得的搬出早就的奶奶，希望她可以有意志力撐下去。

　　「你不也跟我說過，她是人，不是神嗎？我這種病，現在只有神才救得了我，最簡單的方法就是我直接上天堂去找神。」小紅還有心情開玩笑。

　　鐵克雲發現自己根本不能負擔這種壓力，即使小紅和她在過去就沒有交集，她竟然少見的經常和小紅討論自己的感情事件，還老是為她的病感到擔憂，甚至此刻為了小紅而有了悲傷的感覺，她很討厭這樣的自己。

　　「你少在那裡胡言亂語，我明天要考試，先回去唸書了。」

　　「你別忘了我的鹹酥雞喔！」小紅看著她的背影，大聲喊道。

　　鐵克雲沒有回頭，逕自關上病房的門，暗暗告訴自己，千萬別再為她買東西，她們兩個的交集就到此為止，她不過就是在小紅昏倒的時候為她急救過，不應該把太多的注意力擺在他身上，小紅是翟尋洋一個人的責任，她才不要像他異樣，把照顧小紅的責任往自己的身上攬，她跟翟尋洋才不一樣呢！

　　「很晚了，我送你回去。」

　　看見鐵克雲走出小紅的病房，站在外頭的翟尋洋立刻走向她。

　　她防備性十足的看了他一眼，「不用了，我自己搭車回去就好。」

　　她知道很多女孩子渴望能爬上翟尋洋那輛拉風又復古的機車，但是她才不屑搭他那輛戰車呢！

　　「不行！太晚了。」

　　「哪有很晚？也不過才……」她一看見他疲累的表情，霎時沒了聲音。

　　「讓我送你回去吧！我只是想送你回去而已。」他的聲音顯得無力，懶得跟她爭辯。

　　不知為何，鐵克雲就是可以感覺到他的無奈，有一種不該有的同情就這麼冒了出來。

　　「其實我家離這裡不算遠。」她想做最後的努力，不過聽起來不具說服力。

　　「沒關係，我只是想有個理由可以離開醫院而已，我不習慣看到她強忍著痛，笑著跟我說話。」

　　鐵克雲無言，看著他。

　　翟尋洋率先轉身，跨著大步離開。

　　儘管滿心不情願，她還是跟在他的身後。

　　她告訴自己，不過就是讓他送自己回家而已，沒什麼了不起的。

　　翟尋洋雖然騎著拉風的機車，卻絕對不會蛇形狂飆那一套，也不使急停煞車那一招吃人豆腐，只是很平穩的花了十三分鐘將她送到家門口。

　　當真到了家，就這麼下車似乎有些奇怪，鐵克雲試圖找話說。

　　「她說她想吃鹹酥雞，我想等考完試，再買去給她吃。」

　　「你知道她的情況不是太好……」

　　「我知道啊！」但是她不習慣在這時候露出焦慮或是擔心的模樣，因為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

　　「可能就是這個星期了。」

　　這麼快？可是她看起來好好的啊！鐵克雲心想，卻沒有說出口。

　　「她看起來好像沒事，其實她老是這麼撐著，我不知道她在撐什麼，也許她不想讓我們擔心，她一直都這樣。」

　　「難道不能跟她的家人說？讓我打電話去跟他們談，誰不想跟自己的家人在一起，他們怎麼可以在這時候丟下她不管？」

　　「回來又如何？小紅一樣會走，他們也有自己的經濟壓力，當初小紅不願意拖累他們，所以才勉強留在台灣，現在她的家人也回不來。」

　　「怎麼可以這樣？那她怎麼辦？醫藥費不是一筆小數目，他們說不管就不管嗎？」

　　「我會想辦法。」

　　鐵克雲看著翟尋洋，感覺他的肩膀又寬又大，像是可以扛起一切，但這一切不應該由他來扛啊！

　　「我……」她想再多說些什麼，因為發現其實他也是需要人安慰的，他身上的壓力並不小。

　　「你回去好好的看書，這裡有我以前準備的考試資料。」他從袋子裡掏出幾本書，遞到她的面前，「上頭有一些重點，你會比較好讀。」

　　鐵克雲沒想到他會把他的應試秘笈給她，有些受寵若驚的接下，但就在她又驚又喜的同時，他又開口了。

　　「別又考輸我了！要是被當掉，我可是會笑你的。」

　　「我才不會呢！」

　　考完試的那天下午，鐵克雲還是不爭氣的去買了鹹酥雞，本來一直告訴自己，別跟小紅太親近，可是一有時間，她還是忍不住想往醫院跑，每次一想到小紅一個人在醫院的畫面，她就會有些受不了。

　　她特地去堂表姐所開的攤子買了小紅想吃的鹹酥雞，當鐵木蘭還熱切的拉著她聊著近況時，接到奶奶打來的電話，通知她，小紅的病況急轉直下。

　　火速趕到醫院時，鐵克雲發現翟尋洋已早她一步到達，她的雙手顫抖，明明不需要留在這裡面對小紅的死亡，卻無法移動腳步。

　　「我買了鹹酥雞……」她為自己的出現做解釋。

　　翟尋洋沉默不語，看著她。

　　她渾身不自在，像是感應到了什麼，覺得喉嚨乾澀。

　　「我想她應該沒辦法吃了。」翟尋洋說。

　　他們互相望著對方，靜默的氛圍讓人幾乎要窒息。

　　鐵克雲好希望自己可以說些什麼，但是話到嘴邊，她頓時又明白了，他們之間什麼都不需要說，因為他們的感受是相同的。

　　害怕、緊張，以及更多的不捨，此刻全數湧了上來，但是他們什麼也沒辦法做，只能無助的看著病床上的人，希望奇跡可以出現。

　　那一瞬間，她明白什麼叫做心意相通，那種無需言語也可以明白對方心情的感覺，讓她久久無法動彈。

　　他們就像兩個木頭人，站在小紅的病床邊，聽著嘩嘩嘩的心跳聲越來越緩慢，接著停止……

　　「克雲，我聽媽說了，她要我來幫忙。」鐵不敗帶著禮綾公司的人前來接手後續的事宜，「往生的小姐是……」

　　鐵克雲動了動嘴唇，試著壓抑快要崩潰的情緒。

　　「她是我……朋友。」她的聲音不太穩，所以又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重複一遍，同時試著不再讓語氣出現半點異狀，「她是我的朋友。」

　　接著她感覺到自己的手被握住，握住她的人是站在她身邊的翟尋洋，他將她握得好緊，好像他們兩個在這一刻是緊密相連的。

　　是小紅把他們兩人連結在一起的，他們應該是敵人，可是這一刻，鐵克雲明白他們在某些時候的確是同類。

　　鐵克雲永遠都記得那一晚她是怎麼度過的，還好一切由鐵不敗親手打理，所以免除了她和翟尋洋流露出手足無措的窘態，那種慌張並不適合一向精明的他們，他們只是很自製且僵硬的配合著處理一切。

　　她自始自終都提著那袋鹹酥雞，而另一隻手則由翟尋洋握著。

　　鐵克雲沒有要他放開自己，她知道不只是他在這時候需要這隻手，而她也需要他緊握著自己。

　　還好有鐵不敗，醫藥費和喪禮的費用並不是還在唸書的翟尋洋可以獨自負擔得起的，鐵不敗要他們不用擔心，只說了句：「她是克雲的朋友嘛！」就帶過了一切。

　　但翟尋洋還是列出一張表，說明日後將會如何歸還所有的費用。

　　那晚，他騎機車載她回家，她坐在機車後座，緊緊的抓著他的腰，悄悄的落淚，淚水弄濕了他背後的衣服，還好機車行進時，風呼呼的吹，肯定蓋過了她的哽咽，但是當他將機車停在她家門口時，她還沒來得及止住哭泣。

　　翟尋洋並沒有催促她下車，在原地聽了一會兒，伸出手，往後抓住她的手，讓她抱住自己的腰，接著又發動車子，鑽進車陣裡，漫無目的的騎著。

　　不知道騎了多久，直到她的哭泣聲慢慢停止，他才又將車騎回鐵克雲的家。

　　紅著一雙眼，不過她並不想抬頭跟他說再見，少了小紅，從今以後，她再也沒有理由跟他說話了，小紅是他們之間唯一的連結，現在小紅走了，她好不容易才明白他並不是個太差的男孩子，可是也沒有機會再多認識他了，一想到這，她更想哭了。

　　她下了車，直接往屋子走去。

　　「我……我很高興她最後多了你這個朋友。」翟尋洋對著她的背部說話。

　　鐵克雲停下腳步，全身僵硬。

　　「你真的覺得我跟她是朋友嘛？」

　　「她每次提到你，就不禁眉飛色舞，非常開心，我想她已經把你當成朋友。」

　　「但是我沒有啊！」她轉身，面對著他，憤怒的大喊：「你知不知道我平常跟她說話的口氣都很差？你知不知道我每次跟她交談時總是對她表現出不屑的態度？你知不知道我常常都在責怪她的生活方式不切實際？我根本不能算是她的朋友，只是莫名其妙的跟她的生命有了古怪的連結，我救了她，卻同時被她的死亡綁架，現在她解脫了，我也解脫了。」

