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亞麗 -【桂冠無敵(錦繡前程系列)】《全文完》

慕冰至

第九章

　　回到屋裡，吳水清已經快速的準備了火鍋和羊小排，等著他們。

　　「吃得這麼好？」

　　「難得有人上山來跟我一起吃飯，我把好料都端上桌了。住在這裡沒什麼不好，就是寂寞了點，我每次下山，都會買一整車的東西，所以就算山崩路塌了，也不用怕待在這兒會餓著。只是買了太多菜，常常沒吃完就浪費掉了。」

　　吳水清看著熱騰騰的火鍋，熱情的招呼他們下火鍋料。

　　「我太太說過，天氣冷的時候吃火鍋最好了。她老是喜歡在火鍋裡加芋頭，湯總是很快就濁了，她說這樣的湯特別好喝。」

　　「嗯，因為這樣感覺湯特別濃。」鐵克雲能明白他太太的意思。

　　「我還在院子外頭整理了一塊地，種了些芋頭呢！住在山上別的沒有，就是時間特別多，或許在別人的眼裡看起來，是特別無聊吧！畢竟住在這人也沒有其他的休閒娛樂，沒有電影可以看，也沒有二十四小時的超商可以享受便利的生活，但是可以不被打擾。」吳水清露出笑容，平靜的說：「其實……想搬到這兒，也是希望可以擺脫一些煩惱，都市的環境很難逃避誘惑。」

　　「吳先生，你這麼愛你太太，我想就算有年輕女孩來引誘你，你都不會被影響才對。」

　　「不是我。」吳水清的笑容多了幾分尷尬，「是我太太。」

　　年輕時為了打拼事業，想給家人更好的生活，所以忽略了太太，在一次偶然的機會，他發現了太太的日記，看過內容之後，才知道她發生外遇已經有三年了，他忍著沒有說，只是想到了她這些年也為這個家付出許多，而且明白她也有心想斬斷那段不該發生的感情，所以他才想離開都市，給自己和太太一個機會。

　　「你沒有告訴她嗎？」鐵克雲非常驚訝。

　　「當然沒有，一旦開口，不但傷害她，也傷害我們的婚姻，我能做的就是準備一個家等她回頭。」

　　「但是你知道她有了外遇，難道不生氣？」

　　「生氣啊！不過生氣又能如何？我忽略她也是事實，她為這個家奉獻了她的青春，而我能給她什麼？現在老了，我能做的也只是彌補，為什麼一定得為了那點面子而和她撕破臉？就算真的講開了，她惱羞成怒，是不是就乾脆跟那男人走了？那我豈不是將自己的妻子拱手讓人？仔細想想，我是愛著她的，既然我愛的是她，為什麼要讓她那樣離開我？」

　　「因為她對你不忠啊！」鐵克雲直接說出答案。

　　「人都會做錯事，我想給她機會，也想給我自己機會。如果她真的不來，那也就算了，我自己在這兒過日子也挺好。她能來更好，我希望未來可以跟她一起過。不管之前發生什麼事，我跟她的年紀都大了，我們要珍惜的是未來，而不是為過去的事爭執一輩子。」說著，吳水清又露出招牌的老實人憨笑，「真不好意思，在你們的面前提起這種愛不愛的事，我的年紀都這麼大了，談情說愛實在不在行啊！我能做的，也只有這些而已。」

　　鐵克雲看著他，心中有說不出的感動。吳先生暗自為他出軌的妻子做了那麼多，他的妻子會迷途知返嗎？

　　她跟吳先生的太太廖美惠通過電話，電話裡，她堅持要離婚，並細數著她先生退休後就不見人影的可惡行徑，完全不知道他為她做了什麼。

　　吃過晚飯後，翟尋洋主動和吳水清一起洗碗清理，而鐵克雲就算想幫忙，也不知道應該從何幫起，她對於人跟人之間的互動有時候是很笨拙的，只能拉張椅子坐在他們身後，看著他們兩個一邊做事，一邊閒聊。

　　然後，大家又坐在一塊喝咖啡，吳水清不時提起年輕時戀愛的趣事。

　　「以前我想約她出門也很不方便，她跟家人住在一塊，我只要一聽說她家裡什麼壞了，就自告奮勇的跑去修理，明明自己什麼也不會，還偷偷花錢請水電師傅教，只是希望可以多點跟她見面的機會，也想在她家人面前好好的表現一下，留個好印象。有一次，我到她家，就直接拆廚房的水龍頭，忘了下面的鎖頭要先鎖上，結果水噴得到處都是……幸好她的家人不計前嫌，後來還是答應讓她嫁給我。」

　　「哈哈哈……」鐵克雲光是想像那畫面，就笑得合不攏嘴，「吳先生，你別不好意思，這傢伙有一次去我家修馬桶也是一樣，結果廁所大淹水，水還從三樓一路流到一樓，我姑姑從房間裡出來，沒看到滿地的水，下樓時還滑了一跤，從二樓直接摔倒一樓。」

　　「但是萬能姑姑沒有生我的氣啊！」翟尋洋當然也記得那次的事件。「我事後還送了她一套全新的運動服，向她賠不是。還好姑姑不像克雲那麼難搞，如果當時摔下樓的是她，她肯定把我殺了餵狗。」

　　「算你識相，你應該慶幸我家沒養狗。」

　　「但是你們隔壁的王先生養了兩隻大麥丁。」

　　「難怪你老是跟那兩隻狗培養感情，就是怕它們吃了你不吐骨頭嗎？」

　　「它們只吃飼料，不啃骨頭。」

　　看著他們兩人鬥嘴，吳水清在一旁跟著笑。

　　聊著聊著，夜深了。

　　吳水清帶領他們，一起上樓。

　　雖然他買下了整個山頭，但是沒有放肆的興建豪宅，笑說資金不夠，而且不想破壞自然美景，寧可把錢花在美化環境上頭，所以只蓋了棟小屋，屋裡只有兩間套房，他自己住一件，另一間留給女兒有空上山來玩時居住，房門一開，裡頭有兩張單人床。

