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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朱輕 -【獵戶家的小嬌妻】《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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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7 09:22:17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朱輕 - 獵戶家的小嬌妻

女人要哄男人,拿美色拐上床,男人哪個不聽話;
男人要娶女人,拿家當拐回家,女人哪個不肯嫁。

傳說傅天佑身強力壯,長得好看又聽話,
是個十里八鄉以窮出名的獵人。可自蘇嬈娘嫁給他,
但凡她隨便說句什麼,他都會放在心裡時刻惦記著,
對蘇嬈娘的頤指氣使很是包容,把蘇嬈娘寵到骨子裡去了,
最後還老老實實地把全部家當都交給她管。
他對她的一貫縱容,把蘇嬈娘養得越發嬌氣,
稍有不滿就給臉色,而傅天佑只會樂呵呵地看著她鬧,
畢竟,娘子嫁給自己可不是為了跟他吃苦。
本來成親後,她一直都不准他睡床,更別說碰她一根手指,
沒想到,她家這蠻夫啥都好說,對這床笫之事卻是一點都不吃虧,
每每都蠻橫地折騰,要不要他說了算,她哪逃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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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7 09:22:36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傅家外屋漸漸安靜下來,客人們紛紛告辭,傅天佑朗聲笑著同客人們告別。

  內屋,蘇嬈娘負氣地把皺成一團的手帕扔到了地上。

  昏暗的燭火下,她的皮膚嫩白似雪,氤氳著一層朦朧的珠光,表情卻有些陰鬱,全然沒有新嫁娘的歡喜、緊張與羞澀。打從第一眼看到她的這個家,她的心便沉到了谷底,涼颼颼的。兩間木頭搭起來的房子建在半山腰,從山腳爬上來得小半個時辰,期間得撥開一叢叢比人高的野草才能尋得到落腳的地方。

  到家的時候,她剛上腳的嶄新繡鞋便成了泥疙瘩,鞋面上的花朵一個都看不見了,嫁衣的下襬上沾滿斑斑點點黃泥和綠葉的汁水。回憶起之前給妹妹蘇慧娘送嫁的情景,蘇嬈娘便胸悶難過,氣得想哭。

  蘇慧娘說給了鎮上的陳家,光聘禮就有二十四抬,堆滿了家中的院子。出嫁時陳家專門請了班子來熱鬧,妹妹是坐嶄新的四人抬大紅花轎走的,這份尊貴是村裡幾十年來的頭一分,饞得村裡未出嫁的女孩們眼熱不已。

  而蘇嬈娘卻嫁給了山上的獵戶傅天佑,聘禮只有可憐的八抬,連院子角落都沒占滿,出嫁的時候更是冷清,花轎沒有不說,上山沒人揹,還得自己爬上來。

  這些也就罷了,婚禮是給人看的,清冷些也不打緊,只要自己日子過得好好的也就是了,可是她未曾料到,傅天佑家的窮大大出乎了她的預料。

  傅天佑只有兩間木頭搭成的房子,連院子都沒有,更別說圍牆了。出了房門便是竹林,風一吹,竹葉便簌簌而落,堆了滿地,一腳踩下去軟軟的,落不到實地的感覺。更不知道這厚厚落葉下是不是藏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比如,蛇。想到這裡,蘇嬈娘忍不住縮了縮腳,後背一緊,雞皮疙瘩都出來了,慌裡慌張地四處張望。

  屋子裡光線十分昏暗,原木樁子打磨而成的桌子上擺著四碟吃食,桌子下方黑漆漆的,什麼都看不清楚,涼風吹來,桌子底下發出奇怪的簌簌聲,好似有什麼東西在爬。

  那裡會不會藏著蛇?蘇嬈娘驚出了一身冷汗,又怕又緊張,朝門外喚了兩聲,沒聽到傅天佑的回應。

  簌簌的聲音越發明顯了,蘇嬈娘隨手抓了把撒在被面上的花生、棗子朝那邊扔了過去,「走開!」她顫著聲嬌斥,希望能將桌子下的東西嚇跑。

  桌子下果然安靜了一瞬,蘇嬈娘緊張得額角冒出了細汗。

  嘎吱、嘎吱……桌子下傳來小動物噬咬東西的聲音,在靜謐的房間裡顯得特別響。

  老鼠?一想到桌子底下可能藏著長尾巴,髒兮兮的老鼠,蘇嬈娘心裡立刻毛了起來,頓時整個人都不好了,「出去!」蘇嬈娘胡亂抓了東西往桌子下扔過去,驅趕躲在那裡的東西。

  忽然一道火紅色的身影從桌子底下鑽出,朝蘇嬈娘的方向衝了過來,蘇嬈娘嚇得尖叫,立時往床上跳,一個不當心撞到了床柱,頓時眼冒金星,眼前發黑。

  那紅色的活物叫了一聲,衝她身上撲來,溫溫且毛茸茸地撲了個滿懷。

  聽到房裡的尖叫,傅天佑一陣風一般衝了進來,撲到床邊,緊張兮兮地連聲問道:「妳怎麼了?」

  蘇嬈娘抖抖搜搜地伸出手,指著懷裡那團物什,「老鼠!」

  傅天佑這才瞧見他豢養的小寵物紅狐狸飛虹正撅著毛茸茸尾巴一個勁地往蘇嬈娘身上扒,好氣又好笑地拎起小狐狸的脖頸皮,將牠扔出門去。

  飛虹正玩得高興,不滿地叫了兩聲又跑了回來。

  見蘇嬈娘抱著雙膝縮成一團,躲在床腳瑟瑟發抖,竟是真的被嚇到了,傅天佑面色一沉,朝著小狐狸搖搖食指,「今晚你不准進來。」

  機靈可愛的紅毛小狐狸朝著他嚶嚶地叫了幾聲,終究還是妥協了,垂著尾巴,垂頭喪氣地出門去。

  傅天佑深感歉然,伸出手握住蘇嬈娘的雙肩準備安撫她一下。

  誰知剛碰到她,她便炸了,「你出去!」蘇嬈娘柳眉倒豎、杏眼圓睜,怒瞪傅天佑,只是眼眶中飽含眼淚,這份怒氣便顯得柔軟了許多。

  「嬈娘,別害怕,飛虹是狐狸,不是老鼠。」傅天佑溫言解釋道:「有牠在,蛇和老鼠都不敢靠近這屋。」

  蘇嬈娘的雙唇抿得緊緊的,根本一個字都不願意聽,嫌棄和憤怒的情緒十分明顯。

  傅天佑見她額角上細密的汗珠,知她嚇得不輕,內心十分愧疚,「妳餓不餓?灶上燜著雞湯,我給妳端來。」說罷便走了出去。

  房間裡安靜下來,蘇嬈娘渾身一鬆懈,整個人軟倒在床上,她橫過胳膊遮住臉,無聲無息地哭了起來。

  同樣是蘇家的女兒,為何命運卻如此天差地遠?妹妹不如自己漂亮,還能嫁得那麼好,而她這樣的容貌,十里八鄉都無人能及,怎麼就嫁給了窮獵戶傅天佑。蘇嬈娘悲從中來,哭聲壓抑不住,穿過牆壁落到傅天佑的耳朵裡。

  傅天佑坐在灶膛邊往裡填柴,目光卻落在了哭聲傳出來的那個方向。她好像不喜歡這裡,這個猜測讓傅天佑的胸口有些發悶。

  蘇嬈娘越哭越委屈,越想越難過,當初陳家人來家裡相看的時候,陳家太太明顯更屬意她,這簡直讓蘇嬈娘喜出望外。陳家可是鎮上的富戶,陳大少爺帥氣又多金,能嫁進陳家當少奶奶可是鄉下女孩子們夢寐以求的事。可後來,陳家來下聘的時候卻選了她妹妹蘇慧娘。

  一開始蘇嬈娘還有些想不明白,後來是小弟道出了原委,原來陳太太那日來家中相看了以後,她妹妹蘇慧娘就暗中追了去。後來也不知蘇慧娘和陳太太說了什麼,最後陳太太竟選中了蘇慧娘。

  好好的一門親事被妹妹陰了,要說蘇嬈娘不生氣是不可能的,但女孩子的婚事本就該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是,傅天佑也太窮了!爹爹、阿娘怎麼就把自己許給了他呢?

  想到這,蘇嬈娘不禁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嫁衣。這身嫁衣還是娘親出嫁時穿的嫁衣,頭上手上戴的是奶奶留下的銀篦子跟鐲子,全身上下,除了繡鞋是自己新繡的外,竟沒一樣新的,偏那繡鞋現在還糊滿了泥。

  糟糕,此時她正穿著這雙糊了泥的繡鞋躲床上呢。蘇嬈娘連忙起身,被褥上果然掉了幾塊乾涸了的泥塊,她蹺著腳挪到床邊,仔細地把泥塊撿掉,把被褥拉到邊上拍乾淨。

  傅天佑捧著雞湯走到門口,看到的便是蘇嬈娘彎著腰、垂著頭細心整理被褥的模樣。她筆直挺翹的鼻子下,美如菱角般的紅豔粉唇微微用力抿著,在昏暗的燭火下越發顯得膚白唇紅,似枝頭鮮花嬌豔欲滴。

  小狐狸飛虹躲在傅天佑身後,好奇地伸出了圓滾滾的大腦袋,一雙靈動的圓眼睛滴溜溜地打量著那個占據了房間的漂亮女人。她究竟是什麼猛獸?居然讓主人如此懼怕,哎,因為主人很怕她,害得小飛虹都不敢進去了欸。飛虹看看彎著腰在屋裡忙碌的漂亮姑娘,又看看傻站在門口的主人,小腦瓜有點不夠用了。

  感覺到有目光落在身上,蘇嬈娘抬起頭看向門口。傅天佑捧著一個粗實的土碗站在門口,正愣愣地看著自己,只見他穿著一身略整齊的衣裳,袖口與褲角邊還有幾個不太顯眼的補丁,腳下的鞋也有些散線了,還有腦後用來束髮的布帶也已經褪得看不出原來的顏色了。他在新婚夜都穿得這樣寒酸,可見他已經坐實了窮獵戶這三個字了。

  蘇嬈娘又有些氣苦,她索性背過身去整理床鋪,把被子、枕頭拍得砰砰響。

  傅天佑發了一會的呆,捧著雞湯走了進來,「吃點東西吧。」

  蘇嬈娘咬著唇,不理睬他。

  傅天佑有些黯然。

  蘇嬈娘是十里八鄉有名的美人,多少年青後生對她垂涎三尺,當初他也是抱著試試看的心態去蘇家提了親,沒想到老丈人一眼就相中了自己,願意讓蘇嬈娘嫁給自己。能把這麼漂亮的姑娘娶進門,真是他天大的福氣,可他這麼窮,她有點小脾氣也是可以理解的。

  傅天佑嘆了一口氣,低聲說道:「妳夜裡沒吃飯,還是吃點吧,餓壞了就不好了。」說著,他將香噴噴的雞湯放桌上,又退了出去。

  蘇嬈娘還在跟床上的被子、枕頭鬥氣,枕頭只有一個,被子也是硬邦邦的,待會要怎麼睡嘛。她氣得想哭,肚子卻又不爭氣地咕咕叫了起來。

  鼻端嗅到了濃香的雞湯香氣,蘇嬈娘輕輕地抽泣了兩聲,想起了先前傅天佑放在桌上的雞湯。雞肉的香氣不停撲入鼻腔,引得她唾液分泌旺盛,一天沒怎麼吃東西,飢餓的胃裡好像長出了爪子,快要從喉嚨裡伸出來。

  她左盼右顧,確認傅天佑已經不在屋裡了。這才捧著碗喝了一口熱熱的雞湯。

  噗!雞湯剛進嘴,蘇嬈娘便噴了出來,太鹹了啦!

  飢餓、不甘、憤懣……蘇嬈娘的情緒再也壓抑不住,不由得撲在床上哭了起來,「什麼破雞湯!燉得那麼爛、那麼香,偏不能吃,你說你燉碗雞湯都燉不好,難怪那麼窮。」

  頓了一頓,大約是她也反應過來雞湯燉得不好跟窮其實是擦不上邊的,便又哭哭啼啼地念叨了起來,「我和妹妹只隔了一天出嫁,她怎麼好的我就不說了,可我呢,鳳冠霞帔沒有,八抬大轎沒有,連支金釵都沒有,就這麼光著腦袋嫁過來,嗚嗚嗚……」

  傅天佑兩隻手裡各拎著滿滿一桶水立在門外,他的臉隱藏在陰影裡,教人看不清表情。

  等她在屋裡哭得差不多了,傅天佑才拎著水桶走了進去,將屋裡的浴桶擺正,又將熱水注入浴桶中,這才淡淡地開口,「我給妳燒了熱水,妳洗個澡吧。我出去一下。」說罷,他便轉身走了出去。

  淚眼矇矓的蘇嬈娘連嘴都還沒來得及張,就看到一個高高大大的背影快速從門口消失了,她發了一會的呆。

  洗熱水澡在農家來說是件奢侈的事情,不但費水、費柴還費力,夏天的時候父兄基本上都是去河裡洗,家中的女眷們就是洗澡,也只是燒些熱水擦擦身子罷了。

  可蘇嬈娘就是喜歡泡熱水,渾身泡得溫溫熱熱的特別舒服,原先父兄們也寵愛她,就為著她要泡澡,毫無怨言地上山砍柴、挑水。可後來兄長們迎娶了嫂子們以後,蘇嬈娘就再也享受不到泡澡的待遇了。

  看著擺放在屋子正中的那個大浴桶,蘇嬈娘欣喜地往那邊走了幾步,卻又猶猶豫豫地停了下來,萬一她洗澡的時候,他闖了進來可如何是好?

  屋外果然傳來了傅天佑的聲音,「飛虹,去房間裡。」隔著牆,他的聲音有些沉,情緒有些不耐煩。

  他話音剛落,那隻皮毛光滑的紅狐狸飛虹便出現在門口,扒著門檻往裡看,不時偷眼去瞧蘇嬈娘的臉色。

  蘇嬈娘也盯著那小狐狸看。只見那小狐狸毛色油亮順滑,明顯餵養得很好的樣子,尤其一雙眼睛裡面似裝了漫天星光,漂亮得讓人不忍挪開視線。

  「飛虹會看家,我去去就回,妳先睡。」傅天佑拋下一句話後便匆匆離開了。

  蘇嬈娘的全副注意力都放在小狐狸的身上,並沒有聽清傅天佑說了些什麼。她走過去,關上門,落了栓,除了衣裳跨進了浴桶。身子被溫熱的水泡得舒服極了,蘇嬈娘愜意地嘆了一口氣,或許泡澡就是嫁給窮獵人傅天佑唯一能享受的好處了吧。

  泡完澡,蘇嬈娘去尋傅天佑,卻裡裡外外也找不到他。直到這時,她才突然想起他好像說過讓她先睡的話,蘇嬈娘忍不住咬住了自己的嘴唇,他怎麼能這樣,新婚夜,他一個當新郎官的人把新娘子扔下不管了?