　　「但是她一直把你當朋友，她很崇拜你，也很欣賞你，她的話題總是脫離不了你。」

　　聽著翟尋洋所說的話，鐵克雲覺得眼淚又要潰堤了。

　　她當然知道……她一直都知道，即使她有時候對小紅說話那麼惡毒，小紅始終沒生過她的氣。像個傻大姐，不跟她計較，總是對她笑瞇瞇的。

　　但這不是她要的啊！她不要好不容易交到一個朋友，馬上又得面對朋友的死去。

　　她約會失敗這麼多次，沒有一次想哭過，而這讓一向沒有理由哭的她很想噴淚。卻又不想在翟尋洋的面前顯露出半點脆弱，在她的眼裡，他依舊是個討人厭的對手，所以她假裝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不管你說什麼，我還是一樣討厭你！還有，我跟你是不一樣的人！」

　　鐵克雲的確又好一陣子沒有見到翟尋洋，甚至避開所以可能會遇上他的機會，試著當這世界上沒有他的存在，並告訴自己，就算他是個好人，也不是她會喜歡的那類型男孩子，她不應該因為他曾經熱心的為小紅無條件的付出，就對他產生不該有的好感。

　　即使這麼想著，三個月之後的某日，她回到家，竟然看到他那輛騷包的機車停在家門外。

　　最後，她在廁所裡找都到了翟尋洋，他正拿著工具，蹲在馬桶前。

　　「我來還錢，順便幫不敗姑姑修馬桶。」

　　隔了一個月，翟尋洋又出現在她家。

　　「我來還錢，順便幫萬能姑姑修電腦。」

　　隔了一個星期，她又在家裡家裡見到翟尋洋。

　　「我來還錢，順便幫奶奶修房裡的電燈。」

　　不知不覺間，翟尋洋變成她生活當中經常性出現的人物，幾乎每隔幾天，她就會見到他在家中出沒，不管是冬至吃湯圓，還是端午吃粽子，他都像是他家中的一分子，出現在餐桌旁，就連中秋啃月餅、烤香腸，他也沒有缺席過。

　　「克雲，你怎麼不跟尋洋出去走走呢？聽說海洋音樂祭很好玩，要尋洋帶你去看看嘛！」

　　「我聽說這次牛肉麵比賽的第一名真的非常好吃，尋洋，你有空就帶克雲去吃吃看吧！」

　　鐵家人如獲至寶，家中突然來了一個隨叫隨到的長工，加上翟尋洋不論是年紀或外貌都與克雲十分登對，如果他們兩人真能發展出什麼，那是再好不過，因為放眼望去，除了翟尋洋以外，這世界上八成找不到比他更能配上克雲的男人了，所以家人們無不藉機向把他們湊成一對。

　　「尋洋，你不是說那部警匪動作片很好看嗎？怎麼不帶克雲一起去看呢？」

　　「為什麼我一定得跟他一起去看？」鐵克雲感受到了家人的壓力，好像大家都很看好她和他能配成對，但是這麼做也未免太明顯了吧！

　　「尋洋是個負責又懂事的孩子，你跟他一起去，我們才能放心啊！反正你約會也沒一次成功的……」

　　「姑姑，你說這種話也未免太滅自己人的威風了！我又不是故意要約會失敗，感情這種事是很難說的，吃一次飯也不代表什麼啊！」

　　「那跟尋洋去看一次電影也不會怎樣吧？」「他的朋友那麼多，才不會想跟我去呢！」鐵克雲是有些期待的，但也知道很多女孩子喜歡他，就算他常到家裡走動，也不代表有必要和她一起去看電影。

　　翟尋洋倒是沒這麼想，當下就點頭，「好啊！我可以帶克雲一起去看電影。」

　　「誰要你帶我去看電影啊？我這麼大的人了，還需要別人帶才能進電影院嗎？」鐵克雲不是故意要找麻煩，只是對於他的語法有點意見。

　　鐵萬能搖了搖頭，「你看你，每次都喜歡吹毛求疵，不過是看個電影，你也要講求用字遣詞，這樣下去，哪有男孩子受得了你？」

　　「姑姑，我知道克雲的脾氣，沒關係的。」翟尋洋完全不介意，看著鐵克雲，「好，我們一起去看電影，這樣總行了吧！」

　　「好啊！」鐵克雲仰起下巴，一副高傲的模樣，心裡卻有止不住的喜悅，她告訴自己，讓她樂歪的主因是她很想看那部電影，而不是因為翟尋洋。

　　然而，她還是為了這個不算約會的約會高興了好幾天。

　　直到看電影的當日，她準時出現在電影院門口，臉上掛著維繫了好幾天的滿不在乎的表情，不希望讓他知道她為了看這場電影，期待了好幾天，甚至買了新衣服，深怕自己穿得過分隆重，會顯示出對這個約會的重視，但就算是休閒的牛仔褲加T恤裝扮，她都要呈現出自己最好看的那一面。

　　可是當她見到翟尋洋時，就知道自己做錯了，她滿心的期待全都化作勉強的微笑。

　　「我跟你介紹，她是小安，是我當家教的學生，跟你同年紀。」

　　翟尋洋不是一個人來的，帶著一個高中女生，雖然那女孩沒有穿著像小紅那樣嗆辣的服裝，但是一身小公主般的服飾，讓鐵克雲想到了她第一次約會時的裝扮。

　　這樣的打扮通常說明了女方對這個約會的重視程度，而她注意到了小安臉上的尷尬，她八成也和自己一樣，以為這會是一個一對一的約會，結果她們兩個傻蛋全都會錯意了。

　　還好她沒為了跟翟尋洋出來而不惜重本，精心的打扮自己，至少這身休閒的模樣讓她看起來比較不像笨蛋。

　　「你穿的很漂亮。」鐵克雲擠出微笑。

　　「哪裡。」小安的臉瞬間漲紅。

　　果然！她愛上了高大帥氣的家教。

　　鐵克雲的讚美彷彿在提醒小安的隆重打扮，反而讓她更窘了。

　　翟尋洋要她們在原地等待，然後去拿票。

　　鐵克雲發現小安有些手足無措，反而變得自在。

　　「翟尋洋是個好老師嗎？」

　　「他跟我家是世交，我爸爸請他來當我的家教，因為我今年要考大學了。」

　　「嗯，那你要加油喔！」

　　「我知道我們兩個同年紀，你很厲害，提早上大學，又考了那麼高的分數，尋洋常跟我提起你。」

　　「他應該都是在說我的壞話吧！」

　　「沒有，他只是說你很好強，我爸爸也說你很了不起，要我跟你多學學。」小安恭敬的說。

　　學她有什麼好的？

　　鐵克雲撐著下巴，百無聊賴的看著電影。

　　她刻意讓小安坐在自己和翟尋洋之間，只有離他遠一點，她才能覺得自己沒那麼呆。

　　有些電影情節很刺激嚇人，小安驚嚇之餘，下意識的偎近翟尋洋，鐵克雲倒是笑了起來。

　　她笑自己傻，竟然以為小紅走了，加上翟尋洋和自己人走的近，她就會是繼小紅之後與他最親近的人……

　　真傻！她明知道他身邊多的是女孩，不是嗎？她倒是哪來的心情去幻想出這些？

　　有種說不出來的憂鬱席捲了她，這是鐵克雲有生以來第一次覺得自己傻，不過也將是最後一次。

　　看完這場電影之後，她再也不會期待什麼了。

慕冰至

第六章

　　多年後。

　　鐵克雲覺得自己戴上了冷靜的假面，在聆聽法官判決時，早有了心裡準備，只是接著她要面對劉先生被判決離婚的事實。

　　「本席通過劉陳阿娥女士訴請離婚的要求。」

　　男女之間的感情事，本來就沒有勝負可分，但是總有對錯之別，做錯事的人應該要付出代價，只是她知道劉先生一旦離了婚，就會失去生存意志。

　　其實她刻意從劉先生和自己幾次的交談聽出他平常確實是個好父親，無奈失業讓他一時之間走不出去情緒的低潮期，如果太太願意傾聽他的心聲，原本和樂的家庭應該不至於走到現在這種地步，錯就錯在劉先生一次酒後，醉的失去理智，誤傷了太太，因此這也成了離婚判決的一項重要因素。