　　「只有這間房？」鐵克雲發出疑問。

　　「是啊！這屋子小，我也沒打算要做民宿，所以只有隔出兩間套房。我知道你們是男女朋友啦！翟律師都去你家修了馬桶、電燈和籬笆，什麼苦工都做了，所以你也別不用覺得不好意思，我也不是什麼食古不化的老頭子，更何況裡頭還有兩張床呢！」

　　「可是……」鐵克雲還想再解釋。

　　翟尋洋搶先說話，「吳先生，謝謝你，來這裡打擾了一整天，麻煩你了。」

　　「哪裡，以後有空，你們可以常來玩，反正我一個人住，確實是寂寞了些。」

　　關上門，翟尋洋轉身，面對著鐵克雲，只見她一臉防備，彷彿真怕他會隨時撲向她。

　　「我先去洗澡。」他放下手提包，一副很累的樣子。

　　「好，那……那我先睡了。」她可不想一整晚都面對這種尷尬的情形，馬上爬上床，拉起被子，蓋住頭部。

　　雖然她在床上躺平了，卻豎起耳朵，注意著房間裡的聲響。

　　沒多久，她聽見翟尋洋從浴室裡走出來的聲音，也聞到沐浴過後的清新氣味，腦子裡跟著浮現他赤裸著上半身的畫面……

　　不不不，她這是在幹嘛？怎麼可以讓那種不堪的畫面闖進她的腦海裡？

　　不論他看起來多麼可口，都不可能是她的菜！

　　但是，為什麼不可能呢？

　　吳先生說他以前追他太太時，總是一天到晚跑去她家裡修東西，還跟她的家人打成一片，相處良好，換成翟尋洋……他不也是一樣？他時常往鐵家跑，然後大方的把她的家人當成他的親人一樣對待，難道……

　　「翟尋洋！」鐵克雲迅速坐起身。

　　他坐在面窗的桌子前，桌上多了一台筆記型電腦。

　　「怎麼了？」他回頭，一臉疑惑的看著她，「睡不著嗎？」

　　「你……你在上網？」

　　「是啊！這裡雖然沒有網路線，但手機是通的，我有無線網卡就可以上網了。」

　　「你上網做什麼？」

　　「我在你的菜園裡偷拔你的菜。」他隨口說起了現在最熱門的網路遊戲。

　　「真的嗎？」鐵克雲一躍而起，衝到他的身邊。

　　「當然是假的，我整天忙得不得了，哪像你還有時間玩那個！我看你一定也沒時間玩，都是請萬能姑姑幫你看看，你這樣不是又給姑姑添麻煩？」

　　翟尋洋實在太瞭解她，完全被他料中了。

　　「反正萬能姑姑每天都宅在家裡。」

　　「以後別再拿這些小事麻煩姑姑了，她也很忙，公司成立以後，有很多事情要辦，她最近跟公司裡的人設計了一款新的遊戲，已經上線了，我正在幫她寫合約書。」

　　「她請你當公司的法律顧問，不是嗎？」一想到這件事，鐵克雲就不爽，明明她才姓鐵，姑姑卻找翟尋洋當顧問。

　　「你前一陣子忙，萬能姑姑說整天不見你的人影，所以才請我幫忙，我答應她在公司資本額超過兩千萬之前都不支薪，全部都是義務幫忙性質。」所以這是沒薪水的工作，她總不用吃味了吧？

　　「可是……這樣不就有麻煩你了？你……你總是為我們家的人做這麼多，幫奶奶擬出版合約，還當姑姑的法律顧問，你不也會忙不過來嗎？」

　　「你是在擔心我嗎？」

　　「是啊！」她不自在的點頭，「我也不是鐵石心腸的人，你幫了我們家的人那麼多，我都有看在眼裡。」

　　「你有看在眼裡，但是沒放在心上吧？」

　　如果真的有放在心上，那麼今晚吳先生提起他當初追太太時為她做了那麼多的事，鐵克雲就應該連帶的明白他一天到晚在鐵家走動的主因是什麼，結果她只是跟著大笑，然後提起他也做過相同的事，說完卻一樣沒有其他反應。

　　虧她還一直認定他是她的天敵，翟尋洋倒覺得她才是他的剋星，不管他為了她做了多少事，她還是像個不解風情的呆頭鵝。

　　「誰說的？我有時候也是充滿感激的。」

　　「你感激我的表現方式真的很不一樣。」

　　鐵克雲當然聽得出他話中有話，她有時候確實對他很不客氣。

　　「因為我們很熟，我把你當自己人，所以才不跟你客套。」她努力的為自己的行為找理由。

　　「你這麼說就真的見外了，你擺明了把我當仇人。」

　　「你怎麼這麼說？我……我才沒有把你當仇人。」

　　「你只是特別容易針對我生氣。」

　　「因為……因為你……」

　　因為他總是對她特別好，讓她喜歡上他之後，卻不打算追她，又成天在她身邊出沒，這種狀況本來就特別討人厭。

　　「我知道你很幫我，也總是包容我，不過你對大家都是這樣，不是嗎？」

　　「不，我對你特別包容，沒有人會老是故意惹火我，只有你會這樣。你有沒有想過，我為什麼會對你特別包容？為什麼我總是一接到電話就馬上趕到鐵家？為什麼你每次對我生氣，我都沒對你發火？」