  可看看家徒四壁的破舊木板房,若是他真要了自己,她又好像有些不甘心。蘇嬈娘索性躺在了床上,可她卻翻來覆去地睡不著。傅天佑這個人又不會持家、不會煮飯,真是浪費了一副好身板,他怎麼就這麼窮呢。

  蘇嬈娘長嘆了一口氣,一時想著傅天佑這麼窮,將來他們要怎麼過日子,一時又想到今天自己任性暴躁得都不像自己了,一時又想傅天佑為何莫名其妙地離開了……

  連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麼時候睡著的。

  ◎             ◎             ◎

  清晨山裡處處是鳥鳴,悠悠醒轉的蘇嬈娘在床上發了會呆,然後起身下床,一邊梳頭髮一邊開門。

  只見清晨山中白霧繚繞,竹葉上凝結著晶瑩剔透的露珠,鳥鳴聲聲,金色的陽光穿透白霧灑滿林間,清新的空氣將胸中的鬱氣滌蕩一空。鳥鳴山更幽,蟬噪林越靜,山間的清晨美好得如同仙境,其實山上的景色也挺美的。

  傅天佑風塵僕僕趕回來,與邁步而出的蘇嬈娘四目相對,蘇嬈娘猛然見到他,嚇了一跳,手裡的木梳差點滑到地上。愣了半晌,她才想起來此人是誰。

  傅天佑已經看呆了,青山翠竹之間,他的新娘俏生生地立在那邊,一身白衣飄飄若仙,墨色的長髮隨風輕舞,微風襲來,她那柔美纖細的身影似要乘風而去一般……

  好美啊。傅天佑薄唇微張,直楞楞地望著她,心跳如擂鼓,越跳越快。他漲紅了臉,眼中有火光燃起,甚至覺得自己的呼吸都要停了。

  「哼。」看著他呆呆傻傻的樣子,蘇嬈娘白了他一眼,冷哼一聲進了屋子。

  如一盆冷水當頭澆下,傅天佑滿腔的熱情和激動被澆滅,他的眼神一黯,活潑亂跳的心慢慢沉了下去。

  傅天佑捏了捏手裡緊攥著的東西,邁開長腿跟了進去。可他卻看到蘇嬈娘一直背對著自己收拾床鋪、收拾桌子、收拾櫃子,忙來忙去的,就是不給他開口的機會。他嘆了一口氣,將手中的東西放在整整齊齊的床上,轉身離去。

  走進廚房,傅天佑開始生火煮飯,他先把昨晚的菜擱蒸籠上與米飯一起蒸上了,又見水缸裡沒水,灶下也沒有柴了,傅天佑便起了身挑著空木桶出門去。

  取水的地方是一處瀑布形成的水潭,這水帶著山頂的雪的味道,冷冽而清新。

  其實這山間處處都是難得一見的美景,要是蘇嬈娘願意,他能帶著她到處遊玩賞景,渴了便飲甘甜的山泉,餓了他能輕鬆獵到兔子和野雞,饞了他識得各種酸甜美味的野果。只是……傅天佑嘆了一口氣,她應該還是有些不適應吧?以後適應了就好了,她也會喜歡山上的,也會喜歡他和他們的家。

  他挑著裝滿了水的水桶往家趕,快些回去吧,她一個人待在家裡會害怕。

  蘇嬈娘東收拾一下、西收拾一下的。他的家可真夠亂的,還髒……咦?那是什麼?她突然看到了被放在床上的一樣東西,好奇地走過去,仔細一看,那是用灰布仔細包起來的東西。

  蘇嬈娘疑惑地打開了布包。天吶,她看到了什麼?那是、那是、那是一支極精緻小巧的金釵!蘇嬈娘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她瞪著一雙杏眼,仔細地打量著這支小金釵。只見這金釵小小的卻十分精緻,釵頭是一朵梅花,花心處嵌著一小塊紅色的寶石,上面還墜著漂亮的流蘇,只要輕輕地搖晃一下,那細細的流蘇就搖來搖去地晃著,金光燦燦。

  好漂亮。蘇嬈娘不厭其煩地把玩著小金釵,她還只戴過銀的耳環和篦子呢,金釵這樣的東西她只在妹妹的嫁妝裡看到過,當時她想摸一摸,可妹妹卻一臉的緊張,好像她摸一下那金釵就會掉一塊金子似的。

  她嫁的是十里八鄉以窮出名的獵人傅天佑,原以為這輩子再也沒有機會見到金啊玉啊這樣的物件,可如今她手裡卻實實在在地握著這支金釵,她突然有些不敢肯定起來,這是金的嗎?別是銅的吧。

  阿娘和奶奶也有過黃銅的戒指和頂針,所以蘇嬈娘是認得黃銅的,她翻來覆去地仔細辨認了好幾次,確信手裡拿著的這個必是金的。

  可是傅天佑哪來的錢去買金釵?倘若他有錢,又怎會只給得起那麼一點點的聘禮呢?

  雖然覺得這金釵的來歷有些可疑,但蘇嬈娘的注意力卻完全被這支漂亮精緻的小金釵給吸引住了。現在這支金釵是她的,可以隨便摸、隨便看,想看多久看多久,想怎麼把玩就怎麼把玩,再也不用擔心有人像妹妹那樣用防賊的目光盯著她了。

  蘇嬈娘的眼眶溼溼的,她用力抹掉眼淚,把金釵拿得遠遠地看,又近近地看,再對著光看,尖尖的釵身刺著她的掌心,提醒她這不是夢,她手裡實實在在地握著一支金釵。她趴在床上,將金釵舉到眼前,仔仔細細地翻來覆去地看,看每一處轉折、每一條花紋的每一吋地方,似要將這金釵的模樣刻進骨子裡一般。

  好漂亮,喜歡,嗯,很喜歡,越看越喜歡。

  蘇嬈娘不知道在床上趴了多久,直到胃裡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她才稍稍回過些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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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7 09:22:51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傅天佑回到家裡沒見到蘇嬈娘,他心頭一緊,頓時扔下水桶便朝屋子裡去。透過門口,他看到她一臉溫柔地趴在床上,含笑把玩著金釵。他舒了一口氣,悄悄退回廚房把水倒滿水缸,然後把飯菜端去房間裡。

  「吃早飯吧。」傅天佑對蘇嬈娘道。

  蘇嬈娘扭頭看了他一眼,握著金釵起身下床,直接問道:「這是你買的?」

  傅天佑點點頭。

  「你哪來的錢?」她直截了當地問道:「是不是去外頭為非作歹了?你……不過是我抱怨幾句,你就、你就跑了,扔下我一個人在這。我問你,那錢財的來歷可正當?」說著,蘇嬈娘想哭了。

  見她眼圈直發紅,傅天佑有些手足無措,結結巴巴地說道:「沒有,我沒有,沒有為非作歹。之前我獵了一隻吊額白睛的猛虎,本想讓牠先在陷阱裡餓上幾日,沒了力氣再捆去山下賣了的……」

  還沒等他說完,蘇嬈娘的臉色就變了,「你說什麼?」她尖叫了一聲。

  蘇嬈娘長於鄉間,怎麼不知飢餓且瀕死的猛虎是最最凶殘的,傅天佑的意思那頭餓虎已被他困了多日,昨天晚上他出門,就是為了將那猛虎捆下山去賣了,就為了給她換支金釵?蘇嬈娘越想越後怕,忍不住嚶嚶地哭了起來。

  「你、你這個……你就是不想活了,也別讓我在過門的第一天就當寡婦啊,一支金釵子算什麼,難道金釵比人命還要緊?我念叨幾句你就當了真,萬一出了什麼事呢?我怎麼辦……」蘇嬈娘恨恨地哭道。

  傅天佑看著她,撓了撓自己的後腦杓。他從來都是一個人獨來獨往的,冷也好、暖也好,飢也罷、病也罷,從未有人為他哭過,也不曾有人這麼緊張過他的生死……奇怪的感覺自心底油然而生,暖暖的又酸酸脹脹的,幸福的感覺已經填滿了他的心房,似乎還要從他的眼眶中滿得溢出來似的。

  傅天佑不善言辭,看到娘子為自己哭泣的模樣,他又心疼又有幾分歡喜,卻又不知如何是好,只得訕訕地說了句:「妳、妳吃早飯吧。」

  蘇嬈娘啜泣了幾聲,過了好一會才止住了哭泣。說到吃……昨天晚上他燉的雞湯死鹹死鹹的,她都吃不下去,現在早就已經餓壞了。可她只看了一眼傅天佑料理的早飯就露出了嫌棄的模樣,她不喜歡吃剩飯剩菜。

  傅天佑將雞湯推到她的面前,「要吃點肉才有力氣。」

  蘇嬈娘嘟著嘴看了他一眼,沒好聲氣地說道:「你自己試過雞湯的味道嗎?那雞湯能吃嗎?」

  傅天佑一愣,「雞湯怎麼了?」

  難道說雞湯放了一夜就壞了?沒理由呀,山上的氣溫低,按道理說應該不會壞的。但也很難說,因為平時他是一人吃飽,全家不愁,很少肉食還有放過夜的時候,一般一整隻雞他一頓就吃完了。

  於是傅天佑喝了一口雞湯,仔細品了品,他說道:「雞湯沒餿,挺好喝的。」

  蘇嬈娘露出了疑惑的表情,難道他昨天晚上煮了一鍋雞湯,今天早上又煮了一鍋?昨天晚上的死鹹,今天早上的不鹹了?她也嘗試著喝了一口。

  呸,這雞湯還不是跟昨天晚上一樣,死鹹死鹹的。

  飯菜不好吃,可也不得不吃,昨天兩人成親,蘇嬈娘還是一大早在娘家吃了早點的,中飯也沒吃,晚飯也沒吃。雞湯雖鹹,但蘸著粗麵饅頭嚼嚼也能下嚥。

  吃上兩口,蘇嬈娘就念叨道:「下回你再獵了野雞回來只管殺好,等我來做。你說這雞湯聞起來這麼香,卻鹹得簡直沒法子吃。」

  傅天佑嗯了一聲。

  再吃兩口,蘇嬈娘隨便打量了他一番,驚呼道:「你的衣裳怎麼破成這樣?」剛說完她就想起來了,他的衣裳定是昨夜打老虎的時候被老虎或者荊棘給劃破了的。見傅天佑始終沒吭聲,她忍不住又念叨了起來,「你穿著這樣破的衣裳去城裡賣老虎,人家還以為你是叫花子,這是撿來的呢,原本開價五十兩的,定給你壓價壓到三十兩。」

  頓了一頓,又埋怨他,「也不知再買幾件成衣回來……」想想又嫌成衣貴,她連忙又補充道:「還是買布回來,我給你做比較划算。」

  傅天佑嗯了一聲,笑容滿面。

  蘇嬈娘又吃了幾口粗麵饅頭,嫌棄道:「要是下回再打了老虎,賣了換錢買些細麵粉回來,這麥麩的饅頭割喉嚨,我都咽不下去。」想想,她又道:「算了、算了,你還是不要打老虎了,太可怕了……」

  素來一個人孤寂慣了的傅天佑突然被人念叨來、念叨去的,整個人都陷在濃濃的幸福感中半天都回不過神來……他用筷子扒著早就已經空了的碗,叮叮作響,彷似空碗裡仍然盛著什麼美味佳餚似的,還一臉傻笑。

  直到蘇嬈娘尖叫了一聲:「你的鞋!天,怎麼會有血?你受傷了?」蘇嬈娘一臉驚恐地問道。

  傅天佑終於回過神來,他的視線落在了自己的大腳上。他只有腳下的這一雙布鞋,其餘的都是草鞋,昨天娶妻,他特意將這雙鞋子洗淨曬乾穿上,可上山去獵虎的時候卻忘了脫。此時這雙鞋已經大大地張開了口,他那長著粗繭的腳趾頭從鞋頭的破洞中探了出來,鞋頭上還有血跡、泥漿什麼的。

  「你、你到底還有哪傷著了?」蘇嬈娘剛剛才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

  傅天佑縮了縮腳,搖頭,「沒事。」

  蘇嬈娘才不相信呢,開玩笑吧,跟一頭被困多日,失去理智的餓虎搏鬥會沒事?

  見她一臉的不相信,傅天佑連忙站起身,在她面前活動了一下筋骨,以證明自己確實沒事。蘇嬈娘仔細地觀察著他,見他行動自如這才稍微放下心來,說到底他的衣裳、鞋子破了還是為了給自己添置金釵的緣故,便說道:「去洗個澡,把衣裳脫下來我給你補了。」

  傅天佑撓了撓頭,有些不敢唐突佳人,卻又想著自己已經是有娘子的人了,是該服從娘子的管教。巨大的驚喜讓他頭腦發懵,除了聽她的話之外似乎什麼也不會做了,便手腳僵硬地脫掉了衣裳遞給她。

  「我、我先去洗碗。」他結結巴巴地說道。

  蘇嬈娘的嫁妝裡就帶著她平時在娘家慣用的針線,找出來以後,她就把她和他的髒衣服、髒鞋子拿到竹林邊上仔仔細細地洗得乾乾淨淨。

  晾好衣裳、鞋子,她回到房間先把嫁妝整理放好。

  傅天佑的櫃子很空,裡面放著他的三身換洗衣裳和一雙草鞋,另外放著一些雜物。

  看到他的那些衣裳,蘇嬈娘才明白過來昨日他穿的新郎衣裳的的確確便是他最好的衣裳了,可惜出去一晚上就被刮破了。

  現在的他就沒一件好衣裳,每件衣裳都是破破爛爛的,還有的明顯短了一截,布料洗得都有些薄了,也不知是他幾歲時候穿的了。蘇嬈娘直嘆氣,她又氣惱又心酸,也不知道是心酸自己還是心酸傅天佑,抑或是兩者都有。

  補完了兩套大點的衣裳,蘇嬈娘對著最後一套小了的衣裳犯愁,扔了可惜,不扔穿不了,簡直就是雞肋。捧著衣裳發了一會呆,蘇嬈娘忽然靈光一閃,豁然開朗。她笑著拿起剪刀,喀嚓喀嚓地剪起來。

  傅天佑把自己洗得乾乾淨淨,披著一頭溼髮進來,看到蘇嬈娘正低著頭,認認真真地忙著給他縫補衣裳,她神情專注,嘴角含笑,雙手飛針走線看得他眼花撩亂。

  「水缸沒水了。」蘇嬈娘頭也沒抬,對傅天佑道。

  「我去挑。」傅天佑轉身出去忙活。

  ◎             ◎             ◎

  把衣裳放好,蘇嬈娘伸了個懶腰,這才開始認真打量這個家。

  一共就兩間屋子,一間臥房另一間倉房,臥房的外面搭著一個草棚,勉強當作了廚房。草棚四面通風,風一吹,枯葉、小蟲什麼的都飛了進去。家裡許是沒有好好收拾過,角落裡積了一層厚厚的灰,光線弱的時候不覺得,此時光線正好,把所有地方都照得清清楚楚。

  家裡窮就算了,還這麼髒,教人怎麼過日子,蘇嬈娘又嘆氣。

  傅天佑很快將水缸裝滿,怕水不夠,又挑了滿桶回來。填滿了水缸以後,他又自動自覺地去砍了一捆柴回來。

  蘇嬈娘正好站在倉房門口,見了他,便說道:「屋子裡髒,要全擦一遍。」

  「好。」傅天佑拎了一桶水進來,看著她,「從哪裡開始擦?」他都住習慣了,並未感覺到家裡哪裡不好。

  「所有的傢俱。牆壁也要抹乾淨,地上的枯葉、雜物全清理乾淨,門板上要是有縫的地方也全補好……」蘇嬈娘沒好聲氣地說道。她沒來之前,這男人到底是怎麼過日子的啊?