　　即使對自己那一次的失控有再多的懊悔，都已經無法改變一切，聽完判決後，劉先生當場流下男兒淚，抱著小兒子痛苦了許久。

　　鐵克雲站在一旁看著這一切，也只能別開眼，目光卻正好迎上代表女方的律師，只見翟尋洋聳了聳肩，給她一個他也沒有辦法幫忙的表情。

　　老天！她怎麼就是逃不過翟尋洋的魔咒？每次只要遇上他，她所代表的那方注定打輸官司，雖然她知道這是法官的胖覺，不關他的事，但是已經連續七次了，這也未免太玄了吧！她都不禁要懷疑『翟男魔咒』可能會一輩子跟著她。

　　官司落敗事小，她難過的是劉先生被判離婚後失神的樣子，他付出的代價未免太大了！一個中年失業的男人，不但得面對失婚問題，房子又是登記在老婆的明細，接著他就要流落街頭了，真不知道他未來該什麼辦？

　　她突然感到火大，為什麼她以為可以伸張正義的工作，在法律底下，還是得面對這種情理法三方無法保全的難處？

　　踩著明明不太可能會發出聲響的平底鞋，鐵克雲硬是跺出聲音，才走出地方法院，那輛熟悉的黑頭車便攔住了她的去路。

　　「快上車吧！奶奶的退休餐會快要開始了。」

　　誰是你的奶奶？你叫奶奶也叫得太親熱了吧？那明明是我的奶奶！鐵克雲狠狠地暗自咒罵，明知道不該把氣出在翟尋洋的身上，不過光是想到這件事傳回事務所，大家會怎麼笑她，她不禁頭皮發麻。

　　已經是第七次了！事務所裡的人都認定了翟尋洋是她的天敵。

　　偏偏他這幾年又跟她的家人熟的不得了，她想擺脫他都擺脫不了。

　　重新邁開步伐，她別開頭，不想看他，甚至不想跟他說話，這種屢戰屢敗的感覺簡直是糟透了，搞不好今晚會失眠！

　　她開始擔心從今以後需要吃安眠藥才能入睡，要不然只要一想到大家會怎麼拿翟尋洋來取消她，她就會氣得從床上跳起來。

　　翟尋洋繼續開著車跟著她，不時從車內探出頭來催她。

　　「快十二點了，你總不好在這麼重要的日子吃到吧！連平常足不出戶的萬能姑姑多決定要出來了，你好歹也應該早點到，招待客人什麼的。」

　　「那種事不都是你在做嗎？招呼客人？你什麼時候看過我長袖善舞的賣笑？」

　　只有他！每次上法院就露出那種得意自信還自以為帥氣的笑容，四處對人親切的打招呼，在法庭上放肆的亂放電，她懷疑根本沒幾個人仔細聆聽她說的話，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所以她才會每次遇上他都落敗。

　　「你真的不上車？」

　　鐵克雲迅速回頭，「我就是不上車！」

　　「那我先走了哦！不過我不是丟下你不管，只是你看起來太生氣了，我想你確實是需要一個人冷靜一下。」

　　「你要走就走啊！」她氣得大吼。

　　誰要他哄啊？

　　她又不是他交往的那些女孩子，解釋這麼多做什麼？

　　翟尋洋也沒再一直哄她，露出充滿包容的笑容，隨即帥氣的開車離去。

　　等他的車子開遠了，鐵克雲才小跑步的來到路邊，攔了輛計程車，趕往鐵無敵的退休餐會會場。

　　會場內，翟尋洋一手輕輕扶著笑吟吟的鐵無敵的背。他從來不會像扶著老人那樣攙扶著鐵無敵的手，像是怕她隨時會摔跤，反而把她當成少女般的呵護著。

　　凡是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鐵無敵在這位年輕帥氣的男子陪同下，笑容燦爛，明顯的年輕了二十歲。

　　「鐵教授的醫術這麼高明，怎麼能退休呢？」

　　「奶奶是退而不休，最近她還要推出一些列醫學相關的書籍，已經著手在編寫了。」翟尋洋親切的介紹著。

　　「已經有出版社洽談了嗎？」

　　「合約都簽好了，是尋洋幫我牽的線。」鐵無敵笑說，感覺自己像是多了個孫子，雖然他姓翟，但是打從他出現之後，她們鐵家女人的日子過得更好了，他十分貼心，凡事都為她想好，總是在一旁幫著她們一家子。

　　「哎呀！怎麼不早說呢？尋洋，早該讓我知道，我也想跟鐵教授合作。」

　　「有的是機會啊！我不是說了，奶奶退而不休嗎？等奶奶度完假回來，這階段的書都撰寫完畢，以後的合作還可以慢慢的討論。」

　　「當然！尋洋，到時候你可別忘了林伯伯喔！鐵教授，我一直很看好尋洋這孩子，從以前他還在當我們家小安的家教時，我就知道他日後絕對會出人頭地，有他幫忙，肯定不會有錯。」

　　「當初就是因為尋洋哥的幫忙，我才能勉強混上大學，要不然我以為自己連大學的邊都沾不上。」

　　「哪裡，你自己也很努力。」翟尋洋很肯定小安的努力。

　　相對於鐵家人的不善交際，鐵無敵的餐會上有了翟尋洋，就不用怕冷場，他總是可以把所有的人哄得服服貼貼，心情舒爽，沒有會被怠慢，大家都獲得關注，最重要的是，主角也可以得到最受禮遇的歡迎。

　　鐵克雲輕而易舉的在人群中找到翟尋洋的身影，下意識的走到離他最遠的角落。

　　不過，鐵萬能還是第一個找到她。

　　「克雲，你怎麼現在才到？尋洋都已經到了好久。」

　　「我怎麼會跟他一起到？」鐵克雲一臉不爽，不知從何時開始，奶奶和姑姑們總是把她跟翟尋洋劃上等號，每次一見到她，就問翟尋洋的事，彷彿她是他的貼身秘書。

　　「尋洋說你們今天要上法庭啊！」鐵萬能看著侄女吃癟的表情，「怎麼？你……又敗訴了？」

　　鐵克雲像是被踩到痛腳，露出想殺人的表情。

　　「今天是奶奶的大日子，我不想談我的事，不過我得聲明，雖然我代表的當事人敗訴了，但是並不代表我的功力不夠，實在是因為他打老婆這一點在法律上根本站不住腳。」

　　鐵萬能同意的點點頭，清了清喉嚨，試圖改變話題。

　　「說的也是，今天是媽的大日子，我為了今天的事傷透了腦筋，還好尋洋有個客戶是做造型的，他還特別請人替我跟媽大力門面呢！我可是第一次上美發院，感覺還不錯，下次應該約不敗一起去。」

　　鐵克雲這才注意到鐵萬能那百年不變的鯊魚夾歐巴桑髮型消失了，連她身上那千年如一日的運動服也換成了體面、優雅又不誇張的名牌套裝。

　　「我……我以前老是跟你說，要你換下運動服，你怎麼都不肯，為什麼他一說，你就點頭？」

　　鐵克雲的心理非常的不平衡，她一直都很關心姑姑們的生活，也試著改變她們的習慣，老是勸萬能姑姑要多打扮，別老是悶在家裡，可是勸了半天，萬能姑姑依然故我的過著奼女生活，死都不脫下那外出睡覺兩相宜的運動服，沒想到翟尋洋竟然比她還有說服力。

　　「他……他認識的人多嘛！你也知道，他介紹的那個造型師，年紀跟我相近，而且很專業，所以我就被說動了。那個造型師叫孟蘭，最近才離婚，自己出來創業，她想為她的造型工作室做個網站，全權交給我的公司處理，現在也算是我的客戶了。」

　　孟蘭……那位因為丈夫在夜裡猛打呼，影響她的生活品質，而堅持要離婚的女士，那個在法庭上哭得讓人頭皮發麻的女人，也是她讓她吃了第三次敗仗……鐵克雲怎麼可能忘得了？

　　「你現在也有公司了？」

　　「就……尋洋幫我整合的啊！他覺得我的網絡生活應該跟事業做結合，所以幫我成立一家網絡顧問公司，我現在有個跑腿幫，我寫了個程式，可以隨時連結所有隊員，用手機簡訊來提點……」

　　「好了，我不想聽。」鐵克雲不悅的舉起手，「反正你們都愛他，我在這個家裡的地位早就不如他了。」

　　這說法實在很孩子氣，卻是她要面對的事實。

　　「你這是……幹嘛連這個都要跟他比呢？尋洋怎麼說也幫了我們家很多忙，你也知道，為什麼就不能看在他為我們做了那麼多的份上，別老是跟他吵？」

　　鐵家上上下下全都知道鐵克雲跟翟尋洋之間有著瑜亮情結，鐵克雲樣樣都要跟翟尋洋比，一開始她就是因為他才棄醫學法，拿到了律師執照後，幾次跟他交手的官司又落敗，她變得越來越陰陽怪氣。