　　她確實有想過，不只一次猜想著翟尋洋對她的好有可能是因為他對她的情愫，可是……可是他從來沒有對她表明過心意啊！再加上他身邊來來去去的女性朋友從來沒間斷過。

　　鐵克雲一臉無辜，眼睛轉啊轉，轉到了他的電腦螢幕上，然後看到了他的MSN跳出一個視窗，她很難不去注意上頭那張小安嘟著嘴巴，露出可愛表情的自拍照，還有傳送的訊息。

　　你今天怎麼這麼晚才上線？

　　她像是當場被澆了一頭冷水，眼睛掃過螢幕，接著又掃過了翟尋洋那張似乎想解釋的臉。

　　「那是小安。」他果真跟她解釋了。

　　「我認得出來是她，你趕快跟她聊天，我想睡了。」鐵克雲故意伸個懶腰，順便打個呵欠，假裝很困的爬回床上，翟尋洋走到床邊坐了下來，低下頭，像是要尋求一個解釋的機會，可是她才不想聽呢！反正她又不是他的女朋友，再說，他跟小安親近的事，她也不是今天才知道。

　　「我要睡了。」她悶悶的聲音從被子底下傳出。

　　「可是我得跟你說清楚。」

　　翟尋洋等著她出聲，她卻沉默的躲在被子裡。

　　他知道她並沒有睡著，等了一陣子，還是開口了。

　　「你知道嗎？我不想讓你誤會我，即使你有時候根本不想聽我解釋，但我仍不希望被你誤解。」

　　「沒必要吧！反正我又不是你的什麼人。」

　　「你是這麼想的嗎？我以為你今晚聽了吳先生說的話，會明白這幾年我為什麼老是在鐵家出現。」

　　「你不是每次都說來還錢？」鐵克雲想了一個理由。

　　「你早就知道我已經把錢還清了，不是嗎？你為什麼看不清楚事實呢？」

　　「什麼事實？」

　　「我一直都在試著對你好的事實。」

　　她又是一陣沉默。

　　翟尋洋暗自忖度，隔了一會兒，才緩緩的說：「有些人不會一輩子都出現在你眼前，我也不會一輩子都在你身邊……」

　　他是什麼意思？難道他要走了？

　　鐵克雲突然一陣慌。

　　「你告訴我啊！你為什麼一直在我身邊？你為什麼總是對我這麼好？為什麼我就算對你亂發脾氣，你還是不會生我的氣？你為什麼不能給我一個理由，不要每次都把話講一半，讓我自己去猜，因為你對所有的人都這麼好，你能期待我為你編出什麼理由？」

　　「你這麼聰明，怎麼可能會猜不到？」翟尋洋嗓音溫柔的說。

　　「我分不清楚，你有時候都故意這樣……」

　　「我故意怎樣？」

　　「你總是故意對我好，讓我分不清楚你是單純的把我當小妹妹看，還是……還是你有其他的意思。」

　　她依舊躲在被子裡，心跳加速，怎麼也沒想到，苦思了這麼多年的謎團，今晚真的要解開了。

　　「你知道我不是單純的把你當小妹妹看。」

　　就算隔著被子，鐵克雲都可以分辨得出他的聲音非常的近，甚至可以感覺到他正低頭看著自己，不知道哪來的勇氣，她慢慢的拉下被子，如她預期的，他的確是低著頭，離她好近好近的看著她。

　　「那小安呢？」

　　「她只是個小妹妹啊！」

　　「我記得我跟她同年，不是嗎？」

　　「但你不一樣。」「哪裡不一樣？你帶我去看電影，不也同時帶著她一起去？我還看得出來，她精心打扮過。你難道不知道，小安跟小紅一樣，都不是單純的把你當大哥哥看？」

　　「所以你為了這件事而生我的氣？」

　　「我沒有生你的氣，我承認我有時候對你是過分了些，不過純粹是因為我個人修養不夠，我輸不起。」鐵克雲找了個借口。

　　「只是因為這樣？」

　　「你瞭解我的啊！你知道我一向不喜歡輸，不是嗎？你知道我很好強。」她試著不露出心虛的表情，逞強的迎視她。

　　他們之間只隔著一條被子，而他低頭看著她，兩人的距離是這麼的近，近得她都快認為他可以聽見她心裡的聲音。

　　「我就是瞭解你的好強，才能夠撐到現在，有時候我真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你，才能讓你坦白一點。」

