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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朱輕 -【秀才家的小悍妻】《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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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7 09:16:17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朱輕 - 秀才家的小悍妻

男人再強勢,真碰上他看上的女人,還不是栽了;
女人再精明,真愛上她看上的男人,還不乖乖的。

邱婉婉被休了,身為獵戶家的女兒,她大字不識幾個,
當年高嫁了孟冠玉,村裡人說她不自量力,
還笑她當不起秀才夫人,過不了三年就會被休。
而今,孟冠玉不但揚言要納妾,還給了她一封休書,
邱婉婉心死的以為,自此兩人婚嫁,再不相干。
怎知,她躲回山上當女獵戶,他卻找上門來,
明明都分了,他竟囂張地爬上她的床。
可惜,她邱婉婉不啃回頭草,更沒想跟人共侍一夫,
才知道,原來孟冠玉根本是無賴,納妾是假的,
他給的休書也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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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7 09:17:4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邱婉婉哭著離開了孟家。

  她一邊跑一邊哭,茫然之間,她也不知道自己該朝哪個方向狂奔而去,她累得幾乎邁不開腳步,直到一條大河阻擋了她的去路為止,她才停下了腳步。

  河水滔滔,滾滾而去,巨大的嘩嘩聲震耳欲聾,四下無人,邱婉婉憋了許久的那口氣散了,悲傷和難過席捲而來,她蹲在河邊號啕大哭了起來。

  邱婉婉想不通事情怎麼就到了如此地步,這根本就是一場惡夢!夫君孟冠玉今早離家時還和她卿卿我我的,怎麼到了晌午歸家時,就突然說要以妻禮迎娶他的表妹徐冰瑩進門做妾呢?

  那徐冰瑩的爹爹是縣令,又是孟冠玉的親娘舅,徐冰瑩更是生得端莊秀美、氣質溫雅,琴棋詩畫樣樣精通,而且一點架子都沒有,平時和自己的關係也算不錯。

  可是為什麼徐冰瑩這樣的大家閨秀,卻甘願要給孟冠玉做妾?

  邱婉婉覺得這其中一定有問題,她倒是想找孟冠玉問個清楚來著,不料孟冠玉卻惡聲惡氣地和她吵了一架,還寫下了一封休書給她。

  想到這,邱婉婉從袖筒裡掏出了休書,將那一張休書展開,她的手忍不住地在那紙片上摩娑著。邱婉婉不識字,除了他和她的名字之外,她根本就看不懂孟冠玉到底在休書上寫了些什麼,更不知道他是以什麼樣的理由休棄她。

  也許孟冠玉早就看上了徐冰瑩,畢竟他倆才是門當戶對、郎才女貌,無論家世背景、才學見識都很相配。而自己不過是山上獵戶家的野孩子,他肯娶自己也許真的只是為了履行當年定下的承諾而已。

  邱婉婉坐在河岸邊盯著泛黃的河水,抽噎了大半天,她越想越難受,越比較就越覺得她比不上徐冰瑩,也越發地篤定孟冠玉是厭棄了她。

  哭夠了,她吸了吸鼻子告訴自己別難過,為這種薄情寡義的人難過可真不值得,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看著吧,沒有孟冠玉,她一樣可以活得好好的,不,是比以前還要好。

  邱婉婉把休書收起來,舉目四望,天下之大,一時之間她竟沒一處地方可去。家?與孟冠玉和離了,她已經沒有家了;娘家?她也不想回,一是不想老邁的爹娘擔心,二是她不想被人看笑話。

  當初她要嫁給孟冠玉的時候,便有許多人酸她,酸她不自量力,看不清自己,非要高嫁,還斷言她過不了三年就會被休,可如今就算她真被休了,她也不要給那些酸婦嘲笑她的機會。

  去哪呢?

  天空飄起了絲絲細雨,那寒涼的雨絲淋在身上,冷得讓人瑟瑟發抖。邱婉婉站在河岸邊猶豫了一會,終於打定主意選了左邊的一條路,堅定地走了下去。

  下雨天不用打獵,獵戶傅天佑一家正圍坐在一起喝酒、烤肉吃。門口突然傳來一陣敲門聲,傅天佑望了一眼他媳婦,他媳婦蘇嬈娘就立刻放下了酒杯,抓了頂草帽去開門。

  只見門口站著一名身材嬌小、玲瓏的女子,渾身溼透且形容狼狽。蘇嬈娘仔細一瞧,覺得很陌生,不由得問道:「妳、妳……」

  邱婉婉看著她道:「大嫂,我是婉婉啊。」

  傅天佑是個孤兒,他的爹娘在他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邱婉婉一家人從沒少過接濟他,同時他和邱婉婉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後來傅天佑娶了鄰村的姑娘蘇嬈娘,然後把家安在了妻子家附近,別人都笑話他是位上門的女婿,但他不在意,再後來邱婉婉也成了親,兄妹倆之間的來往就更少了。

  蘇嬈娘當然認得邱婉婉,只是眼前這個狼狽的小娘子,卻與前些日子裡看到的那個溫柔、漂亮的秀才娘子有些不同。可是仔細一看,眼前的人不就是邱婉婉嗎。

  蘇嬈娘一邊將邱婉婉迎了進來,一邊揚聲道:「婉婉來了。」

  正在屋裡喝酒、吃肉的傅天佑先是愣了一下,然後咬著雞腿跑了出來,眼睛瞪得像銅鈴般大,激動而興奮地嚷道:「婉婉,妳這丫頭怎麼來了?稀客啊。」

  「傅大哥、嫂子,婉婉冒昧打擾了。」

  「打擾什麼啊,快進來。欸,娘子,快給婉婉拿雙筷子。」傅天佑繼續大聲嚷嚷著,熱情地說道:「昨天我獵了兩隻山雞,正巧妳趕上了,快來嚐嚐妳嫂子的手藝。」

  邱婉婉眼眶一熱,勉強笑道:「好。」

  蘇嬈娘打斷了傅天佑的話,「夫君,我看還是先讓婉婉換身衣裳吧,著涼了可不好。」

  傅天佑一愣,這才注意到婉婉的狼狽樣子,這丫頭怎麼衣裳全溼了,頭髮也亂七八糟的,嗯,她眼睛還紅紅的,好像剛哭過?

  「對對對,還是娘子想得周到,婉婉妳先換衣裳,一會咱們好好喝上幾杯。」傅天佑連忙說道。

  邱婉婉感激地點點頭。

  在蘇嬈娘的幫助下,她換好了乾爽的衣裳,然後坐在桌前與傅家夫婦一塊吃起了飯。

  邱婉婉也不準備瞞他們,將自己與孟冠玉已經和離了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傅天佑聽到一半就再也聽不下去,啪的一巴掌拍在桌上,怒氣衝衝地鬧著非要下山去揍孟冠玉一頓,好給邱婉婉出口氣,但被蘇嬈娘給攔住了。

  「大哥、嫂子,我、我冒昧地問句,不知……你們可否收留我幾日,等我找到去處後就離開。」邱婉婉鼓足了勇氣說道。

  「妳這傻丫頭,還說什麼投靠不投靠的,我家就是妳家,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傅天佑把胸脯拍得啪啪響。

  蘇嬈娘也溫柔地說道:「婉婉,妳就放心住下吧,以後的事慢慢來,不著急。」

  「謝謝。」邱婉婉眼眶泛紅地向兩人鄭重道謝,一想起之前的事,她就忍不住想哭。

  兩天後,天剛放晴,邱婉婉說要告辭,卻被傅天佑給留下來了。

  「大哥,我已經找到地方住了,就不打擾你和嫂子了。」邱婉婉說道。

  傅天佑不信,「妳胡說,這幾天妳都沒出過門,上哪找地方?妳就安安心心地在我這住著,妳要是不想住這裡,我就送妳回妳爹娘家去。」他了解邱婉婉的性子,不放心她一個人在外。

  「大哥……」其實邱婉婉根本沒找到地方住,她只是擔心給人添麻煩,想著要不就去隔壁鎮上找份事做,上酒樓裡去當個廚娘,或者去鏢局當個女鏢師,她應該都可以的。

  「不說清楚去哪就不許走。」傅天佑堅持不肯放邱婉婉走。兩個人誰都說服不了誰,到後面兩人的臉色都有些不好看。

  蘇嬈娘做完家務,一腳跨進了堂屋,就見兩人像是要吵起來的樣子,連忙問道:「你們這是怎麼了,怎麼和鬥雞似的?」

  「妳問她!」傅天佑氣呼呼地說道:「她剛與那酸秀才和離了,又不肯回家去,這會還說要走,妳說她想去哪?她能去哪?回頭要是邱伯父來找我要人,我上哪邊去找她?她要是在外頭出了什麼事,我怎麼向邱伯父交代。」

  邱婉婉賭氣道:「天那麼大,地那麼大,我就不信找不到我能去的地方。」

  蘇嬈娘想了半日,說道:「婉婉妳要是在這住得不習慣也不用遠走,咱們原來在山上還有幢舊屋,與這相隔不遠,不如我們替妳收拾收拾,妳搬到那邊去住?」

  邱婉婉想了想,心中已經有幾分肯了。

  她本來就是獵戶家的女孩子,論起設陷阱、打獵來也是個一等一的好手,養活自己應該不在話下,只是這些日子以來,她已經打擾傅家夫婦很多了,哪能再接受他們這樣的大恩大德呢。

  蘇嬈娘察言觀色,打鐵趁熱道:「婉婉啊,妳要是不嫌棄呢,這幾天我就和妳大哥過去收拾一下那邊的屋子,正好妳大哥也常常出門,他不在的時候,咱倆做個伴也挺好的,妳說呢?」

  看著蘇嬈娘真誠的模樣,邱婉婉心中十分溫暖,點頭說了聲:「好。」傅大嫂說得對,她終究是山裡人,只有在山裡才是最合適的,而傅大哥和傅大嫂的恩情,還是等她安定下來以後再報答吧。

  ◎             ◎             ◎

  邱婉婉搬進那幢小院子的那天,傅天佑送了份禮物給邱婉婉,對她說道:「猜妳也用得到這些弓箭、刀繩等物,所以這幾日我抓緊時間做了一套出來,若是還缺什麼,以後只管和妳的嫂子說。」說完,傅天佑便帶著蘇嬈娘離開了。

  看著熟悉的東西,邱婉婉心潮起伏,卻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孟冠玉。

  自從嫁給了孟冠玉,她就像隻鷹被關進了籠子裡,每日操心的都是他的瑣事,吃什麼、穿什麼,累不累、悶不悶,她的生活重心完全偏向他,連她最喜歡的打獵也都丟到了角落。怎麼想起他來了,邱婉婉甩甩頭,將他的影子趕出腦海。

  摩挲著熟悉的弓和刀鞘,她一直懸著的心也慢慢沉澱了下來,也好,以後她不用再操心別人,可以隨心所欲地過自己想過的日子了,這種感覺也挺好的。

  若論身手和力氣來,邱婉婉或許會略遜男人一籌,可要是說到設陷阱,她可是一等一的好手。只是許久沒做這等營生了,難免有些不熟悉,連續失敗兩次之後,她終於獵到了一隻肥兔子。

  她高高興興地拿著戰利品回到家,細心地用小刀將兔子皮剝下,鞣製之後用篾條撐好放起來,等乾透了便能拿下山去賣錢,再換些油鹽醬醋來。而剩下的兔肉,她留下了半邊準備自己吃,其他的則都送給傅家。

  從傅家回來,邱婉婉準備燒道辣椒兔丁,她用兔骨再加上順路採回來的蘑菇、野菜一起燉個湯,再蒸上兩顆蘇嬈娘送來的紅薯,有湯、有菜、有主食,一個人也能吃得很好。

  說起辣椒兔丁這道菜,甘香鮮辣,非常下飯,以前孟冠玉可喜歡這道菜了,只要她一做這道菜,他一口氣就吃三大碗飯呢,每次看到他揉著肚子滿足地嘆息,她都會感覺很幸福。

  可是現在,邱婉婉頓時沒了心情。

  香噴噴、熱辣辣的辣椒兔丁不過才吃了兩口就吃不下了,她喝了兩碗湯,索性去外面的林子裡散步去了,也順便拔拔菜園子裡的野草。

  這菜園子是傅天佑替她開墾的,蘇嬈娘送給她一大包各種的菜籽,又手把手地教她種了些蘿蔔、白菜什麼的,想來再等兩個月就能吃了。

  這段時間雨水豐沛,蘿蔔、白菜長勢喜人,綠油油的葉子活潑潑地撲了滿眼。

  邱婉婉蹲下來拔野草,她剛翻開蘿蔔的葉子,一株亭亭玉立的蒲公英就出現在她眼前,看著那如絨線團一般可愛的雪白花朵,她不由得發起愣來。

  孟冠玉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但卻是個心靈手巧的人。邱婉婉忍不住又想起了她的過去。

  她記得很清楚,那一天是她的生辰,他神神祕祕地拿出了一支蒲公英釵子送給她做生辰禮。那釵子是銀的,釵頭上用極細、極薄的銀箔片打成了花朵,再細心地用小剪子一點一點地將銀箔剪出蒲公英細碎的花瓣,翡翠薄片鑲嵌的葉子,中間還有一粒細細的黃玉珠當花芯。後來邱碗碗才知道,原來那支釵子竟是孟冠玉親手做的,只為了給她一個驚喜。

  孟冠玉用的都是首飾鋪子裡人家不要的廢料,再花了好幾個晚上的時間才親手做成了釵子送給她,既省錢又漂亮,連徐冰瑩都羨慕呢。

  直到現在邱婉婉都還清楚地記得,當她說喜歡這支釵子時,孟冠玉那雙清澈的眸子裡閃出的耀眼光彩。

  邱婉婉忍不住就微微地笑了起來。在那個時候,孟冠玉應該還是在乎她,也喜歡她的吧。

  半晌,邱婉婉突然回過神來,她和孟冠玉已經和離了,如今他的好,統統都給了另一個女人,她和他,再無任何關係了。

  邱婉婉狠狠地將那株蒲公英連根拔起,遠遠地扔了。

  拔完野草,邱婉婉索性回到屋子裡悶頭睡覺。可她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不但心裡越來越難受,腦子裡對孟冠玉的思念還如同那洶湧的茫茫大海,越壓抑越洶湧。

  邱婉婉越不願意想他,她就越想他,她明明就該恨他,但為什麼想起來的卻全是他的好?邱婉婉捂著臉,大聲地哭了起來。哭得累了,她才又重新閉上了眼,繼續默默地抽噎。

  邱婉婉承認,她很捨不得孟冠玉,可是她絕不允許他們之間出現第三個人,無論這個人是誰都不行,他們只能做彼此的唯一,若是做不到唯一,那她寧可不要他,寧可一個人痛苦也不能妥協。

  「婉婉、婉婉……」

  迷迷糊糊的,邱婉婉在半夢半醒之間,似乎聽到有人在叫著她的名字,她在這人生地不熟的,現在又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怎麼會有人叫她的名字?

  一股涼意從背上蔓延,邱婉婉突然瞪大了眼睛,手臂上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婉婉、婉婉……」

  山風呼呼,彎月沉沉,那聲音又輕又低,剛出現便被風吹散,鬼氣森森的,十分嚇人。

  邱婉婉悄悄地從被子裡探出了頭。

  風從門縫裡擠了進來,將桌上的油燈火焰壓成細長的一條,像個正在跳舞的巫女似的,一下往這邊扭扭,一下往那邊扭扭,令房間裡的光線忽閃忽暗的,像妖魔鬼怪要闖進來了一般,十分嚇人。

  糟了,忘記給油燈罩上燈罩了!

  邱婉婉暗罵自己的粗心,她揭開被子跳下床,準備去罩上燈罩。

  忽然嗤的一聲,油燈徹底熄滅,房間裡頓時陷入了黑暗,邱婉婉驚呼了一聲,嚇得蹲在床邊直發抖。

  邱婉婉的膽子很大,唯有怕黑這一個缺點,晚上睡覺不點燈便睡不好。以前未出閣時,經常是她自己半夜起來給燈加油,自從成親之後,這事就被孟冠玉給包了,每天晚上他都會起床幾次給燈添油,保證無論她何時醒來,房間的油燈都是亮著的。

  可如今再也沒有一個孟冠玉夜夜幫她點燈了,也沒有人會在黑暗中緊緊抱著她,哄她不要害怕了。

  在這漆黑、嚇人的恐怖夜晚,邱婉婉縮在床邊一動也不敢動,她想孟冠玉想得心都疼了,可是她不敢動,也沒有勇氣摸黑站起來去找火摺子重新點燈,她蹲在原地抱著膝,將頭埋在臂彎裡,努力地想把眼淚逼回眼眶裡。

  「婉婉!」

  門外的聲音大了些,帶著擔憂的緊張和焦急,很像孟冠玉的聲音。是孟冠玉來了嗎?

  邱婉婉心裡突然就生出了無盡的勇氣,她不顧一切地跑了過去,抽開門栓推開門,只見冷月清輝裡,有個修長的影子立在門外,那人面目模糊,難以辨識,唯有一雙眼睛如寶石般瑩瑩生光。

  「婉婉,是我。」依然溫柔繾綣的語調,這不就是孟冠玉嗎,只是他的鼻音有點重,像是受涼了。

  沒想到,他真的來了。

  邱婉婉眼眶發熱,她不由自主地邁開腿,自然而然地想要投入他那溫暖、安全的懷抱中,將內心的恐懼和害怕通通發洩掉。

  可是才走了兩步,邱婉婉便停下了腳步,那顆激動、歡喜的心也慢慢沉入了谷底,她已經不是孟冠玉的娘子了,他已經有了徐冰瑩,他已經休了她。

  邱婉婉看著他,心中五味雜陳,很快的,剛才黑夜帶給她的恐懼,初見他時的歡喜,統統化為了滔天怒火。

  這人居然還敢來找她,還敢大半夜嚇她,真的太壞了。

  孟冠玉一看到她就十分地激動,想要上前擁抱她,「婉婉、婉婉妳真在這裡?太好了,我終於找妳了,婉婉,我、我有好多話想要跟妳說。」

  「我跟你無話可說。」邱婉婉咬牙切齒地說道。

  一想到自己剛才被嚇成那樣,她頓時心頭冒火,二話不說便順手拿起一根棒槌朝著孟冠玉身上打過去。

  「我讓你半夜裝神弄鬼嚇我,我讓你半夜嚇我,你這個大壞蛋!你既然已經寫了休書給我,還來找我做什麼?你去找你的表妹啊,你去找你的美妾啊!」邱婉婉揮著棍子就開打了。

  「等等!婉婉,妳聽我解釋啊,我和表妹,我們、我們沒有什麼……」孟冠玉一句話還沒說完,身上就挨了好幾棍子。

  孟冠玉見她動了真怒,無奈之下,只得挺起胸膛說道:「婉婉,若打死我能消了妳的怒火,那妳打死我吧。」

  「呸,你真以為我不敢打你嗎?」邱婉婉氣壞了,拿起棒槌照著孟冠玉的肚子打過去。

  哪知道孟冠玉竟真的不閃躲,看他那架勢,像是誠心求死一般。邱婉婉心頭一顫,手勁立刻軟了下來,本來十分的力道,真正打到他身上時也只剩一分了。然而她一棒槌揮下去,就聽到孟冠玉悶哼了一聲,然後軟軟地倒在了地上,一動也不動的。

  邱婉婉被嚇壞了,她拿著棒槌呆呆地站著,看著倒地不起的孟冠玉,有點不知所措,她雖然恨他,卻也沒真的想要他的命,難道他真的……

  「欸,你、你有沒有怎樣?」邱婉婉蹲在他身邊,拿棒槌戳了戳孟冠玉的肩膀,明明很擔心,卻故意放冷了聲調問他,還要裝作一點都不在意的樣子。

  孟冠玉呻吟了兩聲,低低地說了聲:「疼」。

  邱婉婉的心頓時提了起來,看著他氣若游絲的模樣,似乎確實被她打傷了?她連忙丟了棒槌,想藉著朦朧的月光,查看他到底哪邊不舒服。

  「喂,你到底哪疼?」她追問道。

  孟冠玉痛得連眉毛都糾結起來了,卻死死地咬著牙,一言不發。

  見他這麼難受的模樣,邱婉婉的心裡終於有了那麼一點點的內疚,她咬著嘴唇責怪道:「你、你怎麼這麼笨啊,有人用大棍子抽你,難道你就不會躲開嗎?」

  孟冠玉微微睜開眼,努力朝她露出了笑容,他目光中溫柔如水、含情脈脈,比那月光更令人心折。

  在這種時候他居然還笑得出來,邱婉婉既生氣又心疼,心思轉了千百回,終於說服了自己。算了、算了,就算看到個陌生人受了傷,她也該幫助一下的,何況孟冠玉還是被自己給打傷的呢,於情於理她也應該……好吧,那她就收留一下他,讓他上完了藥就走。

  於是,她將孟冠玉扶起來,半架半拖地將他往自己的屋裡挪。

  「還是娘子好,娘子心疼我。」孟冠玉見目的終於達成,不由得暗中鬆了一口氣,頓時心滿意足了。

  「誰是你的娘子?」邱婉婉沒好聲氣地說道:「前幾天你不是已經休了我嗎?我告訴你啊孟冠玉,現在我和你誰也不認識誰。」

  「好好好,妳不認識我。」孟冠玉輕笑,還垂下頭嗅著她髮間的淡淡香氣,可惜邱婉婉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要我認得妳就好了,婉婉,我只認得妳一個。」孟冠玉用自己的下巴在她的頭頂輕輕摩娑著,輕聲說道。

  「呸,我邱婉婉是良家婦女,既然你已另娶,又何必再惦記著我,如今徐冰瑩才是你的娘子呢。」

  孟冠玉聽了她的話,選擇沉默不語。

  邱婉婉頓時也覺得挺沒意思的,兩人都不再開口,氣氛有些微妙的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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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7 09:18:04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屋子裡沒點燈,一片漆黑,邱婉婉也不知絆到了什麼,哎喲一聲朝地上摔過去,孟冠玉眼疾手快地將她一帶,兩人雙雙倒在了大床上。

  「啊!」邱婉婉驚呼了一聲。

  靜謐的空間裡,彼此呼吸相聞,熟悉的懷抱、熟悉的味道、熟悉的人、熟悉的回憶紛紛湧上兩人的心頭,那些過往的甜蜜和快樂彷彿就在昨日。

  孟冠玉心神激蕩,他低下頭輕輕吻了吻她的雙唇,邱婉婉想要伸手推開,他卻突然加重了力道,將她禁錮在他的懷裡,靈活的舌頭撬開她的貝齒長驅直入,與她的舌激烈糾纏。

  這個吻來得霸道而激烈,彷彿要將她吞吃入腹一般,猝不及防的邱婉婉頓時渾身綿軟無力,她想逃,卻被他強勢而溫柔的索取所淹沒。

  房間裡的氣氛越發熱烈,孟冠玉熟門熟路地將手伸入她的衣裳裡面,當他像以前那樣握住了她胸前溫軟又飽滿的玉兔時,邱婉婉一個激靈就突然清醒了過來。

  邱婉婉死命地抵住了他寬厚的胸膛,孟冠玉卻不為所動,繼續加深了熱吻的力道,大手也開始輕揉慢撚起她胸前那豐盈嬌嫩的乳珠,邱婉婉倒抽了一口涼氣,整個人幾乎要淪陷了。

  可是她腦子裡明白,她和他已經和離了,這樣是不對的,於是她狠著心重重地咬了他一口,他感到疼痛,才不得不喘著粗氣鬆開了她。

  邱婉婉狠狠地將孟冠玉推開並起身爬到了一邊,她離他離得遠遠的,兩個人在黑暗裡喘息,緊張地關注著彼此。

  「孟冠玉,你要是再這樣,那我就把你給扔出去。」最後是邱婉婉先開了口,她語氣堅定而冷漠,還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哭腔。

  孟冠玉知道她生氣了,「婉婉,對不起,這些日子裡我太想妳了,我、我是情不自禁,妳別生氣……妳不是怕黑嗎?我下去給妳點燈。」

  孟冠玉十分了解她的性子,說罷,便摸黑下了床,摸索了半天才在桌上找到了火摺子,點著了火,點燃了油燈,又罩好了燈罩。

  屋子裡被明亮而又溫暖的桔黃色燈光照得令人心安,邱婉婉終於鬆了一口氣。

  孟冠玉已經有好幾天不曾見到她了,這回看到了日思夜想中的人,他不禁有些恍惚,可見她秀眉微蹙,紅菱一般的唇也抿得緊緊的……

  他知道她為什麼不高興,但他不敢說也不敢問,就怕破壞了兩人之間難得的祥和氣氛。

  過了一會,邱婉婉終於問道:「剛才在外頭的時候,我打到你哪了?」

  孟冠玉雖是秀才,但他身材高大,其實身子骨還是挺強健的,而邱婉婉的那一下又有收了些力道,他不過就是挨了一下,當時覺得有點疼,但現在早就已經不礙事了,只是為了博取她的同情,他才故意裝出那副樣子的。