　　「再說，當初也是因為你，尋洋才開始跟我們家這麼親密。」

　　只是鐵克雲就是看他不爽，始終對他冷言冷語。

　　還好翟尋洋從來不跟她計較，反而搶先一步跟大家說：「其實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說話沒有惡意。」

　　這應該是由家人說的道歉話語，沒想到這懂事貼心的孩子竟然先說了，這麼一來，更是虜獲了鐵家其他人的心。

　　可惜這兩個年輕人沒法湊成一對，鐵克雲視翟尋洋如仇敵，尤其在官司交手時，面對別的律師都沒事，只要對手是翟尋洋她肯定輸，這宛如一個魔咒，也讓她的心理更不平衡，再加上翟尋洋本身的條件很好，說真的，除了鐵克雲以外，他能挑的對象還真是不少，時間久了，鐵家人也不再期待他們能有任何感情上的進展。

　　「克雲，奶奶找你。」翟尋洋的聲音突然在她的身後響起。

　　大庭廣眾之下，鐵克雲無法假裝沒聽見，畢竟這是奶奶的退休餐會，來的不是達官顯耀，就是奶奶曾經救過的人，他們都要向這位女神醫致敬，這種時候，她不應該連招呼都沒打，光是吃東西就閃人，於是硬著頭皮走到奶奶的身邊。

　　「奶奶。」

　　「克雲，來，我給你介紹，這位是江院長的兒子，江道群。道群是理工學院畢業的，現在在醫藥大學任教，尋洋說你喜歡書生型的人，道群也很喜歡文學喔！道群，你不是說你也寫過幾篇文章嗎？」

　　江道群伸手推了推眼鏡，點了下頭，「是的，我投過幾次稿，得過一些小獎。」

　　「我才沒有說過我喜歡書生型的人。」鐵克雲急著反駁，再說，眼前這位身材矮壯、皮膚黝黑的男士明明就跟殺豬的沒兩樣，哪會跟書生兩字扯上邊？

　　「但是尋洋說……」

　　鐵克雲打斷奶奶的話，「他哪可能會瞭解我在想什麼啊？」

　　她真想掐住翟尋洋的脖子，狠狠地勒昏他，他擺明了是故意要把殺豬的跟她配成對！

　　她已經數不清這是第幾次被他惡整，亂點鴛鴦譜，他自己不欣賞她就算了，上回說她喜歡音樂，將她配給了那個長得像將士的音樂家，還有說她力倡環保，結果硬將她跟滿嘴說著2012地球會毀滅的悲觀環保學者湊成雙。

　　哪一次他不是故意惡整她？

　　他特別瞭解怎麼能把她惹火倒是真的。

　　「我倒覺得尋洋挺能理解女孩子的心情，他帶了幾個女孩子給我認識，每個人都喜歡他喜歡得不得了，我看他在情場上簡直是所向無敵，就連小安都說他真的很瞭解女孩子的心思，既紳士又有風度。」

　　拜託！鐵克雲翻個白眼。她才是奶奶的孫女，為什麼她在感情上頭就吃癟到不行？反而是那傢伙到處吃得開，一個小紅，一個小安，全都把他捧上了天，連她的家人都被他收服……

　　「可是我就是永遠都猜不透克雲在想什麼。」翟尋洋出現在她們身邊，手上端著一盤食物，貼心的分給大家。

　　「要真給你猜著了，我就不姓鐵！」鐵克雲毫不客氣的說。

　　「不管什麼事，你都要跟我唱反調，我會以為你是故意要跟我作對。」翟尋洋轉頭，看著江道群，「道群兄，其實克雲對其他人一向不是如此的，她是個善良的女孩，只是太習慣武裝自己。」

　　「你少在那裡把別人扯進來，我覺得你才是詭異跟我起衝突呢！劉志明已經低頭認錯了，也說過酒後傷人是偶發事件，他願意寫下悔過書，只求妻兒能回頭，你為什麼就不能勸勸他老婆呢？中年離婚又失業對他來說是很大的打擊，你知道嗎？」她對於今天的官司一直耿耿於懷。

　　「克雲，你非得在這時候談人家的私事嗎？」鐵無敵不禁皺起眉頭，看著孫女。

　　「這是公事！」鐵克雲聲明。

　　「那你覺得在我的退休餐會上談別人的私事、你們的公事，很恰當嗎？」鐵無敵搖了搖頭，還不忘對江道群說：「我這孫女就是這樣，她是個工作狂，個性也比較倔。」

　　「奶奶，你……」鐵克雲實在受不了奶奶老是在外人面前扯她後退。

　　「好了，全是我的錯，你別生氣了，今天訂這家餐廳是因為有你最喜歡吃的巧克力甜點，我去幫你拿一些。」翟尋洋企圖平息她的怒氣。

　　他知道她並不完全是針對她，只是難過那位劉先生從今以後就要被掃地出門了，可是劉氏夫妻的婚姻真的不是他們兩個人救得了的，她並不是傻子，也心知肚明，只是需要一個發洩的對象，而這個犧牲者通常就是他，他也有些習慣了，誰要他每次剛好都是另一方的代表律師。

　　鐵克雲瞪著翟尋洋，更氣的是她每次對著他發脾氣，他總是像個寬容的好人，用無比包容的耐心對待她，讓她無理取鬧完後又因為他好脾氣的對待而感到懊惱，相形之下，她永遠像個笨蛋，而他一直都是個體貼的大哥。

　　誰需要他來當大哥？她又不是小紅，更不是楚楚可憐的小安，她從來不需要他的照顧，反正他身邊有那麼親近的女性朋友，誰稀罕當他的小妹啊？

　　「不用，我吃飽了，等一下跟客戶有約，奶奶，我先走了。」鐵克雲實在悶到最高點，連吃東西的心情都沒了。

　　「鐵小姐，我送你。」江道群連忙開口。

　　「我看你還是免了，你以為我是好惹的嗎？我既驕傲又自大，自視甚高又難搞，沒有男人受得了我，我也懶得跟任何男人打交道，而且我對你這一型的書生一點也不感興趣！別聽我奶奶跟翟尋洋在那邊敲邊鼓，就以為你有機會，事實上，我已經沒有任何戀愛的興趣和時間了。你快去找其他對像談戀愛吧！本小姐沒時間奉陪。」鐵克雲說得毫不留情，接著甩頭離開。

　　才走沒幾步，她就聽到身後傳來翟尋洋的腳步聲，鐵克雲氣自己竟然連他的腳步聲都認得出來，她為什麼總是注意到這些有關於他的小事？真是太莫名其妙了。

　　「克雲。」

　　「怎樣？」鐵克雲煞住腳步，回頭，擺出最狠得表情。

　　「我知道你氣我，但是那畢竟不是我造成的啊！」

　　「我知道那不是你造成的，但是我以為你可以勸勸她，劉先生的處境很可憐……」

　　才一開口，鐵克雲就覺得自己這麼說實在很遜，在法律上，本來就不是可憐的那方能獲勝，明明是劉先生醉後失控打了人，即使之後他再懊悔，都於事無補，可是她總覺得心裡過不去，而翟尋洋應該懂啊！

　　「我懂你的感覺，我都知道。」翟尋洋怎麼可能不曉得她的感覺，她雖然老是喜歡板著一張臉，但是沒有人比他清楚她的心腸有多軟。「事實上，是劉太太已經決定非離婚不可了，不論誰勸她，都無法讓她改變想法。她認為除了離婚，給丈夫一個深刻的教訓，讓他重新站起來以外，已經沒有別的辦法了。劉先生失業將近一年，所有的人都在等他振作起來，這也是事實啊！」

　　鐵克雲明白自己的的確是太過感情用事，看見翟尋洋用那雙深邃的眼眸望著自己，她的心也有些軟化了。

　　「你就是太善良了，有很多事並不是我們能控制的，尤其是人的感情。」

　　她的表情又變得冷冽，「你也知道人的感情不是別人可以控制的，剛剛那個姓江的又是怎麼回事？你就不能放棄隨便把我跟莫名其面的男人湊成對這件事嗎？」

　　「不是我……我只是跟奶奶提過你喜歡男人有文采，她今天跟江先生一聊起，就以為可以把你跟他配在一塊，你也知道奶奶一直都很擔心你的終身大事。」翟尋洋趕緊解釋。

　　「誰跟你說過我喜歡男人有文采？」

　　「小紅以前跟我說的啊！她說你每次找男朋友，都找文章寫得不錯的那種。」

　　鐵克雲想了想，小時候她的確是滿欣賞那一類的人，但是她現在都幾歲了？欣賞男性的角度早就不一樣了，尤其是她幾次跟那一類男性約會都失敗，後來就放棄欣賞內涵，改成以外貌取人了。反正都一樣會失敗，那跟帥哥吃飯總好過跟隻豬約會吧！