　　「什麼意思？」

　　「你不應該聽不出來我是什麼意思，聰明如你，怎麼會不懂呢？」

　　她是怕又會錯意啊！為什麼他就是不肯說清楚？

　　翟尋洋拉開與她之間的距離，站起身，幫她蓋好被子。

　　「你先睡吧！今天走了那麼遠，你一定累了。」

　　是啊！她是累了沒錯。鐵克雲閉上眼睛，卻仍注意著她的一舉一動。

　　她知道他坐回電腦前，因為聽見敲打鍵盤的聲音，想著他正在和小安傳訊息，她的心微微發疼。

　　敲打鍵盤的聲音持續響起，在睡著之前，她都在告訴自己，翟尋洋永遠不會是她的，除了搬離鐵家之外，或許以後她也要避開所有公事上和他的接觸才行。

　　她已經沒有心情再和他鬥下去，因為心知肚明，在感情上，她永遠都是輸家。

　　從山上脫困後，鐵克雲有一個星期沒見到翟尋洋，她告訴自己是因為搬了家的關係，離開那個他常出沒的地方，再加上公事上有助理幫她轉達，所以她也不再有機會和他交手。

　　只是一個星期沒有他的消息，有時她還是會想念他常出現的情景，想像著是不是下一秒就會接到他打來的電話，但很神奇的，這星期他竟然像是人間蒸發，不再跟她有任何聯絡。

　　「阿琪，翟律師那裡有打電話來嗎？」

　　「沒有啊！他們應該是在等廖女士的回應吧！廖女士等一下應該會來。」

　　沒一會兒，年近半百的廖美惠果真出現了，只是她身邊多了一個身高跟她差不多，理著平頭，看起來像是有吃檳榔習慣的中年男子。

　　「鐵律師，你去跟那個人談過之後，情況怎麼樣？」中年男子搶先一步發問，「他到底要不要離婚？怎麼一直拖？」

　　「先生，請問你怎麼稱呼？」

　　「我姓簡啦！」

　　「簡先生，請問你是……廖女士的友人嗎？」

　　「對啦！」簡大福不耐煩的回答，但也不願意正面答覆兩人的關係。

　　「廖女士？」鐵克雲希望由廖美惠自己說，即使早已知道她有外遇，也許這男人就是她的外遇對象。

　　「他是我朋友，很關心我的情況。」

　　「她喔，就是什麼都不懂，怎麼可以說離婚就離婚，這樣不就什麼也拿不到了？所以我才跟她一起來看看情況，免得她被人欺負。」簡大福說得好像自己是正義使者。

　　「我跟吳先生談過了，他不願意離婚。」

　　「怎麼可以這樣？他說不離就不離啊？他退休以後也沒回去照顧過家裡啊！現在這樣拖著，是怕付贍養費嗎？」

　　「並不是這樣，吳先生認為廖女士過去二十年來為家庭付出很多，他希望可以和她共度餘生。」

　　「誰要跟那種人共度餘生？他是個不負責任的人，連離婚都不敢出來談，根本就是故意要拖一輩子。」

　　「廖女士，其實吳先生的意思是，如果你堅持要離婚，他會點頭，條件由你開，只是他希望你可以到山上住幾天，跟他好好地談一談，如果你還是決定不繼續經營這段婚姻，那麼你現在住的這間房子，他願意給你。至於離婚協議書，我已經跟翟律師擬好了。」

　　「不只這間房子，還有他在東區那間出租套房，內湖那間小公寓，之前在新竹買的那塊地，也要分一分吧！」簡大福很清楚吳水清名下還有哪些房地產。

　　「吳先生只會保留他現在所住的山上那塊地，其他的都會留給廖女士。」

　　廖美惠神情猶豫，遲遲沒有開口。

　　「還有什麼好考慮的？你趕快去跟他談一談，反正你要離婚就可以離婚，他也不會強迫你。」簡大福大悅，催促她去談。

　　「我不想再見到他了……」

　　「什麼不想再見到他？你不打算離婚了，是不是？離婚之後，你才有自由啊！現在小孩都大了，還有什麼好捨不得的？」

　　「廖女士，沒關係，你再考慮看看，決定之後，請你打電話給我，好嗎？」

慕冰至

第十章

　　鐵無敵出國玩了好一陣子，回台灣的第一件事就是約孫女吃飯。

　　明知道翟尋洋一定也會參加這飯局，應該要避開，可是鐵克雲抵不過想見他的衝動，還是依約前往。

　　她告訴自己，沒辦法，誰教過去幾年總是習慣見到他，才十幾天沒見到他，就渾身都不對勁，感覺像是少了什麼。

　　反正一切總是要慢慢來，她現在搬出來了，能見到他的機會本來就比較少，這次十幾天沒見到他，下次肯定可以撐到二十天，接著一個月沒見他也不會怎樣，她遲早會忘記他的存在。

　　聚餐的這天，翟尋洋罕見的遲到了，餐點都已經上了一半，他才姍姍來遲。

　　「抱歉，奶奶，最近很多事得處理，剛剛在交代事情，所以拖得晚一點。」他對著奶奶微笑。

　　「沒關係，你一定餓了吧！你要把事務所的事都處理完才能走，我知道你一定忙壞了。」

　　「還好，至少還得抽出空來跟你們吃飯。」

　　「唉，以後一起吃飯的機會就不多了。」鐵無敵有些難過的說。

　　坐在旁邊，一直沒吭聲的鐵克雲開口了，「奶奶，你怎麼說這種話？你一定會長命百歲，以後多的是機會可以一起吃飯。」

　　「克雲，你以為奶奶是在說什麼啊？」鐵無敵笑看著孫女，「我的意思是，等尋洋出國以後，我能跟他一起吃飯的機會就少了。」

　　他要出國？鐵克雲立刻轉頭，看向翟尋洋，為什麼她不曉得這件事？

　　「我不想只是處理離婚訴訟案件，所以打算去念財經法。」

　　「我也覺得尋洋這個決定不錯。」

　　鐵克雲卻覺得一點也不好，她是希望他可以離開她的生活範圍，但不是這麼快啊！

　　「我聽林董說，他也打算把他們家小安送出國唸書。」

　　「嗯，小安之前有跟我談過。」

　　「其實換個環境，到國外多學點東西也很好。」鐵無敵很贊同翟尋洋的選擇，「我也滿希望克雲可以出國走走，可是她的工作真的太忙了……」

　　鐵克雲的心裡亂哄哄，聽不見奶奶和翟尋洋說了些什麼。原來小安比她還早知道他要出國的事，他竟然都沒有跟她提起過。

　　吃完飯後，翟尋洋習慣性的開車送她們回家，只是現在鐵克雲搬到外面住了，所以先送鐵無敵到家，他再送她回家。

　　車子裡剩下他們兩個，鐵克雲這才有機會向他詢問有關出國的事。

　　「你打算什麼時候走？」

　　「這個月。」

　　「現在已經將近月中了。」

　　「剩下來的時間我得把所有的事都處理完，所以最近比較忙。」

　　難怪這陣子他忙得沒時間打電話給她。

　　「你怎麼不早說？我可以提早把吳先生的事處理好。」

　　「我剛剛出發前，接到你的助理打來的電話，說廖女士已經同意到山上一趟。」

　　「嗯，我沒有跟她說吳先生為她準備了什麼，我不想破壞那份驚喜。」

　　「如果她對吳先生還有感情，到了那裡，自然會明白。」

　　談著別人的婚姻和感情，突然，鐵克雲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她身邊這個人就要離開了，而她都沒有機會說出自己的心情，甚至這麼晚才知道。