  「好。」傅天佑痛痛快快地應了,捲起袖子開始忙活。

  在蘇嬈娘的指揮下,傅天佑把家裡從裡到外、從上到下全都擦洗了一遍,蘇嬈娘則在他後面開始整理和擺放,兩個人默契地配合著,很快便做完了。

  「好了。」蘇嬈娘拍拍手,仔細打量屋子看還有哪些需要收拾的地方。

  傅天佑握著抹布站在房子中間,學著蘇嬈娘仔細地打量。

  好亮堂啊,傅天佑嘆道,他從未想過家裡還能這樣收拾,而且還能收拾得這般好,所有的東西都整整齊齊的,顯得寬敞明亮了許多。傅天佑看著蘇嬈娘,眼裡的欣賞和讚嘆不言而喻。

  誰知蘇嬈娘卻嫌棄地搖了搖頭,說道:「還是太亂了。算了,慢慢來吧。」她將臉邊的碎髮撥到耳後,轉身出了房。

  傅天佑跟在她後面,飛虹跟在傅天佑後面亦步亦趨。

  全部收拾好,見天色已經不早,蘇嬈娘把乾了的衣裳、鞋襪收回房間放好,出來問傅天佑,「有菜嗎?」從昨天到現在她都沒好好吃過飯,胃餓得難受,因此聲音軟軟的。

  「有。」傅天佑把水缸後面放著的南瓜、茄子拎了出來,「我來煮。」她忙了一天,累得說話都沒有了力氣,他有些內疚、有些心疼。

  蘇嬈娘搖頭,捲起袖子開始做飯。

  不過一會,蒜泥茄子、炒南瓜片、南瓜粳米稀粥,再做了一道清蒸南瓜當甜品。至於那碗鹹死人的雞湯被蘇嬈娘用來當成鹽,於是每道菜裡都混上了鮮美的雞湯味,素菜也變得好吃了。

  而雞湯裡的雞肉被蘇嬈娘撈了出來,用開水燙了幾次,再瀝乾水分撕成細細的絲,澆上炸過蒜香末和辣椒粒的熱油,一碗十分下飯的涼拌雞絲便好了。

  兩個人把一鍋飯、四道菜吃得乾乾淨淨。

  蘇嬈娘冷眼旁觀,他把雞湯弄得死鹹死鹹的,她還以為他口味偏鹹重呢,原來不是這樣啊。再看看他這副胡吃海喝的模樣,他胃口這樣大,難怪個頭這樣高大呢。她也不客氣地跟他一起搶菜吃,今天她也很累好不好,而且她已經快兩天沒好好吃過飯了。

  傅天佑捧著碗,意猶未盡地舔了下嘴唇,「真好吃。」

  「沒了。」蘇嬈娘毫不留情地抽走他手裡的筷子和碗,催他道:「快給我燒洗澡水去。」

  傅天佑哦了一聲,依依不捨地看著菜碗裡殘留著的菜汁吞了一口口水。

  蘇嬈娘如願以償地又泡了個熱水澡,洗去了一身的疲憊後,蘇嬈娘躺在床邊讓頭髮垂著晾乾。

  傅天佑在竹林裡沖好澡,穿著蘇嬈娘給他改好的衣裳回來了。

  聽到他進屋的動靜,她撐起身子看向他。下午她用他已經穿不了的衣裳裁成了布條,又將原來的衣裳放了邊,才用舊布條拼成寬邊接縫在胸口處,生生地將那件對他來說已經有些窄小的衣裳放大了。這麼一看,他身上的衣裳倒也不算太難看,可見她的針線工夫還是不錯的。

  傅天佑也不住地看著自己的衣裳,衣裳小了他卻捨不得扔,誰知被她這麼巧手一改,應該還能再穿兩年。看著整整齊齊的房間,摸著飽飽的肚子,身上穿著娘子改良過的衣裳,傅天佑心滿意足。

  猶豫了半晌,他鼓起勇氣走到蘇嬈娘身旁,淡淡開口,「睡覺吧。」然而紅得要滴血的耳朵出賣了此時他的緊張和羞澀。

  其實蘇嬈娘在見到他進屋的那一刻起就有些不安了起來,直到看到了他窘迫的樣子,她那顆緊張的心才慢慢平靜了下來。他的衣裳提醒著她,自己嫁的男人有多窮,自己將來的日子有多難,一想到這些,她心中那股鬱悶之意再次浮上心頭。

  跟著傅天佑在山上打獵,得靠天吃飯,根本沒有任何保障,要是在山下至少還能有一畝三分地,只要不遇到天災,怎麼著都能有口飯吃,不至於吃了上頓沒下頓。

  蘇嬈娘扔了床被子過去,「你睡地上。」見傅天佑想開口,她又搶著說道:「要是你不想睡地上,我睡地上也成。」總之她就是不想跟他睡同一張床。

  傅天佑有些難過,但無論如何他是不會讓娘子睡在地上的,「嬈娘,別、別,我、我睡地上。」傅天佑抱著被子落寞地站在屋裡,莫名其妙地看著她賭氣捲了被子背朝他躺著。白天都好好的,怎麼到了夜裡她就翻臉不認人了?傅天佑嘆了一口氣,窸窸窣窣地打好了地鋪,心不甘、情不願地躺在了床上。

  「嬈娘……」
  他剛開口想同她聊聊天,蘇嬈娘又道:「轉過身,不准朝我這邊睡。」

  傅天佑張大了嘴。可娘子的話是一定要聽的,他只好委委屈屈地翻了個身,面對著桌子腳。

  蘇嬈娘躺在床上手裡把玩著那支小金釵,明亮的月光從窗外瀉了進來,黑暗中的金釵越發閃亮好看。要說傅天佑這個人,長得好看又聽話,能容忍她的頤指氣使,這樣的丈夫應該算不錯了吧,若是他不那麼窮該多好。完美的人生是不可能有的,給了妳一些,便會收回一些,樣樣如意是不可能的。

  蘇嬈娘嘆氣,握著金釵慢慢進入了夢鄉。夢裡她住上了青磚瓦蓋的大房子,穿著乾淨整潔的好看衣裳,每天都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被所有小姐妹羨慕得不行。

  真好,她在睡夢中露出了淺淺的笑容。

  傅天佑睡不著,聽到後面蘇嬈娘的呼吸變緩,知道她已經睡著,便悄悄轉過身,靜靜地看著她,心裡的滿足感無法言喻。她的每一處都教他喜歡,每一個細微的動作都牽動著他的心,就這樣睡著了也能看得津津有味,像是中了毒一般。

  睡到半夜大概是熱了,蘇嬈娘踢掉了被子,傅天佑擔心她著涼,起身輕手輕腳地抓住被子準備給她蓋好。

  此時睡夢中的蘇嬈娘突然微微地笑了起來,他從未見過這樣美麗的姑娘,她恬淡美麗的笑容瞬間擊中了他,他明顯感到自己的心跳漏了兩拍。怎麼會有這麼好看的人,連睡覺都那麼可愛,她的臉蛋白裡透紅,像鮮嫩的水蜜桃,整個人都散發著誘人的香味,他聞到了她身上的味道,香甜誘人,讓人忍不住想汲取。

  傅天佑慢慢俯下身,蜻蜓點水似的在她唇上吻了一記。溫熱的觸感、香甜的味道,好想再要多一點,再多一點。

  此時在蘇嬈娘的夢中所有的東西瞬間消失,只留下了一座破房子和穿著破衣裳的自己,小姐妹們開始大笑,笑她好窮啊,比所有人嫁得都差。妹妹蘇慧娘滿身珠翠,坐著轎子從她面前經過,笑得十分得意。

  壞蛋!蘇嬈娘衝上去一巴掌呼了過去。

  嗯,沒打到蘇慧娘,打到了正在偷香的傅天佑。

  沒想到她的小巴掌還挺有力氣的,傅天佑摸著火辣辣的臉,訕訕地退開,遠遠地看著。

  ◎             ◎             ◎

  早上傅天佑早早熬好了粥,想著等他娘子起來了便能喝。他煮飯燒菜不行,熬的粥倒是還不錯,蘇嬈娘就著酸菜喝粥喝了滿滿兩大碗。

  吃完飯她去收拾碗筷,傅天佑則去了倉房。出來時他特意走到廚房那,隔著稀疏的草棚牆靜靜地看了她一會,看她忙完了方挪開了眼睛。

  蘇嬈娘瞧見他滿身披掛,又是弓箭又是刀,腰上還纏了一圈粗繩,便好奇地問他,「你要去哪裡?」

  「陷阱裡的獵物可以收了,我去看看。」

  「你一個人去?」蘇嬈娘頓時有些緊張。別的獵人們打獵都是牽著狗,一大夥人圍著山亂跑,他倒好,說得好像獵物等在那等他去撿一樣輕鬆。

  傅天佑嗯了一聲,「今日會晚點回來,中午不用等我。」想了想,又道:「妳要是悶,我讓人來陪陪妳,一個人不要亂跑,記住了沒?」

  蘇嬈娘奇道:「這山上這麼偏僻,還有其他人?」她還以為就她和他兩個人孤零零地過著野人似的生活呢。

  「怎麼沒有,之前他們也來吃了我們的喜酒。人雖沒你們山下那麼多,卻也不算少,而且他們都很好,爽快大方,很好相處。比如劉哥家的嫂子,為人就特別好。」傅天佑介紹道。

  「打住。你快走吧,我不需要人陪,也不會亂跑。」蘇嬈娘沒好聲氣地說道。他這個家破破爛爛的,少不得自己還得打理一番,再來個客人她哪有精力招呼,再說了,這麼破的房子她都不好意思請人進來歇歇腳,「欸,要是有了獵物先帶回家來看看,萬一能養呢?養些兔子啊山雞什麼的,以後下雨下雪的天氣就不用出門了……」她又念叨了起來。

  傅天佑就愛聽她囉嗦,於是就直挺挺地站著,想等等看她還有沒有其他的話想要對他說。

  蘇嬈娘奇道:「你怎麼還不走?」

  他有些訕訕地一步一挪地走了。

  蘇嬈娘又開始收拾屋子,粗重活留給傅天佑做,她則把收拾整理的活一鼓作氣地全做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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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7 09:23:04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到了晌午時分,早上傅天佑說他不回來吃飯,所以蘇嬈娘就準備自己隨便煮點什麼吃算了。誰知剛剛才生了火,她就聽到小狐狸飛虹在外頭吱吱吱地叫了起來,還隱約響起了雞叫聲。

  出門一看,傅天佑已經大步流星地走到了竹林裡。

  「回來這麼快,不是要下午才回來的嗎?」她上下打量,見他手上拎了兩隻野雞。

  傅天佑嗯了一聲,把野雞奶地上,將背上的繩子和弓箭都解了下來,放倉房掛好。

  野雞被束縛了雙腳,被飛虹嚇得一邊叫一邊撲撲騰翅膀,地上的竹葉被掮得飛了起來,一時之間雞飛狐狸跳,亂作一團。

  蘇嬈娘連躲都沒地躲,被撲了一身的竹葉,她拍個不停,卻看到傅天佑站在一旁看著自己發呆,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她一邊拍打身上的竹葉,一邊衝他瞪眼,「看什麼看,也不把院子裡的竹葉掃乾淨,都沒個落腳的地方。」傅天佑沒吭聲,他從腰間的布口袋裡掏出幾朵大蘑菇遞過去,「這個你們山下應該很少吃得到。」蘇嬈娘好奇地看著那幾朵大蘑菇。蘑菇倒也稀罕,但這麼大朵的還真是挺少見的,而且她已經聞到了濃郁的香氣。

  蘇嬈娘捧著大蘑菇進了廚房,心想這大蘑菇好香,怎麼做才好吃呢?

  傅天佑則拿了大掃帚,刷刷刷地掃起竹林裡的枯葉來,飛虹跟兩隻野雞在一旁搗亂。

  山間幽靜的破舊房子裡終於傳出了熱鬧的氣息,家裡有了女主人就像是有了生命一般,頓時鮮活起來。

  廚房裡的食材有限,蘇嬈娘把大蘑菇撕成絲,再把幾粒大紅椒也切成絲,炒成一盤紅椒蘑菇絲。剩下的半朵大蘑菇也被撕成了絲,和雞蛋、大白菜一起做成了山珍湯,主食還是南瓜飯。

  做好了飯,她站在廚房隔著薄薄矮矮的牆壁看著竹林裡的傅天佑,半天才掃乾淨了一塊,更多時候他在逗飛虹和那兩隻野雞玩。想不到他平時看著沉默寡言、不愛說話的,居然還那麼幼稚。蘇嬈娘有些嫌棄,心裡卻有些軟軟的,傅天佑是孤兒,他小小年紀就一個人在山上住了好多年,肯定很寂寞吧?

  「吃飯了。」蘇嬈娘沖那邊喊了一嗓子。

  傅天佑朝她這邊看了過來,他不再逗小狐狸玩,三下兩下就把竹林掃乾淨了,然後一陣風似的跑了過來。

  看著桌上色香味俱全的食物,他的眼睛都直了。

  「先洗手。」蘇嬈娘嫌棄地看著他一頭的汗,上衣全都濕透了,整個人跟個火爐似的,稍微靠近一點點就覺得熱得慌。

  傅天佑洗了手又進來,吸吸鼻子,先是看了看她的臉色,才放心地讚歎道:「好香啊。」她沒說話,卻也少見地沒有損他,而是微笑著幫他盛了一碗南瓜飯,眼眉間竟是前所未有的溫柔。

  這才是她本來的樣子吧,傅天佑看著她,眼神痴痴的。

  他的眼神太黏人,蘇嬈娘有些心虛地避開,岔開話題,「這算什麼,若是 你能找到更多的食材,我可以做出更多好吃的。」

  「嬈娘,你想要什麼就說,只要我能辦到的,一定給你。」傅天佑真摯地看著她,鄭重地許下諾言。

  都說眼睛不會騙人,他的眼神那麼純澈、真誠,蘇嬈娘毫不懷疑他說的話。先前她只是念叨了幾句金釵,他就悶不作聲地弄了回來,現在他用這麼鄭重的語氣,這樣用心地告訴她,有什麼要求只管提,他會盡量做到。

  蘇嬈娘的心裡有一些些慌亂,她可做不到像他那樣坦承,難道她要大大方方地告訴他,她嫌他窮?

  「明天、明天我們要回門,你、你準備一下吧。」蘇嬈娘避開了他的眼神,把頭扭開,坐下捧起碗吃飯。

  吃了兩口才發現,這碗飯本來是給他盛的,她起身想再幫他盛一碗,傅天佑笑著搶過勺子,「你吃,我自己來。」新嫁娘回門是挺重要的事情,「東西我也已經準備好了,兩隻活野雞加上之前保存的幾張狼皮、一小捆曬乾的名貴中藥材,應該就差不多了吧。」

  「狼皮?」聽了他的話,蘇嬈娘吃驚地瞪大了眼睛,似是不敢相信。

  狼可兇狠了,而且還是成群結隊出現的,可傅天佑說他有狼皮,他還獵過狼?