  聽了邱婉婉的話,他終於如大夢初醒般說道:「啊……嗯,那個,我、我心口疼。」

  「心口疼?」邱婉婉頓時有些擔心,他該不會是真的被自己打傷了吧,「快讓我看看!」她急忙說道。

  見到邱婉婉這樣地緊張,孟冠玉心中感到高興,卻又不敢讓她知道,喃喃地說道:「現在又不疼了,婉婉,自從妳走了之後,我一睜開眼看不到妳我就心疼,現在看到妳了,我的病就好了。」

  邱婉婉一愣,轉頭看向他。

  「婉婉,妳、妳跟我回家吧。」孟冠玉低聲說道。

  邱婉婉突然抬起頭來看著孟冠玉,她那黑白分明的眸子清澈冰寒,讓人不敢直視。她一聲也不吭地垂下了頭,站起身去箱子裡翻找了一下,找了一瓶藥油出來,然後走回床邊,簡潔地說道:「衣裳撩起來讓我看看。」

  「婉婉。」孟冠玉懇求似地說道:「跟我回去。」

  邱婉婉推了他一把,孟冠玉便十分配合地倒在床上。以前他們還沒和離時,時常在閨房之中玩這樣的親密遊戲,孟冠玉莫名其妙地就有些期待起來。

  邱婉婉橫了他一眼,解開了他的腰帶,再扯去他的長袍,撩高了他的中衣,只見他那白皙精瘦的肚皮上果然有長條紅色的棒槌痕跡,就像美玉上突然出現的裂痕似的,令人觸目驚心。

  那一下果然打得不輕,邱婉婉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孟冠玉壓根就不在乎他的傷處,他只是痴痴地看著她,低聲說道:「婉婉,妳跟我回家好嗎。」

  邱婉婉沒理孟冠玉,直接搓熱了她的雙手,然後將藥油塗抹在她的手上,再次搓熱了之後,她開始替孟冠玉推拿起腹部的那道瘀痕來。

  孟冠玉小心地觀察著她的神情,發現只要他一表現出痛苦的樣子,邱婉婉她的動作和力道就隨之變得溫柔起來,他眼珠子一轉,開始嗷嗷嗷地大聲慘叫了起來。

  邱婉婉咬著嘴唇看了他一眼,雖然感覺到他可能是裝的,可還是擔心文弱的秀才禁不起她的力道,因此又將手上的力道減輕了幾分,只是這麼一來反倒不像是推拿了,卻像是他吃得太撐,她幫他揉揉肚子的寵溺意昧。

  孟冠玉享受著她的撫摸,恨不得一夜都躺在她身旁的溫柔鄉裡,可是他到底還是心疼她,怕她累著了,便依依不捨地停止了呻吟。

  見邱婉婉轉身要走,他捉住她的手,央求她,「婉婉,跟我回家吧。」

  她抽回手並挺直了背,努力地想要將剛才迴蕩在心頭的奇怪感覺散去,然後故意用冷淡的語氣問道:「我回去?那徐冰瑩呢?孟冠玉,成親時我們曾經發過誓要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如今你雖違背了誓言,可是我卻還記得。」說完後邱婉婉便朝外頭走去。

  「婉婉,表妹她……以前妳和她那麼好,難道還不了解她的為人嗎,她不會礙著我們的,我保證我們的誓言仍然有效。」孟冠玉急忙說道。

  邱婉婉回頭,冷冷地看著他,「沒錯,以前的我就是個傻子,還以為她和我那樣的好,我、我把她當成了無話不談的閨密,原來她、她……還有你孟冠玉,你和徐冰瑩都不是好人!你、你們當我是傻子嗎?」

  見她眼睛紅紅的,聲音也變得哽咽了起來,孟冠玉頓時語塞。

  他猶豫了一會,說道:「婉婉,其實我只是給了表妹一個安身之所而已,我和她之間不會有任何事情發生,總之她真的礙不著我們什麼,妳相信我。」

  「呸,你還想騙我?徐冰瑩的爹爹是縣令大人,她有爹、有娘、有兄弟,她爹娘和兄弟都那麼疼她。她家的院子那麼大、那麼美,她還有丫鬟侍候,甚至還跟京城闊少有婚約,何須你給她一個安身之所。」邱婉婉氣憤地說道。

  孟冠玉看著她,那弧線優美的薄唇張了張,還是沒有開口解釋。

  邱婉婉看見他欲言又止的模樣,她心裡更加難受,若他真有什麼難言之隱,難道連她都不能說明白嗎?可見在他心裡,她始終是個外人。

  邱婉婉走到門邊,打開了門,手指向門外向他說道:「你自己回去和你的表妹說那些肉麻情話去,再別來找我了。」

  「婉婉、婉婉妳聽我解釋。」

  可是正在氣頭上的邱婉婉根本就不願意聽,只是哽咽著說道:「你走還是不走?你要是不走,那我走了。」

  半夜黑燈瞎火的,她又怕黑,孟冠玉哪裡捨得讓她出去,可是見她這樣的傷心、生氣,他沒辦法,只好從床上爬了起來,一邊朝外走一邊解釋道:「婉婉妳別出去,我走、我走。婉婉,妳別生氣,我和冰瑩真的沒什麼……」

  砰!房間門被邱婉婉重重地關上了。

  被趕出門的孟冠玉貼在門上黯然神傷,屋裡的溫暖、明亮,與屋外的黑暗、寒冷根本就是兩個世界。

  他嘆了一口氣,拍拍門,輕聲喊道:「婉婉、婉婉開門啊……」

  邱婉婉氣鼓鼓地回到了床上,心中暗罵自己為什麼就這麼不爭氣,明明說好了再也不要理他的,還把他放進來幹嘛,純粹給自己找不愉快。

  外頭又響起了那個人的敲門聲,他還用委屈、可憐的聲音,一遍又一遍地叫著她的名字。

  邱婉婉硬起心腸來,強迫自己不要理他。

  敲門聲持續了一會之後就停了,想必他應該離開了吧,邱婉婉有些放鬆,又隱隱感到有些失落,她也不知道她到底是盼著他離開,還是盼著他留下。

  世間之事,唯情難解,無論多麼理智、堅強的人,一旦動了情,便會變得優柔寡斷、患得患失,邱婉婉也不外乎如此。

  ◎             ◎             ◎

  第二天,邱婉婉睡飽才醒,她睜開眼睛發了一會呆,決定待會去山裡轉一圈。

  懶洋洋地換好衣服,她打開門準備去洗漱一下,可是門口地上的一團東西讓她嚇了一跳,仔細一瞧,原來是孟冠玉。

  邱婉婉咬住了自己的嘴唇,踢了踢他的肩膀,「喂,快讓開,我要出門。」

  孟冠玉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一見到邱婉婉,他立刻露出了笑容,「早、早,娘子,我、我不是在作夢吧。」

  「娘子你個頭,你的新娘子徐冰瑩正在你家裡等著你呢,快起來,別擋我的路。」婉婉沒耐心地說道。

  孟冠玉還有點不清醒,他在地上躺了一夜,地上又涼又硬的,弄得他渾身不舒服。但他還是希望讓邱婉婉看到他好的一面,便立刻從地上站了起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儀容、衣裳之後,朝著邱婉婉露齒一笑。

  孟冠玉的笑容一向溫暖又柔軟,就像從前他帶著她去逛夜市時,給她買的棉花糖一樣,又甜又軟,讓人忍不住想要親近。

  邱婉婉陷入了怔忡。

  孟冠玉生得俊美,當他每次含情脈脈地衝著她笑,總會讓她面紅耳赤、心跳如雷,可是一想到他也會對別的女人這樣子笑,邱婉婉頓時沒了心情,她哼了一聲,目不斜視地從他身邊走過去,到廚房後面洗漱了,然後拿了弓箭和繩索,逕自出了院子。

  「婉婉,妳要去哪?」孟冠玉見到她要走,害怕她不辭而別,連忙跟上了去。

  但他很快就看到了她背在身後的弓箭和斜挎在肩上的繩索,又想到自己的老丈人就是個獵戶,頓時明白了過來,「妳要去打獵?」

  邱婉婉冷冷地嗯了一聲,說道:「在我回來之前,你必須要離開這裡,否則我就對你不客氣,見你一次就打一次。」說著,她還努力地扮出惡狠狠的模樣,揮著秀氣又白皙的拳頭在他面前揮舞了一下。

        孟冠玉呆呆地看著她。

  他一直都知道,他的小妻子並不是什麼賢慧、端莊的大家閨秀,可是他就是喜歡自家這個心地善良又活潑可愛的小娘子。

  他的婉婉雖然是小戶人家養大的女孩子,可是她從小也受盡了岳父、岳母的寵愛,當初嫁給他時,她和他一樣都是十指不沾陽春水,一點家事都不會幹的。後來邱婉婉為了他,硬是慢慢地學會了所有的家事,挑水砍柴、生火燒飯、洗衣縫補、女紅繡工,而且還因為不想打擾到他讀書,一肩扛下了所有的家事。

  孟冠玉陷入了甜蜜的回憶,嘴邊不由自主地浮起了笑容,可是等他回過神來時,邱婉婉已經走得連影子都不見了,初時他有些驚慌、害怕,可轉念一想,她臨走時警告自己的那番話,再看看被她收拾得乾淨、整潔的小木屋,屋旁被打理得井然有序的菜園,想來她應該不會輕易離開的吧。

  那麼他應該要為她做點什麼,才能彌補他犯下的過錯,孟冠玉望著邱婉婉的院子,大著膽子走了進去。

  一座小小的院子,正中不過只有兩間不大的舊房間而已,一間臥室、一間廚房,角落另有一間小小的雜物間。房子陳舊,也不知道建了多少年了。

  屋裡的東西並不多,傢俱倒是用新木頭打造的,但只用砂紙打磨了一下,看起來有些簡陋。廚房比較小,灶臺是用黃泥做的,上面擺著乾淨的罐子和幾副碗筷,灶膛下的灰槽裡堆著一小堆燒過的柴灰,旁邊角落裡堆著幾捆柴,柴堆旁的大水缸裡盛滿了清水。

  孟冠玉轉了幾圈,仔仔細細地把每個角落都看了一遍,最後坐在他曾經躺過的床上歇息。床上的被褥疊得整整齊齊,枕頭上落了兩根頭髮絲,是邱婉婉的。

  他小心翼翼地把頭髮撿了起來,湊到鼻尖聞聞,唔,有一股皂角混合著野花清香的味道,很好聞,他打開腰間的荷包,把頭髮捲起來放了進去。

  看著疊放齊整的枕頭、被褥,孟冠玉眼珠子一轉,他將手伸向枕頭底,果然探到了一樣東西,他將那東西摸了出來,原來是張被疊得整整齊齊的紙條。

  孟冠玉心裡一痛,那是當初他在倉促間寫給她的休書,他忘不了她震驚的眼神和不敢相信的表情,也忘不了她傷心欲絕的模樣。

  他打開那張休書,看著自己在紙上留下的那些混亂又潦草的筆跡,心中難過萬分,卻又無比欣慰,邱婉婉涉世不深,不曉得夫君休棄妻子不能僅憑一張休書,必須去衙門蓋了印,再繳上先前的婚書,這休妻一事才能當真。

  如今這休書上除了寥寥數語之外,沒有他的落款,沒有他的畫押,也沒有衙門的蓋印,也就是說,這並不是一份合格的休書。

  孟冠玉猶豫再三,從懷裡拿出來已經準備好的紙筆和墨條,刷刷刷地重新寫了一張紙條,小心地晾乾之後,又依著邱婉婉折紙的習慣疊好了,重新塞回她的枕頭底下,接著他撕毀了先前那張休書,到廚房將紙屑扔進了灶膛裡。

  接下來他開始仔細打量起廚房來,看得出這個家雖然簡陋,卻被她收拾得很乾淨、整齊,可以從很多小細節看得出來,她是真心喜歡這裡的。

  孟冠玉有些難過,原來沒有他在身旁,邱婉婉一個人也能生活得很好。這種認知讓他很難受,因為沒有她的日子,他只過了半天就過不下去了,像發了瘋似的四處尋找,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她。

  孟冠玉很害怕,他害怕自己的痕跡在她生活中完全消失,真到了那一天,他就真的無法挽回她了,他不想得到這樣的結局,無論邱婉婉願不願意,他都想在她的生活裡留下一點微不足道的痕跡,讓她不能忽視他、不能忘記他。孟冠玉承認他這種想法很可恥,可是他就是喜歡她,就是想把她死死地圈在身邊。

  孟冠玉雖然是個秀才,卻沒有秀才的酸腐氣,老師和同窗們曾經努力勸過他,若為了將來的功名著想,還是娶一位名門閨秀會更好,但他並沒有接受這樣的好意,而是冒著流言蜚語硬要履行婚約,娶邱婉婉為妻。

  說起他與邱婉婉的婚約來,本來是兩位娘親在孕中的笑談,後來孟冠玉的娘親去世了,這事也就沒人提了,可是總有朋友取笑他,說他有個鄉下未婚妻,孟冠玉不服氣,偷偷地跑去邱家想一探究竟,結果人還沒看到呢,他就被邱婉婉家的大狗阿黃嚇得大哭。

  那時的邱婉婉長得一副討喜的蘋果臉,她喝退了阿黃,隨手從院子裡的柳樹上折了幾根柳枝下來,編成了一個好看的小籃子,然後她拿著那個小籃子蹭蹭蹭地爬上一棵大樹,從樹上摘下了幾個金燦燦的大黃杏,滿滿當當地放在小籃子裡,才從樹上下來了。

  邱婉婉將東西遞給他,小哥哥別哭了,我家的黃杏很好吃的,不信的話你吃一個試試。

  孟冠玉鮮少看到這樣新鮮、好看的大黃杏,而且還透著誘人的果香,他拿起一個,也顧不上要清洗和撕皮,直接就啊嗚一口咬上了。

  肉豐核細,汁水豐富,酸酸甜甜又透著濃郁果香的大黃杏,就像眼前朝著他甜甜笑的小姑娘一樣,從此孟冠玉就再也忘不掉她了。

  可他也不好意思天天去找她,再加上後來去學堂讀了書,就更沒時間了,但孟冠玉只要有空就會偷偷跑去看邱婉婉。邱婉婉雖然一直都不知道他的存在,可是他卻一直陪伴著她,當他慢慢地長成青澀的少年,她也變成了秀美、可愛的姑娘了。

  孟冠玉再也等不及了,他擔心他心心念念的邱婉婉會被別人搶走。於是他央求繼母去邱家提親,而繼母也二話不說地去了,沒過多久邱婉婉就真的嫁過來了。

  想起了兩人成親後如膠似漆般的恩愛,孟冠玉幾乎以為他自己其實是住在蜜罐子裡,他甚至在懷疑,這樣甜蜜、幸福的日子到底是不是在作夢,直到……

  孟冠玉終於回過神來,突然想起了表妹徐冰瑩,頓時又有些懊惱。哎,還是早日取得邱婉婉的諒解,以求破鏡重圓,可是現在他又能為她做些什麼呢?

  邱婉婉的房間很乾淨,水缸裡的水是滿的,廚房裡的柴火也足夠,孟冠玉想來想去,決定給邱婉婉做飯吃。換作是他在外頭勞碌了一整天,回到家裡的時候,如果有現成的熱飯、熱菜,該有多舒服啊。

  以前孟冠玉從岳父、岳母的口中了解到,其實邱婉婉是不太喜歡做飯的,是為了他,邱婉婉才學著做飯、燒菜。她捨棄了喜愛的狩獵,跟著他住在人多嘈雜的鎮上,還整日把自己關屋裡,只為照顧他的一日三餐和衣裳鞋襪……算了、算了,還是先做飯給邱婉婉吃吧。

  孟冠玉充滿了鬥志,可是當他捲起袖子準備大幹一番時,卻又想起一件事,他不會做飯。

  孟冠玉在讀書這一塊上很聰明,作起文章來文思泉湧,滿腹詩書,頗有辯才,可是他沒煮過飯,都說君子遠庖廚,他也就是偶爾興趣來了,跑去廚房看過邱婉婉煮飯而已,況且在那時候,他更喜歡賴在她身邊假裝笨手笨腳地要幫忙,然後看著她嬌嗔埋怨他的模樣,至於邱婉婉到底怎麼做飯的,他完全沒印象。

  孟冠玉絞盡腦汁,努力地回憶以前邱婉婉做飯時的畫面。

  首先灶裡得有火,火力要大,灶上架著油鍋,油鍋裡嗤嗤地冒著煙,忽然一團藍色的火苗從鍋底冒出,啊,整個鍋子都著火了!眼看著站在灶前的邱婉婉都快要被火吞噬了,當時一向鎮定的他也忍不住地驚呼起來,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差一點就衝過去抱起她從廚房裡逃出來。

  可是邱婉婉回頭一笑,示意他別擔心,接著她輕巧地將笨重的鐵鍋舉起,兩三下那火就滅了。

  邱婉婉身材嬌小,卻有著極大的力量,笨重的鐵鍋在她手上輕得像是沒有重量的玩具,她瀟灑地翻著鍋,鍋裡的食材蝴蝶穿花般上下紛飛,鍋鏟在她手裡劃出漂亮的弧度,眨眼間,一盤噴香的菜便出鍋了。回憶完畢,孟冠玉心裡有個底了。

  巡視完廚房裡的食材,孟冠玉準備先煮個飯,然後再弄個蛋花湯,可是很多事情看起來簡單,真正做起來卻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

  就比如說點火吧,他倒是很順利地用火摺子點著了火,可是引火用的細木條一被送進灶膛就熄了,他試了好幾次,卻始終不能引燃乾草,最後他抓了一大把乾草放在手邊,再一次打著了火摺子,點燃了引火的細木條。

  接下來,他眼疾手快地將手邊的乾草使勁地往灶膛裡塞,果不其然,隨著乾草的塞入,細木條上的火勢頓時就變弱了許多,眼看就要熄滅了。

  孟冠玉急了,他什麼也顧不上,趕緊趴在灶膛那往裡面吹氣,直到吹得腮幫子都發痠,口水直冒,那火苗才又大了起來。

  可是當火苗一大起來,就立刻朝著灶膛外反捲出來,孟冠玉只覺得眼前火光一閃,頓時面上又熱又疼,臉皮也熱辣辣的,
鼻子裡還聞到了一股焦味。

  他被嚇了一跳,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

  眼看那捲出灶膛外的火苗又漸漸熄滅了,孟冠玉急了,也顧不得自己臉上疼,奔命地跑到一旁去抽了些柴火過來,一股腦地全塞進了灶膛,然後趴在灶膛那繼續死命地吹氣。

  他拚命地吹、拚命地吹,直到頭暈腦脹、犯噁心,灶膛裡才終於燃起了熊熊的火,孟冠玉終於鬆了一口氣,趕緊去找鍋和米。

  手忙腳亂地忙了半天,孟冠玉終於找到了鍋和米,連忙將鍋架在了灶上,又將米倒進鍋裡,可是很快的,鍋裡的米粒就開始咯咯地亂跳了起來,跳起來的米粒敲打著鍋,發出巨大的聲響。

  從未想過煮個飯居然會如此吵鬧的孟冠玉不知該如何是好,他雖然沒有煮過飯,以前也沒注意過邱婉婉是怎麼煮飯的,但他知道煮飯不應該是這麼吵的吧。

  聞到鍋裡傳來了濃重的焦味,米粒也開始變得焦黑,孟冠玉突然無計可施,只能轉身奔向水缸,用木勺舀了一勺水,潑向了灶臺。

  噗的一聲,鍋裡冒出了厚重的白煙,廚房裡頓時安靜了。

  可是這飯?欸,好像煮飯不是這樣吧?孟冠玉看著被他弄得一團糟的廚房,欲哭無淚,不知該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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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7 09:18:21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今天邱婉婉的運氣還不錯,有兩隻野山雞掉進了她設下的陷阱。

  她樂滋滋地用套索把山雞收了起來,然後又把陷阱重新收拾並偽裝好,去附近又采了些蘑菇、野果子什麼的扔在陷阱附近,這才帶著那兩隻野雞回家。

  剛走到家門口,她便聞到一股燒焦的味道。邱婉婉被嚇了一跳,難道家中失火了?她連忙加快了腳步,轉了個彎後,果然遠遠就看到她的小院子那冒出了滾滾濃煙,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邱婉婉更著急了,下意識地就準備跑去廚房後面找木桶挑水來滅火,可是她剛跑到廚房門口,就和從廚房逃出來的孟冠玉撞了個正著。

  「婉婉,你回來啦?」孟冠玉乾笑著跟她打招呼,一臉的心虛。

  邱婉婉壓根就沒認出這個滿臉黑灰,頭髮被燒卷的狼狽傢伙是誰,可他的聲音……

  「孟冠玉,你、你幹嘛燒我的屋子?」邱婉婉氣壞了,這人怎麼這麼壞啊,她不過就是不願意跟他回去,他怎麼能燒自己的屋子呢。

  「不是、不是,沒燒屋子,其實沒事。」孟冠玉見她臉色一沉,連忙解釋道:「婉婉,其實我、我……」

  孟冠玉害怕要是邱婉婉真的生氣了,又要趕自己走的話那可怎麼辦,想到這他把心一橫,伸出雙手,緊緊地握住了邱婉婉的手臂,兩眼直視著她,含情脈脈地說道:「婉婉,難道你就沒有聞到特殊的香氣嗎?比如說飯香。」

  飯香她還真沒聞到,倒是聞到了從他身上傳來的,頭髮被燒卷的焦味。

  邱婉婉忍不住瞪著銅鈴般的大眼看向孟冠玉,他原本就生得俊眉修目的,看著她時也總是一副溫情滿滿的模樣,可是也不知道他幹了什麼,那張俊美的臉被熏得像禍底一樣漆黑,再配上那樣明亮的眼神。邱婉婉噗一聲笑了起來。

  孟冠玉覺得莫名其妙,然而一種很不好的感覺從他心底油然而生,以前每次他用這種眼神看向邱婉婉的時候,她總會羞澀地低下頭,怎麼這次不靈了。

  邱婉婉摀著肚子笑了半天,好不容易才平息了下來。她朝他撇撇嘴,「自己去照照鏡子。」

  孟冠玉連忙跑到臥室,對著鏡子一眼,傻了眼,只見他臉上東一道、西一條的黑灰,頭髮被燒得髮捲,還不時冒出一股難聞的焦味。

  這、這還是那個風度翩翩又俊秀無匹的孟冠玉嗎,他撫額,難怪邱婉婉不喜歡自己了,太醜了,不開心。他趕緊去洗臉,整理去了。  

  邱婉婉一走進廚房就驚呆了。滿屋子的燒焦味,滿地的水和菜葉、草屑,原本整潔的灶上,碗碟筷罐亂七八糟地倒著,灶下的柴滾得滿地都是,連落腳的地方都沒有。整間屋子跟被搶了劫一樣,亂得無法想像。

  「孟、冠、玉,誰允許你動我廚房的!」邱婉婉差點被氣炸了,她兩手插腰站在廚房正中央,大聲吼叫了起來。她是真的很生氣,因為她最討厭髒亂了,髒亂會讓她的心情很不好。

  正在洗臉的孟冠玉從未見過邱婉婉這樣生氣,不由得慌亂了起來,怯怯地說道:「娘子,不、不,婉婉,你以前不是總說,想吃我親手做的飯菜嗎?我、我想著……也幫不上你什麼忙,可想著你打獵會累,若是回來就能有口熱飯吃,也挺好的,就、就自作主張想給你煮飯吃。」

  「你這是在幫我?」邱婉婉指著滿地的狼藉質問他。

  孟冠玉老老實實地道歉,「第一次煮確實有點生疏,我保證、我保證下次不會這樣了,婉婉,你不要生氣好不好?」他緊張地看著她,眼裡裝著從未有過的不確定和緊張。

  「下次,你還想有下次?」邱婉婉嘴裡恨恨地罵了一句,心情卻有些複雜。

  孟冠玉的這份苦心,若是被她拒絕的話,肯定會很難過吧,可是她的廚房也幾乎被他給毀得差不多了。邱婉婉嘆了一口氣,開始動手收拾。

  孟冠玉一臉難為情的樣子,也跟在她身後收拾,過了一會見邱婉婉並沒有要生氣的樣子,他的膽子就大了些,開始從她手裡搶事做。

  比如說,她蹲在地上收拾柴火,他就趕緊彎下腰,兩三下就把散落一地的柴火給整整齊齊地推在一起;又比如說,他看到她去收拾碗筷,就趕緊去外頭打了水來,方便她洗碗,而每當她洗好一個碗,他就趕緊接過來,一個個地倒扣在乾凈的木盤中瀝水。

  只是,當孟冠玉看到邱婉婉把他做的「飯」全部倒掉的時候,他還是有點難受。

  儘管這飯的賣相不好,可也是他費了許多力氣才做出來的,她連看都沒有多看一眼就直接扔了,這……

  可是再看到她滿頭大汗收拾廚房的樣子,孟冠玉又十分愧疚,他這次確實是幫了倒忙吧,不僅幫不了她,還盡給她找麻煩,真是個百無一用處的書生。

  孟冠玉默默地退出廚房,低著頭站在門口,心裡很難過。

  拖拖拖、掃掃掃、擦擦擦、洗洗洗、抹抹抹,邱婉婉奮力地收拾著,在她的忙碌之下,廚房終於慢慢地恢復了之前整齊、乾凈的模樣。

  邱婉婉心想,哎,忙了一整天了,肚子好餓喔,然後她用袖子抹了把汗,拿著刀出去把獵回來的一隻野雞殺了,接著燒水拔毛,一個人進進出出,忙得不亦樂乎。

  孟冠玉害怕再給她添麻煩,也怕被她罵,索性就靠在門口偷偷看她,用心記住她的每一個動作,他相信總會有一天他會做得和她一樣好,到時候她一定不會再嫌棄他了。

  廚房裡傳來了烤雞的香味,孟冠玉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可是邱婉婉卻端著燒雞目不斜視地越過了孟冠玉,她坐在院子裡的木椅上,一邊看風景一邊啃著燒雞吃。孟冠玉已經一天一夜沒有吃東西了,此時見她吃得如此香,感覺到自己胃裡的飢餓快要頂到喉嚨了。

  吃完燒雞,邱婉婉扔掉雞骨頭,打了熱水洗漱,然後關上門睡了。她眼睛裡彷彿根本就沒孟冠玉這個人一般,對他不理不踩。

  孟冠玉坐在她院子門口的石墩上,有氣無力地靠著她的院牆,心想,嗯,至少她今天待他還是比昨天好的,起碼她沒有再趕他走,對不對。可是,肚子好餓……

  孟冠玉望著緊閉的房門,腦子裡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剛才她烤的那隻山雞,真香啊。哎,心想現在天黑了,明天再去山裡找些野果充饑吧,他默默地靠在窗子下,揉了揉餓得扁扁的肚子,過一會便睡著了。

  屋內的邱婉婉躺在床上卻怎麼也睡不著,她真不明白孟冠玉這樣做到底是什麼意思,他當初那樣狠心,寫了張休書要與自己一刀兩斷,還二話不說迎娶了端莊秀美的徐冰瑩進門,照理來說,如今他應該與徐冰瑩過著如膠似漆的日子才對,為什麼要跑到這裡來自討苦吃。

  邱婉婉想到孟冠玉昨天晚上就在她的門外蜷縮了一夜,今天一整天什麼也沒吃,現在會不會餓壞了、冷壞了、累壞了?