　　「小安知道你要出國的事。」

　　「她知道。」

　　「你們要一起去嗎？」

　　「你覺得我跟她約好一起出國唸書嗎？」

　　「我不清楚你們之間的事。」

　　她只知道小安比她早知道翟尋洋要走的事，這應該是早就決定好的，可是他沒有向她提起過。

　　「我跟你說過了，我不可能永遠都在你身邊陪你，而且……你一直都好強，不是嗎？就算我不在你身邊，你也可以過得很好，也許我不在了，你反而不會那麼常有理由生氣。」

　　「你知道我天生脾氣不好。」

　　「我只記得你的心腸很好。」翟尋洋在紅燈前停下車子，轉頭面對她，「我記得小紅走的那晚，有個人抱著我哭得很傷心，所以我決定要好好的照顧她，因為我知道她雖然表面上裝作不在意，但是心裡比誰都在乎，我希望可以為她多做點什麼，不過過了這麼多年，我也看出來，她其實並不是那麼需要我。」

　　鐵克雲看著他，感覺自己的喉嚨像是被勒住，她不敢開口，深怕一出聲，就會求他別走，那有違她一貫的獨立風格。

　　但是，她的心好痛……

　　「你一直都知道我為什麼留在這裡，也明白我為什麼總是出現在你身邊，只是你老是蒙住眼睛，摀住耳朵，不肯聽進我說的話，你應該知道，我不會永遠守在你身邊。」

　　鐵克雲像是被定住，沒辦法挪開視線，直勾勾的盯著他，聽見後頭的車子按了喇叭，感覺到車子繼續前進，就像他們的人生，持續的往前走，她覺得自己很無力，回想起過去所發生的點點滴滴，一直都是她給他添麻煩，而他總是處處讓著她。

　　現在，他要走了……

　　車子在她的住處前停了下來，鐵克雲發現自己還是一樣找不出任何話對他說，一想到小安也可能會跟著他一起去，她的心又是一陣冰涼。

　　她轉開視線，拿起提包，打開車門。

　　「克雲，」翟尋洋喊住她，「我對你……我從來沒把你當成普通朋友。」

　　鐵克雲點了點頭。她知道啊！在幾秒鐘前，她才真正確定他的心意，只是更加清楚，他離開以後，就真的會是小安的人了。

　　推開車門，她逼自己離開翟尋洋，因為不想在他的面前掉眼淚。

　　她苦撐了許久，終於把這個好男人推開，推得遠遠的，然後才發現自己一直都是愛著他的，而且她有很多機會可以伸手抓住離自己好近的幸福，但是現在翟尋洋已經要走了，她什麼都沒辦法做了。

　　她沒有跟他說再見，只是僵硬的下車，往公寓走去，然後聽見車子駛離的聲音，她的雙腿也跟著癱軟。

　　走到一旁的小花圃，她一屁股坐下，再也忍不住，淚水不聽使喚的拚命滑落。

　　她的腦海中閃過無數的念頭，每一個想法都是叫她快點追上翟尋洋，告訴他，告訴他，她有多愛他，她一直都是喜歡他，只是她對自己沒有信心，以為他不可能看上她，所以才刻意逼自己討厭他。

　　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麼總是活得如此扭曲？為什麼不肯看清眼前的事實？

　　難怪那時翟尋洋說她戴著墨鏡裝瞎，他已經那樣暗示她了，她仍然被自尊心作弄。

　　姑姑她們說的都是錯的，不是男人的自尊心奇怪，奇怪的是她……如果她不是那麼固執，不會把他逼走，她是有機會擁有幸福的。

　　懊悔的淚水不停的滑落臉頰，她傷心得無法自持。

　　如果她勇敢一點，大可以拿出手機，直接打電話給翟尋洋，告訴他，她是愛他的，求他別走！

　　但是，她連這麼做的勇氣都沒有。

　　她一向最自傲的勇氣，在面對愛情的時候，竟然消失得無影無蹤，她就像是個無能為力的懦夫，只敢在他離去後，獨自垂淚。

　　突然，神奇的腳步聲響起。

　　她認得那個腳步聲，怎麼都不會忘記。

　　當腳步聲在她的面前停下來時，鐵克雲閉上眼睛，倒數十秒，隨即站起身，撲進他的懷裡。

　　「你不怕抱錯人嗎？」

　　翟尋洋慶幸自己回來了，他就這麼離開，沒跟她把話說清楚，總覺得不對勁，他應該聽聽她對於他的離開有什麼感覺，所以他把車子停到路邊，走回來找她，沒想到他才剛站定，就得到了一個擁抱。