　　「反正你少在奶奶面前提起我的感情生活，我自己的事我自己處理，不勞你們費心。」

　　「克雲，我們並不是不熟，談話中偶爾提起你也很是自然地事。再說，奶奶也只是關心你，有時候她會問我一些關於你的事，並沒有惡意。」

　　「可是你知道我不喜歡這樣啊！而且過分的是，你還在旁邊煽風點火。你們老是這樣幫我介紹男人，會讓我很難堪，你知道嗎？」尤其幫忙介紹的還是翟尋洋，更令她覺得難以忍受。

　　「我知道，我會跟奶奶說，以後我會盡量避免這種事發生。」

　　鐵克雲看著他那張帥得很討人厭的臉，懷疑他話語裡的真實性。

　　「尋洋哥！」小安跟了出來，看見鐵克雲，立刻打招呼，「克雲，你要走了啊？」

　　「對，我的事務所裡還有事，先走了。」鐵克雲轉身離開。

　　「尋洋哥，你又惹她不高興了嗎？」小安溫柔的問。

　　鐵克雲聽到了，那語氣是她永遠都裝不出來的，要像小安那種女孩子才可以得到男人的照料，像她這種隨時都像吃了火藥的壞脾氣女人，也許注定一輩子都要一個人過。

　　她本來不是這樣的啊！她一直都打算要當個溫柔賢淑的女性，怎知莫名其妙的就變成現在這副模樣，全都是翟尋洋害的。

　　打從他莫名其妙的闖進她的世界，她的一切就跟他扯上了邊，她跟他分享她的家，甚至還跟他分享她的家人，她讓他融進鐵家，成為鐵家的一份子，結果現在她在自己家裡說的話還不如他有份量。

　　不行！她不能放任這種情況繼續下去。

　　鐵克雲決定要先去找間房子，搬離那個早已被翟尋洋入侵的鐵家，她才不會跟她的家人一樣淪陷。

　　她已經受困好幾年了，在他的陰影下生活快要逼瘋她了，一定要想辦法改變現狀。

慕冰至

第七章

　　「什麼？你要搬家？」鐵萬能像是聽見了什麼大新聞，整個人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克雲，這怎麼好？你一個女孩子，很危險的啊！」

　　「是啊！跟大家住在一起不是挺好的嗎？」鐵不敗一邊看著手邊的行事歷一邊說。

　　「我已經決定了，我不能老是窩在家裡，我要走出去。」

　　「你哪天沒走出去過？你是我們家最常往外跑的人。」奼女鐵萬能還認為她外出的次數過多。

　　「不，搬出去背後代表的意義更深遠，我想讓自己更獨立。」

　　她已經解釋很多遍了，鐵家女人習慣性的全窩在一間屋子裡，出現一個翟尋洋，她們就心滿意足，認為人生可以繼續這樣過下去，但是她不一樣，就算要小姑獨處一輩子，也不要在有翟尋洋出沒的地方生活。

　　門鈴聲想起，鐵萬能連問都沒問，立刻按下開門按鍵，因為這種時候只有一個人會來鐵家。

　　過不了幾秒，翟尋洋的身影出現在大門入口處，他帥氣的抖了抖風衣上的雨珠，手裡還提著幾袋熱食。

　　「我順便買了些宵夜。」

　　「尋洋，你真是太貼心了，完全知道我要什麼，我差點就要傳簡訊叫我底下的跑腿幫去幫我買宵夜了。」鐵萬能興高采烈的撲上前，接過那幾袋熱食，迫不及待的攤在餐桌上。

　　「萬能姑姑，你每天晚上都熬夜，差不多這時候最容易餓了。」

　　「你永遠都是這麼貼心。」鐵萬能滿足的聞著那散發出香氣的當歸牛肉湯麵，覺得這世界上有翟尋洋這種男人，簡直是太美妙了。

　　「不敗姑姑，我有幫你買了素粥，我知道你為了那個車禍過世的小貓，要吃三個月的素。」

　　「沒想到你連我這點小事都記得。」鐵不敗在餐桌旁坐下。

　　「尋洋，你幫我買了什麼？」

　　「奶奶，你睡前不喜歡吃太多，所以我幫你買了清淡的香菇湯。」

　　「你一定是跑了好幾個地方才買到這些東西的吧！真是辛苦你了，我們家一點小事就請你來，每次都麻煩你。」

　　「哪裡，你們也幫了我很多忙。」翟尋洋是個知恩圖報的人，而鐵家的女人看似個個都很強，事實上，她們生活上需要男人照應的地方還真不少，他不過幫了點小忙，大家就把他當成自己人看待，幾年下來，他也和鐵家人培養出不錯的交情。

　　唯有那個作風彆扭卻心地善良的小女孩，到現在還是不時會把他當對手看。

　　「坐下來一起吃吧！」

　　所有的人坐定後，剛要開始吃，才發現……

　　「克雲呢？」

　　原本是為了克雲堅持要搬出去這件事才請尋洋來這一趟，結果他帶了一些吃的東西，大家開開心心的寒暄完，女主角卻溜走了。

　　「她這回很堅持，一定要搬出去。」鐵萬能向翟尋洋打小報告，彷彿告訴他之後，這個小老弟就真的可以解決所有的事。

　　「那就依她一次吧！克雲也長大了。」

　　「我知道她不是小孩子了，但是一個女孩子家住在外頭，多危險啊！我是擔心她，住在這兒，交通方便，大家都有照應，實在沒必要搬到外面。」

　　「不管你們怎麼反對，都無法攔住她，不是嗎？」

　　「你不能跟她談一談？」

　　「她上次敗訴到現在，都沒理過我。」翟尋洋一副無奈的樣子。

　　「她就是不懂什麼叫化干戈為玉帛。」鐵無敵看著翟尋洋，「其實反過來，別把你當仇人，你們一定可以處得很好。」

　　放眼望去，似乎只有尋洋配得上克雲了，尋洋貼心又體貼，更是唯一面對克雲的火爆脾氣卻從沒被嚇退的男人，可是克雲氣他氣得不得了。

　　「奶奶，你別擔心她，她很聰明，總是會想通的。」

　　「以前她都還會試著跟人家約會，可是我已經好久沒看到她有約會了，你看她會不會是因為對女人有興趣，才想搬出去啊？」鐵不敗說出心中的疑問。

　　「哈哈哈……」翟尋洋大笑，「不會的，我才看到她筆記型電腦的桌面用的還是特蘭德倫帥氣的黑白照片呢！」

　　「嗯，那她還算有眼光。只可惜克雲看不到眼前的人，如果她跟你在一起，那該有多好。」鐵萬能忍不住歎氣。

　　「她那麼優秀，絕對看不上我的。」

　　「是你太優秀了，所以她才氣不過，那孩子就是不懂……不過她很善良，其實是個好孩子，以前她總是會鼓勵她的姑姑們要走出去，多談戀愛，別老是悶在家裡，結果現在反倒是她自己走不出死胡同，困在原地。」

　　「奶奶，若是有機會，我會要她多出來走走的。」

　　「希望你真能叫得動她。」

　　「我盡量想辦法試試。」

　　鐵克雲嗅聞著空氣裡的芬多精，風和日麗的天氣正適合出外郊遊踏青，可惜她是要出門幫人談離婚的。

　　「吳先生在搬到山上之後，就開始疏遠他的妻子，而且沒有盡到照顧家庭的本分，這本來就應該要離婚啊！」

　　她要代表廖美惠小姐去山上找吳水清先生談離婚的，而這案子的男方由翟尋洋負責。

　　一聽到丈夫那方的代表律師是翟尋洋，鐵克雲二話不說，馬上接手，只是要找男方談就得上山，那麼遠的地方，連公車都不見得到得了，搭上翟尋洋的車，也只是為了便利在車上與他討論公事。

　　「吳先生並不打算離婚。」翟尋洋直接表明男方的立場。

　　「他這是什麼意思？站著茅坑不拉屎嗎？一個女人為他奉獻了自己的青春，辛苦了一輩子，最後孩子長大了，老公一退休就跑上山隱居，放她一個人孤單的過日子，那還不如一開始就不要結婚生子！廖女士本來是知名企業的員工，如果好好的工作，現在也存夠了錢，還有一筆可觀的退休金可領，大可以舒舒服服的過日子，結果呢？她落得什麼都沒有，當了一輩子的家庭主婦，還沒有薪水呢！關於贍養費，一定得好好的談一談。」

　　「吳先生希望她可以上山跟他一起住，是廖女士不願意的。」

　　「她所有的親戚朋友都住在城裡，這裡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生活機能不方便，再加上他們的年紀都大了，老年人容易有慢性病，得經常去醫院拿藥，以後如果需要醫療，住在山上要就醫是很不方便的。」