  邱婉婉的心像被一隻無形的手給緊緊攥住似的,她半天都沒能喘一口氣,躺在床上像烙餅似的翻來覆去地翻了幾個身,她索性坐直了身子,鼓起勇氣撥開了門栓,走到了院子裡。

  她想,她擔心的那個人,想來已經在她的院子外頭睡著了,這會還打著歡快的小呼嚕呢。

  邱婉婉猶豫了一會,輕輕地打開了院子的大門,果然看到孟冠玉蜷縮成一團,靠在牆邊睡著了。

  一向很注意儀表的他,此時髮鬢凌亂,下巴處也隱隱生出了鬍子渣,臉頰凹陷了下去,眼窩下也掛著黑眼圈,入鬢的長眉緊皺著,似乎睡得很不舒服。

  她無奈地看著他,心裡直埋怨,你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不顧新納的美妾,卻要跑這來吃苦受累,你到底想幹嘛?

  邱婉婉嘆了一口氣,轉身去了廚房。

  孟冠玉睡到了半夜,突然聞到了誘人的燒雞香氣,這是作夢嗎?他閉著眼睛朝著某個方向用力地嗅了嗅,飢餓和寒冷的雙重折磨令他的感官在黑夜中變得格外敏銳,他突然睜開眼睛,轉頭看向身旁……啊,燒雞,真的有一隻燒雞!

  一隻熱氣騰騰的燒雞正盛在小木盆裡,表皮還油光發亮的,像是剛烤好的。

  孟冠玉一愣,隨即大喜。

  除了邱婉婉,再不會有人關心他了,這麼晚了她還擔心自己沒吃東西,這是不是說明她對他還有情,在他做出了那樣傷害她的事之後,她心裡還是有他的。

  孟冠玉簡直要喜極而泣了,他像打了雞血一般,瞬間對自己要挽回邱婉婉的心充滿了信心。

  只要她心裡還有他,他就有信心,一定可以重新奪回她的心。

  門外,孟冠玉大口大口地吃著燒雞;房間裡,邱婉婉彷彿放下什麼大事一般,安心地睡著了。

  早上,邱婉婉起床,打開門後四處看了看,院子裡空空蕩蕩的,孟冠玉不見了。嗯,走了也好。

  邱婉婉用力點點頭,去廚房打水洗漱,冰涼的水撲到臉上,讓她越發清醒。

  這其實沒什麼的,他本來就不該出現在她的面前,昨日那個狼狽落魄的男人,不可能是孟冠玉,孟冠玉一直都是清雅俊美的,他的手只能握筆,而不是拿鍋鏟的。

  他大概也是想明白了這一點,所以才離開的吧,他離開了也好,反正她已經決定一個人過日子了,昨日的種種就當作是一場夢吧。夢醒了,她依然還是孑然一身的邱婉婉。邱婉婉站在門口發了一會呆,轉過身開始收拾院子,做早飯。

  她破例吃了兩大碗飯,然後帶著弓箭上了山。傅天佑說山下最近缺野狼皮,一張完整的狼皮開價能開到三十兩銀子,惹得邱婉婉心癢癢的,她想獵狼。

  狼基本都是群居動物,想要獵到狼,難度非常大,而且狼是極記仇的動物,若非有十足的把握,一般獵人是不願意主動對狼動手的。

  邱婉婉兒時曾跟隨爹娘一起,看過獵人們圍捕狼群,那可是大陣仗,基本上十里八鄉的獵戶們都會出動,而且早早就從大半個月開始設陷阱。

  狼是警覺性很強的動物,而且具有報復行為,要獵狼就得獵一窩,否則就不得安寧了,而要將整個狼群引入陷阱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那一次,十幾家獵戶,足足有三、四十人出馬,還出動了近百隻的獵狗,足足籌劃了三個多月才得了手。

  當然,那次的收穫也是很大的,那可是一個大狼群,大大小小的狼有五、六十隻,最後獵戶們就靠著那些狼,過了個肥年,而那一年邱婉婉還得了串狼牙項鏈,一件狼皮襖子和一雙狼皮靴子。回憶起往事,讓邱婉婉熱血沸騰。

  前幾日她發現了一隻落單的狼,那孤狼看著還很年輕,皮毛油光發亮的,水色很好,若是能獵到牠,光是牠身上的狼皮就能賣上不少錢。  

  當然獵狼是很危險的,邱婉婉並不是一個冒失的人,沒作好萬全的準備,不會貿然行動的,而她的獵狼陷阱也佈置好幾天了,是時候該去看看成果了。

  邱婉婉邊走邊觀察,剛走到陷阱附近便聽到了狼號叫的聲音,看來她運氣不錯,頓時喜上心頭,不自覺地加快了腳步。

  狼號聲果然是從她的陷阱裡傳出來的,扒開陷阱周圍的雜草,她看到一隻灰黑白三色夾雜的巨狼,牠被邱婉婉放置在陷阱底部的巨型鐵夾給夾住了後腿,那隻狼對著鐵夾又撕又咬,試圖脫困,牠的牙齒與鐵夾碰撞刮磨,發出了刺耳的聲音。

  似乎是感受到危險的氣息,那狼忽然抬起頭,看向邱婉婉,牠那細小的綠色瞳孔中滿是凶光,牠沖著她亮出了白生生的獠牙,喉嚨裡還發出了威脅的低吼聲。

  咦,邱婉婉有些驚異,她的目標可不是這隻成年狼啊,她看上的那隻狼遠遠沒有這隻狼的體型大。

  不過也不管了,這隻狼的體型這樣的大,想來光是毛皮就能賣上五十兩銀子吧。邱婉婉舉起弓,反手抽出一支箭,瞇上一隻眼睛,將箭頭對準狼頭,她繞著牠轉了一圈,挑了個最好的位置。

  可是當她瞄準好了,心底卻又生出了幾分猶豫來,若是用箭射死狼,那皮毛可就受損了,這皮毛受了損,就賣不到好價錢了。

  巨狼已經感覺到了危險,放棄去咬鐵夾,開始去咬自己的斷腿,牠咬的力道非常地重,像啃甘蔗一樣咯嚓咯嚓的,彷彿那根本不是牠的腿,牙齒咬斷腿骨的聲音令人心寒。

  斷尾求生,一個詞忽然從邱婉婉的腦子裡冒了出來,她心中警鈴大作,再也不猶豫了,用力地拉開弓弦,對準狼的眼睛,鬆手!那箭嗖的一聲立刻飛了出去,巨狼嗷的慘叫了一聲。

  邱婉婉蹲了個馬步,毫不停頓地立刻又補了一箭,這次瞄準的是那巨狼的另一隻眼睛。

  受了傷的巨狼憤怒地拖著鐵夾直立一般地站了起來,沖著她擺出攻擊的姿勢。

  邱婉婉腳下一踢,一個石子朝著巨狼飛去,那巨狼頓時頭一偏,邱婉婉已在心中計算好了巨狼偏頭躲避的角度,手一鬆,嗖的一聲利箭破空而至,直直地飛向巨狼,噗的一聲將那巨狼僅剩的一隻眼睛給射穿了。

  巨狼痛苦得大聲慘叫起來,開始在又小又窄的陷阱底部死命地吼叫、掙扎。

  邱婉婉害怕垂死的巨狼反撲,悄悄地後退,然後慢慢、悄無聲息地爬上了陷阱旁的一棵巨樹上。

  陷阱底部的巨狼不斷地掙扎、怒吼,再掙扎、再怒吼……

  邱婉婉蹲在樹上,只覺得肚子也餓了,兩條腿也麻了,那巨狼才倒在陷阱裡不動了。她又等了一會,見巨狼始終不動,便從樹上摘了顆野果子扔在巨狼的身上,那巨狼仍然一動也不動。

  邱婉婉估摸著牠已經死透了,這才從樹上下來,先是試探了一番,確定巨狼確實死了,這才放下了繩索,跳下陷阱,接著將死狼捆好,然後又爬出了陷阱,費了好大的勁才把狼屍拖出了陷阱。

  這隻巨狼足足有百斤重,邱婉婉並不擅長負重,又惦記著巨狼那身油光發亮的皮毛,她便用繩索做了個簡易的滾木拖架,費盡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狼屍拖回了家。

  到了家門口的時候,她已經累得不想說話了,放下狼屍坐在門口大口喘著氣。

  背後傳來腳步聲。

  「婉婉,你回來了,累壞了吧?快擦擦汗。」邱婉婉一回頭就看到了孟冠玉含笑的俊臉,以及他遞過來的一塊溫熱的濕帕子,和用新鮮竹筒盛著的清水。

  她來不及細想為什麼孟冠玉還在這,手就已經下意識地接過他遞來的帕子,將臉和脖子好好地擦了一遍,她擦完汗,孟冠玉就將帕子接了過去,又將水遞了給她。

  邱婉婉接過竹筒,將竹筒中的水一飲而盡,不悅地問道:「你怎麼又來了?」他不是離開了嗎,又跑回來幹嘛。

  孟冠玉一臉認真地看著她,「娘子在哪,家就在哪,我就在哪。」

  邱婉婉不屑地嗤笑,「娘子,誰是你的娘子,你的娘子徐冰瑩正在家裡等著你回去呢,你捨得任她一人孤零零在家?」

  「徐冰瑩是我的表妹,你才是我的娘子,你就是我的娘子,唯一的娘子。」孟冠玉低聲說道。

  「哼!」邱婉婉懶得再理他,狠狠地白了他一眼,準備起身去收拾那隻狼。

  孟冠玉連忙跑回來幫忙抬。

  「不用你幫忙。」邱婉婉瞪他。

  孟冠玉無視,笑問道:「這什麼,怎麼這麼重?」

  邱婉婉害怕自己在搬狼的時候,將巨狼身上的皮毛給損壞了,因此還用樹葉將狼從頭到腳都蓋住了,甚至連狼尾巴都藏得好好的。

  兩個人合力將簡易木架抬過院子門檻又放下之後,邱婉婉眼珠子一轉,一臉壞笑看著他,「你想知道這裡面裝著什麼?」

  好久沒看見她的笑容了,孟冠玉不自覺地被她的笑容迷住了,傻傻地點頭,「想。」

  邱婉婉也不說話,直接伸手將蓋在狼屍上的雜物給撥開了。一隻面目猙獰,露出了尖銳獠牙,雙目血肉模糊的狼頭便露了出來。

  孟冠玉似乎被嚇呆了,笑容僵在他的臉上,半天都回不過神來,邱婉婉十分滿意地欣賞他震驚、恐懼的模樣。

  過了好半天,孟冠玉才回過神來,又驚又怒地看向邱婉婉,語無倫次地說道:「娘子,狼,這是狼啊!」

  邱婉婉得意地說道:「對啊,這是狼,這是會吃人的狼喲,你是怕還是不怕?要是怕了,還不快下山去,這山上啊到處都是狼,晚上還會闖進家裡偷東西吃,若是有人睡在外面,說不定連人都要被吃掉哦。」

  孟冠玉怔怔地看了她半天,總算是反應了過來,邱婉婉這是要想法子趕自己走呢。

  他有些無語定了定神,又看了看那隻狼,越想就越害怕。他努力平息住心底的怒火,說道:「婉婉,我知道這是狼,可是、可是婉婉,你知不知道這是一頭狼?」

  邱婉婉愣住了。她怎麼不知道這是一頭狼呢?這是她獵到的狼啊!

  「婉婉,你是一個姑娘家,這狼,你看看,牠的嘴那樣大,牙齒又那樣鋒利,牠一口就能咬斷你的脖子。」孟冠玉指著那狼屍大聲說道。

  見邱婉婉仍是一副懵懵懂懂的樣子,他更生氣了,聲音也更大了,「你就不怕狼傷了你,你怎麼可以做這麼危險的事呢?」

  邱婉婉呆呆地張大了嘴。那個,原本是她想嚇唬他來著,怎麼現在反過來了啊?再仔細想想,當時她與這頭狼對峙的時候,是有些驚險的。

  邱婉婉抬頭看向他,見他一副驚怒交加的模樣,不像有多害怕這具狼屍似的,反倒是十分緊張她的安危。

  她強行按壓住從心底升起的淡淡暖意,咬著嘴唇強硬地道:「這是我的事,不用你管,你自己回去管你的徐冰瑩。」

  孟冠玉被她這句給噎得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邱婉婉不再理他,開始著手處理狼屍。孟冠玉站在一旁沉默了一會,他想勸說她以後不要再與這些猛獸打照面,卻又知道他說了她也不會聽,不由得有些心煩氣躁起來。

  孟冠玉索性轉身去了廚房,說起來,邱婉婉要出去打獵,還是因為生計所迫的緣故,他得趕緊安頓下來,多寫些字畫去寄賣,只要家中存糧足夠又有餘錢,或許邱婉婉就不需要再出去打獵了。

  孟冠玉長嘆了一口氣,開始收拾廚房。

  等邱婉婉剝下了狼皮,又將狼肉處理好的時候,孟冠玉從廚房裡探了個頭出來,「娘子……不,婉婉,吃飯了。」

  吃飯?這傢伙又煮飯了?

  邱婉婉想起了昨天他把她的廚房搞得一團亂的樣子,心裡一緊張,便急忙奔了過去。

  一進廚房,她發現廚房裡雖然依舊凌亂,但比昨天已經好了許多,空氣中還飄著濃郁的飯香味,灶上放著一鍋飯,飯鍋旁是一缽清水般的蛋花湯。

  邱婉婉掀開鍋蓋一看,果然看到鍋裡盛著滿滿的潔白飯粒,但看一下就發現,他可能水放得比較少,因為那米粒還是尖尖的。

  她用筷子戳了戳米飯,感受那硬度,果然還是生米。

  邱婉婉橫了孟冠玉一眼,去旁邊的水缸那舀了一勺水過來倒進鍋中,再蓋上蓋子,然後又把鍋重新架在了灶台上。 
她用火摺子點燃了火,重新煮起那鍋半生不熟的飯。

  「婉婉,是不是、是不是水放少了?」孟冠玉不安地問道。

  他低著頭,俊美的臉上儘是沮喪與失望,邱婉婉根本就沒辦法說出責怪他的話。

  「米缸裡不是有個竹杯嗎,一頓飯,我一個人吃的話就是一杯米,兩個人吃就是兩杯米,你自己數數,今天你煮飯的時候到底放了多少杯米進去。」

  孟冠玉張大了嘴,放了多少杯米進去,他不知道,因為已經不記得了。

  「米要先用水淘一淘裡頭的砂子才能煮,上灶台煮飯之前還要放水,你一根手指頭有三節,水淹過米至少要有一節,煮出來的飯才是不軟不硬剛剛好的。」邱婉婉一邊動作一邊說道。

  剛才進屋的時候,她帶了一塊狼腹部的五花肉進來,此刻將那塊肉扔鍋裡水煮,等半熟後撈起,再把肉切成丁用油爆炒,然後放清水加醬油燜到軟爛,再撒上一把蔥花,便起鍋了。

  孟冠玉站在她身後已經看呆了。

  就連煮個飯都這麼講究,還有眼下邱婉婉做菜的動作和步驟,恐怕女子們操持家務的勞累與繁重,也絕不比男子們讀書、作文章容易。

  很快的,動作俐落的邱婉婉就把紅燒五花肉給做好了。她將飯菜端到了院子裡的桌子上,孟冠玉連忙盛了兩碗飯,也跟了過去。

  「好香啊,還是婉婉做的紅燒肉好吃。」孟冠玉好久沒正正經經地吃邱婉婉做的飯菜了,此時美食當前,嬌妻在伴,他也顧不上邱婉婉的冷臉,自顧自地挾菜吃飯。

  邱婉婉不滿意地瞪著他看了老半天,最終發現這傢伙已經把她做的紅燒肉給吃了大半了,她也急了,不甘示弱地也挖起了飯,搶起了菜。

  吃完飯,天也快黑了,邱婉婉把孟冠玉趕出了自己的房間,卻沒將他趕出她的院子。孟冠玉去外頭鎖上了院子的門,然後就在她的小院子里轉了半天,最終他的目光落在了院子角落裡的那間小小雜物間。把雜物間收拾一下,他也是可以住進去的。

  孟冠玉回頭看了看亮著溫暖燈光的邱婉婉的房間,心裡暖融融的,想著,果然皇天不負苦心人呢,前天他還在外頭受凍、受餓了一夜,但昨天夜裡他吃上了燒雞,而今夜裡……好嘛,雖然沒有床,但至少雜物間有門,是可抵擋一下夜間寒露的侵襲的。
  孟冠玉捲起袖子,趁著明亮皎潔的月光,提了水桶拿著抹布便開始忙碌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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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7 09:18:36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第二天邱婉婉起床的時候,習慣性地拿起梳子去院子裡梳頭。剛一出門就看到了身材高大的孟冠玉也不知從哪鑽了出來,邱婉婉差點被嚇了一跳。

  孟冠玉端著盛了溫水的木盆,笑盈盈地對她說道:「婉婉,早啊,我給你準備好了溫水,青鹽和杯子也準備好了,請婉婉洗漱。」

  邱婉婉有點不習慣他的殷勤,但她剛起床,確實需要洗漱啊。

  她悶不作聲地依著他的服侍洗了臉、漱了口,心想她和他怎麼倒了過來呢?以前都是她提前半個時辰起床,替他做好了早飯之後再侍候他起床洗漱,現在既然倒了過來,不知道他有沒有去做早飯呢。欸,不得不說,被人侍候的感覺真好。

  「婉婉,我已經做好早飯了,咱們是在院子裡吃,還是在廚房裡吃?」孟冠玉小心翼翼地問道。

  真有早飯吃啊?邱婉婉突然很想知道,他到底都做了些什麼早飯,以及不用幹活也能吃上飯的感覺,還真是很期待呢。

  「廚房那麼小,就在院子裡吃吧。」邱婉婉說道。

  「好,婉婉稍待,我這就去端早飯來。」孟冠玉端著木盆匆匆地走了,不一會又匆匆地趕了過來。

  邱婉婉看著孟冠玉從廚房裡端了一鍋粥、一盤蒸紅薯和一碗炒蛋出來,一一擺在院子裡的木桌上。粥稀稀的,蒸紅薯有模有樣的,而炒雞蛋……嗯,有點糊了,也太鹹了。

  不過,不用動手就有飯吃的邱婉婉並不打算挑剔,更何況這些吃的都是她掙回來的,怎麼能挑剔呢。

  邱婉婉大口大口地喝粥吃著紅薯,孟冠玉則偷偷地打量著她。

  「婉婉,我今天要下山一趟,你、你有沒有什麼想要的,我帶回來給你?」他一邊說,一邊討好地挾了一筷子的炒蛋放進她的碗裡,「娘子,你吃炒蛋,炒蛋好吃。」

  邱婉婉沒理他,也不準備答話。孟冠玉下山是為了什麼,這還用問嗎,肯定是放心不下徐冰瑩啊。

  吃完早飯,邱婉婉蹲在菜園裡拔草。孟冠玉收拾好碗筷,站在院子門口朝她說了聲:「婉婉,我走了……你真的沒有想要的嗎?冰糖葫蘆要嗎?桂花藕粉露要嗎?」

  以前孟冠玉每次出門,都會給她帶點小東西或者吃的回來,算起來到現在,邱婉婉也已經很久都沒有吃過鎮上的小吃了。

  「紅棗糕?要不然花生核桃糖?」孟冠玉還站在院子門口喋喋不休。

  邱婉婉越聽就越想吃,越想吃就越生氣,最後她忍不住撿起一株剛拔下來,根部還帶著一大坨泥的野草,朝著孟冠玉扔了過去,罵道:「要走就走,怎麼那麼多廢話。」

  孟冠玉風一般地逃了。

  邱婉婉心裡有些不快活,拔草的動作也越來越快,過一會她就把菜園處理好了。

  站在院子裡巡視了一番,其實家裡的活已經被孟冠玉幹得差不多了,邱婉婉的目光最終落在了狼皮和狼肉上。

  她索性去了一趟傅家,把傅家夫婦都叫了過來。傅天佑硝皮的手藝比她好,請傅天佑幫忙硝皮,日後狼皮也能賣個好價錢,剩下的狼肉可以做成腌肉,便於貯存,蘇嬈娘腌肉的本事也比她強,可以向蘇嬈娘討教討教。

  傅家夫婦聽說邱婉婉獨自獵到了一頭狼,很吃驚,便連忙趕了過來。

  當他們看見邱婉婉家中果然有頭巨狼,兩人都驚呆了,問清了邱婉婉獵狼的經過後,傅天佑被嚇出了一身的冷汗,他再三地交代邱婉婉,以後再遇到這麼大的狼,別管牠是不是跌進了陷阱,都不要再冒失地接近了。蘇嬈娘也一直用手拍著自己的胸脯壓驚,嘴裡反覆地念叨著小心、小心,一定要小心之類的話,讓邱婉婉很感動。

  傅家夫婦幫著她處理起狼皮和狼肉來,三人一起忙碌,不用半天的工夫,就把狼皮上好了硝,狼肉也都腌好了。

  邱婉婉讓傅天佑把狼皮拿走,然後放在傅家晾乾,再請傅天佑替她拿下山去換成銀錢,還再三交代傅天佑,賣了皮子換了銀錢之後,一定要給自己帶一包玫瑰松子糖上山來。

  傅天佑見邱婉婉仍是一團孩子氣,無奈地笑著點點頭,滿口答應。

  接著邱婉婉又將一隻狼後腿肉和幾大塊腌肉讓蘇嬈娘帶回去,蘇嬈娘推讓了好幾次,最後惹得邱婉婉生了氣,傅家夫婦才拿著狼肉和皮子回去了。

  傅家夫婦剛走不久,邱婉婉正準備去做飯呢,就聽到有人在外頭高喊,「娘子,婉婉、婉婉快幫我開開門,婉婉。」

  邱婉婉跑了過去,一開門就被嚇住了。

  門外林林總總地堆著滿地的東西,有被褥、枕頭,有藤箱、馬桶,還有活雞、活鴨,另外還有各種花布、小東西什麼的。這麼多的東西,他是怎麼搬上山來的?