　　「我……記得你的腳步聲。」

　　「我回來是因為你沒有跟我說再見。」

　　翟尋洋抱著她，感覺她緊緊的回抱住自己，這就像是夢一樣，他得用更多的力氣抱住她，才能確定這是真的。

　　「我不想跟你說再見。」

　　「那你想跟我說什麼？」

　　鐵克雲抬起頭，看著他，眼裡盈滿淚水，讓她不再是那個總是仰著下巴，一臉傲氣的女孩。

　　「不要……不要丟下我，好嗎？」她的語氣顫抖，像是費盡了全身力氣才擠出聲音。

　　翟尋洋低下頭，薄唇印在她的臉頰上。

　　「全世界只有你這個笨蛋不知道我是喜歡你的。」

　　鐵克雲仰起頭，主動迎向他的唇，獻上她的吻。

　　「全世界只有你這個白癡不知道我一直都在等你說這句話。」

　　天雷終於勾動了地火，濃烈愛火延遲至今才熊熊燃燒，雖然沒到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但也夠嗆人的了。

　　「我等了你好久。」

　　翟尋洋在她的身上掠奪她的甜美，前一晚的親吻根本不足以滿足他的需要，深深的埋進她的溫柔裡，看著她為自己瘋狂的表情，一陣陣更深沉的渴望源源不絕的湧出。

　　鐵克雲失去了言語能力，無力的躺在大床上，擁抱著她早已深深愛上，卻直至今日才能相依偎的他，毫不保留的奉獻出她的全部，愛火的衝擊是如此美妙，她隨著快感一次又一次的攀升到情慾的頂端，然後往下跌墜在他強健的身軀上。

　　兩人緊緊的擁抱在一起，身體緊密貼合，彷彿他們本來就該如此，在長久以來的爭執下更顯珍貴，沒有人想放手，也沒有人想停止擁抱。

　　「我時常想像這一天。」

　　「你想過？」

　　「當然想過。」他可是有著正常需要的男性，「可是你一直住在家裡，再加上你對我非常反感，所以我覺得這一天似乎離我們越來越遙遠。」

　　「是你讓我們離彼此那麼遙遠的，我一直都在等你跟我開口，你卻讓我覺得自己像個笨蛋，我以為你對我根本沒興趣。」

　　「只要我跟你開口說我其實愛著你，你就會馬上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嗎？」

　　鐵克雲沉吟了一下，也不是很確定，只是她一聽到翟尋洋要走，整個人就崩潰了。

　　「至少在吳先生家過夜的那一晚，你可以跟我說。」

　　「我認為，如果我愛的是個永遠只會口是心非的人，那麼就算我們在一起，又真的會幸福嗎？所以我才希望你能親口說出來，在我為你做了那麼多事之後，你應該會瞭解我的心意，可惜你始終在閃避我們之間的感情。」

　　「所以你才想走？」

　　「我只是想多給你一點時間，也許我離開一陣子，你就會想清楚，然後自動來找我。」

　　「如果我沒去呢？你是不是就要跟小安在一起？」鐵克雲開始懷疑起他跟小安的關係。「你明知道小安很喜歡你。」

　　「小安喜歡我是以前的事，這世界上只有你不談戀愛，她老早就開始談戀愛了，光是大學四年，就交了三個男朋友。」

　　「我看你也不遑多讓啊。這幾年，你身邊的女伴也沒少過。」

　　「我以為我是你身邊的固定男伴，我什麼時候有女伴了？」

　　「你時常跟其他女孩子很接近，跟人家說話也是一副親熱模樣，是你讓我誤會你。」

　　「是你喜歡誤會我吧。」

　　「才不是這樣。」

　　「噓！」翟尋洋低頭，吻住她的唇瓣，不讓她繼續爭辯下去。

　　至少他們現在擁有彼此，這才是最重要的。

　　「我想我找到了讓你閉嘴的好方法。」他貪戀的親吻她，感覺她靠在自己身上的體溫。

　　「可是你就要走了。」

　　「我帶你一起去。」他想也不想，有魄力的說。

　　「你不會丟下我？」鐵克雲心裡一陣感動。

　　「你覺得從今以後我不能放得下你嗎？」

　　翟尋洋將她的嬌軀壓制在身體底下，一次又一次的向她證明自己，他們對峙了這麼久才打破僵局，從今以後他不要再回到過去那種劍拔弩張的對抗局面，他要用他的心向她證明，他會永遠把她捧在手心裡。