  傅天佑點頭道:「你娘家爹娘年紀大了畏寒,冬天穿件狼皮褥子就不怕冷了。哦,對了,你大哥家的兒子是不是喜歡弓?我做了一張小的給他玩玩。妹妹那邊……」

  「不用管她,她用不著。」蘇嬈娘打斷了他的話頭,「蘇慧娘想要什麼沒有,她瞧不上我們這點子東西的,不用費那個力氣了。」儘管她已經盡量掩飾,可語氣裡的酸味還是被他聽出來了。傅天佑也隱約知道點她們姊妹之間的那些事,蘇慧娘先出嫁,嫁得比蘇嬈娘好,這個他是知道的。

  一想到是因為自己讓她受此委屈,傅天佑的心頭便滿是內疚,他想伸手握住她的小手,卻被她避開了。

  傅天佑黯然道:「對不起,我太窮,讓你受委屈了。」

        蘇嬈娘把頭別到了一邊,負氣地道:「跟你沒關係。」

  「嬈娘……」

  「好了,你還讓不讓人吃飯了。」她不想提這些爛事,煩。

  傅天佑的目光黯淡下來,原本美味的飯菜似乎也變得味同嚼蠟。

  蘇嬈娘鬼使神差的竟心有不忍,忍不住開口道:「欸,我的青線用完了,有空你給我帶點回來。」傅天佑抬起頭看向她,目光漸漸變得溫和,「青線?嗯,好,青線。」他又歡喜了起來。

  只要她肯提要求、願意提要求,他一定會去做,他要讓她感受到他的誠意,就算她現在有些心不甘、情不願的,但傅天佑相信,遲早有一天他會把她給焐熱了的。

  當天下午傅天佑特意下山去了一趟鎮上,果然帶了青線和一些其他的絲線並兩塊花布、一包玫瑰松子糖、一包炒瓜子回來。

  把東西交給蘇嬈娘,他忐忑不安地望著她,也不知道符不符合她的心意。

  蘇嬈娘拈了一塊甜津津的玫瑰松子糖塞進嘴時,翻看了一下花布和針線,問道:「就買了這些?你沒買些豆腐、瓜菜回來?」

        傅天佑的臉一下子就漲得通紅,「那個……錢不夠了。」他聲如蚊蚋般地訕訕說道:「下回,下回我一定買豆腐回來給你吃。」蘇嬈娘張大了嘴。她看了看花布、針線和兩包零嘴,又看了看傅天佑。

  這人、這人怎麼就這麼傻呢,他身上有那麼幾個錢,就全買了她的東西,蘇嬈娘心裡莫名就升起了一股暖流。

  「你怎麼就這麼笨啊,明知道自己的鞋壞了,也不曉得買幾尺粗布、底子布和棉花回來,好讓我給你做雙鞋子。你說你買花布有什麼用,我做花布鞋給你你穿嗎?」她沒好聲氣地念叨道。

  傅天佑的眼睛亮晶晶的,娘子說要買粗布回來,她要給他做鞋子?他沒說話,卻用欣喜的眼神看著她,眼中似乎盛放出最璀燦絢麗的煙花。

  蘇嬈娘白了他一眼,嗔怪道:「你杵在那幹嘛,擋著我的光了。」傅天佑往旁邊挪了挪。

  「還擋著。」他只好又往旁邊挪了挪。

  「還擋著、還擋著。」他要是還聽不出她的意思,恐怕她就要惱了,傅天佑只得一步三回頭地走開了。

  可他走開了也無事可做,再加上他也捨不得離開她的身邊,站在竹林裡發了一會的呆,突然想起她說以後想養兔子和山雞什麼的,索性去拿了柴刀出來,砍下竹子開始扎籬笆。  

*             *             *

  蘇嬈娘坐在家門口拿著針線給傅天佑補鞋子,拿著他的破鞋子看了半天,她終於拿定了主意,先用針線把開了口的布鞋修補好,再用昨天剩下的舊布條細心地用剪子剪成彎曲的雲紋,稍微用針線定一下型,再縫到破了洞的布鞋上。

  直到天快黑的時候,她才把他的鞋子給補好了。

  傅天佑不可思議地盯著這雙精美得堪比雲靴的布鞋。

  蘇嬈娘也歪著頭欣賞了一下,說道:「到時候你多買點黑布回來,我給你做雙布靴。對了,明天你穿這鞋陪我回門的時候可要記好了,這鞋子雖然已經補好,可實在是太舊了,如果太用力的話,還是會崩線的,所以你就老老實實地走路就成,明白?」此時傅天佑眼裡只有這雙鞋,便乖乖地點了點頭。

  蘇嬈娘又出主意,「你還不如留塊狼皮下來做雙皮靴穿。」

        他直搖頭,「回門禮太寒酸了不好,皮靴以後再說。以後我獵頭梅花鹿回來,我會削皮子,到時候你用鹿皮做靴子穿,還能做件皮襖。」前半句聽到他全心全意為自己打算,蘇嬈娘心裡暖融融的。而聽了他的後半句話以後,蘇嬈娘頓時心生嚮往,女子穿小靴和皮襖她還沒見過呢,應該會好看的吧?要是她這麼打扮了,肯定是十里八鄉的頭一個。

  她摀著嘴笑了起來,想了想,又說道:「還是白色的兔子皮好看,在大紅的棉襖上滾白毛的邊,又喜慶又好看又別緻。」

        傅天佑嗯了一聲,說道:「兔子一窩能下七八隻崽,又好養活,養到冬天宰了做成兔肉辣丁是很好吃的。」

        蘇嬈娘搶著說道:「不要你做,你做的飯菜死鹹死鹹的……」說到這,她突然省悟了過來,什麼嘛,哪裡有兔子,他不是、他不是還沒獵到呢,就想著兔皮襖子和兔肉辣丁了,蘇嬈娘有些面紅,可這樣美好的日子又實在令人心生嚮往。

  蘇嬈娘轉過身朝廚房走去,嘴裡卻哼哼唧唧地說道:「天黑了也不曉得提醒我做飯,摸著黑放鹽放壞了怎麼辦,難道要我和你一樣,不曉得鹽貴嗎。」她的念叨飽含著關切,讓習慣了孤單的傅天佑感覺到莫名的幸福與溫暖,他不由自主地就跟了過去。

  蘇嬈娘回頭看到他呆呆地站在廚房門口守著自己,便又念叨了起來,「那兩隻野雞明日不是要拿回我娘家去的嗎,你還不去喂些青草,讓它們吃肥些,帶回去也體面不是。」傅天佑只好又跑去餵雞。

  吃過飯,他又賣力地給蘇嬈娘燒了幾桶熱水,讓她舒舒服服地泡了個熱水澡,兩人收拾收拾準備睡覺。傅天佑依然睡地上,飛虹窩在他旁邊,睡得鼾聲四起。

*             *             *

  第二天早上,蘇嬈娘和傅天佑兩人隨便吃了點簡單的早飯,便開始收拾東西準備回娘家。

  傅天佑已經將要回她娘家的禮物打包好了,他把禮物捆在肩上,一手提著那兩隻野雞,朝著蘇嬈娘伸出了另外一隻手,說道:「走吧,路上不好走,我牽著你。」

  「不要。」蘇嬈娘搖頭,當先走了出去。

  當初上山的時候蘇嬈娘覺得很難,如今她才發現原來下山才是最難的,才下到一半,她已經體力不支,雙腿發軟了。

  在下一道坎的時候,她腳下一滑,朝山下的方向撲過去,「啊!」她驚呼了一聲。

  傅天佑眼疾手快,一把捉住她的手,用力一拉,將她整個人摟進了懷裡。

  蘇嬈娘嚇得心都快跳沒了,緊緊抱著他的胳膊,不停地喘著粗氣。

  「我背你。」傅天佑放下手裡的禮物,將她扶到自己身後,還蹲下了身子。

  她驚魂未定,此刻兩人挨得極近,她被他那像小山似的高大身軀給驚著了,「不、不用。」她結結巴巴地說道。

  「聽話。」傅天佑不容置疑地說道。

  看了看陡峭的山坡,最終蘇嬈娘還是乖乖爬上了他的後背。

  他的背很寬厚、很結實,有種莫名的安全感,他身上的衣裳雖然舊卻整齊乾淨,衣料上透了清爽的皂角香氣,也帶著點男子的體味。以前他的衣著可沒這麼乾淨,這完全是她調教的結果,蘇嬈娘挺滿意的,既有些隱隱的自豪感又有些淡淡的羞澀,慶幸自己嫁的男人是個身強力壯的,比身材單薄瘦弱的陳家少爺可強壯多啦。

  而對傅天佑來說,背上背了個人似乎沒有感到有多大的負擔,他健步如飛,一隻手臂上挽著兩隻一直在撲騰著的野雞,另一隻手臂上挽著用繩子繫好的各種皮子和藥材,朝著蘇家村大步流星地走去。

  傅天佑人高腳長,也貪戀蘇嬈娘俯在身後給自己帶來的柔軟溫暖的感覺,即使已經下了山,他也捨不得把她放下,一直把她背到了蘇家。

  當娘家爹娘、兄嫂們看到新女婿居然把蘇嬈娘背到家的時候,人人都摀著嘴笑。

  蘇嬈娘面紅耳赤,忙不迭地從傅天佑背後滑了下來。她想跟娘家人解釋說,其實他們在山上的時候真不是這樣的,可每一個人都用「我懂、我懂,你不用解釋了,我們都是過來人」的心知肚明的微笑來安撫她,氣得蘇嬈娘又羞又臊,還恨恨地瞪了傅天佑一眼。

  傅天佑不知道自己哪又做錯了,被娘子瞪了一眼以後就更不自在了,連手腳也不知往哪裡放。只是岳丈家裡的人似乎對他很滿意,岳父和兩位內兄過來和他聊天,一個嫂子照看孩子,另一個嫂子在廚房忙活。至於娘子嘛,她好像被岳母叫進了房間,看不到娘子,傅天佑心裡空落落的,變得有些不愛說話。

  屋裡,蘇母正小小聲地問著女兒這些天和女婿過得怎麼樣,當聽到女兒讓女婿睡地上,不肯與他圓房的時候,蘇母的臉色都變了。

  「嬈娘,你太任性了。平時我是怎麼教你的?女子出嫁從夫,你嫁了給他,他就是你的天,是你依靠的男人,你、你……哎,我看啊,也就是他才能容得了你這樣驕縱的脾氣。你看看你頭上的金釵,再看看你的新花布裙子,這些都是他給你添的吧,他待你這樣好,你還有什麼不知足的?你不心疼他也就罷了,還這樣折騰他,你到底想怎樣?」娘難得用這樣重的語氣同她說話,蘇嬈娘有些發懵,「娘,他、他窮,您不知道,他就只有兩間房,還快塌了。」

  「你這個傻孩子,沒聽過一句話嗎,莫欺少年窮,窮點怕什麼,有志氣還怕將來過不好嗎。倒是你,現今這樣欺負他,將來他若真的有了好日子,還能容得下你?」蘇母恨鐵不成鋼地說道:「夫妻本是同根生,將來是要同富貴,共患難的,你怎麼能這樣呢,聽娘一句勸,以心換心,以情換情。」蘇嬈娘垂下頭,嘟著嘴不肯做聲。

  蘇母忍不住搖頭嘆氣,「你啊你,娘知道你還在生你妹妹的氣,可一來,陳家下的婚書上確實寫著你妹妹的名字;二來,也怨我和你爹爹,生生地把你給慣壞了,你這脾氣啊,要是真嫁進陳家,陳家的規矩就能把你逼瘋。

  所以你爹思來想去,覺得還是把你許給傅天佑好。你瞧瞧,你嫁過去以後,上頭沒有婆婆約束,旁邊又沒有小姑、妯娌比著,他又是個會打獵的,脾氣又好又耐心,你就是每天睡到日早三竿他也不會說你半句。喏,就是今日陪你回門,他還不是一口氣把你從山上背到了家,這樣心疼你的夫君,十里八鄉的上哪去找。」

        蘇母的話激得蘇嬈娘面紅耳赤,呃,聽娘這麼一說,好像挺有道理的?傅天佑窮是窮點,可自己嫁給他確實不委屈。再說了,他窮歸窮,可一聽她念叨著金釵,他就給了她一支金釵;他窮歸窮,可當他口袋裡只剩下最後幾個錢的時候,買的東西也全是給她的。

  蘇嬈娘低低地嗯了一聲,紅著臉低下頭,不肯說話了。

  在娘家一直待到了傍晚,吃過晚飯,見天色不早,爹娘便催著他們趕緊回去,小夫妻倆同爹娘告辭,然後拿著爹娘、兄嫂準備好的禮物滿載而歸。

  在山腳下的時候,傅天佑就背著蘇嬈娘,又拿著各色禮物匆匆往家趕。

  回到家,蘇嬈娘抱怨道:「爹娘這是搬了個家給我們吧,這麼多東西,重死了。」傅天佑看著她笑,他喝了酒,臉上有些泛紅,「岳父、岳母都是好人。」

  「那是自然。」蘇嬈娘驕傲地應了一聲。看了他一眼,她準備去廚房燒水泡澡。  

        傅天佑知道她的心思,按著她的肩膀讓她坐下,「你歇著,我去燒水。」等蘇嬈娘泡完澡,傅天佑進來收拾了她的洗澡水。洗漱完,他便一頭栽倒在鋪在地上的被褥上沉沉睡去。

  蘇嬈娘鬆了口氣,她躺在床上大大地攤開手腳,舒舒服服地睡。

  其實娘說的也有道理,可是他都已經自動自覺地睡下了,她又怎麼好意思叫他上床來睡,再說了,那種事實在是太羞人了,哎,以後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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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7 09:23:18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接下來的日子,蘇嬈娘和傅天佑兩人的生活步入正軌。

  蘇嬈娘念叨了好幾次,讓他買布、買棉花、買這樣那樣的東西,縱使傅天佑一時之間辦不到,但隔上幾天他總能滿足她的要求,把她想要的東西採買了回來。

  於是慢慢的,傅天佑穿上了新衣裳和新布鞋,就連腳下穿的襪子和繫髮用的髮帶也添了好些。這樣的日子對他來說,簡直就像活在蜜罐子裡似的。

  接下來傅天佑又按照蘇嬈娘的交代,在獵到兔子和山雞的時候,他就將它們活捉回家,扔進已經修葺的圈裡養了起來。他還依著她的要求,在竹林的另外一頭開墾了一塊菜園,不大的菜園子裡種植了好些瓜果菜蔬。揣摩著她的心思,他甚至還去山裡挖了一棵板栗樹和一棵柿子樹回來種在竹林旁。

  蘇嬈娘果然很高興,她圍著果樹轉圈圈,直嚷著以後就有板栗和柿子吃了。

  開了這個頭,以後傅天佑去山上打獵的時候再不會空手而歸了,就算獵不到獵物,他看到什麼花啊果啊的,也會小心翼翼地移植回來,有時候甚至還會採些藥草回來,也種在園圃裡,令家裡變得越來越熱鬧。

  有了事情做,日子便覺得好過了許多,每當傅天佑出去打獵或者下山,蘇嬈娘便在家裡照看兔子、山雞們,偶爾她會帶著小狐狸稍微走遠一點,去割點草回來給兔子、山雞增加口糧什麼的。

  看著兔子、山雞們越長越肥,兔子還生了一窩崽子,蘇嬈娘的心情也一日好過一日,家中有糧,萬事不愁嘛。

  但近段時間傅天佑都很忙的樣子,除了吃飯睡覺的時候見到他,其他時候她都見不到他人在哪裡,即使回到家中也是一臉的疲倦,同她說不了幾句話便睡著了。

  他到底在忙些什麼呢?獵物打得也不少,總不見他拿錢回來,她不說,他便常常空著手回來,也不知道那些獵物到底賣了沒賣?

  這日,傅天佑稍微回來得早了些,吃過飯洗漱完,蘇嬈娘坐在床邊就著油燈一邊納鞋底,一邊同他聊天。
 
 「你明日有空嗎?我也想去山裡轉轉。」她知道有些山貨很值錢,可她也不太認識,就想著索性跟他進一次山,讓他教教自己,以後白天的時候她可以在竹林周圍轉悠轉悠,能撿一點是一點。

  傅天佑歉疚地望著她點點頭,覺得這段時間自己又沒空陪她,確實是有些冷落到她了,便答道:「明天我帶你去逛逛,你去了一定會喜歡的。」蘇嬈娘看著他,欲言又止。

  傅天佑揉了揉酸澀的眼睛,問她怎麼了。

  蘇嬈娘猶豫了一會,終究還是問出了口,「時常看見你拿獵物下山,那些獵物都賣掉了嗎?」她不好意思直接提錢的事情,問得十分隱晦。

  傅天佑有些睏,打著呵欠點頭,「都賣了。」都賣了,那錢呢?她等了一會,沒等到他後面半句話,想再問時,他已經睡著了。

  第二天,傅天佑領著蘇嬈娘去了瀑布。

  常年住在山下的人第一次見到瀑布,沒有不被震撼的,滔滔白浪從天際滾滾而下,氣勢磅礡,瑰麗美好,自然的奇景教人不得不驚嘆。

  「水潭裡的魚很好吃。」傅天佑笑道。

  蘇嬈娘一副期待的模樣讓傅天佑心懷大開,他撲通一聲跳下水,身影靈活似游魚,在水潭裡上上下下,優遊自得。

  一會,他便游到岸邊將一條三指粗細的魚遞給蘇嬈娘看。那魚渾身銀白,身側有兩條閃閃發光的金線,蘇嬈娘心生歡喜,伸手去捉,那魚尾巴一甩,從傅天佑手中逃跑,滑進潭水裡,閃電一般消失了。

  魚沒捉住,倒被甩了一臉的水,蘇嬈娘鼻子一皺,憤憤不平,若不是怕冷,她就親自下去捉了。

  「無妨,我再去捉。」說完,傅天佑就一個猛子扎了下去。

  蘇嬈娘等了好一陣,也沒見他露頭,不由得心中一跳,開始擔起心來,人一旦開始擔心便會越想越害怕,蘇嬈娘也是如此。都說會水的人容易被水鬼拖走,傅天佑這麼久沒露頭,該不會是被水鬼捉去了吧?