　　「這世界上本來就沒有永遠完美的生活，而廖女士如果願意上山和吳先生在一起，他們可以幸福快樂的過兩人世界。」

　　「人是群居動物，只有兩個人是不夠的。」

　　「你也知道人是群居動物，那你為什麼要一個人搬出去？」翟尋洋話鋒一轉，將問題繞回她身上。

　　「我不一樣，我被情勢所逼。」鐵克雲怒瞪他一眼。還不都是因為他，鐵家人全都被他收買了，她在家裡一點地位也沒有，還不如收拾包袱走人。

　　「什麼情勢？奶奶跟姑姑們都這麼疼你，你實在沒理由搬出去住。」

　　「我已經成年了，不可能一輩子都跟她們住在一起。」

　　「姑姑她們也都成年了，不也跟奶奶住在一塊？大家住在一起也好有個照應，不是嗎？」

　　「我不需要！而且我跟她們是不一樣的，我需要擁有私人空間。」

　　「你把她們排拒在外。」

　　「你少在那裡扭曲事實！你還不是一個人在外頭住了好幾年，為什麼你可以，我就不行？我都幾歲的人了，為什麼做這種決定還要被你們評論啊？」

　　「我是男人啊！男性在外頭獨居的問題比女性少。」

　　「關於這點，你大可以放心，我以前練過跆拳道，如果有人想對我不利，我不會坐以待斃。」

　　「我就是怕你跟人硬碰硬，反而更危險。」

　　「翟尋洋，你真的很多事耶！你的小安不是上了大學就在外頭租房子住，奶奶也讓我搬出來了，你現在跟我囉嗦一堆，是什麼意思？」

　　鐵克雲最討厭他老是一臉關心的跑來跟她曉以大義，她不是傻瓜，也不是笨蛋，自己做的決定就會自己負責，而他那些舉動，總是讓她覺得他把她當成妹妹一樣的照顧。

　　或許翟尋洋就是喜歡照顧人，她卻不願意給不是自己男友的男人隨便照顧。

　　「小安不是我的，再說，她是因為大學離家遠，又沒有抽中學校宿舍，才不得已在外頭租屋。而奶奶是知道她勸不動你，才讓你搬出去，但是我不一樣，這種討人厭的話一向都是由我來當壞人跟你說。」

　　「就算你說破了嘴，也不會影響我的決定。」

　　「家裡少了你，奶奶她們會很寂寞的。」

　　「有你在，我可不認為她們會有寂寞的時候。」

　　突然，翟尋洋笑著轉頭，體諒的看著她，溫柔的說：「親愛的，你這是在嫉妒我跟大家感情好嗎？」

　　鐵克雲最恨他把這套用在她的身上，她明白他對所有的人都這麼輕佻，她可不會因為他喊她親愛的就覺得飄飄然，尤其是他那看起來很帥卻不懷好意的笑容，真是教人想一拳揮過去，打歪他的臉。

　　大概是積怨已深，她還沒來得及意會自己已把想像付諸實現，拿著文件的手就朝他的臉揮了過去。

　　翟尋洋及時抓住她的手，「喂，你還真打啊！」

　　「我就是想扁你，你別以為我真的那麼好欺負，你竟然敢把跟其他女人調情的那套用在我身上，你以為我是傻子嗎？」反正打都打了，她索性縮回手，又拍向他的臉。

　　「克雲，你別這樣，我在開車。」

　　「你少肉麻了，誰是你親愛的？我幹嘛要嫉妒你啊？你每次都一定要這麼討人厭嗎？你就不能正經一點嗎？不要以為我跟小安一樣吃你這一套！」

　　小安喜歡他，這是誰都看得出來的事實，只有他還在假裝清白，他要不是一直給人家機會，小安會這麼容易淪陷嗎？

　　每次見到小安，她就想起多年前的自己，還好她在緊要關頭發現自己實在笨得可以，打從看完那場電影之後，她就斷了念，不再對翟尋洋抱持期望，當初那失望的感覺，她到今天都還忘不了，現在他又對她亂放電，這回休想讓她會錯意！

　　「克雲！」翟尋洋的語氣裡充滿了包容。

　　鐵克雲覺得自己在他面前像是個永遠長不大的小妹妹，有股氣就是想在這時候發作……她才不要跟其他女人一樣呢！

　　翟尋洋沒想到她會採取這麼激烈的手段，真的打他，還得一邊控制方向盤，但是車子開始偏離車道，滑向路邊的水溝，他緊急轉動方向盤，想將車子轉至車道內，不過正好遇上一片凸起的水溝蓋，車子一過，輪胎就爆了。

　　「危險！」

　　他發現是爆胎，更明白爆胎時不能急踩剎車，所以只能努力讓車子不撞上山壁。

　　車子開始一陣急轉，雖然車速不快，但是路面狹小，不是車這頭擦撞山壁，就是從那頭掉落山崖，好不容易讓車子停住，他連忙查看鄰座的鐵克雲。

　　「你有沒有怎樣？」

　　他擔心的看著她，發現她的神情有些驚嚇。

　　當她發現他正在看她時，馬上收斂不安的情緒，直接迎視他。

　　「我們先想想怎麼處理眼前的車禍吧！」她擺出專業態度，不想為了自己的失控而被他指責，只好先這麼說。

　　「是人禍。」翟尋洋確定她沒事，沒好氣的說，跟著打開車門，下車查看，「車胎爆了。」

　　「趕快換個車胎就好了啊！」

　　「爆了兩個。」

　　「雙響炮嗎？」鐵克雲跟在他的身後，探頭查看，只見側邊的兩個車胎軟趴趴的，像是消了氣的皮球。

　　「沒錯，一炮雙響，你鐵小姐威力無窮，弄壞了我兩個才剛換沒多久的車胎，你現在總可以消氣了吧？」翟尋洋無奈的說，踢了踢已經消氣的車胎，一副他也沒辦法的樣子。

　　「打電話啊！請道路救援好了，反正……反正是我的錯，我會扛起責任，我不是那種無理取鬧的人。」

　　「你只是會在車輛行進之際，動手毆打駕駛。」

　　「誰教你……你每次都……」她就是說不出一個具體的理由。

　　「我不過是對你笑而已，那是友好的表現。」

　　「誰要你對我笑了？我為什麼非得跟你友好不可？而且你笑起來很討人厭，你知道嗎？」

　　「有時我真懷疑，你是不是對我由愛生恨？否則怎麼會毫無道理的憎恨我。」

　　「誰對你由愛生恨了？明明就是因為……」

　　「因為什麼？」

　　「因為你真的很煩。」

　　「這是什麼理由啊？你詞窮了是不是？」翟尋洋還以為她可以給一個比較正當的理由讓他改正。

　　「我只是不想再浪費我的腦細胞幫你找罪名了。」鐵克雲無奈的說。

　　「你明明就是個聰明的女孩，為什麼老是喜歡對我無理取鬧？要不是我瞭解你的個性，遲早會被你氣死。」

　　他實在不明白，她是看他哪一點不順眼？他處處讓著她、護著她，她就是對他不滿意。

　　鐵克雲別開臉，不聽他的埋怨。

　　其實她比誰都清楚，她就是氣他沒有愛上她，她不差啊！所以每當他對她好，她就想把這份好轉移開來，找其他的理由要自己不再上當，她才不要像小安一樣陷進他的溫柔裡，她要自己當個聰明的女人，永遠和他保持安全距離。

慕冰至

第八章

　　鐵克雲坐在半天沒有一輛車經過的產業道路旁，看著翟尋洋努力的撥打手機，尋求支援。

　　一手支著下巴，她仰頭望著藍天白雲，忘了自己有多久沒有這樣看過天空了，上次她有機會這麼做應該是十五歲的時候吧！而她也是在十五歲那年遇上翟尋洋的……

　　她還記得小紅那天穿了一身讓她咋舌的火辣衣服，親暱的拉著翟尋洋的手，一副甜蜜的模樣，當時她還想著有一天她談了戀愛，也可以這樣拉著心愛的人，對著心愛的人微笑，然後被寵愛……哪知道她到現在還是孤家寡人，一次戀愛也沒談成就算了，每次跟對方吃過一次飯就再也沒有下文。

　　之後她乾脆放棄戀愛這一項，忙碌的工作讓她連抬頭看著天空的時間都沒有，她成年之後最常見到的男人竟然也是翟尋洋，而他也是她最常想起的男人，只是她每次想起他總是恨得牙癢癢的。

　　其實她知道他也不完全是那麼可惡，他除了喜歡贏她以外，也沒什麼大過錯就是了，他對她的家人很好，家裡客廳那壞了十年的燈，是他主動搬著梯子去修好的；院子裡的籬笆早在五年前便被颱風吹倒了，是他重新架起來的；一年前家裡重新裝潢，也是他請人來做的……奶奶只差沒在家裡空出一間房間，要他直接搬進來，在沒有男人照顧的鐵家，慢慢的，他就像隱形的一分子，每次有什麼大事，奶奶總會藉故要他過來吃飯，順便問問他的意見，就連奶奶的退休餐會，都是他一手包辦，他竟然就這麼不知不覺的滲透進鐵家，讓她一點表現的機會也沒有。