　　「吳先生跟他太太送了很多草莓來事務所，很好吃耶。要不要我留一點給你？」鐵克雲一手拿著手機，甜絲絲的笑說，一手提著吳氏夫婦今天專程下山送來的草莓，慢步走出事務所。

　　「他們夫妻倆一起去的嗎？已經和好了？」電話線彼端的翟尋洋發問。

　　「是啊，吳先生感謝我當初勸他太太上山，吳太太還說當她看到雲海時，眼淚都掉了下來，任何女人看到丈夫為她做那麼多，一定都會很感動的。」

　　「所以這次不用走上法庭，無關勝負的感覺真棒。」

　　「你是什麼意思啊？」

　　「我怕一旦有勝有敗，就會有人又不高興。」翟尋洋故意這麼說，提醒她以前有多霸道。

　　「你再說，我一顆草莓也不留給你。」

　　「沒關係啊。你知道的，比起吃草莓，我更有興趣吃掉你。」

　　「你真是……好啦，不跟你講了，我先回家，你什麼時候回來？」

　　「嗯，我也已經下班了，再去買晚餐，頂多比你晚上十五分鐘到。」

　　鐵克雲掛斷電話，滿臉甜蜜。

　　這種幸福生活實在太美妙了，每天都可以在心愛的人的懷中醒來，下了班可以跟他一起窩在家裡吃便當，兩個人就算什麼也不做，坐在一塊聊天都是一種幸福。

　　以前她只要跟翟尋洋說話，總是很容易吵起來，現在情況雖然也差不多，卻是甜蜜的吵嘴，完全不傷及感情，也讓他們的愛情迅速加溫。

　　昨晚睡前，他抱著她，突然開口，我想我們直接結婚好了。

　　她沒有多想，當下點了頭。

　　今天中午他已經去挑好戒指了。明天中午他們兩個要去登記，登記完再告訴奶奶和姑姑們，包準她們會嚇一大跳。

　　光是想像她們驚訝的表情，鐵克雲的笑容不禁又擴大了幾分。

　　「鐵律師。」有人在她身後大喊一聲。

　　她停下腳步。疑惑的轉頭，看見一名中年男子，隨即想起他是誰。

　　「你是……廖女士的朋友，對吧？」

　　「對，我想問你，你知道她在哪裡嗎？」

　　鐵克雲當然知道，因為廖女士和丈夫重修舊好了，今天中午她才跟他們見過面，而廖女士強烈要求千萬別洩漏她的行蹤，因為簡大福絕對會找她，她並不想再跟他糾纏不清。

　　廖女士當初決定離婚，是因為慚愧沒當個好妻子，本來想盡快簽字就算了，明明是她做錯了事，怎麼好意思再跟丈夫要什麼？可是簡大福硬逼著她去跟丈夫討財產，完全把她當成搖錢樹，她很難過，也很痛心，如果一直住在那兒，簡大福三不五時便會找上門，威脅她要公開兩人的事，她覺得很苦惱，更怕事情隨時會爆發開來，所以怎麼也不肯回頭。

　　現在她開誠佈公的向丈夫悔過，丈夫不但沒有責怪她，還接納她，甚至為她準備了一個不會受到打擾的美麗環境，要和她攜手共度餘生，她自然不願意再跟簡大福有任何牽扯。

　　「她應該是回到她老公身邊了，你是她的朋友，應該比我更清楚吧。」鐵克雲故意這麼說，因為當初簡大福來事務所時，表現出他完全能掌控廖女士的態度。

　　「我打過電話去你的事務所，聽說今天廖美惠有去找你。」

　　「是啊，她只是親自來撤銷之前的委託。」她刻意說得輕描淡寫。

　　「她都沒有留下什麼資料嗎？她應該有跟你說她要去哪裡吧。」

　　「我不知道，只知道她跟吳先生決定不離婚了，所以我們就把這案子結束了。」

　　「不可能。你之前有到山上去找過她老公，一定知道他們在哪裡。」簡大福的五官扭曲，一副被背叛的痛苦模樣。

　　「抱歉，我真的幫不上你的忙。」鐵克雲堅持不透露吳氏夫婦的下落，他們好不容易才和好，躲簡大福都來不及了，她何必讓他再去破壞他們的婚姻？

　　再說，她看得出來，當初廖女士堅決要離婚是因為內疚，所以什麼財產都不要，只是簡大福一直在旁邊嚷嚷著一定要把房地產分到手，擺明了死要錢的態度令人反感。

　　「你當然知道。你明明就去過，你告訴我，他們在哪裡？我要去找他們。」簡大福露出凶狠的表情。

　　他早就算好了，要廖美惠離婚，拿了吳水清的房地產，他就有錢可以還債了，怎知廖美惠回去找她丈夫簽字，竟然就沒有回來，他跟地下錢莊借了錢，飯票卻跑了， 他無力償還，接下來的日子怎麼過？

　　「簡先生，我真的沒辦法幫你找人，我只是廖女士的委託律師，案子結束，我就沒辦法再聯絡上她了。」

　　得不到想要的答案，簡大福簡直快瘋了，流露出惡狠狠的眼神。

　　「她在哪裡？吳水清在哪裡？你一定要告訴我，我要把他們揪出來，要他們給我一個公道。你馬上帶我去找他們。」

　　他從衣服裡掏出刀子，一個箭步上前，刀尖抵住鐵克雲的腰。

　　他那放大的音量和詭異的神情，早就引起了路人的注意，當他亮出刀子，她手上的提籃掉落地上，草莓散落一地時，一旁的人們馬上發現情況不對，幾個婦人甚至大聲尖叫。

　　「那人拿著刀子。」

　　鐵克雲眼看簡大福的情緒失控了，趕緊轉身，企圖用防身術制住他，沒想到他一個反手，刀子沒入了她的體內。

　　「啊！」

　　路人們紛紛尖叫，有的逃走，有的被眼前血腥的一幕嚇得手足無措。

　　簡大福看到鮮血從鐵克雲身上冒了出來，霎時恢復神智，慌亂得不知道應該如何是好。

　　在鐵克雲的眼裡，一切好像慢動作，看著簡大福倉惶的逃開，聽著身邊的人們發出驚呼，而她只是慢慢的癱坐在地上，不支倒下。

　　「尋洋……」

　　她的腦海浮現翟尋洋的身影，他的笑臉，還有每次她生氣時，他試著和她講道理的模樣，以及他抱著她的時候，那副滿足的神情……

　　這一切，都隨著鮮血的湧出而變得模糊……

　　鐵無敵老淚縱橫的坐在最熟悉的醫院裡，她心愛的孫女被人刺了一刀，大量失血，生命垂危。

　　鐵不敗跟鐵萬能坐在母親的身旁，輕聲安慰她。

　　吳氏夫婦也趕來了，內疚得幾乎無法言語。

　　「都是我的錯。」廖美惠悲傷不已，痛哭失聲，「是我一個人的錯，為什麼要鐵律師幫我承擔？她還那麼年輕，還有大好的前途，她跟我說明天中午就要跟翟律師去登記結婚了……怎麼會在這時候發生這種事？我對不起她。」