  「傅天佑。」蘇嬈娘沖著深沉的水面大聲喊叫。

  瀑布水流的聲音很大,她的聲音被掩蓋了,根本聽不到。
 
 始終得不到他的答覆,蘇嬈娘越發地不安起來,「傅天佑、傅天佑、傅天佑……」他一定是出事了,可她要怎麼辦?她又不會泅水,要是跳進水潭去找他,她肯定會死的。蘇嬈娘著急地在礁岸邊走來走去,不知如何是好。

  原本晴朗的天空忽然飄來了一大片烏雲,周圍頓時暗淡下來,周圍沒有人,飛虹在家看家,耳朵裡只聽見瀑布的聲音,嘩嘩、嘩嘩。一股從未有過的害怕感覺朝她襲來,蘇嬈娘蹲在岸邊,把頭埋在膝蓋,低低地哭了起來,要是他出了事,怎麼辦、怎麼辦?

  兩人短暫的相處,此時回憶起來竟滿滿都是他的好,他的體貼、他的包容、他的細心……兩人成親一個多月,她都不許他睡床,而他居然沒有一句怨言,若是換成其他男人,恐怕她早就被休了吧。

  人總是要到失去的時候才會省悟嗎?為什麼之前她一直不肯承認他的好呢?她總是嫌棄他,嫌棄他窮、嫌棄他不夠風趣,為什麼她就是不願意承認呢?他若是不在了,她到哪裡再找這麼襟懷寬廣的男人去。

  一隻砂缽大的拳頭伸了過來,蘇嬈娘抬起頭,傻傻地看著從水裡冒了個頭出來的男人。

  「給。」傅天佑示意她看。

  蘇嬈娘面無表情地看看他,又看看他的拳頭。

  他緩緩伸開左手,一條三指寬的銀魚正不安地在他手中掙扎,小魚的兩側有金色的線,尾巴尖是淡淡的黃色,看起來漂亮極了。

  傅天佑突然一怔,不對,她眼圈發紅,還一直在抽抽噎噎的……她在哭?為什麼?

  蘇嬈娘一手將那魚拍飛,大哭了起來,「傅天佑,你這個大壞蛋!你、你……你嚇死我了,嗚嗚嗚,要是你有什麼事,要是你有什麼事……」她哭著重複了半天,卻再也不說下去了。

  傅天佑傻傻地蹲在水裡守著她,想安慰她卻又不知從何說起,想了半日才憋出一句話,「我、我不會死的,我、我閉氣能憋一刻鐘。」蘇嬈娘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她忽然站起身,頭也不回地往家走。

  傅天佑連忙爬起來追過去,「娘子,嬈娘,你、你怎麼生氣了?」

  「我管不著你。」蘇嬈娘火大了,念叨了起來,「水性好也不是這麼顯擺的,水底下多少水草絆人,你當你現在還是孤家寡人一個?你要是出點什麼事我怎麼辦?我都不認識出山的路,恐怕……」她一句話沒說完就哎喲了一聲。

  原來她只顧著數落他,卻不曾留意足下有塊尖銳的石頭,腳下一滑就朝著地下摔去。

  傅天佑及時地托住了她,她觸到了他因為長時間潛在水底而變得冰涼的軀體。

  「你看看你,渾身都是冷冰冰的,著了涼怎麼辦?」蘇嬈娘忘了先前的事,開始指責他不夠愛惜身體來,「現在年紀輕輕的你不好好保養身體,將來和我爹似的,變成了老寒腿你就快活了是不是?我問你,你帶了衣裳來換嗎?就這麼跳下水,你是不是就打算穿著這身濕衣服回去了……」她的念叨對傅天佑來說猶如天籟之音一般。

  他含著笑,把她扶到了一邊,又拾了起柴火過來,在礁岸邊生了火,先抱了塊平滑的大石去水灘邊洗凈,又將大石抱回來放在火堆旁,跟著才將他的衣物褪得只剩下一條褻褲。

  然後又去折了好些蘆葦條過來編成好幾個簡易的篩子。

  他在忙碌的時候,蘇嬈娘也沒閒著,她把他脫下來的濕衣裳拿到岸邊洗了洗,用力地擰乾了,然後用他撿回來的樹枝架成三角架,把他的衣裳搭在架子上用火烤著。  

  無事可做,蘇嬈娘便盯著傅天佑。

  只見他在水邊閒閒地走來走去,不時地彎下腰去撈一撈什麼的,然後就捧著先前他用蘆葦條編的篩子走到了一邊,蹲下來忙了起來。那邊忙得差不多了,他又走回水灘邊再收一個篩子回來。

  忙了大半日,他跑去摘了片大葉子,把他收拾好的東西小心翼翼地捧住了,朝蘇嬈娘走了過來。

  蘇嬈娘好奇地看著他把那些東西全部都攤到了靠近火堆旁的那塊平滑大石頭上,直到這時她才恍然大悟,噢,原來他把這塊平滑的大石頭當成了平底鍋。先前他一直蹲在水邊忙活其實是把用蘆葦條篩子網住的小魚全部都掐頭去尾地清理乾淨又洗好了,這會把處理好的小魚一一貼放在已經被篝火烤得發燙的石頭上,頓時發出了滋滋的響聲。

  蘇嬈娘還是頭一回遇到這樣的事,不由得傻坐在一旁,也不知自己能幫他什麼,傅天佑卻已經跑開了。

  沒過一會,他又跑了回來,她定睛一看,原來他摘了些漿果回來。蘇嬈娘歪著頭看著傅天佑將那些紅色、黑色的漿果用手指輾碎,灑在了小魚堆上。這是調味果?她好奇地猜想著。

  這時傅天佑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扔出了一塊石頭,蘇嬈娘被他嚇了一跳,回過神來的時候,也不知是什麼東西在不遠處不停地撲騰著。

  他走過去把那東西撿了回來遞給了蘇嬈娘,她不明所以地接過來一看,竟然是只叫不上名的美麗小鳥,難得的是,那小鳥竟然毫髮無損,只是其中一隻翅膀被傅天佑給彎折了起來,所以不能飛翔。

  蘇嬈娘從不曾這樣近距離地見過如此美麗的小鳥,她又興奮又好奇,逗弄著小鳥玩了起來,一會摸摸它,一會又遞幾個傅天佑摘來的漿果讓它吃。可小鳥卻十分惶恐,只是拚命地掙扎著,不願意吃東西。

  在蘇嬈娘和小鳥玩的時候,傅天佑已經把石頭上的小魚給翻了一遍,又塗抹上了一層漿果泥。

  蘇嬈娘嗅到了香甜誘人的氣味,不由得頻頻朝他那邊側目。

  傅天佑一笑,「再等一會,很快就能吃了,你一定沒吃過。」他俊朗的笑容讓她覺得有些羞赧,不由得哼了一聲,說道:「稀罕嗎,你做的吃食能吃?哪一樣不是死鹹死鹹的。」傅天佑笑笑,沒說話。

  蘇嬈娘倒是想起來了,她們這是在外頭呢,哪來的鹽啊。她突然意識到,他常常不說話,實在是因為很多時候都是她在無理取鬧,而他其實是一直在縱容她的。

  傅天佑又跑了一遍河邊,回來的時候帶了幾片洗乾淨的圓葉片和折成如筷子般長短的細樹枝,蘇嬈娘知道那肯定是用來當盤子和筷子的。

  果然傅天佑用筷子把石頭上已經烤熟了的小魚扒拉到圓葉片裡,又小心翼翼地遞給了她。她接了過來,迫不及待地挾起一條小魚吃了起來。

  呃,好好吃!小魚只有半截小指的長度,難得的是一點也不腥,魚肉嫩嫩的,又被烤得脆脆的,一口咬下去,脆脆的嫩魚骨混著酸酸甜甜的漿果醬,簡直太好吃了。

  看自家小娘子像隻小松鼠一樣捧著葉片,鼓著腮幫子不停地咀嚼,傅天佑便知她是喜歡的,他看著她微微地笑,不自覺地就將大部分的烤魚堆進了她的圓葉片裡。

  不知不覺的,蘇嬈娘就吃撐了,傅天佑還不覺飽,便又去撈小魚。她閒著無聊,索性除去了鞋襪坐在大石上,將自己那雙秀氣小巧的白嫩腳丫子伸進了清涼透澈的水中,一下又一下地踢著水玩。

  不多時,傅天佑也吃飽了,便招呼蘇嬈娘回去。

  蘇嬈娘犯了難,她要怎麼回去呢?她的腳是濕的,如果在這裡穿好鞋襪再走回去豈不是連鞋襪也濕了。想了想,她朝傅天佑揮了揮手,「欸,你過來背我呀。」傅天佑走了過來看了看她白嫩、小巧的腳,又看了看她小心翼翼放在一邊的鞋襪,他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擔憂。這點子事對他來講當然不算什麼,可他的視線卻停留在她那如蓮花般白嫩、小巧的玉足上。她的腳怎麼就這麼好看,而且還秀氣,不如他的一隻手掌大。

  「喂,傅天佑,你聾了啊,我在跟你說話。快背我過去,我的腳洗得可乾淨了,別弄髒了我的腳……啊,你幹什麼?」蘇嬈娘一句話還沒說完就驚呼了起來。

  原來他已經彎下腰抱起了她,並帶著她朝岸邊走去。

  蘇嬈娘窩在男人懷裡,羞得滿面通紅,他他他除了下身穿著的一條短褲之外,都是裸著的好不好,而且他身材高大,她被他抱在懷中,眼睛正好看到了他左胸上的那粒紅色茱萸,他肌肉賁張,強壯的胸大肌鼓鼓囊囊的,還散發出源源不絕的熱傳到了她的身上。

  傅天佑也覺得有些不妥,也不知怎麼的,他抱著懷裡的娘子,就捨不得放她下來了。

  她小巧玲瓏,又香又軟,一雙漂亮的眼睛水汪汪地看著自己……他鬼使神差地就朝她湊了過去,兩片冰冷又哆嗦的唇貼上了她柔嫩的面頰。

  蘇嬈娘渾身僵硬,屬於男人的氣息將她完籠罩住了,她像隻被煮熟的蝦子般蜷縮在男人的懷裡,面頰上被他輕啄過的地方開始酥酥麻麻地發癢,似乎一直癢到了她的心裡去,她不禁抬起頭看向他。

  正好他也看著她,眼神亮晶晶的。

  傅天佑心裡快活得快要炸開了,他剛才正大光明地香了她一下,她、她沒生氣也沒拒絕,所以說,她、她其實已經接受了他?哎,他怎麼這麼笨,應該早一點試探她的,害他這個有娘子的人卻打了這麼久的光棍。

  傅天佑忍不住又朝她湊了過去,這一次蘇嬈娘說什麼也不讓了,她死命地用她那嫩細的胳膊抵住了他強壯的胸膛,紅著臉搖著頭,直道,「不要、不要,回去,我們、我們回去……」

        傅天佑先是一怔,繼而大喜,「好好好!我們回去,回去再、再……」蘇嬈娘漲紅了臉,恨恨地白了他一眼,卻又被他含笑的眼神給羞得面更紅了。

  他單膝跪在她的面前,用自己已經被烘得半乾的衣裳仔細地擦乾了她的蓮足。按說她的腳乾了就該穿好鞋襪了,可他卻心猿意馬地握著她秀氣小巧的腳,怎麼也捨不得放手。

  蘇嬈娘見他一直把玩著自己的腳,早就已經羞得抬不起頭來。

  可她眼睛的餘光卻也假裝不經易地看著,他的手真大呀,她雪白、秀氣的蓮足躺在他寬大的麥色手心裡像件精緻的玉石雕刻似的,她低著頭咬著嘴唇,面紅紅的。

  看著時間也差不多了,傅天佑替蘇嬈娘穿好了鞋子,不顧她的反對,將她負在背上,兩人又慢悠悠地往家裡趕。蘇嬈娘趴在他的身後,將自己的臉貼上了他的後背。他的後背好硬好結實啊,熱呼呼的,她還能聽到他強而有力的心跳聲音,慢慢的,蘇嬈娘就昏昏欲睡起來。

  傅天佑突然輕喊了一聲她的名字,又把她放在了一塊山石上讓她坐著。蘇嬈娘不明所以地睜大了眼睛。

  她看到他突然爬上了大樹,還朝她伸出了手,「嬈娘,快上來。」

  「怎麼了?什麼事啊?」她迷迷糊糊地問道。

  傅天佑更是著急,「先別問了,你先上來,拉住我的手。」蘇嬈娘也沒想太多,下意識地就朝他伸出了手。

  她被傅天佑拉上了大樹,然後他還用隨身的繩子在樹幹上套了一個結,讓她抓牢了。

  又對她說:「待會無論如何也不要下來。」說著,他躍下了樹。

  蘇嬈娘莫名其妙,直到她看到了一頭黑熊,隔得老遠她也能看到黑熊眼中的凶光以及嘴角淌出來的涎汁。

  「啊!」她驚呼了一聲,然後自己摀住了自己的嘴,倒抽了半口涼氣,「喂,傅天佑、傅天佑,快上來,快上來躲一躲啊……」她小小聲叫道。

  傅天佑沒理她,他與黑熊已經呈現出對峙的局勢,黑熊朝著他吼叫,傅天佑手裡則拿過一條隨手撿的木棒,那木棒上還帶著新鮮的枝條。

  只見他用腳尖一踢,一塊石子高高飛起,落在了不遠處,黑熊應聲回頭查看,傅天佑立刻揮著木棒衝了過去。

  蘇嬈娘心驚膽顫地抱著樹幹,樹下慘烈的一幕她壓根就不敢看,卻又擔憂著傅天佑的安危而不得不看。

        幸好傅天佑在與黑熊博鬥時幾乎全程都是傅天佑佔了上風,此時黑熊面朝下撲倒在地,傅天佑正騎坐在它身上用手中的木棒狠狠地擊打著它的頭,那木棒被打折之後,黑熊仍在掙扎,傅天佑就舉起了砂缽大的拳頭,繼續一拳一拳地擊打。

  也不知過了多久,樹下漸漸變得平靜了起來,而蘇嬈娘已經陷入了呆滯,原來傳說傅天佑能赤手空拳打死一頭熊,這是真的?只是這場面實在太驚心動魄。

  黑熊已經不動了,傅天佑也躺在黑熊的身邊,一動也不動。

  方才他用最後一丁點力氣朝著飛虹吹了聲口哨,這是他平常用來叫飛虹的哨音,也不知正在家裡看守門戶的飛虹能不能聽到,飛虹可一定要來啊,不然這荒郊野外的,他已經脫了力,身邊又有頭熊屍,指不定就招來什麼猛獸,他死了不要緊,但蘇嬈娘是不可以有事的……他的意識越來越渙散。

  「傅天佑?喂,傅天佑。」蘇嬈娘坐在樹上喊了他幾聲,見他一直沒答應,不由得擔心了起來。可她不會爬樹,又一個人孤零零地待在樹上不知如何是好。

  最終,她鼓起勇氣抱著樹幹慢慢地滑了下來,飛奔到傅天佑的身邊,「傅天佑,傅天佑你怎麼樣了?」蘇嬈娘蹲在傅天佑身邊,驚恐萬分地叫了起來。她確定他應該沒死,因為他軀體溫熱,而且還在微微地喘著氣。

  半晌,傅天佑才微微睜開眼,氣若游絲地說了幾什麼,蘇嬈娘俯下身子,用自己的耳朵貼近了他的嘴,才聽到他說:「嬈娘,別害怕,我、我很快就好了。」說完,他就閉上了眼睛,任她再怎麼叫喊都一動也不動了。

  蘇嬈娘含著眼淚坐直了身體,惶恐又無助。

  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下來,四周樹影幢幢,蘇嬈娘驚恐萬分,任何一丁點的風吹草動她都害怕。她不由自主地就撲進了傅天佑的懷裡,嚶嚶地哭了起來。

  也不知哪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音,蘇嬈娘一驚,她抬起頭四處看,一個火紅的影子突然從草叢裡跑了出來,朝著她的方向衝來。

  「飛虹。」蘇嬈娘欣喜地叫了起來。

  火紅的小狐狸矮身湊了過來,先是蹭了蹭蘇嬈娘,又用尖尖的小鼻子嗔了嗔傅天佑的鼻子,沒過一會,飛虹就走了。

  「欸,飛虹、飛虹……」蘇嬈娘喊了小狐狸幾聲,可四周卻再一次變得安靜下來。這小混蛋,養不熟的白眼狼!蘇嬈娘暗罵了一聲。

  傅天佑的身體略微動了動,似乎有了蘇醒的跡象,蘇嬈娘連忙搖晃了他一下,「傅天佑、傅天佑,你怎麼樣了?」

  「水……」他翻來覆去地念叨著水,她急得要命,這荒郊野外的,天都已經黑了,她上哪去給他找水?