  邱婉婉吃驚地看著孟冠玉,又看了看地上的東西,心中盤算著,這些東西看上去都是新買的,想來他竟連家也沒回,是直接去鎮上採買,然後就匆匆地上了山?

  他不是新納了徐冰瑩嗎?怎麼還過門不入,都已經回到鎮上了,也不回去看看徐冰璧?「婉婉,快、快拿著,要化了、要化了!」孟冠玉急促的聲音把邱婉婉的思緒給拉了回來。

  邱婉婉定睛一看,看到他手裡拿著一串冰糖葫蘆,因為時間久了些,那紅艷艷的果子上裹著的那層糖衣有些化了。

  她連忙從他手裡接了過來,舉高了冰糖葫蘆,就伸出舌頭舔了舔,將那甜津津的糖衣給舔化了,再咬一口酸酸甜甜的果子,唔,實在是太好吃了。

  邱婉婉一臉的心滿意足。

  孟冠玉終於看到自家娘子臉上那久違的甜蜜笑容,一時之間竟看呆了,他就喜歡看到她歡喜的模樣。

  他知道,他的娘子不喜歡金玉,也不愛胭脂水粉,唯獨愛這些零嘴,所以這次下山,除了採買必要的生活用品之外,他還買了好多零嘴上山,有她最愛吃的玫瑰松子糖、桂花糕、糖炒栗子、花生核桃酥。

  邱婉婉坐在門檻上,津津有味地吃完了那支冰糖葫蘆以後,才發現那個呆瓜孟冠玉正傻乎乎地托腮看著她呢。

  她面上一紅,凶他道:「看什麼看,有什麼好看!」低下頭看到他那擺了一地的行李,她又嫌惡道:「都是些什麼破爛東西,擋道,哼。」

  「我馬上收拾、馬上收拾。」孟冠玉立刻說道。

  邱婉婉走了院子,準備去做晚飯,突然想起了什麼,回過頭一看,孟冠玉正從院子外頭將東西往她院子裡的雜物間裡搬。

  她咬住了嘴唇,她有同意讓他搬進來住嗎?

  心底有個小人跳了出來,小小聲地反駁她,邱婉婉你看到他搬來的行李了嗎?如果你不同意他搬進來住,說不定他就在院子外頭住下了,難道你就不擔心半夜真的來個什麼野獸把他吃了或叨走了嗎?孟冠玉他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啊,再說了,拿人手短、吃人嘴軟,你吃完他的冰糖葫蘆就趕他走,這樣好像不太好吧?

  邱婉婉的內心經過了一番天人交戰,最後還是決定……無視孟冠玉吧,他是個秀才,肯定不會習慣住在山裡的,等孟冠玉忍不下去了,也明白她不會回頭的時候,就會自動搬走了。

  邱婉婉作出了決定,長舒了一口氣,去廚房做飯去了。

  當雞飛狗跳的磨合期過去之後,邱婉婉和孟冠玉的生活逐漸平靜了下來。

  白天,當邱婉婉出門去打獵和巡視陷阱時,孟冠玉就在家中料理家務,給菜園澆水、做飯、看書等。他原本力氣也不小,只是以前被邱婉婉給慣的,確實兩手不沾陽春水,現在真正做起家務來,才知道不管做什麼事都是很辛苦的。

  剛開始的時候,孟冠玉不管做什麼都覺得很累,可日子一久,家務事越做越順手,他竟覺得自己的身子骨也強健了好一些,而食量也跟著更大了。

  每天傍晚時分,邱婉婉回到家裡時,勞累了一天的她總會看到乾凈、整潔的院子,和美味、營養又熱氣騰騰的飯菜,雖然她清楚已經和離了的兩人是不應該再這樣親近的,可是孟冠玉總是笑臉迎人,她便也說不出什麼拒絕的話。

  而孟冠玉也一直在慢慢地改善著生活上的不足,他學會了修繕,慢慢地將他住的那間雜物間修補好,裝上了門,修好了屋頂,還開了個窗戶,然後又在院子裡的角落裡重新搭了個雜物棚,用來堆放雜物。

  除此之外,孟冠玉還時常下山去賣點字畫換錢,再買些筆墨、生活用品等等,還會再帶點邱婉婉喜歡吃的零嘴、花布和小首飾這樣的東西給她。

  這一天,邱婉婉在山裡轉悠了整天也沒什麼收穫,索性早早回家去算了,沒想到她回到家裡,卻發現孟冠玉不在家,不禁覺得有些奇怪,可轉念一想,她和他都已經和離了,她還能管他什麼呢。

  邱婉婉悶悶不樂地在院子裡走來走去。

  菜園已經澆過水、鋤過草了,廚房後頭的柴火被剁得大小適中,還整整齊齊地排好堆在角落裡了,院子裡被清掃得乾乾淨淨,廚房裡一塵不染……邱婉婉找不到事情可以做,莫名其妙地就有些不高興。

  「婉婉、婉婉,快來開門。」外頭響起了傅天佑的大嗓門。

  邱婉婉跑去開門,門一開,她就看到滿頭大汗的傅天佑正用扁擔挑著滿滿的兩大包東西站在門口,趕緊問道:「傅大哥,你和嫂子吵架了?」

  傅天佑一愣,「沒有啊。」

  「你沒跟嫂子吵架,那你……搬家是為了什麼?」

  傅天佑無奈地說道:「你這丫頭,你上回不是托我替你賣了那張狼皮?說來也是運氣好,你那張狼皮啊,足足賣了五十二兩銀子。我就想著這馬上就要入秋了,索性給你採買些東西送了過來。」

  說著說著,傅天佑便把東西扛進了邱婉婉的院子,然後一樣一樣地往下卸。

  他嘴裡還不停地解釋著,這是他娘子吩咐他一定要帶給邱婉婉用來種菜的菜籽,那是他娘子吩咐他一定要帶給她用來做棉衣的花布、棉花和針線,最後還像變戲法似的,從滿滿當當的東西裡拿了兩個小筐,一筐裝著嘰嘰叫的小雞仔,一筐裝著嘎嘎叫的小鴨。

  「你嫂子說,讓你有空就養些雞鴨,有肉吃,日後雞鴨大了還能吃上雞蛋、鴨蛋。啊,對了,銀錢還剩四十五兩,就在我肩上的褡鍵裡頭,我手髒,你快拿下來數一數。」傅天佑抹了一把汗,如釋重負一般說道。

  邱婉婉盯著那些東西看了半日,突然問道:「大哥,我託你給我買的玫瑰松子糖呢?」

  傅天佑一愣,傻了眼。他就只記得妻子交代自己的話,要給邱婉婉添這個、添那個的,早就已經把當初邱婉婉的要求給拋到了九宵雲外。

  「這、這……」傅天佑面露難色。

  邱婉婉沒好聲氣地瞪了傅天佑一眼,她這個大哥啊,自從娶妻後,眼裡心中就只有一個娘子,旁人說的話都和風一樣,輕輕一吹就散了。可傅家夫妻確實待她就像親妹妹一樣,她也沒什麼好埋怨的。

  「大哥辛苦了,走了那麼遠的路,渴了吧。」邱婉婉跑回廚房裡,用竹筒裝了一杯溫水,又跑回院子裡,「大哥喝水。」

  傅天佑看了看自己的手,剛才他整理了一下裝雞鴨的筐子,現在糊得雙手都是雞糞,髒。

  「妹子,來,你倒給我喝。」說著,傅天佑就蹲在地上,抬起了下巴,張大了嘴。邱婉婉忍著笑,將竹筒裡的水慢慢地倒進了傅天佑嘴裡,傅天佑喝完一整杯水後說道:「再來一杯。」

  「好。」邱婉婉又跑去倒了一杯水,笑嘻嘻地跑了出來,依樣又喂傅天佑喝了一整杯的水。

  計算著家中的油鹽醬醋快用完了,邱婉婉的零嘴估計也吃得差不多了,孟冠玉一早就下了山,先是去了趟書齋寄賣自己的字畫,從書齋老闆那結了上回寄賣字畫的錢以後,就匆匆地跑去採買各種東西了。

  油鹽醬醋這些的倒是好解決,一間鋪子就能採買夠,可是邱婉婉愛吃的那些零嘴和甜食什麼的,卻一間在東、一間在西的,孟冠玉急急忙忙地跑東跑西,好不容易才買齊了,然後又慌慌張張地趕回去。

  哎呀,算時間,邱婉婉應該快到家了吧?他得趕緊回去給她做飯,嗯,今天買了一罐黃豆醬,腌點排骨再蒸熟了,邱婉婉最愛吃。還有他懷裡的冰粉桂花糕,邱婉婉也愛吃,就怕在路上耽擱得久了化了,就沒那麼好吃了。

  孟冠玉三步並作兩步走,身手敏捷地在山路上疾走如飛。

  說來也怪,自從他開始動手幫邱婉婉做家務以來,好像體格健碩了好多,手臂更有力了,力氣更大了,而且體力也更好了。一天之內上下山一趟,還要走那麼多的路,也不覺得累,只想早早看到邱婉婉高興的笑容。

  孟冠玉背著背簍,手裡提著包袱,好不容易才趕回家,卻看到邱婉婉和一個陌生的青年男子正在說說笑笑,而且神情親密,他的一顆心瞬間墜入了冰湖。

  這男子究竟是誰?為什麼邱婉婉待這男子如此親厚?莫名其妙的怒意從孟冠玉的心底生出,激得他怒火中燒,「邱婉婉!」他朝著兩人怒吼了一聲。

  邱婉婉正喜氣洋洋地從傅天佑的肩膀上拿下了褡漣,準備數一數褡漣裡頭的銀子呢,突然聽到孟冠玉的怒吼聲,她被嚇了一跳,手裡的褡漣啪的一聲就掉到了地上。

  傅天佑也被嚇了一跳,想著他妹子邱婉婉是個單身獨居的和離小娘子,又生得年輕貌美,難道有地痞惡霸敢上門調戲他的妹子不成?

  傅天佑動作敏捷地轉過身,腳尖一挑,斜擱在地上的扁擔就直接飛到了他的手裡,他拿起了扁擔,準備與來人對峙。

  可是來人竟然是個穿著青布長衫,頭上紮著書生巾的文秀男子,傅天佑一愣,上下打量了孟冠玉一番。

  「婉婉?」傅天佑側過頭,示意性地問了邱婉婉一句。

  邱婉婉也不知是出於什麼心態,或許是害怕讓傅天佑知道她被孟冠玉休離之後,她仍然與孟冠玉不清不楚的,也或許是孟冠玉面上憤怒的表情激怒了她,邱婉婉的臉色冷了下來,開始收拾傅天佑送來的東西,不耐煩地說道:「他就是孟冠玉,我的前夫。」  

        「原來你就是那個休妻納妾的混帳啊,我早就想收拾你了。」傅天佑一聽,立刻扔掉了扁擔,兩隻大手互捏,指關節發出了劈里啪啦的響聲。

  「大哥……」邱婉婉欲言又止。

  「婉婉你讓開些,今天我替你出口氣,好好教訓教訓這個混帳秀才。」傅天佑把邱婉婉擋在他的身後,朝著孟冠玉一步一步地走去。

  孟冠玉見傅天佑一口一個婉婉的,兩人之間的神態十分親密,不由得怒從中來,不顧一切地朝著傅天佑衝了過來。

  邱婉婉沒料到事情變化如此之快,等她想起來要阻止的時候,兩人已經打上了。

  「休妻是吧?」傅天佑揮著拳頭砸了過去。

  傅天佑與孟冠玉的身板其實差不多高,但傅天佑壯實,孟冠玉挺秀,而傅天佑雖然力氣大,但孟冠玉動作靈活,傅天佑一擊不中,立刻又出了一拳。

  「納妾是吧,混帳東西!敢欺負我家婉婉妹子,你活膩了是吧?傅大爺我今天就好好教訓教訓你……」傅天佑一邊罵,另一邊砂鍋般大的拳頭像雨點似的朝著孟冠玉砸了過去。

  孟冠玉躲過了幾拳,卻也實實在在地挨了幾拳,他死咬著牙一言不發,甚至還試圖反擊。

  邱婉婉見兩人鬧得不像樣子,連忙嬌斥一聲住手,然後抓著孟冠玉的腰帶,將他拉出了老遠。

  傅天佑的一拳落了空。

  「大哥,你別生氣。」邱婉婉試圖讓傅天佑冷靜下來。

  「婉婉別怕,有大哥在就不能讓他再欺負你!你放心,打死了他,我給他賠命就是。」傅天佑氣喘吁吁地說道。

  「大哥,我很感激你和大嫂在我最落魄的時候收留我,你們的恩情我永遠都記得,我不想因為我的事情,陷你們於不義,我也不想給你帶來麻煩,我更不想失去你這個大哥,如果你出了什麼事,將來還會有誰來幫我呢。」說著說著邱婉婉便紅了眼眶。

  見邱婉婉哭了,傅天佑有些手足無措,訕訕地住了手。

  邱婉婉擦掉了眼淚,對傅天佑說道:「大哥,你放心吧,就憑他是傷不了我的。你快回去吧,出來這麼久了,嫂子肯定惦記你了。」

  傅天佑虎視眈眈地看著孟冠玉,對邱婉婉說道:「婉婉,要是他再糾纏你,你就跟著我回家去,和你嫂子做幾天伴,我就不信這讀了書考過功名的秀才,還能這樣無恥地痴纏良家婦女。」

  這話一出,邱婉婉和孟冠玉都有些不好意思。

  「大哥,我的事不用你管。」邱婉婉嗔怪道:「你快回去吧,他我應付得了。」

  傅天佑自然是不同意的,可轉念一想,自己與婉婉雖然情同兄妹,但畢竟不是親兄妹,管太多的話,確實有些踰越了,還不如趕緊回家去,請了娘子過來,才好替婉婉主持大局。

  這麼一想,傅天佑狠狠地瞪了孟冠玉一眼,對邱婉婉說了一句:「要是他敢對你無禮,你就趕緊去找我,懂嗎?」

  邱婉婉感激地點了點頭。

  待傅天佑走遠了,邱婉婉才上前去翻看剛才傅天佑留下的那一大堆東西,看也沒看孟冠玉一眼。

  孟冠玉站在一旁發呆,剛才被打的地方麻勁已過,此時疼痛蔓延上來,痛得他齜牙咧嘴的,冷汗直冒。

  邱婉婉也有些心不在焉的,雖然翻看著傅天佑送來的東西,眼神卻不由自主地朝後頭看去。見孟冠玉那張原本俊美的臉,如今變得鼻青臉腫,卻又一副倔強氣惱的模樣,她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她匆匆地跑回房裡,拿了藥油出來遞給孟冠玉,「自己擦藥吧。」

  孟冠玉咬著牙雙手攥拳,呆站著一動也不動的,心裡卻被氣得半死,剛才是在氣頭上,他一時半會沒能認出傅天佑來,畢竟他和邱婉婉成親一年多,雖然見過蘇嬈娘幾次,可也就是在辦喜酒的時候見了傅天佑一面,所以沒什麼印象了。

  可孟冠玉在意的是,邱婉婉她為什麼對別人就那麼好,對著他就般惡言相向?原本她的笑容是專屬於他一人的,什麼時候變成她對別人好,卻對他……

  「好了別鬧了,再鬧下去,吃虧的是誰。」邱婉婉白了他一眼,將藥油倒在自己手心,然後兩手互搓,搓得熱了,才開始去揉他的臉。

  孟冠玉被痛得悶哼了一聲,很快就咬著牙,一聲也不吭了。

  邱婉婉一邊替他按摩,一邊說道:「你頭上、臉上的傷並不重,我用藥油給你化了瘀,很快就能好,等等這罐藥油你拿去,脫了衣裳自己揉揉,我大哥力氣大,下手也重,你……」

  「就要你幫我抹藥、就要你幫我抹藥!」孟冠玉突然像個孩童一樣鬧了起來,嚷嚷道:「有像你這麼介紹人的嗎,他不打我才怪。現在我受的傷都是因你而起的,你就得照顧我,天天給我抹藥,到我好了為止。」

  「喂,孟冠玉,你不要得寸進尺好不好。」聽了他的話,邱婉婉不高興了。她雙手插腰,不滿意地瞪著他,說道:「你倒是說說,我哪一句話說錯了,你是不是休了我?你是不是納了你表妹為妾?」

  孟冠玉張了張嘴。

  「總之,我不許你再跟他接觸。」過了好半天,孟冠玉始終找不到話來反駁她,又不肯接受她的說法,憋了半天憋出這麼一句話來。

  邱婉婉冷笑,「孟冠玉,你讀書讀多了,腦子不好使了嗎?現在我已經不是你的娘子了,你管不著我!你真想管閒事的話,麻煩你回去管你的徐冰瑩。」

  說完,她把藥油塞進孟冠玉的懷裡,然後轉身進了房間,還上了栓,留下孟冠玉一個人狼狽又難過地在院子裡站著。

  而邱婉婉明明嘴上說得好好的,以後再也不管孟冠玉了,可是當她聽到孟冠玉躺在雜物間裡呻吟時,本來都已經賭氣睡下的她忍不住又爬了起來,先去他屋裡看了他一回,問了他幾句,然後趕緊去廚房做了一頓飯,又燒了一大鍋的洗澡水。

  她手腳俐落地端著飯菜去孟冠玉的房裡,見孟冠玉疼得連手臂也抬不起來,額頭上直冒汗,只得用勺子喂他吃飯、喝湯,應付了一餐。

  接下來,邱婉婉又去提了熱水過來,讓孟冠玉在屋裡泡了個熱水澡散瘀,等他泡完了澡,又催著他起來,替他將後背、前胸處挨了打的部位用藥油推拿。

  忙完以後已經夜深了,邱婉婉這才鬆了一口氣,回到了自己的房中。

  邱婉婉剛踏出孟冠玉的房間,孟冠玉就偷偷地笑了起來,說起來邱婉婉還是心疼他的,不然也不會這樣親力親為地照顧他。

  不過也不能試探得太過了,剛才見她忙前忙後的模樣,他是真心疼,明天得好起來了,再也不能讓她那樣勞累了。

  孟冠玉滿足地躺在床上,腦子裡想著婉婉秀美、可愛的模樣,甜甜地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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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7 09:18:52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第二天一早,悠悠醒轉的邱婉婉一睜開眼睛,就看到自己的被子上有個東西,她發了半天的呆,終於清醒過來,她的被子上有隻紙鶴?這是怎麼回事?

  邱婉婉坐了起來,看到一隻紙鶴從半開的窗子外頭飛了進來,飄飄搖搖地在空中轉了幾圈之後,終於晃晃悠悠地落在了她懷裡。

  她伸頭朝窗子外看了看,什麼也沒發現。

  但除了孟冠玉,還有誰會做這樣無聊的事?邱婉婉低下頭,拿起那兩隻紙鶴看了看,見那紙鶴折得小巧可愛,還用紅墨汁點了兩隻眼睛,看起來栩栩如生,她翻開了紙鶴的翅膀,發現下面畫著一副小小的畫,一個穿裙子的姑娘站著,把頭扭到了一邊,一個戴書生巾的小人正朝著姑娘拱手作揖。

  她又拆開了另外一隻紙鶴,見那紙上畫著裙子姑娘怒氣沖沖地舉起了巴掌,正朝書生揮了過去,書生委屈地站在一旁,兩腿直發抖。

  什麼嘛!邱婉婉咬著嘴唇瞪著那兩隻紙鶴,卻忍不住噗的一聲笑了起來。

  這時,第三隻紙鶴晃晃悠悠地又從窗外飛了進來。邱婉婉佯裝怒罵道:「筆墨紙張不要錢,能這麼浪費嗎?」

  外頭安安靜靜的,一點聲音也沒有,邱婉婉忍不住又將那第三隻紙鶴給拆開了,那紙上畫著裙子姑娘雙手插瞟,得意洋洋的,書生則躬著腰,手裡端著個盤子,盤子裡堆放著幾塊圓圓的東西。

  邱婉婉眼珠子一轉。孟冠玉昨天不在家,是因為下山給她買零嘴去了?  

  她連忙掀了被子起來,三兩下就換好了衣裳、疊好了被子,然後隨便梳了下頭髮,一開門就看到門口放了個籃子,籃子裡放著好幾包用牛皮紙包得圓滾滾的東西。

  邱婉婉兩眼直發光,趕緊拎著籃子進了屋,然後又小心地關上了門,她打開牛皮紙一看,啊,蘭香坊的玫瑰松子糖、莫阿婆家的栗子酥、迎賓樓的桂花糕,還有順記的綠豆糕……

  啊,每一樣都是她喜歡吃的。

  邱婉婉幸福得瞇起了眼睛,正想拿一塊試試時,突然發現自己還沒洗漱。她懊惱地跺了跺腳,趕緊將這些零嘴收好了,然後飛一般地跑出了屋子去洗漱。

  孟冠玉已經含笑守在廚房後頭,替她準備好了漱口要用的青鹽和盛滿了清水的竹筒,以及盛著溫水用來洗臉的木盆,邱婉婉看了他一眼,原本想給他點臉色看看的,可拿人手短啊,她只好盡量忽視他的存在,悶聲不響地洗漱了。

  急急忙忙地洗漱完,邱婉婉就準備回房去吃零嘴,可孟冠玉卻攔住了她,「婉婉,零嘴哪能當飯吃,乖,先用早飯。」

  早飯,他還做了早飯?邱婉婉用疑惑的眼光看著他。

  孟冠玉果然從廚房裡端了早飯出來,擺在了院子裡的院子上。

  哼,就算他做了早飯又怎麼樣,他做的早飯難吃得要命,邱婉婉腹誹著,不過他說的也有道理,若是空腹吃那些甜蜜蜜的零嘴,肯定會胃疼的,還是先隨便吃點早飯好了。

  可當她看清了他端來的早餐之的,不由得瞪大了眼睛。這、這這這……真的是他做的?