　　吳水清拍了拍妻子的肩膀，「先別慌，我們好好的祈禱，一定會有奇跡出現的，我跪著向老天爺祈求，求老天爺把鐵律師還給我們……」

　　外頭的呼喊傳進病房裡，聽在翟尋洋的耳中，都不具任何意義，他的眼裡只有鐵克雲。

　　「我應該早點跟你說，早點讓你知道我愛你，我不應該浪費這幾年的時間，我們有那麼多的時間可以好好的相處，我卻白白的浪費了……請你再給我機會，好嗎？別離開我，克雲，我說過我不會丟下你，你也別離開我，好嗎？」

　　男人說話的聲音在耳邊迴盪，鐵克雲知道那是翟尋洋的聲音，只是她聽不清楚他在說什麼。

　　她的眼前出現一片白霧，突然，有個女孩站在她的面前。

　　「你在這裡做什麼？」

　　「我不知道。」

　　鐵克雲聳聳肩，只知道自己被刺了一刀，之後就來到這裡。

　　「你快回去啊。鐵克雲。」

　　「你怎麼知道我是誰？」

　　「我是鐵洋啊。」

　　「鐵洋？是我那傳說中的狀元祖奶奶嗎？我跟你在一起，那我一定是死了吧？」

　　「不行，你不能死。」

　　「可是我已經來了啊，我都見到你了。」

　　「你仔細聽，有個男人在喊你，你循著他的聲音走回去，快。你好不容易才破了我們鐵家的魔咒，找到一個真心愛你的翟家人，你別這樣就跑來見我。」

　　「但是我不知道要往哪裡走。」

　　白霧變得更濃了，鐵洋的身影也隱沒在白霧中，她不停的重複，「跟著那男人的聲音走，他的聲音會把你帶回他的身邊。」

　　鐵克雲站在伸手不見五指的迷霧中，試著照著她說的話去做，閉上眼睛，聽見了翟尋洋的呼喊……

　　「克雲，別走。我們要去結婚，你記得嗎？我幫你買好了戒指，你睜開眼睛看看……我把戒指套在你的手上了，你睜開眼睛看看啊，別這樣離開我，我們的幸福不應該這麼短，你說我們一輩子都不要分開，你不能就這樣離開我。」

　　她知道啊，她也不願意就這麼離開，可是走了好久，始終走不出迷霧，她真的累了，想要休息一下再找。

　　「你別放棄，好嗎？我們已經錯失了那麼多年的時間，現在你只要一放棄，我們就再也沒有機會了，想想我……想想我這幾年為你的付出，我不能就這樣失去你，我真的愛你，我已經愛你好久好久了，你不能只愛我短短幾天就走。」

　　哪有啊，翟尋洋，我明明也愛了你好久，我不是跟你說了嗎？你總是沒跟我說清楚，害我以為自己根本沒有機會，拖了好幾年才彼此坦白，這也怪我嗎？

　　你也要負責吧，我一直在找回去的路，只是暫時找不到，我想休息一下嘛，你別催我。

　　「鐵克雲，你再不醒來，我真的要生氣了，你從來沒看過我發脾氣，但是現在你一直躺著做什麼？你要醒來當我的老婆，你忘了嗎？你說過以後都不跟我吵架，其實你最好辯了，什麼事都要跟我吵，還喜歡和我唱反調，每次都是我讓你，你也知道從來都吵不贏我，你這縮頭烏龜，就是因為老是輸我，才不敢醒過來，你明明聽得見我的聲音，快點醒過來。」

　　誰說她是縮頭烏龜？

　　不知哪來的力氣，她依循著那個聲音，奮力往前奔……

　　找到了。

　　雖然看不到翟尋洋，但是她知道自己握住的那雙手是他的。

　　「克雲！」他驚喜的發現病床上的人反握住他的手，看見她的唇瓣蠕動了幾下。

　　「你……你這傢伙，每次都想跟我比……我現在好累……讓我休息一下……等我有精神……我就要你好看……」

　　「你這不服輸的呆瓜！」翟尋洋緊緊握住她的手，低下頭，親吻她的手背。

　　「醒來就好，以後我什麼都讓你。」

　　「你騙人……每次不管比什麼……你都一定要贏我……」

　　鐵克雲緩緩的睜開眼睛，看著眼前的人，聽著他的聲音，她果然又回到了他身邊。

　　「我一定要贏啊，如果我老是輸，又怎麼配得上你這個無敵美少女？不過最後愛情這一項，我還是敗在你的手上了，不是嗎？你一直都讓我不得不愛你。」他將她擁進懷裡。

　　她甜甜的笑了，「才沒有……其實是我們兩個都贏了。」

　　鐵家女人感情運差這個魔咒被鐵克雲打破之後，陸陸續續的，其他人也找到了自己的幸福。

　　一向不喜歡出門的鐵萬能，和常送食物到家裡給她的跑腿幫員工談起了姐弟戀。

　　而經常主持告別式的鐵不敗，也認識了專門主持候選人競選晚會的新男友，反正共同點都是不時會有人哭著下跪，也算是同道中人。

　　至於鐵克雲，在婚後還是喜歡和翟尋洋做比較。

　　「你不覺得我身上有個刀疤，看起來比你MAN嗎？」她站在鏡子前，露出肚子上的刀疤，擺出豪邁的姿勢。

　　「你連這個也要比？」

　　「再加上我豪爽的個性，直來直往的風格，如果我是男人，一定比你MAN吧？」

　　「鐵克雲，需要我向你證明怎樣才叫MAN嗎？」

　　他伸出大手，直接環住她的腰，輕鬆的舉起來，將她丟到大床上。

　　「老公，饒命啊……我輸了。」

　　在愛情這條路上，口頭上的認輸並不一定就穩當輸家，鐵克雲歡喜的和翟尋洋一起創造雙贏的局面，同時也為兩人戴上愛情的桂冠。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