  很快,小狐狸飛虹回來了,嘴裡還叼著一截樹枝,蘇嬈娘定睛一看,那樹枝上還掛滿了紅色的漿果,倒和傅天佑先前用來拌烤魚的那種漿果很像。她大喜,贊了飛虹一聲乖,伸手摘下了鮮嫩多汁的漿果朝傅天佑的嘴裡塞去。

  傅天佑也不知是陷入了昏迷還是勞累過度,一直閉著眼睛,蘇嬈娘喂他吃點漿果,他卻張開了嘴吃下,停停嚼嚼的,不過吃了十幾粒就停了下來,發出了均勻的鼻息。

  蘇嬈娘探了探他的額頭,發現他並沒有發燒,也似乎並沒有受傷的跡象,這才放下了心,她抱著毛皮油光發亮的小狐狸窩在傅天佑的身邊打起了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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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7 09:23:31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天濛濛亮的時候,蘇嬈娘才被窸窸窣窣的聲音給吵醒了,她一緊張,睜開眼睛就看到了傅天佑,他正在大樹上也不知在幹什麼。

  蘇嬈娘鬆了一口氣,隨即一顆心又提上了嗓子眼,不由得大叫了起來,「喂,傅天佑,你幹什麼?快下來。你、你昨天有沒有受傷?」

        傅天佑被她嚇了一跳,哎喲了一聲,失足滾在了地上。

  蘇嬈娘連忙奔了過去扶起他,「你要不要緊?到底哪受傷了?」傅天佑搖了搖頭。

  看著他喘著粗氣卻沒力氣的樣子,蘇嬈娘當然不相信他沒事,可一連問了好幾遍他到底哪不舒服、哪受了傷,他也不說。

  最後蘇嬈娘只得當了他的拐杖,吃力地扶著他,兩人一瘸一拐地回到家中。

  不得不說,回到家中以後,蘇嬈娘算是鬆了一口氣,她也顧不上害羞什麼的,讓他脫了衣裳一看,除了肘部、膝蓋有些刮蹭傷之外沒什麼傷口啊,難道說他受的是內傷?

  蘇嬈娘的臉色一白,看著他又哭了起來,「傅天佑,你、你到底傷哪了?你不要死,我、我害怕。」傅天佑的臉色不太好,躺在床上弱弱地說了句:「嬈娘,我沒事,我不會死的,你先讓我睡一會。」蘇嬈娘一聽,更傷心了。以前她聽村裡的老人們說,多少人受傷或者病重的時候都說自己想睡覺,結果啊,睡下去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不要、不要,傅天佑,你不要睡覺,你陪我說話,陪我說話嘛。」可傅天佑已經沉沉地閉上了眼,她緊張地看著他,害怕他出事,卻又不知道要怎麼辦才好,他們住在人煙稀少的山上,也不知去哪找大夫,她甚至連個商量的人都沒有。

  蘇嬈娘嗚嗚地哭著,出了房間去廚房裡燒了一鍋熱水,她替傅天佑用熱水擦了一遍身子。他勉強醒了過來,睜眼看了看她,又昏睡了過去。

  她又去熬了一鍋稀稀的米粥,用小勺子一點一點地喂他吃,他倒也會張嘴吃,吃了大半碗又昏睡了過去。見他能吃能睡,喊他他也有點意識,蘇嬈娘放下了大半顆心。

  入了夜,她也沒捨得吵醒他,就翻出了鋪蓋,自個睡地鋪。

  直到真正躺在地上,她才知道打地鋪有多難受,地面又涼又硬還不平,躺著特別難受,出氣都覺得不順暢。

  她擔心傅天佑,又睡得不舒服,折騰到半夜也沒睡著。後來蘇嬈娘實在受不了了,只得又從地上爬了起來,上了床依偎著傅天佑淺淺地睡了。

*             *             *

  醒來的時候,蘇嬈娘發現自己躺在傅天佑懷裡,頭枕著他的肩膀。

  她一驚,心想自己是不是弄傷了他,連忙就要起來查看。

  「別動。」傅天佑的聲音從她頭頂傳來,低沉地帶著些微的啞,像軟刷輕輕刷過心房,帶著股酥酥麻麻的感覺,蘇嬈娘不敢動彈,乖乖窩在他懷裡,身體卻十分僵硬。

  「嬈娘、嬈娘……」傅天佑用下巴摩挲著她的頭頂,軟綿綿地喊著她的名字,鼻音有些重,聲音也有些軟。

  蘇嬈娘不忍心推開他。先不說他有傷在身了,他還是她的夫君呢,抱一下又怎麼了。

  傅天佑伸手握住她的手,將她圈進懷裡,讓她的後背與他的前胸完全貼合。

  蘇嬈娘不習慣與人如此接近,忍不住掙扎了一下,立刻聽到了傅天佑喉嚨裡發出的悶哼聲音。該死,忘記他有傷在身了。蘇嬈娘暗罵自己,乖乖地不敢動了。

  傅天佑握著她的手,拇指在她手心裡輕輕摩挲,有些癢,蘇嬈娘卻不敢掙扎,內心的小人激烈地爭執著,一個讓她推開他,一個讓她憐惜他,她緊張得都快爆炸了。

  傅天佑把頭埋到她的頸窩嗔著她的馨香,粗重的呼吸擂鼓似的響在她耳邊,乾燥發燙的唇不時輕觸她耳後敏感的肌膚。

  他的手開始不老實,沿著手背往上移動,指尖撥開她的頭髮露出雪白的頸項,滾燙的嘴唇印了上去,輕輕吸吮。

  蘇嬈娘的頭皮發麻,緊張得心臟狂跳,她有種預感,有什麼事要發生了。

  見她沒有明顯反對,傅天佑越發得寸進尺,他一寸一寸地親吻她的脖頸,然後含住她的耳垂,用牙齒輕輕噬咬,又酥又麻的感覺讓她很害怕,扭著頭想避開這種陌生的感覺。

  傅天佑摟著她不讓她動,還伸出舌尖輕輕在她耳廓裡舔,像是在品嘗最美味的糖塊一般珍惜又眷戀。

  蘇嬈娘越發感覺自己像片桑葉,被傅天佑這條蠶肆意啃食著,連那沙沙的啃噬聲都聽得清清楚楚,卻苦於無力逃脫,她渾身發軟,臉上身上冒出了細密的汗珠。

  傅天佑的主動得不到回應,令他越發不滿足,他翻身壓在她身上,紅通通的眼睛直楞楞地看著她。他的眼神很可怕,像是要吃人一般,蘇嬈娘感到害怕,想要逃。  

  「嬈娘,給我,嬈娘。」他可憐巴巴地軟語相求。

  「給、給什麼?」蘇嬈娘緊張地握緊了雙拳,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你,我想要你。」

        蘇嬈娘結結巴巴地張口,「我,我在啊,怎麼給、給你?」

        傅天佑用唇封住了她的話,他很渴,而她很甜,他擁住她,不停地汲取她的香甜。

  蘇嬈娘很害怕,牙關緊咬,她總感覺自己好像要失去什麼了。

  傅天佑覺得不夠,還不夠,他還想要更多更多。

  蘇嬈娘快要不能呼吸了,她不由自主張口呼吸,卻被傅天佑趁虛而入。他與她在彼此口中糾纏拉扯,你來我往、你進我退、你追我逐,戰鬥纏綿而激烈。蘇嬈娘不知道傅天佑這麼厲害,她渾身發軟、頭腦發暈,快要抵抗不住了。

  而傅天佑越戰越勇,他憋了多時的慾望衝破了阻隔,勢不可擋地滾滾而來,他想停也停不下,更何況他並不想停。他一邊親吻她,一邊伸手去解她的衣帶,他想與她肌膚相貼,她像塊美玉,靠近她讓他感覺很舒服。

  不知不覺間蘇嬈娘發現自己竟身無寸縷,而傅天佑正瞇著鳳眼俯視著她,目光肆無忌憚地盯著她,她忍不住伸手去擋住胸前的春光。

  傅天佑一把捉住她的手,將她的雙手禁錮在身體的兩側,然後俯下身一寸一寸地親吻她的身體,從脖頸一路向下。

  他的嘴唇像火把,每親吻一處便落下一點火星,點點火星漸成燎原之勢,將她焚燒。

  他分開了她嫩細白晰的腿,她那未經人事的玉門關便完美無瑕地展現在他的面前。

  他胯下的巨龍已經等不得了,傅天佑勉強控制住自己殘存的理智,哆哆嗦嗦地吻向她雪白的小腹、飽滿的玉峰,惹得蘇嬈娘嬌喘吁吁,香汗淋漓。

  心底有種奇怪的渴求,教她忍不住想要迎向他,蘇嬈娘又是抗拒又是渴求,兩條玉臂不由自主地就攬上了他的頸脖。

  傅天佑大喜,扶著怒意昂然的巨大龍根一點一點地擠入她的玉門關,當那龍根搗去象徵貞潔的嬌弱屏障時,蘇嬈娘忍不住嚶嚶地哭了起來,那種疼痛讓她委屈又難受。

  「傅天佑,啊!夫君,疼、疼,不要……」她受不住了,哭著求傅天佑快停下。

  傅天佑哪裡停得下來,她那溫暖緊窒的小穴緊緊地包容著他,他無師自通地掌握著律動的節奏,而那洶湧澎湃的滔天快感已經讓他失去了理智。

  他的呼吸陡然急促起來,動作也快了起來,蘇嬈娘感覺自己快要暈過去了,「嗚嗚嗚……夫君、夫君,快停下……疼、疼……」最緊要的關頭,傅天佑忽然將她抱得很緊很緊,在她耳邊發出滿足的喟嘆。

  釋放過後,傅天佑仍然不捨得鬆開她,便擁著她,親吻著她臉上的淚水和汗水,輕言細語地同她道歉,安撫她。蘇嬈娘太累了,哭著哭著便睡著了。

  蘇嬈娘再次醒來是被傅天佑弄醒的,他食髓知味,剛醒來便又開始親吻她,她像是最美味的糖果,讓他垂涎,讓他情不自禁。

  可一想到那種撕裂的痛,蘇嬈娘就害怕,她推拒著他,著急地嚷嚷道:「不要、不要,疼,還疼著呢。」她的聲音軟軟的、柔柔的、嬌嬌的,像最甜最甜的糖,甜得傅天佑的心都快要化掉了。

  他低聲哄她,「乖,這次不會痛了。」

  「唔嗯,不要……」蘇嬈娘渾身綿軟,連拒絕的話都像是在撒嬌。

  傅天佑雖應了她,卻一直吻個不停。他很喜愛她胸前豐盈的雪團,更愛玉峰頂上的兩點茱萸,舌尖一直在那裡流連不去,輕輕重重的力道纏纏綿綿地逗弄,讓蘇嬈娘沒有絲毫反抗之力,軟在那裡任他為所欲為。

  第二次他似乎懂得了控制,無論速度還是力度都控制得剛剛好,蘇嬈娘感覺沒第一次那麼難受了。

  這一次比上一次更加綿長而持久,到結束的時候,兩個人都累到不行,互相擁著沉沉睡去。

  直到日頭偏西,蘇嬈娘才醒來,肚子餓得咕咕叫,蘇嬈娘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傅天佑倒是生龍活虎起來,他親親她,起身下床去廚房熱飯。熱好飯,傅天佑端了水過來給她洗漱擦臉,把她抱到凳子上坐下,把被褥都換了,又燒了熱水倒進浴桶,還在桶裡放了些止血化瘀的草藥,讓蘇嬈娘坐在浴桶裡泡澡。

  蘇嬈娘軟綿綿地坐在浴桶裡,看著他精神抖擻地忙來忙去,心中十分不平,她覺得自己被騙了,傅天佑這個大騙子,昨晚還一副快要死了的樣子,才過了一夜就生龍活虎起來,要說不是裝的誰信啊。

  床褥上點點落紅,鮮紅刺目,難怪昨晚她會哭。傅天佑有些內疚和自責,他決定以後要對她更溫柔些。

  換完乾淨的床褥,傅天佑侍候著蘇嬈娘回到床上,端著碗喂她喝粥。

  蘇嬈娘渾身痛,動一下都痛,完全沒有胃口。傅天佑溫言道歉,哄孩子似的哄她吃飯。

  「大騙子。」蘇嬈娘噘著嘴,氣哼哼地扭頭不吃。

  傅天佑尷尬地咳嗽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解釋道:「我真沒騙你,你看,我確實沒受傷。」

  「你既然沒事了,幹嘛、幹嘛那副樣子,嚇了我一跳。」蘇嬈娘回頭瞪他,漂亮的眼睛紅紅腫腫的,委委屈屈的模樣。

  「我主要是脫了力,睡上一兩天就沒事了。」傅天佑低聲說道。

  蘇嬈娘想哭了,「你脫了力?你欺負我的時候可沒看出來你脫了力。」再說了,你欺負一次就夠了,為什麼還要接二連三地欺負我,還沒完沒了了呢。可這些話太羞恥,她說不出口。其實她心裡也明白,他就是見她心軟了才能得逞的,分明就故意挑逗她的,哼,壞蛋。

  傅天佑面一紅,「嗯,是我不對,對不起,以後我會輕一點。」聽了他的話,本來一肚子委屈的蘇嬈娘又忍不住面紅耳赤起來,她咬著嘴唇側過身小聲地哭泣,面上的羞意、身上的痛、心裡的委屈讓她身心倶疲,哭著哭著便又睡著了。

  見她楚楚可憐的模樣,傅天佑十分內疚,也怪他沒把持住自己,才會不顧及她的破瓜之痛,接二連三地要了她。他讓她這麼難受,會不會對他心生厭憎?傅天佑看著她小小的背影,嘆了嘆氣,轉身走了出去。

  直到蘇嬈娘沉沉睡去,他才召來飛虹看家,他則去了黑熊藏屍的地方。黑熊全身都是寶,難得的是,那黑熊死於他的拳頭之下,皮毛是沒有損傷的,應該能賣個好價錢,他得快快把黑熊弄下山去賣了,才好回來照顧他的小娘子。

  蘇嬈娘昏昏沉沉地睡著,也不知過了多久,醒來時屋裡點著昏暗的油燈,男人正趴在她的床前,頭髮披垂著,遮去了他大半臉,卻露出線條優美的下巴和高挺筆直的鼻樑。

  哼,大騙子。蘇嬈娘不想理他,想要翻身時才發現自己整條胳膊都被他抱著。這人真是……蘇嬈娘抽了抽胳膊,沒抽出來,反而被他抓得更緊了。

  先前還不覺得的,這麼一動彈,她頓時覺得整條胳膊又麻又癢起來,像是有許多螞蟻在噬咬一般,特別難受。

  傅天佑已經警醒了,「嬈娘,你醒了?」他抬起頭,揉了揉澀沉的眼皮,啞聲問道。

  蘇嬈娘看到他臉上有一塊紅紅的印子,像塗了一層胭脂,還一副努力想讓自己儘快清醒過來的模樣,實際上卻懵懵的,像個無辜的小孩,這副模樣與平日里凌厲勇猛的他完全不同,強烈的反差讓蘇嬈娘有一瞬間的失神,面前的這個男人是她的夫君傅天佑嗎?