  潔白瑩潤的香濃米粥,拌了紅油的脆筍片、脆卜卜,又有些微微的酸,是最好的佐粥小菜,還有一盤被煎得金黃焦脆的餅,邱婉婉試吃了一個,才知道那是表皮酥脆,內裡甜懦的南瓜餅,除此之外桌上還有一盤白胖鬆軟的蒸饅頭。

  邱婉婉不可思議地看著面前這一桌子的早飯,「這都是你做的?」

  「嗯。」孟冠玉活動了一下酸軟的胳膊,寵溺地看著她,「你要是喜歡,我天天煮好吃的給你。」

  邱婉婉看著他,心情複雜。真想不到,孟冠玉不但讀起書來很厲害,就連真正動手做起家務來,也很厲害。孟冠玉對她,是真的好。

  再看看傅家夫婦吧,其實他們對她也是真的好,在她落難時,他們給了她最大的幫助,可是他們是出於親人的角度來關心她的,她要打獵、種菜、養雞鴨才能養活自己,所以傅家夫婦替她考慮的是這些,但是卻把她當初要求的,那個讓傅天佑帶一包糖果給她的小要求給忽略了。

  可孟冠玉呢,孟冠玉是不願意讓她操心家務和生存問題的,以前還沒和離的時候,他為了讓她少洗幾個碗,寧願帶著她去外頭麵館裡吃素麵,如今到了山上,老實說從他來了以後,她就沒為油鹽醬醋操過心,倒是他一天到晚惦記著她藏在屋裡的點心,估算著大概快被她吃完了,他就趕緊下山去採買。

  既然他對她還是這麼好,當初又為什麼非要納妾?一想到這個,邱婉婉的心情一下子就不好了。

  她恨恨地咬了一口白胖鬆軟的大饅頭,又狠狠地瞪了孟冠玉一眼。

  孟冠玉不知道自己哪裡又得罪了她,不過邱婉婉生了氣,肯定就是他不對。他清了清嗓子,正想開口詢問時,門口突然響起了一個婦人的聲音。

  「婉婉、婉婉在家嗎?」

  邱婉婉連忙扔下了饅頭,跑去開門,「嫂子?」

  孟冠玉頓時明白了,來的人就是昨天揍了自己一頓的,傅天佑的妻子蘇嬈娘,他也放下了碗筷,訕訕地跟了過去並站在邱婉婉的身後。

  「婉婉啊,你大哥讓我過來一趟,說明天大家要一塊上山圍獵,你要是想去呢,就趕緊準備一下東西……」蘇嬈娘一邊說著,一邊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兩個人。

  但見眼前的這雙璧人,男的俊、女的俏,而且男的眼光一直痴痴地黏在女的身上,女的又面含羞色,總忍不住地回過頭去看男的。

  蘇嬈娘的心裡有了個底,明明這兩人就是郎有情、妹有意的,可她那個傻夫君啊,偏偏害怕他的婉婉妹子吃了虧,非讓自己過來看看。

  「要是不去也沒關係,到時候等你大哥回來啊,咱們分給你一份就是了。」見邱婉婉臉上露出了羞澀又不自在的表情,蘇嬈娘頓時瞭然於心,繼續笑著說道。

  「大嫂,我去。」邱婉婉見蘇嬈娘的目光落在孟冠玉的身上以後,就露出了「我知道,我什麼都知道」的表情,頓時有些不好意思,立刻大聲說道:「這秋獵我哪能不去呢,到時候可要麻煩嫂子幫我照顧一下家裡的小雞、小鴨們。」

  蘇嬈娘張大了嘴,朝邱婉婉身後的孟冠玉看去。

  邱婉婉總覺得蘇嬈娘犀利的眼神如洞悉了一切似的,彷彿她自己對孟冠玉的那點小心思全被蘇嬈娘看了個透,她害怕蘇嬈娘再說些什麼出來讓她為難,就推著蘇嬈娘往外走,嘴裡嬌嗔道:「好了、好了,我的好嫂子,我知道了,明天一早我就去你家,好了吧。」

  蘇嬈娘啼笑皆非,站在院子門口看看邱婉婉,又看看孟冠玉,搖了搖頭,笑著走了。

  邱婉婉鬆了一口氣,不知怎麼了,臉有些紅。

  孟冠玉問道:「婉婉,秋獵是什麼?」

  邱婉婉哼了一聲,挺直了腰桿,說道:「你連這個也不懂?我們獵人靠山吃山,可如今已經過了中秋,再過一段日子野獸們就要冬眠了,所以我們要趕在入冬之前,結伴進一次王聚山,這個時節的野獸,為了冬眠,個個都吃得身肥體胖的,多獵些野味回來,大型的拖下山去換成錢,小些的做成臘肉、臘腸,我們也好過冬啊。」

  孟冠玉皺緊了眉頭。這王聚山是深山老林,人跡罕至,山中獵物多,猛獸也多,更可怕的是有些地方還有毒瘴,非常危險,一般獵人是不願意去那邊的。

  「婉婉,聽話,別去了。」孟冠玉立刻表示反對,君子不立巍之下,這種危險的地方,離得越遠越好。

  邱婉婉沒理他,轉身進了院子。

  「你放心,我不會讓你餓著、凍著的。」他繼續勸說道。

  邱婉婉看了他一眼,本想說些什麼的,然而最終她什麼也沒說,只是去忙她自己的去了,既然明天就要進山,她要準備的東西太多了。

  孟冠玉擔憂地看著她,心裡知道,剛才她嘴裡雖然沒說什麼,可心裡必定念叨著「你管我做甚,如今我已不是你的娘子了,你要管就回去管你的表妹」這樣的話。

  這一天,兩人都挺忙碌的。

  第二天天剛亮,邱婉婉早早地起來了,推開門一看,孟冠玉已經全副武裝,原來總穿著的長衫變成了短打,肩上斜挎著一捆繩子,腰間掛著柴刀,身後還背著背蔞什麼的。邱婉婉好奇地說道:「孟冠玉,你、你幹什麼?」

  孟冠玉正色道:「我要去王聚山打獵。」

  邱婉婉愣了半晌,突然噗的一聲笑出來。

  「好啦、好啦,你就不要開玩笑啦。」邱婉婉笑道:「山上的生活並不適合你,你現在可以下山去,陪伴你的表妹,嗯,我知道啦,過去你對我挺好的,現在咱們分開了,你說你還擔心我過不好,可是你看我完全可以自己照顧自己啊,而且我自己一個人也能過得好好的。」

  剛開始的時候,她還想取笑盂冠玉的,可不知怎麼說到後來,竟然有些隱隱的難過。

  而對孟冠玉來說,她的這番話還不如不說,一說起來他就生氣,她想自己照顧自己?她一個人的生活也能過得很好?這怎麼行。

  孟冠玉的俊臉頓時拉得老長,說道:「快去洗漱吧,青鹽和漱口水已經給你準備好了,饅頭也已經蒸好了,你洗漱好趕緊吃了就走,別耽誤時間了。」

  邱婉婉意識到時間不早了,只好不再跟他計較,飛快地跑到了廚房後面去洗漱了,接著她也背好了前一天準備好的東西,朝外頭走去。

  孟冠玉遞給她一個饅頭,說道:「邊走邊吃吧,慢慢吃,別噎著了,我這有水。」

  邱婉婉看了孟冠玉一眼,接過了饅頭,默默地吃了起來。

  當他們趕到傅天佑家時,已經有數十位獵人帶著獵狗等著了。  

  傅天佑一看到孟冠玉,就愣了一下,他不像上次那樣劍拔弩張的,只是把邱婉婉拉到一邊,擔憂地問:「咱們這是要去打獵,他怎麼跟來了,一個書生跟著是個累贅啊。」

  邱婉婉無奈地道:「我說了他也不聽,由他吧,就讓他在路上吃些苦頭,反正只要咱們在進王聚山之前勸離他就行了,依著他的體力,又拿著這許多東西,他走不了多遠的。」傅天佑看了看孟冠玉,還是不太放心地對邱婉婉說:「那待會上路的時候,你得緊緊地跟著我。」邱婉婉直點頭。

  雖說孟冠玉已經知道了,傅天佑與邱婉婉不是兄妹卻情如兄妹,可是他一見到他們躲在一旁說悄悄話的親密神態,還是讓他非常地生氣,他默不作聲地挪到了邱婉婉的身邊,並且決定再也不離開邱婉婉一步,也絕不讓這兩人有單獨相處的機會。

  看得出來,傅天佑與另外一個叫董大叔的中年獵人是這次秋獵活動的首領,他倆輪流講了一番話,大意是進了王聚山以後,因為環境惡劣,地形也複雜,所以大家必須要完全服從管理,齊心協力共度所有的難關,狩獵所得的獵物,將會按人頭平分等等。

  說完,眾人這就出發往王聚山而去。

  邱婉婉依言緊跟著傅天佑走,孟冠玉則亦步亦趨地跟在她的身後。

  走了幾里地,終於到了森林的邊沿地帶,山路變得崎嶇難行,眾人走到一處極陡、極窄的上坡時,走在前頭的傅天佑突然側過身,伸手拉了邱婉婉一把。

  邱婉婉輕輕巧巧地上去了,然後喊了一聲:「大哥。」

  傅天佑嗯了一聲,沒說話。

  跟在後面的孟冠玉眼睛都紅了,傅天佑這個小人,他、他怎麼可以牽婉婉的手,邱婉婉是我的,是我的!早知道我就該走在邱婉婉前面的,這樣我就可以牽她的小手了。

  孟冠玉這一分神,腳就踩到一處鬆軟的地方,稍用力,那地方嘩啦啦地全塌了,他腳下打滑,「哎呀!」搖晃著兩條胳膊往後面倒去。

  走在他後面的董大叔被嚇了一跳,連忙將他扶住,孟冠玉站穩後,轉頭道謝。

  「快走吧,別耽誤時辰。」董大叔說道。

  孟冠玉看看前面,邱婉婉和傅天佑根本就沒發現他差點摔了,這會也不知他倆說了些什麼,都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

  孟冠玉攥緊了拳頭。

  也不知走了多久,孟冠玉被累得直喘粗氣,隊伍終於在一處稍微開闊一點的林地中央停了下來,稍作停整,眾人分散坐下,紛紛拿出了水和乾糧,吃喝了起來。

  邱婉婉猶豫了一會,走到孟冠玉身邊坐了下來。

  「孟冠玉,待會我們就要進王聚山了,你就到這吧,早些回去。」邱婉婉說道。

  孟冠玉吃驚地瞪大了眼睛,這都走了一個上午了,居然還沒進王聚山。

  他轉頭看看眾獵戶輕鬆愜意的模樣,再摸了摸自己那兩條僵硬得像灌了鉛的腿,不由自主地吞了一口口水。

  「那你和我一起走。」他低聲說道。

  邱婉婉皺著眉頭看向他,「孟冠玉,我和你不一樣,我在獵戶家長大,我天生就是一個獵人,可你……你快回去吧,我和你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

  孟冠玉咬牙道:「不成,我要和你在一起,你在哪我就在哪。」

  邱婉婉語塞,她忍不住磨起了後槽牙,恨恨地想,這孟冠玉怎麼這麼矯情呢。她氣呼呼地走了。

  眾人休息了一會,董大叔就招呼著大家繼續趕路。

  傍晚時分,眾人終於進入了王聚山,當天色暗下來的時候,眾人在董大叔和傅天佑的安排下,選了一處開闊地做為露營地,並燃起了熊熊篝火。

  孟冠玉被累得要命,飯也不想吃,只喝了一點水就沉沉睡去了,半夜裡他還驚醒了好幾次,生怕有什麼變故。

  好在一夜過去,也沒有什麼特別的事情發生。

  清晨,孟冠玉醒來,第一時間先去看了看邱婉婉,見她仍然睡在吊床裡沒醒,這才鬆了一口氣。

  他突然有些內急,便避到了一邊,找了一處無人的濃密樹林處小解,完事了以後,孟冠玉隱隱聽到附近傳來了河流的水聲,心想邱婉婉起來洗漱是要用水的,可他隨身攜帶的竹筒裡的水卻已經不多了。

  這麼一想,孟冠玉連忙背著背簍,急急地朝著水流聲走去,想趕在邱婉婉醒來之前,打了水回去。

  森林裡巨樹參天,到處都掛著濃密的藤蔓,孟冠玉在樹林裡繞來繞去的,不一會就迷失了方向。

  孟冠玉急了,他連忙轉過身退回去,可走了一會後,就覺得這邊和那邊都是一個樣,全是長得一模一樣的大樹和藤蔓,他根本就分不清到底哪個方向才是自己來的路。

  他憋著一口氣往前跑,背上的東西發出吭匡啷匡啷的碰撞聲。

  跑了一會再抬頭看,依然看不見一個人,而眼前樹木林立,擋住了視線,山風呼嘯、蟲鳴鳥叫,一股隱隱的恐懼從他心底升起。

  「婉婉、傅大哥!」孟冠玉大聲叫道,但他的聲音很快就消失在林間,沒有得到一點回應。

*             *             *

  邱婉婉一臉焦急地四處查看。一早醒來,孟冠玉就不見了,她四處問人,有人說看到孟冠玉去了樹林後頭,孟冠玉去樹林後頭多半是小解,可都過了這麼久,為什麼還不回來?邱婉婉圍著露營地小跑了一圈,也喊了一圈,可始終聽不到孟冠玉的回復。

  獵人們的狗素來訓練有加,如有野獸靠近,一定會示警,可獵狗們一直都安安靜靜的,可見附近並沒有野獸,是孟冠玉自己跑遠了。

  有人不耐煩地嚷嚷了起來:「這裡距離村子也不遠,說不定孟冠玉他怕吃苦,又丟不起人,自己悄悄回去了,老董、天佑,咱們趕路要緊啊。」

  「對啊,咱們來時就已經說過,進了王聚山,就不能私自行動,是那孟冠玉自己不聽話,到處亂跑,能怪誰?」

  「就是,咱們趕路要緊啊。」有人紛紛附和了起來。

  傅天佑開口說道:「婉婉,不如我陪你留下來找孟冠玉吧?」

  邱婉婉還沒說話呢,就有人提出了反對意見,「那怎麼成,天佑你可是我們的好手,少了你,萬一我們在這深山老林裡出了事,怎麼辦?」

  董大叔最後出來打圓場,「婉婉啊,這樣吧,咱們以這為中心,停留半天的工夫,讓大夥帶著獵狗去找孟冠玉,我醜話先說前頭,能找回來那是最好,可若是找不回來,這王聚山老虎、豹子多,說不定已經……咱們總不能為了一個孟冠玉,讓所有的弟兄們陷入危險,是不是。」

  邱婉婉無話可說,只得點頭。

  董大叔和傅天佑吩咐獵人們帶著狗,開始在附近搜索了起來。可一直過了晌午,所有的獵人們都帶著狗回來了,還是沒能找到孟冠玉。

  傅天佑為難地看著邱婉婉。

  邱婉婉眼圈通紅,她深呼吸又深呼吸,然後咬著嘴唇說道:「大哥,你們走吧,我去找孟冠玉。」

  傅天佑哪裡肯,眾人也開始苦勸邱婉婉。

  邱婉婉卻道:「多謝眾位的好意,我心領了,我邱婉婉雖是一介女流,可論起身手來,就是遇上了豺狼虎豹,勝算不一定有,但逃生的本事肯定是有的,更何況我只是尋人而已,這認南北、辨東西的,哪能難得倒我,孟冠玉是跟著我來的,就算他、他……就算他遭遇了不測,我也得探個明白才行。」

  眾人見她說得堅決,也不好過問,唯有傅天佑不同意。

  邱婉婉又和傅天佑說了許久,傅天佑知道底細,曉得他這個婉婉妹子,從小就跟著她爹爹進出王聚山如入無人之境,傅天佑幼時也曾跟著他們父女倆進過王聚山,感受過邱老爹兩手空空一人帶著兩個幼童在王聚山裡一待就是大半個月。邱婉婉對王聚山的熟悉情況,絕對不在他和老董之下。

  所以在邱婉婉的力勸和保證之下,眾人這才繼續朝前開進。

  臨別前,傅天佑將自己的弓箭和短刀交給邱婉婉防身,眾人又贈與她一套飛鏢,二一、四十枝箭,一些乾糧與水等等。

  待眾人離去之後,邱婉婉將弓箭和短刀等物披戴上身,辨認了一下方向之後,就開始在山林間狂奔了起來。

  「孟冠玉、孟冠玉……你在哪呢?孟冠玉,你聽到了嗎?孟冠玉、孟冠玉!」 可不管她怎麼奔跑呼叫,卻始終聽不到孟冠玉的回應。

  眼見天色越來越沉,邱婉婉的心慢慢地跌入了谷底,孟冠玉他……該不會真的已經葬身於某個懸崖了吧?或者已經淪為猛獸的口糧?

  天色越來越黑,邱婉婉不得不放棄了尋人的打算,她爬到了一顆參天大樹上,準備將就著應付一晚,等到天一亮再繼續找。

  她奔波勞累了一日,其實已經又累又渴,可她也完全沒心思生火吃飯,便從懷裡掏了一個小布包出來,布包裡裝著幾塊糕點、幾粒玫瑰松子糖,都是孟冠玉買給她的。

  一向怕黑的邱婉婉此刻已經渾然忘卻了黑暗帶來的恐懼,她摸著黑,拿了一顆玫瑰松子糖塞進嘴裡,那甜津津的糖塊染得她滿嘴生香,可她卻是滿心的苦澀。臭孟冠玉,你到底怎麼了?去了哪?為什麼音訊全無?

  就在這時,憑著獵人的直覺,邱婉婉突然朝樹林的西北角望去,夜色越沉,四周越黑暗,她就越能感受到……西北角方向,似乎隱隱傳來些火光。是孟冠玉嗎?

  邱婉婉立刻扶著樹幹站了起來,朝著西北角望。

  在這個季節裡,進王聚山打獵的人不少,但沒有人敢隻身進山,現在她所待的這座山頭,獵戶們已經集體進山了,原則上來說不可能有其他地方的獵人會待在這個地方過夜。所以說,還真有可能是孟冠玉。

  邱婉婉立刻將剛才卸下來的武器又重新披掛好,然後抬頭看了看星辰,仔細地辨認了一下那火光所在的方位,接著她滑下了大樹,朝著深刻在腦海裡的方向狂奔而去。

  黑暗中的森林,因為頭頂茂密的植被,所以即使是在陽光猛烈的大白天裡,也會顯得陰暗異常,到了夜裡就更加伸手不見五指了。

  邱婉婉本來就怕黑,因為在黑暗中,她根本什麼也看不見,因此其他感官變得更加靈敏,她聽到了自己的心臟劇烈跳動的聲音,呼呼的風聲,夜梟鳥粗嘎難聽的叫聲,不知名的小動物在遠處飛快奔跑的聲音。

  她喘著粗氣拚命朝前跑去,可每跑上一、兩步就會被樹根或藤蔓絆倒,到了後來,跌倒了無數次的她終於學乖,折了根樹枝一邊摸索著一邊朝前慢慢走去。

  可是這麼一來,她的速度就慢了下來,邱婉婉心急如焚,卻又無計可施。

  俗話說看山跑死馬,先前她站得高,可以隱隱覺察到火光的位置,可她卻需要一步一步地靠雙腿走,速度又慢,又要時刻警惕會不會遇上前來覓食的猛獸什麼的。

  她整整走了一夜,直到東方隱隱發白時,這才著急了。

  邱婉婉不敢確定自己之前看到的那個火光是不是孟冠玉造成的,但依常理而言,不會有人一直待在原地不動,孟冠玉迷失了方向,他自己肯定也一直在找出路,而天一亮,他肯定會離開露營地,繼續尋找出路。也就是說,她很有可能會與他失之交臂。

  邱婉婉急了,她扔掉了探路的樹枝,開始在深山老林裡狂奔了起來,還一路大喊:「孟冠玉、孟冠玉,你在哪?孟冠玉、孟冠玉……」

  她突然停了下來,豎起了耳朵,細細地聽。

  到底是不是錯覺啊,還是說她太思念孟冠玉了,怎麼她好像聽到了孟冠玉的聲音?只是那聲音虛無飄緲的,很不真實。

  邱婉婉將雙手攏在嘴邊,使盡了全身的力氣,大聲喊道:「孟冠玉、孟冠玉!」

  良久,遠處傳來了某人熟悉又沙啞的叫聲,還伴著陣陣的迴音,「婉婉、婉婉……」

  邱婉婉一愣,繼而狂喜。

  她再也顧不得為了尋他而不停歇地走了一天一夜,早已累得僵直的雙腿,她朝著那個方向繼續狂奔而去。

  當天色漸白之時,她終於看到一個人正站在遠遠的山頭上,焦急而又不安地張望著,那人不是孟冠玉又是誰。

  邱婉婉大喜,越發加快了腳步,朝著那人衝了過去,「孟冠玉、孟冠玉。」

  擔驚受怕了一整夜的孟冠玉轉過頭,終於看到了自己日思夜想的人,不由得驚喜交加,也急忙朝著邱婉婉的方向跑了過來,朝她大大地張開了雙臂。

  邱婉婉撲進了他的懷裡,大哭了起來。

  「孟冠玉,你這個大壞蛋,我差點被你嚇死了知不知道。嗚嗚嗚……你沒死太好了。我、我以為你出了什麼意外,我、我……嗚嗚嗚,你這人怎麼能這樣?明知道森林裡這麼危險,還要到處亂跑,以後我看你還跑不跑,看你還跑不跑。」

  「婉婉、婉婉是我不好,我以後再也不離開你了,婉婉、婉婉……」此刻孟冠玉的心裡快活得像要炸開似的。

  當全世界都拋棄了他,唯有她對他不離不棄,還不顧危險地四處尋找他,他前世到底積了什麼福,這輩子能娶到這樣好的娘子。

  孟冠玉緊緊地抱著邱婉婉,再也不願意撒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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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等孟冠玉與邱婉婉兩人的情緒都慢慢穩定下來以後,她才追問起他迷失方向的前因後果。

  聽說他走失是因為想給她打水洗漱,她恨恨地瞪了他一眼,直罵他笨,可此刻找到他的這種猶如劫後餘生般的喜悅卻又讓她壓根沒法怪他。

  直到這時,邱婉婉才覺得自己的一雙腿如灌了鉛一般,不但足底火辣辣地疼,而且兩條腿已經麻木地失去了知覺了。

  她哎呀一聲,差點摔倒在地。

  「婉婉!」孟冠玉驚呼了一聲,適時地接住了她,索性抱著她,朝昨夜他生火露營的地方走去。

  他小心地將她放在一塊稍微平整些的大石上坐好了,然後半跪在她前面,小心地替她除了鞋襪。

  「啊……」邱婉婉頓時面露痛楚神色。

  「啊,婉婉。」

  當孟冠玉看到邱婉婉的鞋已經磨穿了底,而且襪子上也是血跡斑斑的時候,頓時心疼不已,再一看她的足底已經被磨破了皮,還和襪子黏在了一起,孟冠玉更心疼了,「婉婉,你……」

  「還不是為了你這個笨秀才!我、我找了你一天一夜……」說起這一天一夜來,邱婉婉就氣得想哭,身體上的勞累與艱辛還能忍受,然而害怕他出事的心理煎熬才是真正令人痛苦的,直到這時她才知道,儘管她嘴裡說她恨透了他,再也不想看到他,可事實卻是,如果他真的有什麼事,對她來說才是真正生不如死。

  可是,她怎麼可以這麼在乎他,她又怎麼可以這麼擔心他呢?他再好、再優秀,待她再體貼、再溫柔,可他納了妾,還休棄了她,不是嗎?

  邱婉婉討厭這樣的自己,為什麼要這麼拖泥帶水的?說好的自己一個人愉快地生活呢?說好的自己一個人也能好好過日子的,為什麼他一出現,她的生活就被攪得一團亂?