　　她也想照顧家裡啊！奶奶的年紀大了，兩個姑姑又沒有找到歸宿，她總覺得自己才是家裡最正常的人，這些應該由她來處理的事，竟然都被翟尋洋搶去表現，更討厭的是，他總是表現得比她好，他的人脈廣，朋友多，這方面又明顯的比她強上許多。

　　難道沒有什麼是她能贏過他的？

　　她從來都不是個太差的人啊！更何況她也不需要他保護……

　　「你怎麼了？中暑嗎？」

　　鐵克雲回過神來，發現翟尋洋站在自己的面前，擔心的看著她，大手伸過來摸了摸她的頭。

　　「沒有。」她皺起眉頭，躲開他的手，心想，要不是和他相處久了，知道他最喜歡來貼心這一套，她肯定會被他溫柔的舉動弄得心頭小鹿亂撞。

　　「你以為你是烏龜啊？仰著頭曬太陽，就算沒中暑，也會被曬傷，你要不要坐到樹蔭下？」

　　「你才是烏龜咧！」她發現自己很久沒曬太陽了，曬一下有什麼關係？翟尋洋老是喜歡把所有的女人當成弱者，貼心的照顧著。「你打電話的結果怎麼樣？什麼時候會有人來？」

　　「老實說，我不知道，這裡的位置不好找，可能要花久一點的時間才會有人來。」

　　鐵克雲抬起手，看了下手錶，都已經下午三點多了，他們被困在這兒也有一小時了，如果再拖下去，恐怕今天下午就要這麼耗掉了。

　　「你不是說吳先生的家就在前面不遠嗎？不如我們在車上留張紙條，你也打電話通知道路救援的人，等他們來了再跟你聯絡，我們直接走到吳先生的家，先把重要的事辦好，說不定到時車子也修好了，就可以直接回去。」鐵克雲一點也不願意再浪費時間。

　　「你能走嗎？我不確定還有多遠，我之前也沒有來過。」

　　「走就走啊！要不然我們耗在這裡也只是等而已，我們談完之後，總可以請吳先生開車載我們出來吧？」

　　「我能拗得過你嗎？如果我不肯走，你還是會自己走去找吳先生吧！」翟尋洋非常瞭解她的個性。

　　鐵克雲不置可否的聳聳肩。

　　好吧！她承認，有時候他確實是挺瞭解她的。

　　他們提著公事包，沿著產業道路前進。

　　一路上蟲鳴鳥叫，很有郊遊踏青的氣氛，只狂可惜鐵克雲穿著合身的時髦窄版西裝外套配及膝裙，雖然她一向不愛穿高跟鞋，但是腳上的低跟鞋也不適合走路，走不了多久，她就後悔了。

　　「你確定你可以繼續走嗎？」

　　「當然可以。」他都沒喊累了，她怎麼會喊累？

　　「我記得以前也來過這附近。」

　　「這麼偏僻的地方……」她不懂，這裡有什麼好玩的？

　　「這附近有個小瀑布，其實假日還是會有人上山來玩。」

　　「今天不是假日。」他們兩個在路邊待了半天沒看到其他車輛。

　　「我之前來的時候，這條路都還沒開通，吳先生也不知道是怎麼找到這塊地的。這裡的確是很清幽。」

　　「這種地方偶爾住幾天還好，要長住的話，很不方便吧！」

　　「廖女士從來沒有來過，她怎麼知道自己會不喜歡？跟喜歡的人在一起，什麼地方應該都沒關係吧？」

　　「誰說的？地點也是很重要的，你沒聽過『天時地利人和』嗎？裡頭就有地利啊！地點也要對，約會約在錯的地方，一切就發展不起來。」

　　「聽起來你錯過很多次，這算是經驗談嗎？」翟尋洋曉得她的戀愛史發展得極為不順利。

　　「我第一次約會約在遊樂場就是錯的，不是嗎？」

　　她人生中的第一次約會就是被這傢伙毀掉的，她可沒忘記。

　　「所以那是你的第一次約會？難怪你那天打扮得像個小天使。」

　　「小天使？」

　　「對啊！我還記得你戴了一頂白色的貝雷帽，穿得很可愛，一副沒被污染過的清純模樣。」

　　「你怎麼還記得？」

　　「我的記性一向不錯。」翟尋洋一直都記得那天她氣得把帽子摘下來，只差沒丟在地上狂踩，喜怒鮮明的個性表露無疑。

　　「我倒是記得小紅那天的打扮很讓我傻眼。」小紅過世之後，鐵克雲沒再提過她。

　　「她總是喜歡穿得驚世駭俗，深怕別人沒注意到她。」

　　「你喜歡她那個樣子，不是嗎？」

　　「我沒那麼說過，只是明瞭她為什麼會那樣，她像個渴望得到注意的小孩，總是假裝不在意她的家人，其實她的家人離開她讓她很傷心，但是她病了，她自己也覺得會拖累他們。」

　　「不過她最後得到了你的注意。」

　　「你不也得到了我的注意嗎？」

　　「小紅是你的女朋友耶！」她可不是。

　　「我從來都沒說過她是我的女朋友，你不也很清楚我跟她之間的關係嗎？」

　　「但她希望她是。」

　　「從以前到現在，一直都有很多女人希望當我的女朋友，你應該不會不知道吧？」翟尋洋一邊說，一邊揚起眉頭看著她。

　　「瞧你得意的樣子，我只知道這年頭有很多盲目的人。」

　　「對，我知道你已經脫離盲目的階段，你現在都是直接戴上墨鏡裝瞎。」

　　「我……」鐵克雲想要爭辯，但是突然想到他說的的確是事實，她以前總是勸兩個姑姑要多出去走動，要多給機會認識人，還不停的告誡自己，長大之後不能跟她們一樣，可是現在她竟然也無法跳脫相同的困境。

　　「奶奶很擔心你，因為你還年輕，這樣下去總是不好，家裡已經有兩個姑姑這樣了……」

　　「我不是已經搬出來了嗎？從今以後我多的是機會，反而跟家人住在一起才不方便吧！像你，你想約女人回家還不用跟任何人報備，不也很自由？」

　　「我希望你不是在告訴我，你搬出去的原因只想帶男人回家培養感情。」翟尋洋一臉不贊同。

　　「你……你少拿我跟你比，我只是就便利性上打個比喻而已。不過如果真有這種事情發生，以我的年紀來說，也是相當自然吧！」她經手的離婚官司無數，男女之間會發生的事也見識過不少，再加上現在網絡資訊發達，她再怎麼沒經驗，上回他們才經手過一個男方把外遇的對象帶回家，被老婆架設的針孔攝影機全程拍下來的離婚官司，那些影片她可都有看過。

　　「克雲，你該不會是在告訴我，你渴望性生活比渴望愛情還多吧？」

　　「當然不是！」鐵克雲連忙轉身，「我只是在告訴你，人本來就是會有七情六慾，誰知道你就自行猜測、衍生出那些不實的指控？」

　　她原本是向前走，為了不浪費時間，轉身為自己解釋時，依然沒停下腳步，只是倒著走路就沒辦法看清路況，剛好產業道路上有個車輪壓出來的大坑洞裡，裡頭積了泥巴水……

　　「小心！」翟尋洋伸出手，想要抓住她。

　　她被他的手嚇了一跳，連忙往後退，結果一腳踩進坑洞裡，接著一個重心不平衡，一屁股坐了下去，頓時發出慘叫，「啊……」

　　他看著她狼狽的坐在坑洞裡，米色套裝已經沾滿了污水，而她嘴巴微張，分不清是嚇傻了還是氣瘋了。

　　「快起來！」

　　他趕緊上前，將她拉起了。

　　「我……」她全身都在滴水，怎麼也沒想到會以如此狼狽的姿態出現在他的眼前。

　　她平常輸得不夠丟臉嗎？為什麼在他的面前，她總是醜態百出？

　　翟尋洋看見她已經氣到連話都說不出來，只好先試那個辦法。

　　「我看我們已經走到一半了，還是先去吳先生那裡清理一下好了。」

　　這時，一輛吉普車開了過來。

　　吳水清等了他們許久，始終沒等到，於是開車出來找人。

　　看到他們兩個，他連忙下車，只是鐵克雲那淒慘的樣子讓他當場傻眼。

　　「翟律師，這位小姐發生什麼事了？」

　　「她不小心摔了一跤，跌進水坑裡，可不可以麻煩你載我們回你的府上清理一下？」

　　鐵克雲忿忿不平的將自己清理乾淨，換上了吳水清的女兒上回來度假時所留下的衣服，一身運動服讓她覺得宛如萬能姑姑上身。

　　她相信翟尋洋看到她時也有相同的感覺，因為她發現他的嘴角微微上揚，彷彿在竊笑，教她忍不住多瞪他幾眼，用眼神經警示他，如果他敢真的笑出聲，她絕對會使出迴旋踢，一腳把他的俊臉踹歪。