  再一想到他可把自己給欺負慘了,蘇嬈娘嘟著嘴,不滿地瞪他,嗔怪道:「手,我的手啊。」傅天佑如夢初醒,他哦了一聲鬆開了她的手,可看著她紅撲撲的面龐,還有那嬌媚慵懶還帶著些惱怒的模樣,又有些戀戀不捨起來。

  過了好半天,他才想起一件事,連忙問道:「你餓不餓?」咕嚕、咕嚕、咕嚕嚕……傅天佑話音剛落,蘇嬈娘的肚子就咕咕叫了起來。

  奇怪,她怎麼這樣餓,好似幾天都沒吃過飯一樣?她吞了吞因飢餓分泌出來的口水,看著他露出了渴望的眼神,忙不迭地直點頭。

  傅天佑轉身快步走了出去,沒過多久他就捧了個大碗進來。 

  蘇嬈娘很敏感地聞到了熟悉的食物香氣,不由得奇道:「雞肉蛋花粥?」傅天佑坐在床前,用勺子攪拌了一下濃粥,蘇嬈娘借著昏暗的燈光一看,果然是雞肉蛋花粥,被熬得濃稠如漿的潔白米粥上還灑著幾截翠綠的香蔥段。

  她驚訝地看看那碗粥,又看看他,不可思議地問道:「這、這是你熬的粥?」傅天佑點點頭,他笨手笨腳地拿了勺子想要喂她吃,卻被拒絕了。

  雞肉蛋花粥有點燙,蘇嬈娘一邊吹涼,一邊慢慢地吃著,只覺得鹹淡恰到好處,蛋香可口,雞絲已經被熬煮得快要化掉了,而味鮮濃香,入口綿綢,實在讓人慾罷不能,她一口接一口的,不知不覺便將一大碗雞肉蛋花粥給吃完了。

  「還有嗎?」蘇嬈娘舔了舔嘴唇,歪著腦袋看著傅天佑,眼神亮晶晶的。

  傅天佑看著她可愛的模樣,笑著點點頭,他轉身去了廚房又給她盛了一碗雞肉蛋花粥。

  兩大碗香濃軟糯的雞肉蛋花粥下了肚,蘇嬈娘只覺得渾身暖融融的,舒服極了,直到這時,她才想起來,「欸,你、你怎麼學會熬粥了?」她好奇地問道:「以前你煮出來的雞湯簡直可以直接當鹽用了,怎麼這次味道這樣好?」傅天佑小麥色的俊美臉龐有些微微的發紅,「你這一睡就睡了一天一夜,我又喊不醒你,只好下山去問了岳母,岳母教我熬雞肉蛋花粥給你。我、我怕鹽放多了,就試了好多回……」說著,他的聲音越來越小,「其實、其實這已經是第三鍋雞肉蛋花粥了,前頭兩鍋還是太、太鹹了。」

        蘇嬈娘一楞,她已經昏睡了一天一夜了?怎麼會這樣?等等,她瞇著眼睛問他道:「你、你下山找我娘了?」

        傅天佑老老實實地點了點頭。

  蘇嬈娘頓時覺得整個人都有些不好了,傅天佑為人質樸單純,平時又不喜言語,她實在不敢想像他到底是怎麼跟自己的娘討主意的,「你找我娘做什麼?」她結結巴巴地問道。

  傅天佑不好意思地紅了臉,「我先把熊拖下山給賣了,可回到家你還沒醒,我叫你你也不應,沒法子,我就又下了山去找岳母去了。」其實是他擔心自己把蘇嬈娘弄傷了,又不知道要怎麼辦,只得求助岳父、岳母,當然啦,那些話他是說不出來的,只是結結巴巴地說蘇嬈娘身子不舒服,沒胃口吃不下東西。

  蘇父一頭霧水聽不懂,可蘇母卻心思細膩,從他面紅耳赤、語焉不詳中略微猜到了些,不由得又是尷尬又是欣慰的。尷尬的是,想不到他會如此在意這樣的事情,還專門跑家裡來問。欣慰的是,這兩個小冤家總算是修成正果了。

  當下,蘇母便假意隨便嘮了幾句話,有意無意把自家閨女愛吃的、愛玩的都講給他聽。

  傅天佑聽得十分仔細,用心記在了心裡,沒一會便告辭了。走的時候,蘇母又送了他一小缸豆腐乳,說是蘇嬈娘愛吃。

  蘇嬈娘頓時臉紅耳熱,她忍不住伸出手捧住了自己的臉,天吶,這個笨蛋,他該不會大嘴巴地把昨晚的事情講出去了吧!天吶、天吶,她沒臉做人了,太尷尬了。

  「笨蛋、笨蛋。」蘇嬈娘羞得忍不住攥起了拳頭,恨恨地捶打起被面來,「你怎麼一點藏不住事,什麼話都要講,現在好了,丟人丟到家了。」傅天佑看了看她小巧的粉拳,眼神柔和,低聲說道:「放心,我、我什麼都沒說,就陪他們聊了會天,然後問了問雞肉蛋花粥怎麼煮,就回來了。」蘇嬈娘橫了他一眼,心道大約也只有你以為是這樣簡單。

  見她粉面含羞又氣惱的小模樣,傅天佑的心軟得都快要化掉了,蘇嬈娘則又羞又惱,只得祈禱爹娘什麼都猜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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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7 09:23:57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現在其實是半夜時分,蘇嬈娘既然已經吃飽了,也該歇息了。傅天佑收拾了碗筷,先照著她往常的習慣,去倒了杯浸了薄荷葉的開水過來,晾得半涼才遞給她,讓她漱口,然後又打了熱水進來侍候她凈面洗腳。蘇嬈娘肚裡飽飽的,身上暖暖的,再用溫水擦了擦臉和脖子又泡了腳以後,感覺好了許多。

  傅天佑收撿好東西,也準備休息,他像往常那樣自己主動去床腳抱了被子,準備打地鋪。

  蘇嬈娘看著坑坑窪窪的地面,咬了咬嘴唇,要不要讓他上床來睡呢?

  她嘴裡還殘留著薄荷香氣的溫水,想著娘的囑咐,再想想他的細心,蘇嬈娘不由得心一軟,「欸,地上濕氣重,你別打地鋪了。」說完,蘇嬈娘就漲紅了臉,抱著被子往床裡頭挪了挪。

  傅天佑楞住了,一陣狂喜湧上了心頭,他呆呆地抱著被子回頭看她,簡直不敢相信。

  蘇嬈娘生怕他像昨夜一樣折騰得她快要散架,她是真害怕,他壯得能赤手空拳打死一頭熊,可她卻身子嬌嫩,根本受不住他的血氣方剛,「還有,夜裡睡覺的時候,你不許朝著我這面,也不許越過這條枕巾,不然、不然……不然我就惱了你,再不許你碰我。」說著,她紅著臉將枕巾迭成細細長長的一條,放在了床的中間。

  想了想,她又把那條枕巾往他那邊挪了挪,她的地盤大一點,睡著也舒服不是。

  傅天佑連忙接話道:「好好好。」生怕她反悔,他連忙放下了被子,動手解衣裳。

  蘇嬈娘瞪著一雙杏眼,看看他,又把頭轉到了一邊。這人也不知道轉過身去避避,就那麼大刺刺地當著她的面解衣。

  蘇嬈娘雖害羞,可對男人的身體又感到好奇,於是她假裝不在意地隨意打量房間,順便「不小心」地瞄了幾眼。

  這還是她第一次正式打量傅天佑的身體,原來他骨胳勻稱修長,渾身肌肉不軟不肥,緊實有力,肌膚光潤如玉。而他肩膀、胸膛那樣寬闊,腰腹卻十分緊窄,塊塊肌肉壁壘分明、均勻對稱。腰側兩塊肌肉尤其漂亮,順著那兩塊肌肉延伸……蘇嬈娘的臉瞬間燃燒起來,她不自在地扭過頭,不敢再看。

  傅天佑脫完衣裳、褲子,爬上床老老實實地仰面躺著,整個人直挺挺的,絲毫不敢冒犯娘子。

  而蘇嬈娘則因為已經吃飽睡足了,此時睡意全無。她翻來覆去,怎麼睡也睡不踏實,尤其覺得枕頭硬,一點也不舒服。她忍不住撐著胳膊起來把枕頭翻過來,想整理一下再睡,可她一拿開枕頭就發現枕頭下面多了樣東西,那是塊被迭起來的絲綢。

  蘇嬈娘眨巴眨巴眼,先是看了看躺在她身邊閉著眼睛挺屍一般的傅天佑,她又摸了摸那塊輕薄柔滑的絲綢,發現裡頭應該包著個什麼東西。

  小心翼翼地打開絲綢,窗外的明亮月光頓時讓她看清了這樣東西。那是一個翠綠色的玉鐲,通身一汪水綠,潤澤飽滿,入手冰涼,她雖不懂玉,光憑直覺也能感受到這玉的不平凡。

  蘇嬈娘揉了揉眼睛,確定自己沒有眼花,那玉確確實實在呢,尤其是握在手心裡的那種涼和沉的踏實感覺告訴她,這不是夢。

  「喂,你買玉鐲子了?」蘇嬈娘也顧不上身邊的男人到底是真睡還是假睡,一巴掌就拍在了他的被子上。

  傅天佑睜開了眼睛,看著自己的小娘子。他面無表情,其實心跳早已加快了數倍。她喜歡金釵,可他已經買了一支給她了,想著她還沒有玉鐲子,因此就挑了這一個給她。可他也不知道她到底喜不喜歡玉鐲子,倘若她不喜歡,那可怎生是好?

  那一汪綠讓蘇嬈娘很是喜愛,她忍不住伸手把玉鐲套上了自己的手腕。只見她那藕臂似的皓腕嫩白,而玉鐲又通體碧綠,兩種顏色對比鮮明,襯得白的更白,綠的更綠,煞是好看。蘇嬈娘抿著嘴笑,恐怕就連蘇慧娘的嫁妝裡都沒有這麼好的玉鐲子。

  她舉著手將玉鐲對著月光翻來覆去地看,只覺得那翠綠飽滿的顏色越發濃烈,更有幽幽的碧光朦朦朧朧地映在她那白如羊脂的手腕上,越看越好看,也越看越喜愛。

  「欸,好看嗎?」她笑著問傅天佑。

  恐怕十里八鄉的小姐妹們的嫁妝裡都沒有這麼好成色的玉鐲子,這可是她的獨一份,光想著這一點,她就特別高興。

  傅天佑看著她高興滿足的模樣,眼神越發地溫情脈脈,「好看。」他盯著她的臉,由衷地說道。

  「可是你哪裡來的錢買?」儘管很喜歡很喜歡,然而家裡的現狀讓蘇嬈娘從巨大的驚喜裡慢慢回過神來,「很貴吧?」

        傅天佑老老實實地說了聲:「很貴……」

        蘇嬈娘眼珠子一轉,問道:「那頭熊你、你賣了?」見他點了點頭,她越想越不對勁,追問道:「賣了多少錢?總不會一頭熊就只換回了這個玉鐲子吧?」

        傅天佑道:「我還買了豆腐。」豆腐!蘇嬈娘橫著一雙媚眼不滿地瞪著他。

  她突然想起來,就在她和他成親的第二天她催著他下山去給她買線,他回來的時候她其實也就是那麼隨口一說,問他買了豆腐沒有,可他卻神色忸怩,不敢回答,皆因他已經為她花掉了所有的錢,她不過隨口說說的,他便誤以為自己愛吃豆腐?還是說,其實他把她說的話全記在了心裡?只等手頭有了錢,就慢慢地替她掙回來她想要的東西?

  蘇嬈娘咬著嘴唇看著傅天佑,其實仔細想來,他也算是掙錢不少了,隨便進一趟山就能獵些山雞、兔子之類的,就算獵不到獵物,也能撿到不少值錢的山貨。

  但他的花銷也不少,一會給她買支金釵,一會又給她添個玉鐲子的,家裡怎能攢下錢來,她還想要幢新房子呢。

  傅天佑被她看得心裡毛毛的,娘子這是怎麼了?先前明明就是一副得了玉鐲子歡天喜地的模樣,怎麼一轉眼,她就好像生氣了?她嫌這玉鐲子不好看?抑或是嫌這玉鐲子太便宜了?可這個玉鐲子價值半頭熊的價格呢。

  「一整隻熊欸,你、你、你就只換了一個鐲子和一塊豆腐?」蘇嬈娘不敢置信地問道。

  傅天佑如夢初醒,「不、不,還有,還剩了好些錢,我放在床下的瓦罐裡了。熊皮、熊掌都是搶手貨,光是熊膽也能賣上不少錢。」他老老實實地說道。

  蘇嬈娘這才瞇著眼睛笑了起來,「以後咱們家裡的錢都歸我管。」她喜孜孜地說道:「以後啊,家裡花錢都得聽我的。你看你,明明力氣夠大,又會打獵又認識那些個藥材,沒理由這麼窮,可你偏偏就這麼窮,歸根究柢,還是你不會過日子造成的。」她摸著手腕上的玉鐲子,躺在床上念叨了起來,「瞧瞧,我們住在山上,雖然山貨富裕,可要是真正靠山吃山的話,一入冬咱們就要餓肚子了。山林裡的亂石太多了,不像在山下,還能開墾土地出來種莊稼,所以啊,咱們得多積攢糧食好過冬,咱們多撿些山貨,再把兔子和山雞養得肥肥的,那些可都是錢啊……」

        先前娘子說,睡覺的時候不許面朝她,所以傅天佑只好挨著床沿躺著,背對著她。可她的聲音好好聽啊,嬌滴滴的又軟綿綿的,他在黑暗中露出了笑容。聽她興致勃勃地計劃著他們的未來,他也不由得心情激蕩了起來,大聲說道:「山上的老虎、熊瞎子多,想賣錢也不是什麼難事,明日我再進山獵上一頭,保管來錢嘩嘩的,再給你添個金項圈。」

        蘇嬈娘一怔,隨即大怒,蹭地一下就從床上坐了起來,怒道:「你還惦記著老虎、熊瞎子呢,我告訴你,傅天佑,你敢再獵一頭老虎、熊瞎子試試看。」傅天佑也楞住了,怎麼了這是?先前不還好好地在說多攢錢嗎,可是賺錢的方法難道不是獵老虎和熊瞎子?