  「孟冠玉,我再跟你說一遍,我跟你,兩清了。出了王聚山以後,你和我橋歸橋、路歸路,我和你再也沒有任何關係了。」邱婉婉也說不清她到底是在惱自己,還是在惱他,總之這種關心又著急的感覺讓她覺得這樣是不對的,他們已經和離了呀。

  「婉婉,你聽我說……」經過了一日一夜的別離後再聚,感受到婉婉對他的真摯情感,孟冠玉再也不打算瞞著她了。

  「我不要聽、我不要聽,我才不要聽你的花言巧語,嗚嗚嗚……」邱婉婉哭著摀住了自己的耳朵。

  「婉婉,我納表妹為妾,實是出於無奈,只因為事關重大,所以當時不能向你言明,我與徐冰瑩只有兄妹之誼,那天舅母找我過去,是想告訴我舅舅無意間拿到了他上司知府大人貪污賑災銀子的證據……」孟冠玉娓娓道來。

  邱婉婉安靜了下來,她越聽越吃驚,兩顆眼睛越瞪越大,兩隻摀住耳朵的手也不由自主地放了下來。

  原來,孟冠玉的舅舅,縣令徐大人無意得拿到了知府大人貪污賑災銀子的證據,正直的徐大人便暗中整理好所有的證據,想參知府大人一本,不料此事被知府大人知道,便反咬徐大人一口,偽造了證據說徐大人貪污賑災銀子,然後奪了徐大人的官職,徐大人不得不含冤入獄。

  這時,徐大人的同僚冒死向徐夫人示警,徐夫人才在危急之中,召來了外甥孟冠玉,懇求讓孟冠玉納女兒徐冰瑩為妾。

  自古以來,出了嫁的女孩子就不再是娘家人了而屬於婆家人了,就算娘家人犯了罪,也與出嫁女無關,也只有這樣,身體孱弱的徐冰瑩才有可能躲過千里發配的長途跋涉。  

  聞知真相,邱婉婉傻傻地張大了嘴,「你怎麼不早說!」她一下子就跳了起來,然後她雙足一碰地,頓時又慘叫了一聲:「哎喲,好疼。」

  孟冠玉無奈地嘆了一口氣,扶著她又坐了回去,然後蹲在她身邊,開始小心地清理黏在她足底的那些砂石和泥土。

  「那舅舅一家……」

  孟冠玉眼神一黯,輕聲說道:「舅舅原被判了秋後問斬,多虧了徐冰瑩的未婚夫,楚飛白得知消息之後,一直在京城活動,他冒死請動了莊親王手裡的免死金牌,這才能刀下留人,舅母和表兄們已經被發配邊陲,如今已在路上了。」

  邱婉婉啊的一聲,怒道:「難道這就沒有王法了嗎?孟冠玉,咱們趕緊上京去,給你舅舅討個公道啊。」

  孟冠玉抬起眼看向她,眼裡直放光,「婉婉,你不怕?」

  「怕?怕什麼?徐大人是好官,大家都知道的。」邱婉婉奇怪地看著孟冠玉。半晌,她突然明白過來了。

  「喔,原來你非要休了我,是因為你害怕你的舅舅被人誣陷成為貪官,我會看不起你?」

  邱婉婉不滿意地說道:「難道我還不知道你舅舅是什麼人嗎?孟冠玉,你也太小看我了。」孟冠玉含笑看著她,雖然沒解釋,可落在她身上的眼神卻柔柔的。

  他與邱婉婉做了一年多的夫妻,哪會不知道她的為人。當時他不肯對她說清來龍去脈,非要強納表妹做妾,其實是存著想氣走她的心思,因為貪污賑災銀子可不是小罪,重則是要連誅九族的。

  當時的他,實在害怕連累邱婉婉,索性把戲做足,寫下了休書扔給邱婉婉,還故意說了好多惹怒她的話,這才逼走了她。

  後來,徐冰瑩的未婚夫楚飛白寫來密信,孟冠玉知曉楚飛白已在京城活動,準備替舅舅徐大人翻案,並且這事還勝券在握時,這才鬆了一口氣。

  既然舅舅一家的事情只是暫時的,只要舅舅一家能保得命在,那麼翻案僅僅是時間長短而已,他的心剛剛才塞回肚裡,卻又高高地提了起來。休書……

  那個,他已經寫了休書給邱婉婉了,萬一邱婉婉再嫁,那他如何是好?於是孟冠玉這才匆匆地追著邱婉婉上了山。可舅舅的案子尚未明朗,這事就不能告訴任何人,所以每當邱婉婉說起表妹徐冰瑩時,他只能沉默以對。

  邱婉婉見孟冠玉一直不說話,便急道:「孟冠玉,你真是這麼想的?難道在你眼裡,我、我是個狗眼看人低的?」

  孟冠玉笑道:「不是。」

  他的笑容太俊美,聲音太溫柔,邱婉婉不由得一呆,她突然也有些臉紅了。她雖識字不多卻也不笨,焉會不知貪污乃是重罪,當初他二話不說就休棄了自己,肯定是害怕會受他舅舅牽連,所以他故意使計逼走自己,事實上,他是想保護自己。

  「徐冰瑩身子弱,你就由著她一個人住在咱們……你家裡?若她出了什麼事,看你怎麼跟你舅舅、舅母交待。」邱婉婉白了他一眼,說道。

  孟冠玉只是呵呵地笑。

  「咱們出去以後,要趕緊下山去看看徐冰瑩,哎,那天我罵她罵得那麼狠,她哭得像什麼似的,我現在想想真是羞愧。」邱婉婉不安地說道。

  「慌什麼,你的腳傷成這樣,得先養好了再說。」說著,孟冠玉替她清理好了足底的砂石之後,像變戲法一樣,從他的背簍裡拿了一雙邱婉婉的軟底鞋出來,示意她穿上。

  看著那雙半舊的軟底緞面鞋,邱婉婉呆了。

  這鞋子是她的沒錯,當然在眼下這個惡劣的環境中能有雙舒適的鞋子穿,也絕對是個驚喜,問題是他為什麼會隨身帶著她的鞋子?

  「孟冠玉,你……」

  她一句話還沒說完,就看到孟冠玉走到了一旁,手法嫻熟地將火堆裡的乾柴撥弄了幾下,火苗一下子就變大了些,接著孟冠玉開始把他背簍裡的東西一樣一樣地往外搬。

  邱婉婉定睛一看,好嘛,鍋碗瓢盆油鹽,樣樣都有,原來他的背簍裡竟裝的是這些,難怪那麼重,這個笨蛋把整個廚房都搬來了。

  孟冠玉並未察覺到邱婉婉的注視,兀自說道:「婉婉,你在這裡等一等,這附近有條小溪,我去取些水來給你洗漱,也煮點粥給你吃。」

  「喂,孟冠玉,請問你是來打獵的嗎?」邱婉婉打斷了他的話。

  孟冠玉搖搖頭又點點頭,最後才老老實實地說道:「我是來陪你打獵的,婉婉你等著,我煮些熱湯給你吃,我這雖有乾糧,但又冷又硬的,你吃了會胃疼。」

  邱婉婉聽到一愣,孟冠玉已經摶著鍋朝一旁走去。

  「欸,孟冠玉你去哪?」她連忙問道。

  「我去打水。」

  「別去,萬一又走失了呢?」

  「不會了,要不然我一邊走,一邊喊你的名字,你也大聲和我說話,如果我們相互聽不到對方的聲音了,那我就不再往前走了。」孟冠玉提出了一個好辦法。

  邱婉婉想了想,點了點頭。

  孟冠玉拿著鍋,朝樹林深處走去,「婉婉、婉婉,你能聽到我說話嗎?」他一邊走一邊說。

  「嗯,能聽到。」

  「婉婉,我的背簍裡還有豌豆黃和蓮蓉糕,你喜歡哪樣?」

  啊?他帶著豌豆黃和蓮蓉糕?邱婉婉兩眼直放光,連忙大聲說道:「兩樣都喜歡。」

  「婉婉,前一次我下山的時候,看到鎮上新開了一家羊肉麵館,那肉臊子的香味漫出了三里地還能聞得到,等你的腳好了,咱們下山去試試,好嗎?」

  邱婉婉早就已經餓壞了,忍不住摸著乾癟癟的肚子直吞口水,大聲應道:「好。」

  說話之間,孟冠玉已經端了一鍋水回來,可是他卻用鍋裡的水替她沖洗了一下足底,然後又去打水了。

  這一回,他依舊一邊去取水,一邊大聲和邱婉婉說話,「婉婉、婉婉?」

  「幹嘛?」

  「婉婉,我喜歡你。」孟冠玉在樹林的另一頭大聲喊道。

  邱婉婉一呆,隨即面上一紅,這人……

  「婉婉,我喜歡你,我、喜、歡、你!」孟冠玉見她半天不回答,更加大聲地叫喊了起來。

  邱婉婉紅著臉腹誹道,這個孟冠玉。大白天的亂講什麼啊。

  「邱婉婉,我孟冠玉喜歡你,此生此世,不離不棄。」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孟冠玉還越喊越起勁,說出來的話越來越肉麻,聲音也越來越大。

  可是邱婉婉的臉皮薄,這些話原先在她和孟冠玉最甜蜜的新婚時候也沒聽過,如今大白天的,他如何能不知羞地說這些?又教她如何回答?

  「婉婉、婉婉,你是我的美嬌娘,我要與婉婉一生一世永不分離……」孟冠玉還在樹林裡大叫。

  邱婉婉被羞得滿面紅暈。

  這個孟冠玉,這麼肉麻的話他還真敢說啊,再說了,他的聲音這麼大,明明就近在咫尺好嗎,還敢裝?

  她側頭一看,果然在一片樹林邊發現了他的衣角。

  邱婉婉眼珠子一轉,伸手拿過了昨天同伴們送給她的飛鏢,她拿出了一支飛鏢,拈量了一下,又怕自己失手,轉而拾起了一塊石子,朝著孟冠玉藏身的地方扔去。

  「婉婉,我的婉婉是世上最美、最賢慧、最……」孟冠玉正喊得起勁,也不知從哪飛來了一塊石子過來,恰恰擊中了他的屁股。

  「啊!婉婉,快逃。」孟冠玉被嚇了一跳,鍋也不要了,朝著邱婉婉逃了過來,作勢就想抱著邱婉婉逃命。

  邱婉婉哈哈大笑了起來。

  孟冠玉愣了一下,反應了過來,頓時有些訕訕的。

  邱婉婉笑了好一陣子,突然被他火辣辣的眼神給激得笑不出來了,「欸,你還愣著幹嘛,我還餓著呢。」邱婉婉顧左右而言其他地道。

  孟冠玉看著她笑,然後便端著鍋去煮東西去了。

  邱婉婉已經了解孟冠玉所理解的「打獵」是怎麼一回事了,他根本就不認為打獵很重要,但是對他來說,她邱婉婉的衣食住行卻是最重要的。當他從背簍裡拿出一小袋米,一小塊剁好的臘鴨腿和兩顆雞蛋的時候,她已經非常明白了。

  她心裡樂滋滋的,他是為了她,才帶了這些東西來的呢。這個孟冠玉,真笨。

  邱婉婉忍不住摀著嘴笑了起來。

  很快的,邱婉婉就聞到了臘鴨粥的濃郁香氣,在露重清冷的山林裡,還能美美地吃上一碗熱粥,這是多麼愜意的一件事啊。 
 
        他盛了一碗粥朝她走來,邱婉婉想伸手去接,他卻避開了,笑道:「慢點,若是燙壞了我的婉婉那可怎麼辦,先吹涼了再吃。」說著,他在她身旁坐了下來,捧著碗輕輕地吹。

  邱婉婉為了找他,整整一天一夜不曾好好吃過東西了,再加上她本就貪嘴,此刻有這濃香滾燙的粥,卻偏偏吃不著,不由得眼巴巴地看著他手裡的碗,模樣可憐兮兮的。孟冠玉愛極了她這副可愛的模樣,忍著笑替她吹涼了粥,這才遞到了她的手上。

  邱婉婉歡呼了一聲,小心地接過了粥,靠著碗邊先啜了一口。

  不燙不涼,溫度剛剛好,能在茂密的山林裡意外地吃到熱食,本就是意外之喜,而且這還是最能撫慰飢餓腸胃的熱粥。

  邱婉婉捧著碗,大口大口地吃著,孟冠玉則安安靜靜地坐在旁邊,含笑專注地看著她。日頭漸上,清風徐來,山林中特有的清新和涼意沁人心脾,舒服得讓整個人從身到心都清透起來。

  一口氣吃了三碗粥,邱婉婉飽得不想動,可吃飽了的她,腦子昏昏沉沉地想睡覺了,但她偏偏還不能睡,得巡視一下附近才行,孟冠玉從未進過山,選擇露營的地方也不知道合不合適。邱婉婉圍著露營地轉了幾圈,驚奇地發現,孟冠玉他選的地方挺不錯的嘛。

  正好孟冠玉也一直亦步亦趨地跟著她,她便好奇地問道:「孟冠玉,誰教你選在這紮營生火的?」

  孟冠玉立刻搖頭晃地說了起來,「兵法曰,凡處軍相敵,絕山依谷,視生處高,戰隆無登,此處山之軍也。絕水必遠水,客絕水而來,勿迎之於水內,令半渡而擊之利,欲戰者,無附於水而迎客,視生處高,無迎水流,此處水上之軍也……」

  邱婉婉盯著他看了一會,哼地一聲,把頭扭到了一邊。

  孟冠玉連忙解釋道:「也就是說安營紮寨,得先找高地,卻又不能太高.,得近水,卻又不能太近了?,要背陰,卻又要防雨天雷擊……」

  說著說著,見邱婉婉仍是一臉的不高興,他連忙說道:「這是書上說的,不是我說的。」邱婉婉盯著他,突然噗的一聲笑了起來。

  「我昨天一天一夜沒睡,這會睏了,略歇歇,你別吵我。」說著,她就朝營地走去。

  山林間就不要講究太多了,她隨手摺下了些枝葉鬆軟、密實的松枝,隨意地鋪在了地上,然後裹衣躺了上去。

  「婉婉,地上露水重呢,你就這麼躺著,當心濕寒侵體呀。」孟冠玉圍著她直轉圈圈。孟冠玉見她直接躺在了地上,還把眼睛閉上了,看樣子是要準備睡覺,他著急了,念叨著道:「娘子,要不你睡我身上吧,我皮糙肉厚的不怕。」

  可邱婉婉卻沒有回應。

  孟冠玉朝她看去,秋日溫柔明媚的陽光穿透了樹葉間的縫隙,細細碎碎地灑在她飽滿嫩白的臉蛋上,她臉上細軟的絨毛清晰可見,像剛成熟的水蜜桃,水嫩而誘人。

  而她安祥地側臥在深綠色的松枝軟墊上,此刻已經睡熟了,深度睡眠令她的呼吸綿長而又悠久,豐盈飽滿的胸脯隨著她的呼吸節奏起起伏伏。

  她如一塊磁石似的,牢牢地吸引著孟冠玉的視線,他凝視著她,凝視著她那纖細的腰肢,飽滿的臀部以及那豐盈誘人的胸脯。

  也不知怎麼的,一股邪火自他小腹間升起,令他心跳加快、口乾舌燥,孟冠玉喘了口粗氣,咽了咽口水,調轉目光,企圖讓自己冷靜下來,然而越想壓抑卻越難壓抑得住,身體永遠比心誠實得多。

  邱婉婉就像是一顆熟透的水蜜桃,而這顆水蜜桃的味道,孟冠玉再清楚不過,昔日的甜蜜重現,那些讓人臉紅心跳的畫面頓時變得鮮活而生動,記憶中的芙蓉帳暖度春宵,那些激情而瘋狂的夜晚,歷歷在目。

  孟冠玉大著膽子朝邱婉婉走了過去,坐在她的身邊,但她已經睡得不省人事了,猶豫了一會,孟冠玉俯低了身子,將他自己的嘴唇湊近了她紅潤美麗的臉龐。

  我只輕輕地親她一下,她若是生氣了,我、我就……他暗自想道。

  孟冠玉吻上了她的臉,入口處,滿是記憶中久別重逢的熟悉氣息,而且她的肌膚又嫩又滑,還富有彈性,原本只打算淺嘗即可的孟冠玉,竟不可救藥地沉淪了。

  睡夢中的邱婉婉迷迷糊糊的,便覺得有人貼上了她的身子,緊接著他的手不安分地襲向她胸前的水蜜桃,他霸道的唇舌也開始在她嘴裡胡攪蠻纏了起來。

  邱婉婉不用睜眼就知道,還會有誰會這樣猴急地向自己索愛。她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睛,睜眼便看到了綠蔥蔥的森林,聞到了清新的花香,聽到了悅耳的鳥叫聲。

  ……

  有煙花綻放在腦海,二人力竭,相擁躺在松枝堆上,靜靜地感受著彼此狂歡的心跳。

  「婉婉、婉婉……」孟冠玉滿足地喟嘆,戀戀不捨地親吻她的額頭、她的臉,她就像一顆巨大的糖果,時時刻刻吸引著他、誘惑著他,讓他欲罷不能。

  邱婉婉趴在他身上渾身無力地嗯了一聲,嗓音沙啞,疲倦已極。孟冠玉扯過衣裳,將二人蓋住,聽著她綿長均勻的呼吸聲,慢慢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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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7 09:19:23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孟冠玉是被餓醒的,醒來時日頭已過中天,邱婉婉窩在他的懷裡,嘟著小嘴,睡得正香甜。看著她疲倦至極的模樣,孟冠玉有些心疼,低下頭親了親她紅通通的臉蛋,準備起身。

  他一動,邱婉婉便驚醒了。她睜開眼睛,迷茫地望著他,眼睛紅紅的,像隻受了驚的小兔子。

  「醒啦,餓不餓?」孟冠玉笑著問道。

  邱婉婉乖乖點頭,孟冠玉悶笑出聲,「剛才累成那樣,想來也該餓了。」

  邱婉婉思索了一會,才明白他話裡的意思,他一定是笑話她剛剛的主動來,一想起她剛才那番主動的作為,她頓時羞得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

  「運動量那麼大,婉婉辛苦了。」孟冠玉笑得十分開懷。

  邱婉婉捶打著他的胸膛,咬著唇,嬌嗔不依地說道:「不許說。」

  孟冠玉捉住她的雙手,翻身將她壓在身下,盯著她的雙眼,認真地道:「婉婉,我很喜歡婉婉這樣,婉婉真棒。」

  邱婉婉又羞又惱,偏偏心裡卻是樂滋滋的,她掌握主動與他掌握主動的感覺完全不一樣,她可以按自己的感覺控制力道、速度、角度,可以找到讓自己最舒服、最喜歡的方式,這與被動接受他的掌控完全不同,這種方式更能讓她獲得滿足。

  剛剛那番銷魂觸骨的滋味,如今回憶起來,都能教她渾身酥麻,這種體驗她既驚喜也很喜歡,更多的卻是甜蜜與羞澀,也好在孟冠玉也喜歡她這樣。

  邱婉婉悄悄抬眼看向他,發現他身子骨比之前結實了些,卻又不顯得壯,一身薄薄的肌肉線條優美迷人,充滿力道卻又不會給人太肥膩或者太硬的感覺。

  孟冠玉見她打量自己的身材,笑道:「怎麼樣,還滿意你見到的嗎?」

  他上山之後做了不少體力活,不只身子骨強壯了許多,連肌肉都變得結實了,不再是以前那個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文弱書生了。

  不過說起來,他也並不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文弱書生,力氣他有,只是平日裡被她慣壞了,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

  孟冠玉決定以後多做點活,邱婉婉太勤勞,可太勤快也有不好的地方,比如說她的小手會變粗,他可不希望將來在床笫間請動她的五小姐時,觸到一手的粗繭,還是白白嫩嫩的小手好啊。

  邱婉婉聽了後,又打量了他的身材一番,明明有些面紅耳赤了,卻偏要故意撇撇嘴,「一般般。」

  「哦,真的只是一般般?」孟冠玉撐起身子,盯著她的雙眼,似笑非笑,眼神深沉又性感,帶著挑逗的意味,平日裡老愛正經的一個人,沒想到還有如此色氣滿滿的一面。

  邱婉婉還要嘴硬,孟冠玉慢慢俯下身,「真的只是一般般?」他瞇著眼睛,不滿意地問道。強烈的男性氣息將她籠罩,讓邱婉婉臉紅心跳,眼角瞥到他緊窄結實的腰腹,一下臉紅得似燃燒起來。

  討厭,孟冠玉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會撩撥了,這讓她很不適應。

  邱婉婉紅著臉推開了孟冠玉,匆匆地穿好了衣裳。  

  孟冠玉也笑咪咪地穿好了衣裳。

  兩人商議了一番,決定就在這吃了午飯,然後就回去。

  只是,當兩人正準備洗鍋做飯的時候,邱婉婉突然聽到些不同尋常的動靜來,她一驚,什麼也來不及說,便拉著孟冠玉爬到了附近的大樹上。

  孟冠玉也有些驚疑不定。

  他雖然身手好了許多,可到底還是經驗不足,也不知她聽到了什麼,是不是有猛獸朝著這邊直撲過來了?

  就在孟冠玉忐忑不安的時候,邱婉婉突然笑了起來,「是傅大嫂來找我們了。」

  果然,她話音剛落,孟冠玉就聽到了遠處傳來了狗吠聲,以及傅天佑的妻子蘇嬈娘的喊叫聲,「婉婉、婉婉妹子!」

  邱婉婉笑著大聲應道:「欸,我們在這。」

  看著邱婉婉高興地從樹上跳了下去,還朝著那個方向一邊跑一邊喊嫂子,孟冠玉有些懊惱,這麼快就找來了啊,他還想跟邱婉婉在山裡多待兩天呢,這山裡多好玩啊。

  原來是傅天佑不放心她,放了一隻信鴿回去,他的妻子蘇嬈娘得了信後,立刻領了幾名壯實的婦人,帶著家中看門的大黃狗,來山裡尋人來了。

  蘇嬈娘帶來的老獵狗雖老得沒法打獵,但鼻子依然很靈,在山裡轉了一會之後,便領著眾人很快找到了這。

  邱婉婉循著聲音迎了過去,「傅大嫂,我們在這。」

  孟冠玉緊隨其後,上前擁住了邱婉婉的肩膀,以示自己對她的佔有權。

  邱婉婉連忙甩開他的手,想要離他遠一點,她可不想被人看見兩人如此親近的模樣,畢竟她自己與他已經和離了,太過親昵會惹人閒話的。

  孟冠玉的手一被她甩開,他就立刻再次伸出手,牽住了她的柔荑,然後還緊緊攥著她的手不放。邱婉婉急得臉都紅了,「別鬧。」

  蘇嬈娘和其他幾位嫂子們見了,摀著嘴直笑。

  邱婉婉羞惱道.?「你還不去收拾東西。」

  孟冠玉這才忙不迭地鬆了手,跑過去收拾他那些鍋盆、瓢盆去了。

  邱婉婉擺脫了他,跑到前面去,抱了抱蘇嬈娘,「我的好嫂子,多謝你來找我們。」

  「可總算找到你們了,沒事吧你們?」蘇嬈娘打量兩人,見兩人除了面有倦色外,並未受傷,心中默默地鬆了口氣。

  「我們沒事,麻煩你們了,辛苦嫂子來找我們了。」邱婉婉真心誠意地向蘇嬈娘道謝。

  「說什麼呢,你是我們的妹子,難道還能丟下你不管?」蘇嬈娘嗔怪道。

  孟冠玉急急地收好了家當背上,又走回邱婉婉旁邊,一會握握她的手,一會又親親她的額頭。

  蘇嬈娘笑著走開了。

  邱婉婉咬著唇,恨恨地看著他。

  「傅家嫂子、婉婉,咱們趕緊回去吧。」另一名婦人勸道:「天色已不早,山中多猛獸,早些回去才好,再說,家裡還有孩子們呢。」

  從山裡回來以後,孟冠玉與邱婉婉都不約而同,再也沒提過以後要怎麼樣。

  說實話,邱婉婉並不是很想回鎮子上去,儘管她非常努力想讓自己融入鎮上那些人的圈子,表面上看來她好像已經融入了,但實際上她知道那些人並非打從心底接受她,她們對她客氣,不過是看在孟冠玉的面子上而已。

  而住在山裡則完全不同,鄰居都是志同道合的人,一開口聊的都是彼此熟悉的話題,她不必費心去猜測、迎合別人的心思,自由自在,順心舒服。

  而孟冠玉之所以不提,一則是他漸漸喜歡上了山裡的生活,比起嘈雜擁擠的鎮上,山裡更適合讀書和做學問,耕讀山水間也是不錯的選擇。

  再則他和娘子已經和好,這本該是好事,然而一想到表妹如今的艱難處境,倘若他們夫妻下了山,三個人住一起,勢必會有許多不便和尷尬,最重要的一點是,納表妹進門只是個權宜之計,他和表妹兩人必須避嫌。有了這諸多藉口,孟冠玉便安安心心地在山上待了下來,反正山上人少,人情往來也少,省心了,家事他也越做越順手,省事。

  這麼省心又省事的,他日日待在家中,反而還多下來一大把的時間。他也不想浪費,便下山買了許多筆墨紙硯回來,每每忙完家事後便在竹林清風中讀書、靜思、作文章,作些山水寫意畫,或者寫一幅字什麼的,等下次下山時拿下去寄賣,倒也是筆可觀的進項。

  白天邱婉婉外出,或是打獵或是去設陷阱、撿拾獵物,就會順便帶點乾果、木耳回來,留下她自己吃的,剩下的拿去賣。此處地肥山富,她從孟家出來時還身無分文,到如今竟也積攢了一筆銀子。

  銀子在手的感覺真的太好了,久違的成就感和自豪讓邱婉婉興致大發,忍不住地唱起了山歌,歌聲嘹亮而清脆,調子輕快脆爽,聽得人身心舒暢。

  想想之前在鎮上,邱婉婉全無用武之地,家裡的經濟來源只能靠孟冠玉賣字畫和幫人寫狀紙,儘管她一省再省,日子依然過得緊巴巴的,每逢鄰居紅白喜事,她都要辛苦算計好幾日,才能從牙縫裡省出些錢來做人情。

  如今則完全不同,她能掙錢、會掙錢,她相信單靠她的雙手,不久之後,她就能將那舊房子拆了,建座更大、更寬敞的房子來,這莽莽山川就是她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寶藏呀。

  可是孟冠玉不會一直待在山上的吧?他要考功名、要做官,那她自己……一想到要下山與那些心思複雜的人打交道,邱婉婉的心情頓時不那麼美好了。

  邱婉婉意興闌珊地拎著獵物回家,老遠地便瞧見孟冠玉在竹林裡認真讀書、寫字的樣子。清風徐來,他的長衫隨風而舞,越發襯得他玉樹臨風、風姿卓然。

  這樣的男子又怎能屈居在山裡做個山野村夫?這樣的男子應該在廟堂與君子論道,應該在文人、墨客之間談笑自若。他不該為了她這樣的村婦,被困在這方寸之地,空有一身的才華而不得施展。