　　「我今天來這裡，是想跟你談一談關於離婚的事，廖女士認為這段婚姻走到這兒，已經到了不得不離婚的地步。」即使穿著休閒的運動服，鐵克雲還是試著擺出專業的架式，嚴肅的談論這件事。

　　「但是我已經跟翟律師說過了，我……我並不想離婚。」吳水清一副老實人的樣子，搔著頭，有些不知所措。

　　「我們可以先協商，看看吳先生有什麼要求。」

　　吳水清要的不是房產，也不是錢，只希望妻子能到山上來跟他一起享受退休後的清閒生活。

　　「不過廖女士並不想上山。」

　　「她從來都沒有來過，不是嗎？我邀請過她好幾次了。如果她想來，我可以下山去載她上來，她只要來住幾天就好，如果她真的覺得住在山上不好，覺得我的心始終沒在她身上，那麼她要離婚……我會簽字的。」

　　「如果要簽字的話，房子跟財產……」鐵克雲急急的追問。

　　「鐵律師，不用在這時候提分財產的事吧？一切都還沒有定論。」翟尋洋制止她，「吳先生的意思是，只要廖女士親自來一趟，再談後續的事。不如我們就約定三天吧！如果廖女士來住三天，還是覺得這裡不好，那麼吳先生就會答應離婚，到時候我們可以再談詳細的財產分配。」

　　「好吧！我會轉告廖女士，但是我必須承認，她會來的機會不大。」

　　「如果她堅持要離婚，我希望她可以在離婚前先來這兒看一看。」吳水清站起身，走到窗邊，望著屋外。

　　鐵克雲看著他落寞的身影，不禁心生同情，不過知道同情是沒有用的，她現在才是那個需要被同情的人，瞧她一身簡直是狼狽不堪。

　　當她也望向窗外時，才發現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可是翟尋洋的手機鈴聲沒再響過。

　　本來想跟吳水清求援，但是他開的是吉普車，車胎不適用翟尋洋的車，不過道路救援的人也應該到了吧！

　　「沒有人來救你的車嗎？那我們怎麼回去？」鐵克雲擔憂的問。

　　「我打電話問問。」她看著他撥打電話，還好可以收得到訊號，他們應該很快就可以離開這個地方，可是當他講完電話時，她從他的表情便看出情況不妙。

　　「有段路山崩了，現在正在搶修，明天早上才會通車。」

　　「啊？那怎麼辦？」鐵克雲的臉垮了下來，「我好不容易才空出今晚，請傢俱行的人送沙發來家裡……」

　　「打電話跟他們改時間吧！」

　　「沒關係，你們今晚可以住在這裡，我還有空的房間。」

　　吳水清似乎很習慣了山崩路斷，還跟他們解釋，那是因為前陣子雨下得多的關係，山上的土石鬆動，山路很容易就因為山崩而中斷。

　　「這裡的山路動不動就坍方，吳先生，這樣不太方便吧？」鐵克雲說出心裡的疑問。

　　「看你需要的是什麼，如果我需要的是離群索居，那也就還好。」吳水清的手指著窗外，「你們看，在山下可以看得到這麼美的落日雲海嗎？」

　　鐵克雲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吳家外頭是一座小花園，來的時候她只注意到前面是個小山谷，傍晚時分，海拔高度也夠，霧氣跟著聚集，沒一會兒，山谷就被雲朵淹沒，在落日餘暉的映照下，美得讓驚艷。

　　「真的好美。」翟尋洋點頭，「你怎麼會發現這個地方？」

　　「我啊……慢慢找，找出來的。」吳水清不好意思的摸摸頭。「反正退休以後也沒別的事做，就想到以前年輕的時候，我常帶著我太太四處玩，有一次我們上阿里山看雲海，她很喜歡。後來我就是趁著帶她去看雲海的時候跟她求婚的。我就想找可以看得到雲海的地方，這裡剛好海拔夠高，雖然不像阿里山的雲海那麼壯觀，不過我想她應該會喜歡這裡才對。」

　　就為了雲海，所以吳水清費盡千辛萬苦，把自己的家蓋在這個地方。

　　「還有，我也種了一些蘭花。我以前工作忙，有一次我太太決定出國玩，要我記得照顧她的蘭花，但是因為加班太累了，等我想到的時候，蘭花已經枯了，我趕緊到花市去買一盆，可是我太太很厲害，一回來就拆穿我的謊言，所以我在外頭蓋了一座小溫室，還種了一些水果，都是我太太愛吃的。對了，鐵律師，你喜不喜歡吃草莓？我種了很多喔！最近長了不少，好大顆，很新鮮，等一下你可以跟翟律師去摘一些。我來做晚餐，好久沒有人跟我一起吃晚飯了，我這裡什麼吃的都有，你們大可放心，今晚就在這兒住下吧！」

　　「哇！真的好大顆喔！」

　　趁著天還沒完全黑，鐵克雲拿著小提籃，和翟尋洋一起去採草莓。

　　看著紅通通的大草莓，她的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我們的動作得快點，等會兒天就黑了。」

　　鐵克雲彎下腰，摘了一顆草莓，吳先生說過，這些水果都沒有灑農藥，所以她迫不及待的先嘗一顆。

　　「真好吃。」她高興得像個孩子。

　　「你沒跟我說你喜歡草莓，上次我帶奶奶她們去採草莓，約了你，可是你不想去，我還以為你不喜歡吃草莓呢！」

　　她當然記得那一次，後來她知道小安也是被邀約的對象之一，就提不起興趣跟著一起去湊熱鬧了。

　　「我那時候比較忙吧！吳先生說他以前也帶過他太太去採草莓，他蓋這座溫室似乎全是為了他太太。」

　　「是啊！只是他太太連山上一趟都不肯，也不知道他為她做了這麼多。人不都是這樣嗎？有時候總是會忽略身邊最親近的人，看不見對方為自己做了什麼。」

　　翟尋洋蹲下身子，低著頭，將成熟的草莓一一剪下。

　　他的話毫無預警的竄進鐵克雲的心底，看著他，突然感到良心不安。

　　翟尋洋的確也沒什麼對不起她的，只是她的好勝心作祟，老是喜歡跟他作對，經常下意識的跟他較量，一旦贏不過他，又悶悶不樂，再加上他就只是對她好，並不是真的喜歡她，這也讓她一直刻意和他保持距離，甚至害怕自己會喜歡他，所以才處處挑他毛病。

　　其實他確實是個很難得的好男人，唸書時，他總是給她許多重要的筆記；過年時，他會來家裡幫忙大掃除；奶奶或姑姑要做什麼，打通電話給他，他也是馬上趕來；就連颱風天，他都冒著風雨，帶著食物來探望她們一家子。

　　面對她的壞脾氣，翟尋洋也從來沒有對她發火。

　　「你……從來沒有什麼事會讓你生氣嗎？」

　　「你覺得我該為了什麼事生氣？」

　　「我也不知道。」她哪曉得他的生活裡有什麼喜怒哀樂，一向都是他在照料她們四個女人，而她卻很少關注他。「比如跟女朋友吵架之類的。」

　　「我最近沒有交女朋友。」翟尋洋脫口而出，然後像是想起了什麼，抬起頭，看著她，「不過倒是有一件事滿值得生氣的。」

　　「什麼事？」

　　「你啊！」

　　「我……」鐵克雲不禁心虛，跟她有關，又可以讓他生氣的事，似乎有一籮筐。

　　「開車的時候不可以打鬧，好嗎？如果今天車子真的撞上山壁還是怎麼了，弄傷了你，怎麼辦？那是很危險的，知道嗎？」

　　「嗯。」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突然失心瘋，每次遇上翟尋洋，總是會特別的霸道不講理，跟她平常的為人就是不同，也唯有在和他相處的時候，她才會顯得特別幼稚不成熟。

　　「有時候我真的很擔心你。」翟尋洋拿著裝滿草莓的提籃，站起身，在落日餘暉的映照下，他的五官顯得特別突出。

　　「我哪有什麼好擔心的？再說，我又不是小紅或是小安，我可以照顧自己。」

　　她認為他老是當她是孩子。

　　「難道我照顧你不好？」

　　他一定是在開玩笑的！

　　鐵克雲的腦子裡第一個閃過的念頭就是否定他的話，努力不讓灼熱感浮上臉龐，慶幸著還好有夕陽餘暉，讓人看不出她因為他說的話而紅了臉。

　　「你很無聊耶！」

　　她能做的只是勉強裝出不爽的模樣，瞪了他一眼，隨即走向主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