  邱婉婉望著孟冠玉清俊修長的身影,腦子裡塞滿了亂七八糟的念頭。

  孟冠玉寫完最後一個字,放下毛筆,將寫滿字的紙拿起來吹了吹,再從頭到尾讀了一遍,滿意地點了點頭,許久未寫文章,竟有些生疏了。

  將文章捲好,放入桌子旁邊的竹筐裡,他揉了揉發酸的手腕,不經意間抬起了頭,望見了呆立在林間的邱婉婉。

  孟冠玉微微一笑,丟下毛筆,朝邱婉婉大步走去,「怎麼傻站著?」孟冠玉笑著接過她肩上的獵物,「今日收穫還不錯嘛。」

  一看到他的笑容,邱婉婉的心情就好了許多,無論如何,她的孟冠玉始終是她的孟冠玉,無論他是做山野村夫還是廟堂高士,她都願意陪著他,只要和他在一起,那些事都不算事。

  邱婉婉立刻高興起來,朝桌子那邊看了看,問道:「讀書呢?」

  孟冠玉笑道:「是啊,耽擱了許久,都快忘了如何握筆了。」

  「是許久未見你動筆了,今天寫了多少字?」邱婉婉接著說道。

  孟冠玉搖搖頭,「不多,墨不好用。」光磨墨就費了他不少工夫。

  「一會我給你磨墨。」往常在家時,孟冠玉經常讀書到很晚,邱婉婉總是安安靜靜坐在旁邊陪著他,或者做做女紅或者就乾脆撐著下巴看他認真用功的模樣。

  孟冠玉不知想到了什麼,眼前頓時一亮,看著邱婉婉的的目光充滿了期待。邱婉婉不明所以,摸了摸自己的臉,「有髒東西嗎?」

  「好像有,我瞧瞧。」孟冠玉說完,伸手抬起她的下巴,仔細瞅了瞅她的臉,「有點東西,我給你吹吹。」邱婉婉乖乖地站著,孟冠玉的嘴角露出壞笑,她預感不妙,然而他已經親上來了,還用力吮了吮。

  邱婉婉大窘,甩開他的手,紅著臉嗔道:「幹嘛騙我。」

  孟冠玉一臉無辜的模樣,「沒有騙你啊,你唇角沾著果醬,我幫你弄乾凈了。」說著他回味似的舔了舔嘴角,「是野草莓?好甜。」

  邱婉婉的耳根都紅了,「你這人太壞。」明明有手不用,還裝作一本正經的模樣,壞蛋。

        孟冠玉笑道:「是,娘子說的都對。」

  「誰是你娘子了。」邱婉婉反駁得毫無說服力。

  孟冠玉看著她悶笑,心情暢爽無比。

        邱婉婉跺腳道:「不理你了。」說罷轉身要走。

        孟冠玉連忙將她抱住,靠近耳邊輕聲笑道:「娘子,別惱嘛。」

  「誰是你娘子了。」

  孟冠玉笑,「邱婉婉啊。」

  「無聊。」邱婉婉丟下他,回了院子。

  一進院子,她就瞧見雞鴨都已經關回籠中,院子裡掃得乾乾凈凈,晾在繩索上的衣裳已經收好,家裡被他收拾得井然有序。

  邱婉婉把刀放回牆上掛好,便見孟冠玉端了清水出來,「先洗手和臉。」

  看著他坦然地做著這些伺候她的事情,兩人的關係與從前顛了個倒,邱婉婉忍不住摀著嘴笑了起來。

  孟冠玉忙進忙出,做了晚飯出來,放在院子裡的桌子上,「吃飯了。」

  邱婉婉一看,還挺豐盛的嘛,一大盆香噴噴的腌醬蘿蔔燉肉和一大盤白胖鬆軟的蒸饅頭,再加一鍋熬得濃稠的白粥,一碟子清炒嫩瓜片。

  「了不起,會蒸饅頭了呢。」邱婉婉笑道,拿著湯匙舀了一口白粥吃了,然後又拿了個白胖的饅頭咬了一口,覺得味道有點淡,便又挾了塊腌醬蘿蔔夾在掰開的饅頭裡。唔,為什麼只是蘿蔔小菜加稀粥也能這麼好吃?

  看著她貪嘴的可愛模樣,孟冠玉笑著挾了一筷子菜放進她的碗裡。

  吃完飯,邱婉婉出去散步消食,孟冠玉也跟了出去,還非要拉著邱婉婉的手,她有點覺得他煩,索性便跑開來,可是他居然追了過來。

  兩人像孩子似的圍著竹林嬉笑打鬧,最終體力不支的邱婉婉還是被孟冠玉給逮住了。她只好乖乖陪著他坐在竹林邊,看著山頭那邊的日落。

  只見那火紅的夕陽只剩半邊在天際,橘金的顏色鋪滿整片天空,天空像是要燃燒起來一般。兩人並肩站在林子邊,望著無限燦爛的夕陽,看林海茫茫,賞如畫卷一般鋪排開來的天地美景。

  「太美了。」孟冠玉忍不住喟嘆,登高遠望,目之所見天高雲闊,讓人也跟著豁達起來,許久以來堆積在心頭的一些困惑也頓時有了答案。

  孟冠玉的注意力一直放在夕陽上,而邱婉婉則托腮坐在一旁,目不轉睛地盯著他。孟冠玉實在美色過人,他一個大男人,怎麼生得這麼美,難得的是他俊美卻不娘氣,而且還英挺俊朗。

  夕陽一點一點西沉,直至完全沉入黑暗,天地間漆黑一片。邱婉婉拍拍手掌,站起身,蹦蹦跳跳地回了家。

  可等她洗漱完,回到她自己的房間裡時,卻發現孟冠玉已經將她的床給霸佔了。

  邱婉婉毫不客氣地把他拖了起來,準備趕他回去睡覺,「都什麼時辰了,你還不回去睡覺,你不睡我可要睡了,走走走。」

  孟冠玉可憐巴巴地望著她,「我可不可以跟婉婉聊聊天,就聊幾句?」

  「不可以。」邱婉婉堅決拒絕了他,她可知道他心裡打著什麼小算盤,自從那天回來後,他總纏著她,要親親、要抱抱,還時不時撩撥她一下。

  「婉婉怕黑,我留下來替婉婉護燈好嗎?」他繼續楚楚可憐地看著她。

  邱婉婉心如磐石,「不要,我自己會上燈罩。」

  「可是我今天做了一天家事,好累,不想動,要婉婉按摩才能好。」孟冠玉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連嘴唇都沒了顏色。

  邱婉婉懷疑地打量了他一番,又摸了摸他的額頭。

  「身上也痛。」孟冠玉可憐巴巴地道:「婉婉給按按吧。」

  一想到孟冠玉為她所做的那些事情,邱婉婉便是一陣心軟,再見他這副模樣……呃,好像是有那麼一點點的心疼?

  她只好放棄了趕他走的心思,捲起袖子來,認認真真地替他按摩起來。

  邱婉婉的雙手雖小,卻很有力,按壓的力道又不輕不重剛剛好,孟冠玉慢慢放鬆下來,不一會便睡著了。

  邱婉婉按著按著,就聽到了他的小呼嚕聲,她愣了一下,鬆開手,看著他。

  這個孟冠玉!他在她床上睡著了,那她今晚睡哪?去睡他的雜物間?可邱婉婉又有些不甘心,這本來就是她的房間嘛。

  正好她也累了,索性今天就這麼將就將就吧。

  邱婉婉打了個呵欠,下去給門上了栓,給油燈罩上了燈罩,然後拆掉了垂在腦後的大辮子,又下了帳子爬上床,背對著孟冠玉,挨著床邊躺下了,她渾然不覺身後的某人偷偷地露出了得逞的笑容。

  迷迷糊糊的,邱婉婉剛剛才睡著就被孟冠玉給吵醒了,一睜開眼她就發現自己的衣裳又沒了,而他正窩在她胸前逗弄她的乳尖。

  「孟冠玉,你又這樣……別鬧,我睏著呢。」邱婉婉想要奮力推開他。

  「婉婉,我想你了,怎麼辦啊,每天都能看到你,可我還是止不住地想你、想要你,想把你揉進我的血肉裡來。」

  孟冠玉溫情脈脈地看著她,像小狗似的,眼神溫柔得要滴水。

  邱婉婉何時聽過這樣露骨的情話,一時怔忡,竟被他輕易得了手……

  他不知勞累,更是得寸進尺,一整夜不停歇地將她折騰來、折騰去,直到他心滿意足,終於願意停下來時候,邱婉婉的腰累得都快斷了,他不是做家事做得很累嗎,為什麼還這麼有力氣?邱婉婉恨恨地看著他,他卻饜足地在她身邊酣睡,臉上還帶著甜甜的笑意。最後,她依偎在他身邊,聽著他那強而有力的心跳聲進入了夢鄉。

  第二天早上,都日上三竿了,邱婉婉才醒來,渾身散架了一般酸痛。

  「婉婉,你醒啦。」孟冠玉眉開眼笑地出現在她面前,面色紅潤,神采奕奕,反觀她自己被折騰得連起床都費勁,邱婉婉很不高興。

  見邱婉婉扭過身去不理他,孟冠玉憋笑,「婉婉怎麼了,可是餓著了?」

  他不說還好,一說邱婉婉真感覺餓了,胃裡空空蕩蕩的。

  「起來吃飯,今天有好吃的。」孟冠玉像哄小孩子似的哄她。

  邱婉婉別彆扭扭的,鬧了好一會脾氣,才肯起床。

  孟冠玉端了溫熱的水過來,邱婉婉正在氣頭上,便賭氣要他親自侍候她洗漱,他也耐心細緻地含笑照辦了,將她侍候的舒舒服服、妥妥當當的。

  突然,孟冠玉眼珠子一轉,殷勤地問道:「婉婉,我服侍婉婉更衣可好?」

  呸,邱婉婉恨恨地瞪著他,把他趕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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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7 09:19:40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小姐,我們歇歇再走吧,穀雨走不動了。」小丫頭穀雨苦哈哈地望著她家小姐徐冰瑩,可憐兮兮地開口求道。

  徐冰瑩仰頭望了望,連綿不絕的群山將天空遮去了半邊,山高林密,密密匝匝的到處都是樹,山鳥嗽啾,山裡的景色是極美的,然而走起來卻要人命。

  像她和穀雨這種從小沒爬過山的人來講,爬山簡直是酷刑,才爬了一點點就已經氣喘吁吁,渾身發軟了,一雙腳也磨出了水泡,每走一步就是疼。

  穀雨從小便跟在徐冰瑩身旁,從未吃過這苦頭,此時也忍不住地訴苦起來。

  徐冰瑩也不比她好多少,此時腿也酸,腳也痛,肚子還很餓,走了這半天,也不知道離表嫂家還有多遠。

  「那便歇歇吧。」徐冰瑩吩咐道。

  穀雨應了聲,連忙從隨身的包袱裡拿出墊子,找了塊乾淨點的石頭鋪上,扶著徐冰瑩坐下了,然後自己則摘了幾片葉子,隨意地鋪在她腳邊坐了。

  徐冰瑩接過穀雨遞過來的帕子,秀氣地拭去額頭脖頸的細汗,輕輕捶打脹痛的小腿,望著一望無際的林子,她暗暗擔心,表哥跟表嫂到底如何了?表哥出來這麼久,除了聽說找到表嫂的消息之外,竟然是一點消息都沒有了,也不知道表嫂原諒表哥了沒有。

  穀雨乖巧地將徐冰瑩的腿抱在膝上,幫她按摩舒緩,忍了又忍,到底還是忍不住開了口,「小姐,表少爺都說讓我們在家等消息,為什麼我們還要走這一趟啊?」

  徐冰瑩秀眉微蹙,幽幽嘆道:「表嫂為人親切、隨和,實則外柔內剛,心中總有大主意,她為了表哥收斂了不少本性,這次傷透了她的心,表哥想要挽回只怕不容易,表哥的性子慢,又不善言辭,只怕沒有機會說清其中原因。這都是因為我徐家才害得表哥、表嫂夫妻分離,若不能親眼見到他們和好,我會內疚一生的。」

  穀雨似懂非懂,不過她也不追究,小姐說什麼就是什麼,她只要聽小姐的就好了。

  「小姐喝水。」穀雨從包袱裡取出皮水袋,遞了過去。  

  另一頭,邱婉婉被孟冠玉痴纏了幾日,都沒空出來巡視陷阱。她見今天天氣好,一大早就興沖沖地跑了出來,去查看前幾天她設下的那些陷阱。

  雖說已經好些天沒打理了,不少陷阱曾捕到過一些野獸,卻又被牠們逃了。也有些幼獸、小鳥之類的弱小動物被困住了,但邱婉婉還是將這些小獸放生了,這麼一來她只獵到兩隻兔子和一隻山雞。

  將成年兔子、山雞什麼的收攏到一塊綁好了,邱婉婉便早些回去。

  興沖沖地走在回家的路上,邱婉婉心中盤算著將這些東西賣掉,應該夠給孟冠玉買一些好點的墨了,另外還可以再給他添兩刀紙,瞧這幾日他寫的不少,家裡的紙剩下不多了,正好一併買回來。

  繞了兩個彎,眼看著再走上一座山頭就能到家了,邱婉婉心中高興,不由得加快了腳步,只是她很快就發現,前面好像有些動靜。

  邱婉婉將步子放得又快又急,不一會她便看見兩個眼生的男人偷偷摸摸地走在前頭,行跡有些可疑,他們不是自自然然地走,而是邊走邊四處張望,鬼鬼祟祟的,似乎還怕被人看到。

  邱婉婉心中起疑,悄悄地跟了上去。

  越跟邱婉婉心中的疑問就越大,這兩人走的方向很明顯是朝著自家方向去的,山大人稀,獵戶們都住得很分散,就像她跟傅天佑家雖說是住得近,但其實也隔了兩座山頭,要疾步走上一刻鐘才能到的。

  這兩人為什麼要去她家,他們想幹什麼?邱婉婉加快腳步跟得近了些。

  咦?不對,怎麼前面好像還有兩個人呢,而且還是兩個女子?邱婉婉眯著眼睛仔細辨認了一番,發現竟然是徐冰瑩和穀雨,那兩個鬼鬼祟祟的男人很明顯是衝著她們來的,再一想徐家的事情,這一切就說得通了。

  邱婉婉頓覺不妙,她連忙將獵物隨手一扔,低頭找了根棍子拿著,跑了過去,今天出門她便只帶了繩子,一件順手的武器都沒帶。

  但她只跑了幾步就回來了,還順手從旁邊的矮樹下折了些葉片繁密的枝條下來,將那兩隻兔子和一隻山雞拎了過來,把剛才折下來的葉條全部都綁在了兔子和山雞的身上。

  這麼一耽擱,當邱婉婉再重新追上去的時候,發現那矮漢和壯漢已經悄悄地接近了徐冰瑩主僕倆。

  徐冰瑩主僕倆根本就沒發現到已經被人跟蹤了,兩人剛坐下歇息了一會,便看見兩個流里流氣的男人淫笑著走了過來。

  穀雨見這兩人來意不善,便連忙起身攔在徐冰瑩身前,大喝一聲:「你們想幹什麼!」

  矮漢揉了揉手腕,看著徐冰瑩嘿嘿淫笑,「小丫頭,難道你看不出來我們想幹什麼?」

  徐冰瑩嚇得臉色一白,手裡的水袋掉到地上,水流了出來。

  「小姐快走。」穀雨回頭對徐冰瑩道,然後不管不顧地低著頭,朝矮漢衝了過去。矮漢一時不察,被她頂得踉蹌,倒退了好幾步才站穩,「嘿喲,你這個小丫頭……找死是不是?大爺今天就好好教訓教訓你。」

  「小姐快走,快走啊。」穀雨回過頭著急地對著徐冰瑩喊道。

  臉色慘白的徐冰瑩這才回過神來,提著裙子往後跑。

  壯漢怪笑著,兩步跨過去攔在她前面,徐冰瑩滿臉驚懼地仰起頭,看著眼前跟熊一樣壯的壯漢,哆嗦地往後退。

  矮漢捉住了穀雨,將她往徐冰瑩身邊一扔,兩個女孩便摔成了一團。

  徐冰瑩自幼體弱多病,完全沒有一丁點的還手之力。穀雨倒是護主護得很兇悍,無奈個子嬌小,儘管她對矮漢又抓又咬的,卻沒起到一點作用。

  「表少爺救命、救命啊!」穀雨心急如焚,大聲尖叫起來。

  邱婉婉提著棍子跳了出來,大聲叫道:「住手,你們幹嘛呢。」

  也不知打哪冒了個人出來,一高一矮兩個壯漢被嚇了一跳。

  徐冰瑩和穀雨一見到是邱婉婉,立刻激動地叫了起來。

  「表少奶奶救命!」

  「表嫂快逃。」

  矮漢先是驚了一下,待看見來的只是一名身材嬌小玲瓏的美貌小姑娘,便放下心來笑道:「小姑娘若是閒著沒事做,先迴避一下,讓大爺和這兩個小姑娘爽一爽,等大爺爽完了這邊,再……」

  邱婉婉二話不說,拿著棍子直接就朝著矮漢敲了過去。

  矮漢與壯漢壓根就沒想到,一個看上去嬌滴滴的小姑娘居然真敢動手打人,而且她打起人來,力氣又大,準頭又狠。

  矮漢和壯漢想躲,但她手裡的棍子卻一下一下地打在兩人身上,一下都沒有落空過;矮漢和壯漢想逃,但不知為什麼,不管他們往哪逃,她的棍子東一下、西一下的,總能打中他們。

  穀雨跑到徐冰瑩面前,將她上上下下仔細瞧了一遍,擔憂地問她有沒有傷到哪裡。

  「我沒事。」徐冰瑩摀著評評亂跳的胸口,緊張地抓住穀雨的手,擔憂地看著邱婉婉。穀雨是不太了解邱婉婉的,但是見她好像身手還不錯,打得那兩人嗷嗷叫,心裡痛快又高興,剛剛的恐懼、害怕什麼的似乎都忘記了,她大聲幫邱婉婉加油鼓勁。

  邱婉婉對兩人笑了一下,手裡的棍子更是揮得虎虎生風。

  矮漢和壯漢只是混混閒人,不過只是仗著人高馬大欺負人,並不是練家子,可邱婉婉卻是從小就跟著爹爹練過武的,雖然談不上有多厲害,但打兩個臭流氓還是綽綽有餘的。

  兩個歹人叫苦不迭,可面對著這樣個子嬌小玲瓏的小姑娘,兩人打又打不過,逃又逃不了,最後只能滿頭包地坐在地上,相擁著承受挨打。

  孟冠玉正在竹林裡看書,忽然聽到不遠處傳來爭吵聲,不由得覺得有些奇怪,山上很清靜,基本上沒有外來客,怎麼會如此喧鬧,再細細一聽,他彷彿聽到了邱婉婉的聲音。

  孟冠玉心頭一緊,想著時辰也差不多了,邱婉婉也該回來了,不會是路上出了什麼變故吧?他放心不下,索性合上書本,往聲音發出的方向快步走去。

  遠遠的,他便瞧見林子下邊的彎道那有好幾個人在打鬥,有女子驚叫的聲音,好像還有哭聲。

  他跑得近了些,發現站著的竟然是表妹徐冰瑩還有穀雨,而他的娘子正與兩個人高馬大的男人打鬥。

  孟冠玉又驚又怒,不管不顧地衝了過去。

  邱婉婉身手雖不錯,也佔了上風,但力量不足,打鬥的時間一拉長,便容易吃虧,而矮漢兩人則恰恰相反,被她揍了一頓之後,見始終沒有後援,而且她手裡拿著的是棍子,可兩人卻有刀。

  那兩個大漢對視了一眼,假裝躲避,實則朝著剛才在驚慌中掉了刀的地方摸去。

  那邊穀雨突然哭著喊起了聲:「小姐!」

  邱婉婉不知徐冰瑩出了什麼變故,不由得轉頭去看。

  矮漢和壯漢立刻覺得機會來了,撿起了落在地上的刀,朝著邱婉婉撲了過去。

  這一幕剛好被朝著這邊趕來的孟冠玉看得清清楚楚。

  眼見那兩人手裡的刀就快要挨到邱婉婉的身上了,孟冠玉被嚇得肝膽俱裂,可他距離邱婉婉還有一段距離,根本不可能趕得過去將邱婉婉扯開,情急之下,他大聲叫嚷道:「傅大哥、劉大哥、張大哥你們快來啊,那兩個害人的歹徒在這!」

  那兩個歹人聽到了孟冠玉的聲音,心頭一緊,惡念頓生,既然對方搬了救兵來,那還是趕緊速戰速決吧。

  矮漢看了眼壯漢,兩人心意相通,舉起刀發狠朝邱婉婉身上招呼過去,而邱婉婉因為孟冠玉的示警,一個矮身,險險地避了過去。

  正在這時,樹林那邊突然鬧出了不小的動靜,樹枝亂搖亂晃,還發出了奇怪的聲響。孟冠玉大喜,嘴裡胡亂叫道:「馬大哥、趙大叔、王伯伯,麻煩你們速速從後面包抄過去,拿下那兩個歹人!」

  矮漢和壯漢見樹林裡鬧出的動靜不小,看這架式,來的恐怕也有幾十人吧,媽呀,這裡的獵戶們也太厲害了吧,一個小姑娘就這麼能打,再來十個……兩人對視了一眼,轉身就跑。

  看起來,那兩人逃命的工夫很是了得,不一會就不見了人影。

  而孟冠玉終於氣喘吁吁地趕了過來。

  穀雨激動得跳了起來,「表少爺。」  

        徐冰瑩捏緊了手裡的帕子,垂下了眼皮,不敢去看孟冠玉,生怕表哥生氣,她知道這些人是衝著她來的,結果反而害表嫂陷入危險,她根本就不敢去想像,表哥會生氣成什麼樣子。

  孟冠玉完全無視徐冰瑩和穀雨,直接越過了她們,走到邱婉婉面前,一把摟住了她。

  「婉婉,以後不許你做這麼危險的事情,為了誰都不可以,你聽到沒有?你若是有什麼三長兩短,我怎麼辦?」孟冠玉緊緊抱著邱婉婉,害怕不已,說話的聲音還有些顫抖。

  當他看到那兩人手持的刀就快落到邱婉婉身上的時候,他感覺自己的心臟都要爆炸了,他害怕、他恐懼,整個人的靈魂都像是被抽走了的感覺。

  「別鬧,有人在呢。」邱婉婉看了眼徐冰瑩,奮力地想從孟冠玉懷裡掙脫出來,可是孟冠玉根本就不理會,只是緊緊地抱著她。

  徐冰瑩怯生生地走了過來,絞著帕子低聲叫了一聲:「表哥、表嫂。」

  她見表哥、表嫂仍抱在一起不願分開,她蒼白的臉上兩朵大大的紅暈,尷尬又難堪,無地自容的感覺。

  邱婉婉的臉一紅,從孟冠玉懷裡掙脫出來,走到一邊去,尷尬地整了整衣裳。

  孟冠玉這才朝徐冰瑩那邊看了一眼,皴眉不悅地問道:「你們怎麼出來了,不是讓你們待在家裡的嗎?」

  徐冰瑩又看了眼邱婉婉,怯生生地應道:「我是來找表嫂的。」

  穀雨見到孟冠玉,福了一福,畏畏縮縮地喊了一聲:「表少爺。」

  眼前的表少爺好嚇人,跟她以前認識的表少爺完全不一樣嘛,以前的表少爺,總是很溫和的樣子,但是現在冷著臉不說話的樣子,好像會吃人一樣,嚇死穀雨了。穀雨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躲到了自家小姐的身後。

  「表嫂。」徐冰瑩鼓起勇氣,咬著嘴唇款款向邱婉婉走來,滿是歉意地望著她,泫然欲泣地說道:「我是來跟你道歉的,我代表徐家向你道歉,所有的事情都是因我徐家而起,自始自終表哥都是迫不得已。」

  邱婉婉扭開頭,一副完全不想聽的樣子。

  徐冰瑩見她果然生了氣,便繼續說道:「當初表哥娶我只是因為可憐我,想救我一命,以妻禮納妾這些都是假的,只是為了讓我從徐家人變成外嫁女,才能免受流刑之苦。表嫂,表哥他從未變過心,表嫂,你同表哥和好好不好?」

  她情緒激動之下,不知不覺地抓住了邱婉婉的手搖晃。

  邱婉婉回頭看著徐冰瑩,「既然你說得如此坦蕩蕩,那當初為何不將實情告訴我?難道以前你對我的好,都是假的?我一直以為,我不僅僅只是你的表嫂,我還是你的朋友……」這正是讓邱婉婉真正生氣的地方。

  徐冰瑩滿臉愧色,「本來是要說的,但一直沒有機會,表哥還沒把我接過來,你就跑了,也許我該早點來的。表嫂,你肯原諒我們徐家與表哥和好嗎?表嫂,我從來都把你當成是我最好的朋友,所以當娘和表哥說,讓我假裝嫁過來的時候,我本來是不同意的。」徐冰瑩滿眼的哀求,眼淚一直在眼眶裡打轉。

  邱婉婉嘆了一口氣,說道:「那你以後還瞞著我嗎?」

  徐冰瑩還沒說話呢,孟冠玉連忙舉手保證,「娘子請放心,絕沒有下次了。」

  徐冰瑩被表哥搶了先,有些不服氣,連忙也舉手保證道:「表嫂放心,冰瑩以後事事都聽表嫂的。」

  穀雨見小姐和表少爺都向表少奶奶表示了忠心,便也急急地依樣舉起了手,「表少奶奶放心,以後穀雨也事事都聽表少奶奶的……咦,不對,是、是聽小姐的……」

  眾人見穀雨呆傻得可愛,不由得笑了起來。

  「啾啾,啾、啾……」

  也不知從哪傳來了奇怪的聲音,不遠處的樹林裡,樹枝亂搖亂晃,動靜大得很。

  「小姐,壞人又來了。」穀雨害怕地說道。

  「不是壞人,是我的獵物。」邱婉婉笑著說道,接著她就朝著樹林深處走去。

  「婉婉,小心!」孟冠玉連忙拾起了歹人扔下的大刀,跟了過去,可邱婉婉已經身手敏捷地將渾身綁滿了枝條,一心想逃卻又逃不掉的兩隻兔子和一隻山雞從樹林裡拎了出來。

  眾人看著狼狽不堪的兔子和山雞,這才明白過來,原來真正嚇走那兩個歹人的,就是牠們啊。

  娘子真聰明、表嫂真能幹、表少奶奶好偉大哦,眾人如是想。

  「走,咱們回家去,今天晚上燉野山雞湯給你吃。」邱婉婉笑道:「你表哥上一回下山的時候,採買了些當歸、紅棗回來,咱們燉一鍋湯,好好給你補補身子。」

  徐冰瑩看著邱婉婉,又感動又欽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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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7 09:19:56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眾人回到了邱婉婉的小院裡,邱婉婉終於忍不住問徐冰瑩道:「追殺你們的那兩個,到底是什麼人?」

  徐冰瑩欲言又止。

  「他們是知府大人派來的。」孟冠玉說道。

  眾人轉過頭去看著他,只見他手裡拿著先前那兩人遺留下來的刀,仔細反覆地看。

  「看,這刀身上有著西華州府乙卯年敕造的印,那兩人一身的匪氣,且如此貪生怕死,不可能是官府衙役,所以只有可能是知府大人想對徐家趕盡殺絕,又想掩人耳目,所以才派了兩個匪徒過來。」孟冠玉分析得頭頭是道。

  邱婉婉和徐冰瑩聽了,均覺得很有道理。

  「所以婉婉,你知道危險了嗎?」孟冠玉皺著眉頭盯著她,不高興地說道:「如果今天來的不是那兩個酒囊飯袋,而是真正身經百戰過的衙役或者軍卒,你就這麼撲上去,還有命在?」

  邱婉婉嘟嚷道:「難道要我眼睜睜地看著表妹去送死?」

  孟冠玉突然放下了手裡的刀,陷入了怔忡。半晌,他才說了句:「不對。」

  「什麼不對?」

  「哪邊不對?」

  邱婉婉和徐冰瑩齊齊問道。

  「知府大人為何要對表妹趕盡殺絕?明明舅舅、舅母已經被流放,表妹又是一介弱質女流,根本不足為意,難道說、難道說……」孟冠玉突然露出了笑意。

  「是不是楚飛白在京城……成事啦?」邱婉婉猜測道。

  徐冰瑩已經高興地流起了眼淚。

  「對,肯定是這樣,我這就下山去探聽一下消息。」說著,孟冠玉轉身就走。

  「站住。」邱婉婉喝道:「也不看看現在什麼時辰了,你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秀才,這個時辰下山,萬一那兩人還守在外頭呢,你現在去豈不是自投羅網?就算那兩人已經逃了,這馬上就要天黑了,你一個人走夜路也不安全,明天再去。」

  孟冠玉定定地看著邱婉婉,突然笑了起來,「好,都聽婉婉的。」他寵溺地看著她,「我去給婉婉做飯去。」

  兩人之間的甜蜜互動,卻將徐冰瑩和穀雨兩人給唬得不輕。

  世間唯有婦人操持家務,為男人洗衣做飯,怎麼到了表哥、表嫂這卻都反了?

  不管徐冰瑩主僕倆如何震驚,可孟冠玉還真的就坦然自若地去了廚房,邱婉婉無法面對徐冰瑩和穀雨的驚訝,最後衝到廚房裡,跺著腳衝著孟冠玉發脾氣。

  「都是你不好,害我像個怪物一樣,表妹到現在連眼皮子都沒眨一下呢。」邱婉婉氣苦道。

  「咱們過日子又不是給別人看的,你管那麼多幹嘛?」孟冠玉笑著溫言寬慰,又誘惑她道:「難道你不喜歡一回到家,就看到乾乾凈凈的院子和美味好吃的飯菜?」

  邱婉婉乖乖點頭。

  「那不就得了。」孟冠玉笑道:「正好我也喜歡為婉婉煮食,我餵飽了婉婉,婉婉也要餵飽我哦。」說著,他還伸出纖細的手指,在她秀氣挺立的鼻樑上刮了一下。

  邱婉婉繼續乖乖點頭。呃,等、等一下,好像哪裡不對?

  「表嫂,你出來一下可以嗎?」徐冰瑩脹紅了臉,站在廚房門口說道。

  邱婉婉走了過去。

  原來徐冰瑩有些內急,又不知邱婉婉家的茅廁在哪,邱婉婉只得引著她和穀雨去了茅廁,然後又帶著她們去後院處打了水,淨面洗手。

  忙了一陣,只聽孟冠玉在那邊喊:「開飯了。」

  邱婉婉立刻歡呼了一聲,朝院子跑了過去。  

  徐冰瑩好不容易才平靜下來的心,又被攪得暈七八素的,表姐夫,不、不是表姐夫,是表哥,表哥他真的做飯了?表姐她,不,表嫂,是表嫂!今天她自己這是怎麼了,依著表哥、表嫂之間的互動,可以看出表哥為表嫂洗衣、做飯、打掃院子,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

  「小姐,咱們去不去吃飯啊,榖雨餓了。」穀雨眼巴巴地看著徐冰瑩,「就算穀雨不吃,穀雨也想看看表少爺做的飯長什麼樣子,小姐,表少爺做的飯能吃嗎?」

  「閉嘴。」徐冰瑩罵道。

  「冰瑩、穀雨?你們磨磨蹭蹭的幹嘛呢,快來呀,今天的晚飯很豐富、很好吃呢。」院子裡響起邱婉婉的大嗓門。

  徐冰瑩帶著穀雨去了院子裡,正好看到邱婉婉坐在桌前,孟冠玉正躬著身子,將盛滿了湯的湯碗放在她的面前。

  徐冰瑩主僕倆再次石化。

  邱婉婉見徐冰瑩呆立不動,連忙站起身,將孟冠玉放在自己面前的湯碗挪到的一旁的空位裡,示意徐冰瑩坐在那吃飯,還說道:「冰瑩,快過來坐著,喝湯呀,你身子弱,這湯裡頭放著當歸紅棗,正適合你。」

  徐冰瑩唯唯諾諾地坐下了。

  孟冠玉不高興地將那碗湯又重新端回了邱婉婉面前,說道:「鍋裡有湯、有飯,廚房裡有碗、有筷,想吃自己添。」

  邱婉婉拉了拉孟冠玉的衣角,「孟冠玉,表妹遠來是客,你怎麼……」

  徐冰瑩已經噗的一聲笑了起來,吩咐穀雨道:「穀雨,聽表少爺的,快去拿了碗筷來,咱們吃飯。」

  邱婉婉又說道:「既然到了我家裡,如今你們也是非常時期,咱們不分主僕啊,穀雨,待會你也坐下來一塊吃。」

  「快吃吧,湯都涼了。」孟冠玉不高興地說道。

  邱婉婉朝他做了個鬼臉,低頭喝湯。

  徐冰瑩看著表哥、表嫂如此恩愛的模樣,心中高興極了。

  吃過飯,邱婉婉見徐冰瑩兩人睏乏至極,去收拾房間好讓她們早些休息,孟冠玉洗好碗出來,見她抱著被子往他住的雜物間走,他連忙阻止她,「讓她們住雜物間就好。」

  邱婉婉直搖頭,「那怎麼行,表妹身體不好又是客人,怎麼能讓她們住雜物間?」

  「正因為她是客人,所以才不能住主屋,放心,這個道理她也明白,主屋只能是你……和我住。」孟冠玉認認真真地道。他的娘子雖是一番好意,可他卻不願意委屈邱婉婉。而表妹是個大家閨秀,她自幼受到的教養也不容許她到了別人家中還喧賓奪主。

  可邱婉婉聽了他的話,一張臉脹得通紅。她呸了他一聲,嗔怪道:「哪個誰要和你住,你、你去傅大哥家將就個兩天吧。」

  孟冠玉直接揚聲說道:「穀雨,你去收拾雜物間,你和你家小姐就暫時住在裡頭。」

  穀雨響亮地應了一聲,飛快地跑去收拾雜物間了,而徐冰瑩也沒有一丁點不高興的樣子,反而在關門的時候,還衝著她調皮地眨了眨眼睛。

  邱婉婉忽然明白過來,徐冰瑩那是在調笑他倆呢,她忍不住脹紅了臉。

  徐冰瑩主僕倆進了房、關了門,院子裡就只剩下了孟冠玉和邱婉婉兩人,邱婉婉莫名其妙地心慌起來。

  「欸,你、你去傅大哥家暫住幾日吧。」邱婉婉期期艾艾地說道。

  孟冠玉一邊擦臉一邊道:「不去。」他明白她的意思,但他並不想答應。

  「那、那……」邱婉婉一咬牙,「那我去傅大哥家借宿幾日。」

  孟冠玉沒吭聲,洗完臉,兩步走到她跟前,突然彎下腰蹲在了邱婉婉的面前,然後伸出手臂一抄,挽住了她的後膝。

  「啊!」邱婉婉一時不察,整個人竟直接倒在他的肩膀上,「孟冠玉。」她只罵了一聲就閉上了嘴,表妹就在不遠的屋子裡呢,哪能讓表妹看到這一幕,以後她還要不要做人。

  孟冠玉將她扛在肩膀上,大搖大擺地進了房,然後又將她摔在了床上,只是他將力道控制得很好,邱婉婉趴在床上並不覺得疼。

  他轉身去關了門上了栓,然後朝她走去,逕自上了床。

  邱婉婉舉著個枕頭抵在他胸前,嚷道:「臭孟冠玉,你、你做什麼?快出去,我要睡覺了。」

  孟冠玉一把抓過她用來當武器的枕頭,用快到不可思議的角度,將那枕頭塞到了她的身後,緊接著,他推倒了她,她的後腰正好壓在了枕頭上。

  邱婉婉又驚呼了一聲。

  那是個四角軟枕,此刻枕在她的後腰處,便令她的豐臀高高地翹了起來。

  「婉婉,夜深了,咱們也該歇了。」孟冠玉看著她,眼睛裡有光在閃爍,眼神溫柔又誘惑,像長了鈎子,直把人的魂魄都勾走了。

  邱婉婉心跳加快,渾身發軟,身體先於理智淪陷在他的眼神裡,她咬住唇角,努力地想讓自己冷靜下來,然而這更像是一種等待臨幸的信號。孟冠玉嘴角含笑,伸手解了她的衣衫,壓了上去。

  邱婉婉掙扎了一會,到底敵不過他的熱情,徹底淪陷。

  今晚的他格外勇猛,各種花樣層出不窮,新奇刺激的體驗讓她既歡愉又痛苦,想要吶喊卻又得苦苦忍著,偏偏這種壓抑更教她動情,越發地陷入了他的攻勢裡。

  到了半夜,孟冠玉才勉強放過她。邱婉婉倦極而睡,陷入黑甜的睡眠裡。

  第二天,邱婉婉直到午時才睡醒,渾身酸痛得不像話。

  走出房門,徐冰瑩正和穀雨在院子裡忙碌,一個洗菜,一個拔雞毛,兩人聽到聲音抬起頭,笑著跟她打招呼。

  邱婉婉窘得無地自容,匆匆忙忙地跑去洗漱。

  她洗漱完,才發現孟冠玉不在,連忙問穀雨,「你家表少爺哪裡去了?」

  穀雨大聲說道:「表少爺一早就下山了,說會趕回來給表少奶奶做午飯的,表少爺還說昨天夜裡表少奶奶辛苦了,教穀雨別吵表少奶奶,穀雨自己去廚房給小姐做早飯,若是穀雨做了早飯,也給表少奶奶留一份。」

  穀雨心思單純,孟冠玉怎麼吩咐的,她便認真地學舌給邱婉婉聽,全然不顧已經石化了,臉紅得像紅蘋果一般的邱婉婉。

  徐冰瑩哎喲地笑疼了肚子,叫穀雨過來給自己搓揉了老半天才總算是緩過勁來。邱婉婉則被羞得無地自容,最後只好跑到廚房裡去躲了起來。

  而穀雨則瞪著一雙清澈無比的大眼睛,不明所以地看向徐冰瑩,她本來想問問自家主子,表少奶奶這麼生氣,是不是因為自己記錯了表少爺的話,可穀雨的記性最好了,絕不可能忘記表少爺的吩咐,但看看表少奶奶的生氣模樣,欸,雖然不知道表少奶奶為什麼這麼生氣,但這事還是不提算了。

  邱婉婉蹲在廚房裡,用細柴火棒在地上畫小人。

  她胡亂畫了個小人,待要開口罵他時,卻無論如何也捨不得罵出口,最後只得恨恨地罵了幾句臭秀才而作罷了。

  晌午時分,孟冠玉還沒回來,邱婉婉看著冷鍋、冷灶的,準備自己做午飯。可她還沒動手呢,就聽到外頭穀雨大喊了一聲:「表少爺回來了,穀雨給您請安。」

  「嗯,你家表少奶奶呢?」這是孟冠玉的聲音。

  「回表少爺的話,表少奶奶正在廚房裡畫小人,還對著小人罵臭秀才呢。」穀雨老老實實地答道。

  「噗……」這是徐冰瑩的聲音,「穀雨不要亂說,快去掃掃院子。」

  邱婉婉的臉又脹得通紅,氣得她又走回剛才畫小人的地方,踩了那小人幾下,恨恨地罵道:「笨蛋穀雨!」

  孟冠玉快步走進了廚房,果然看到了邱婉婉手裡正拿著火摺子,卻氣呼呼地踩著地上畫好的一個小人。

  他啼笑皆非,將手裡的東西放在灶上,又奪去了她手裡的火摺子,柔聲說道:「對不起,今天我回來晚了,婉婉餓了吧,我帶了醬香牛肉和蜜汁肘子回來,待會教穀雨煮了飯,咱們就能吃了。」

  邱婉婉正要和他賭氣,突然想起了什麼,連忙問道:「你一早下山,到現在才回來,可是都打聽到了什麼?」

  孟冠玉面色一沉,點了點頭。

  邱婉婉連忙推著他往外走,又揚聲叫道:「穀雨快來做飯,你表少爺帶了醬香牛肉和蜜汁肘子回來,你只煮一鍋飯,再用絲瓜打個湯就成了。」

  穀雨清脆地應了一聲,捲起袖子進廚房做飯。

        孟冠玉、邱婉婉與徐冰瑩便圍坐在院子里,孟冠玉說起了下山探聽到的消息。

  「楚飛白在京城告御狀,皇上起了疑心,命欽差大人轉了道,專程來我們西州調查此事。」孟冠玉說道。

  「皇上派了欽差來,所以我爹、我娘和哥哥他們都會回來了嗎?」徐冰瑩激動得臉蛋緋紅。

  她的未婚夫楚飛白的所作所為讓她感動,他不僅沒有嫌棄自己,還那麼盡心幫助徐家,這樣的男人舉世無雙,她何德何能竟能讓他如此真心以待。

  徐冰瑩高興地抹著眼淚,抽抽噎噎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邱婉婉也替她高興,忙拉著孟冠玉問:「那欽差大人什麼時候才到呢?」

  孟冠玉蹙眉,「還有兩、三日的路程。」

  邱婉婉想了想,開口道:「所以知府大人那邊是得到了風聲,來殺人滅口了?」

  「那我爹、我娘和哥哥他們呢,他們會不會有危險?」徐冰瑩從狂喜中忽然驚醒過來,想到自己這邊有歹人追殺,那爹娘那邊會不會也有人追殺。她可憐巴巴地望著孟冠玉,生怕他說出什麼讓自己無法承受的話來。

  邱婉婉抱了抱她,安慰她道:「舅舅、舅母他們離開已經有段日子了,知府就算派人動手也不是那麼快能趕上的。」

  孟冠玉點頭說道:「別擔心,楚飛白那邊傳來消息,已經安排人去保護他們了。」

  邱婉婉又想了想,對徐冰瑩說道:「所以說這段日子表妹還是別回去了,怎麼也要等到欽差大人來了以後,等知府大人被抓了起來,你才能安全。」

  孟冠玉緊緊地皺起了眉頭。

  穀雨做好了飯,將飯菜端到了院子裡,眾人圍而食之。

  徐冰瑩太高興、太激動,都哭得打起了嗝,端著碗半天都吃不下一口飯。

  邱婉婉勸她道:「如今楚飛白正為了你家的事拚命呢,你爹爹、娘親也在吃苦,你們家唯獨你一個人好好的,你可別再拖後腿了啊,要多吃一點把身子骨養好,才不會枉費了這許多人為了你費盡了這些心思。」

  徐冰瑩更是感動,縱使她根本就沒有胃口吃飯,卻也發了狠,端著飯碗拚命地扒飯。正吃著,院子外頭響起了傅天佑的聲音,「婉婉妹子、秀才,你們可在?」

  「在在在,傅大哥,吃飯了嗎?來,一塊吃點。」邱婉婉招呼他過來吃飯。

  傅天佑搖搖頭,神色凝重,他看了眼徐冰瑩,才開口道:「剛才我下山賣山貨回來,見有人老在你家周圍轉悠,那人眼神不正,不像是好人,你們可得當心些。」

  「謝謝傅大哥。」孟冠玉起身道謝。

  「你們到底惹上什麼人了?」傅天佑不認識徐冰瑩,但見她氣質不像一般人,猜測難道她就是孟冠玉娶進門的表妹?但是看幾人的神情還是挺自然的,他又有些糊塗了。

  孟冠玉略一思忖,直白道:「不瞞大哥……這位,就是我的表妹徐冰瑩。」

  傅天佑皺起了眉頭。

  孟冠玉知道,在未來的幾天裡,知府大人勢必會狠狠地反撲,他一介書生若沒有眾人的扶持,如何能護得住妻子與表妹。

  於是他三言兩語地就把徐家的事說給傅天佑聽,當然也說明當初自己以妻禮娶了表妹過門,的確是情況危急,實屬無奈。

  傅天佑一聽,頓時大罵知府大人,接著兩個男人跑到一旁邊商議去了。

  接下來,傅天佑喊了附近的獵戶們過來,孟冠玉跟著他們,山上、山下地轉悠了一整個下午。

  到了晚上,孟冠玉命邱婉婉研墨,他則在紙上畫下了無數亂七八糟的東西,邱婉婉一個也看不懂。

  直到夜深了,孟冠玉也不肯睡,獨自坐在燈下,拿著紙筆苦苦思索,邱婉婉喊了他幾次叫他去睡,他也置若罔聞,邱婉婉伴在他身邊,竟不知不覺就窩在椅子上睡著了。

  第二天邱婉婉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身上蓋著孟冠玉的衣裳,她連忙從椅子跳了起來,揉著酸疼、麻痹的小腿,一瘸一拐地出了房間。

  「穀雨,你家表少爺呢?」邱婉婉見院子裡無人,便開口問道。

  穀雨清了清嗓子,「回表少奶奶的話,表少爺一早就和隔壁山頭的傅大爺出去了,臨走的時候表少爺說,最近大夥會來咱家幫忙,所以穀雨要和小姐負責一日三餐,肉要多、飯要多……還有表少爺說不可累著了表少奶奶。」

  「那你家小姐呢?」邱婉婉又問。

  「回表少奶奶的話,我家小姐在廚房後頭洗菜呢。」穀雨道。

  邱婉婉看著穀雨,贊道:「穀雨真乖。」

  穀雨得了表揚,臉紅紅的,笑得甜甜的,胸脯也挺得高高的。

  邱婉婉和徐冰瑩主僕倆忙好了午飯,果然看到孟冠玉和傅天佑領著一大幫滿頭是汗的獵人們回來了,眾人也不多話,在邱婉婉家吃完飯就走了。

  邱婉婉和徐冰瑩主僕倆又忙著洗碗,為晚飯作準備,因為人多,準備好菜品的時候都已經下午了,她們又趕緊做好了晚飯。

  晚飯時分,孟冠玉和傅天佑又領著一大幫滿頭是汗,渾身是泥的獵人們回來了,眾人吃完了晚飯,依舊又結伴出去了。

  臨走前,孟冠玉又吩咐邱婉婉帶著徐冰瑩和穀雨再做一頓宵夜。

  已經累了一整天的邱婉婉,只得晈著牙又帶著徐冰瑩和穀雨做一頓宵夜出來。

  半夜三更時分,眾人回來吃了宵夜,復又出去。

  直到第二天天將放白的時候,孟冠玉和傅天佑終於又帶著人回來了。

  徐冰瑩身子弱,熬不得夜,邱婉婉趕她去睡覺了,只帶著昏頭昏腦的穀雨,兩人趕緊上鍋蒸了一大鍋的白麵饅頭,又煮了一鍋南瓜米粥出來。

  可這一回,獵人們卻在邱婉婉家忙碌了起來。

  邱婉婉看著他們在自家的屋簷上裝了幾個銅鈴,然後又繫上了幾根也不知從哪扯過來的線。

  待他們忙完時,已天放大光。獵人們坐在邱婉婉的院子裡吃早飯,一邊吃就一邊稱讚。

  「你說秀才的腦瓜子是怎麼長的,他怎麼就這麼聰明呢?」

  「人家可是秀才,這麼年輕就考了秀才,是一般人嗎。」

  「就是,人家秀才懂得兵法,這一套啊,是行軍打仗的那一套。」

  「欸,明年秋獵,咱們也把秀才請進山吧?他設的這些陷阱啊……嘖嘖,跟咱們設的那些陷阱一比,咱們的陷阱是孫子,他的陷阱才是爺爺呢。」

  「就是就是,咱們弄了那麼多的連環陷阱出來,又有咱們這些善於偽裝的獵人藏在一旁,若有歹人敢靠近啊,憑他能有一百個人呢,也靠不近邱婉婉的院子。」

  聽著眾人七嘴八舌的議論,邱婉婉這才知道,原來孟冠玉帶著他們去設陷阱了啊。

  眾人吃過早飯,紛紛與邱婉婉告辭,還千交代、萬交代她,絕不能出院子一步,邱婉婉點點頭,心中瞭然,眾獵人都是設陷阱的高手,設陷阱講究的就是表面上要如何偽裝。既然自家附近全是陷阱,為了安全著想,當然還是不要出門的好。

  眾人走了之後,勞累了一天一夜的孟冠玉再也熬不住了,勉強走回房,連鞋都來不及脫除,就直接倒在床上睡著了,還打起了小呼嚕。

  看著他疲倦的模樣,邱婉婉有些心疼,便去打了水來,除去了他的衣裳淨了身,幫他擦了臉,又脫了鞋子洗了腳,這才氣喘吁吁地將他的腿搬上床,又給他蓋上了被子。接下來,孟冠玉在家中睡了整整一日,邱婉婉與徐冰瑩便百般無聊地在家裡待了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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