  靠養兔子和山雞致富?不是他說,家裡養的那幾隻兔子和山雞其實是給她玩的,要真當成食物,他一頓一隻還不夠吃呢。

  「娘子……老虎和熊瞎子更值錢。」傅天佑一邊觀察著她的神色,一邊小心翼翼地說道:「昨日我下山賣熊的時候,還、還有人和我預定老虎來著,說、說一張沒損壞的老虎皮就值一百兩銀子。」

        聽了他的話,蘇嬈娘更是生氣,兩隻纖細的手攥成了拳頭,恨恨地捶起了被子,「一百兩銀子值錢還是你的命值錢?」

        傅天佑傻乎乎地看著自家漂亮嫵媚卻又面含薄怒的娘子,過了好半天他才反應過來,娘子這是在擔心他的安危啊,「娘子、娘子、娘子……」傅天佑只覺得自己的一顆心高興得快要爆炸開來,可他又不知要如何表現出自己內心的歡喜,只得一聲又一聲地叫著娘子。

  蘇嬈娘咬著嘴唇看著他,半晌才用纖纖玉指狠狠地戳了戳他的腦門,「你啊……」

*             *             *

        隔日,直到日上三竿蘇嬈娘才醒,她伸了伸懶腰,從床上坐了起來。

  飛虹甩著火紅的大尾巴在屋裡轉了兩圈就出去了,片刻,傅天佑就端著熱水、漱口用的青竹筒和青鹽進來了。

  她知道他端水進屋是侍候她冼漱的,可這世上,婦人侍候夫君才是天經地義的事,蘇嬈娘可從來沒見過爹爹或者哥哥們誰會趕早起床燒熱水來侍候娘子的。她心裡喜孜孜的,反正他們住在山上,也沒誰看見。

  蘇嬈娘大大方方地在他的侍候下淨了面又漱了口,換好了衣裳,梳好了頭髮,她腳步輕快地出了門。

  呀,山上清新的空氣可真舒服啊,耳邊還有小鳥嘰嘰喳喳地叫,遠處蒼翠的青山被裊裊的白色霧氣所環繞,美得和仙境似的。

  火紅的小狐狸正高高地立在籬笆上,居高臨下地盯著圏裡的兔子和山雞,蘇嬈娘走了過去,撿起了地上的一根胡蘿蔔,伸長了手去逗弄兔子們,「兩天沒見,你們想不想我呀?」兔子們蹦蹦跳跳地過來,瞪著紅紅的眼睛望著胡蘿蔔,長長的耳朵順服地貼在兩側,乖得跟什麼似的。蘇嬈娘將細細長長的脆蘿蔔掰成了幾段扔進圈裡,兔子們立刻圍了上來,用長長的門牙吭哧吭哧地咬。

  傅天佑在廚房裡喊她去吃早飯。

  蘇嬈娘拎著裙擺跑了過去,咦?雖然廚房還是一如既往的老舊,卻被收拾得乾淨又整潔,水缸裡水是滿的,灶後堆放著高高的柴垛,一切看上去都井井有條的。廚房裡的矮腳桌上放著一鍋稀飯,還有一籠蒸好的山藥並幾顆水煮的雞蛋。

  「娘子,你要的豆腐我用井水浸涼在那邊的小水缸裡,中午你自個吃,再不吃可能就要壞了。中午別等我吃飯,我早去早點回。」

        聽著傅天佑的話,蘇嬈娘不禁問道:「你又要進山?」

        他捧著大碗嗤溜嗤溜地喝著粥,點頭道:「你放心,我就是進山去看看能不能撿點蘑菇、野菜回來。」

        蘇嬈娘懷疑地看著他,「看到老虎要趕緊爬到樹上去。」她叮囑道。

  傅天佑嗯了一聲。

  「再遇到熊瞎子,也要爬到樹上去……」說到這,她突然想起來,熊瞎子是會爬樹的,難怪那次她和他遇到熊瞎子的時候他那麼拚命呢,其實依他那麼強健的體魄,如果不想直接和熊瞎子硬碰硬的話,他完全可以順利逃離,是因為有她在身邊,她體力不支也跑不快,遇到熊就只有等死,所以他才會那麼拚命吧。

  蘇嬈娘心裡酸酸的,又有些甜甜的,忍不住放下了碗筷,拿起一顆水煮蛋磕破了殼,剝出肥肥白白的雞蛋放進了他的碗裡。

  「要是再遇到熊瞎子的話,有多快就跑多快。」她繼續嘮叨道:「從今往後,除了自個犯傻掉進了陷阱裡的老虎和熊瞎子以外,咱們不獵那些,別說是山下的人開價開到一百兩,就是一千兩、一萬兩,咱們也不去冒那個險。」傅天佑就愛聽她囉嗦,她給他剝的那個雞蛋已經被他一口吃了,這會正用筷子扒拉著空碗敲得叮噹作響,耳朵卻豎得尖尖的。

  蘇嬈娘嘆了一口氣,又給他添了一碗粥。

  跟著,她站起身找了塊乾淨的白紗布出來,小心地將矮桌上的蒸山藥和水煮蛋包好了,塞進了他的懷裡,「喏,拿著。」

  「娘子,不用,這些你放在家裡當零嘴吃,我進了山就不愁吃喝……」傅天佑笨嘴笨舌地說著,還想把手裡的東西遞還給她。

  她白了他一眼,「我曉得你進了山就不愁吃喝,可這吃的喝的是不是得花時間去弄?你把找吃喝的時間忍下來,就能早一刻回來不是?真是的,連這個也要我來教。」傅天佑捧著溫熱的布包,聽著她的軟語溫言,咧著嘴就笑了起來。

  蘇嬈娘開始收拾碗筷。

  「娘子,我來,我來洗,我洗了碗再進山也不遲。」他連忙將那布包往懷裡一揣,就要去收拾。 

        蘇嬈娘假作不耐煩的樣子攆他道:「好了、好了,你快去吧,洗碗多大的事啊,你嫌我沒手沒腳,還是覺得你家碗貴,我洗不起?」傅天佑訕訕地住了手,他只好將弓箭和柴刀等物收拾好,然後站在廚房門口看著她忙裡忙外,也不知怎的,心中就生出了些許不捨來。

  「娘子,我、我要進山了,你有什麼想吃的嗎?」傅天佑問道。

  這一回,蘇嬈娘警惕地瞪大了眼睛看著他。她的夫君啊,是個實心人,但凡她隨便說句什麼,他也會放在心裡時刻惦記著,總會想了法子替她實現願望,所以說,她還真不能隨便許願,她是說者無心,可他卻是聽者有意。

  想了想,蘇嬈娘才說道,「上回咱們在瀑布旁邊吃的那些小魚挺好吃的,要是不費工夫,你再弄些來,咱們先用柴火炕乾了,吃的時候再下熱油鍋炸酥了,又香又好吃。」傅天佑不住地點頭,嘴裡念叨著,「炸小魚、炸小魚……」

  「那你還不快去。」說話之間,蘇嬈娘都已經收拾好廚房了,他怎麼還不走?

  可傅天佑還就真的捨不得走,萬一娘子還有啥想跟他說的呢?

  「快去啊。」她又催了他一聲。

  傅天佑沒法子,只得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蘇嬈娘在家中做著家務,時不時就摸摸自己手腕上的那個玉鐲子,心中是平靜、篤定和喜悅的,還忍不住抿著唇悄悄露出了笑容。她嫁的這個夫君啊,是個疼人的,她開始佩服爹娘的眼光,替她選了門好親事。

  人心情一好,做什麼都有勁,她不僅動手把床單、被套、衣裳、褲子都洗了,還把房子從裡到外又收拾擦洗了一遍,就連院子裡的落葉也被她掃得乾乾淨淨的。

  才剛剛整理完,傅天佑也回來了,肩上扛著根樹枝,樹枝上垂著一包一包用大葉子和韌草綁好的東西,頭上身上還到處沾著雜草,像個叫化子。

  蘇嬈娘見了,心想該給他縫個布褡褲了。

  「不是說晌午不回嗎,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她一邊上前接過他手裡的東西,一邊好奇問道。

  「娘子,我來。這些都是上了年份的藥材,可嬌貴了,只要損了一丁點根鬚就種不活的。」說著,傅天佑便小心翼翼地避開了她,徑直走到院子裡拿起了鋤頭朝院子後頭的一處荒地走去。

  飛虹突然朝他撲了過來。

  「去去去。」傅天佑笑罵了一聲,手一鬆,一個白色的東西從他背後掉了下來,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緊跟著,那白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外逃去。

  蘇嬈娘被嚇了一跳,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看到飛虹已經飛快地追了上去,一紅一白兩個嬌小的身影頓時在院子裡糾纏了起來。

  她定睛一看,原來是個身量比飛虹更為嬌小的一隻白毛狐狸,蘇嬈娘張大了嘴。

  「就這麼半天工夫,你挖了草藥、捉了魚,還、還獵了一隻狐狸?」她忍不住揚聲問他道。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做完這麼多的事,他也太厲害了吧。

  可是他就這麼把這白狐狸放了?萬一白狐狸跑了呢?

  「白狐狸可不是我獵的,是它自己自投羅網。」傅天佑蹲在地上用鋤頭刨去地表的雜草,挖了個坑出來,然後又小心翼翼地將一株其貌不揚的藥草埋進坑裡。

  跟著,他又小心地掩上了土,繼續說道:「別看這小傢伙個頭小小,膽子可不小,還敢跟野豬叫板,結果自己不小心掉陷阱裡去了,若不是我動作快,只怕已經被發狂的野豬給咬死了。」

  「你、你又去捉野豬了?」蘇嬈娘的心頭頓時狂跳了起來。她聽人說過野豬不比家豬溫順,兇悍且皮厚,獵人遇見了也得合力才能制服,算得上是猛獸。

  傅天佑轉過頭,笑著寬慰她,「它自己掉我陷阱裡了,還受了傷,等餓上三五天,我再去收拾。」

        蘇嬈娘鬆了口氣,驚魂未定地拍了拍胸口,忙不迭地點頭,「等它餓死了再去,安全一點。」遠處,飛虹似乎已經降服了白狐,此刻白狐正四足伏地,微微地喘著氣,像是累了。

  無論飛虹撲在它身上怎麼折騰,白狐都不反抗,只是眼神有些哀傷而憤怒。

  兩隻狐狸依偎在一處,一紅一白煞是好看,它們兩個倒是一對,蘇嬈娘摀著嘴笑。

  她守著傅天佑,看到他一共帶了七八株草藥回來,均一一移植到了這裡。直到這時,蘇嬈娘才看了看四周。

  這裡是塊不大的空地,旁邊有些已經倒塌而且很殘舊的木樁和籬笆,也不知以前是用來做什麼的。只是此處野草瘋長,顯見得這裡地肥,又距離他們的家不遠,倒是很適合用來當藥圃。

  「欸,這裡以前是幹什麼的呀,怎麼有木樁呢?」蘇嬈娘好奇地問道。

  傅天佑做完了活計,站起身也打量著四周,可他卻久久沒有說話。

  蘇嬈娘看看他,猜出了一二。她的夫君當然不是天生地養的,他也有爹娘,只是他爹娘去世得早。

  傅天佑緩緩開口說道:「這裡以前是我娘的藥圃,她也和你一樣,性子歡脫,喜歡折騰,我小的時候,爹進山打獵,娘就在家裡做針線、種花養草。我、我到處惹禍,總讓爹娘領著我挨家挨戶地去給人家道歉……」一語未了,他已經兩眼微紅。

  見他想起了傷心事,蘇嬈娘也有些不自在,她朝他走過去,一邊替他拈去身上頭上沾著的草屑,一邊柔聲說道:「說起來,我過門也有段時日了,也不曾去公婆墳前拜祭,不如改天咱們收拾收拾,一塊去看看?」傅天佑默默地點了點頭。

  看著她專注地替自己整理著儀容,他鬼使神差地就抓住了她的手。

  蘇嬈娘有些不解,但很快,她就從他滾燙的眼神中探知到了一二。她忍不住咬住了自己的唇,嗔怪道:「你、你幹什麼?」

        忽然,傅天佑一把將蘇嬈娘摟到懷裡,湊上去親吻她的唇。

  他的吻來得非常突然且霸道,蘇嬈娘什麼都來不及反應就被他吻得暈暈乎乎的。

  趁她沒注意,傅天佑抬起一腳,將一條快要爬到她腳邊的菜花蛇給踢飛了,那條五彩斑斕的菜花蛇無聲無息地飛到了一邊。

  飛虹飛快地跑了過去,叼起了那條蛇,獻寶似的湊到了白狐的身邊,還用細爪子將那兀自扭動個不停的菜花蛇往白狐身邊推了推。白狐看著菜花蛇猶豫了一會,終是低下頭啊嗚一口咬住了那蛇的七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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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7 09:24:12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這場突如其來的綿長深吻讓蘇嬈娘整個人都懵了,她嬌喘吁吁地軟倒在他懷裡,根本就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傅天佑本意是不想讓自家娘子害怕,可這會嬌妻在懷,他感受到妻子的暖香溫軟,吐氣如蘭,飽滿豐盈的胸脯還隨著她的呼吸此起彼伏的……他一時間沒能把持住,便將她打橫抱了起來,朝房中走去。

  蘇嬈娘羞得粉面飛霞,這、這天還沒黑呢,可不知為什麼,看著他亮晶晶的眼睛,感受到他粗重又帶著熟悉的氣息,她竟然說不出拒絕的話。

  傅天佑將她輕輕放在床上,喘著粗氣低聲在她耳邊說道:「娘子,給我……」蘇嬈娘又羞又氣,但也不知怎麼了,那個不字生生地含在嘴裡轉了幾個來回,卻始終沒能說出口。

  傅天佑像剝春筍似的,一件件、一層層,不一會就將她身上的衣衫除盡,一具完美如玉的潔白身軀便呈現在他的視線中。

  蘇嬈娘瑟瑟發抖,他、他的眼神好嚇人,彷彿像要吃了她一般,她急急忙忙地想要找件衣裳或者被子什麼的來遮一遮。可她一動,胸前的渾圓胸乳便隨著她的動作也顫顫巍巍地輕微晃動了起來,晃花了傅天佑的眼,他哪裡還忍得住,如餓虎撲食一般朝她撲了過去。

  「啊!夫君……」蘇嬈娘只來得及喊了一聲,便覺有樣熱熱硬硬的東西抵住了她那私密之地的幽徑入口,不由得慌亂起來,下意識地就曲起了雙膝,死命地夾住了他精壯的腰身。

  傅天佑居高臨下地看著自家娘子,她那雙會說話的大眼睛含著濃濃的水霧,珍珠般的潔白小牙不甘地輕咬著瑩潤的粉紅櫻唇,正泫然欲泣地看著自己。

  其實他也知道前幾天的破瓜之痛令她對夫妻間的閨房樂事有些害怕,可他卻初嘗甜頭,所以他想把這種快樂帶給她,讓她和他一起攀爬至人生極樂之境。  

  傅天佑長腿一分,便輕易地分開了蘇嬈娘的雙腳,再用一隻手固定住她的雙手,並迫使她雙臂高舉過頂,她便如一隻待宰的羔羊,不著寸縷地臥在他的身下。

  他扶著胯下堅挺的巨龍,緩緩的一點一點地擠進了她的身體。

  隨著他的入侵,她因為平躺而兀自傲然挺立的渾圓雪團也跟著晃動了起來,乳峰頂端的兩點殷紅朱果也越發地突出,還散發出讓他意亂情迷的曖昧幽香。傅天佑再也忍不得了,他不顧她的呼痛與求饒,開始了大力的撞擊,直將身下的小嬌娘撞得雪浪紛飛,嬌喘吁吁。

  最初的疼痛過後,難以言喻的感覺從蘇嬈娘的心底悄然溢出,她半瞇著眼,失神地看著在自己上方的男人。

  他好俊、他好強壯,啊啊,這、這是怎麼了?他明明重重地撞擊著自己,可是、可是不見疼痛,反而在身體最深處好像有陣陣絢爛的煙花相繼綻開。

  蘇嬈娘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嘴裡不由自主地發出了似怨似泣的嬌媚呻吟聲音,兩隻幼細的手也死死地掐住了傅天佑肌肉賁張的手臂。

  看著她潮紅的臉、微張的杏口以及迷離的眼神,傅天佑知她已到了情動關頭,他心中大喜。他伸手探向她的身底,單手捧住了她的臀瓣,迫使她更加緊密地貼近自己,同時還越發用力地大抽大合起來。

  片刻,他只覺得身下的小嬌娘不由自主地抽動起來,耳邊還響起了她柔媚又帶著泣音的聲音,而且已經顫巍巍地哭了起來,「啊,夫君、夫君,嗚嗚嗚……傅、傅……夫君、夫君……」一場酣戰自晌午到天黑,等傅天佑盡了興,蘇嬈娘已經躺在床上奄奄一息了。看著生龍活虎的傅天佑從床上一躍而下,神清氣爽地穿了衣褲就出了門,蘇嬈娘恨得直捶被子,這人怎麼這樣,只要開個頭,就沒有結束的時候,憑她怎麼哭鬧,他就是不肯停下來,一回、二回、三回、四回,她都累得昏睡過去好幾次,可醒過來他還在要她。

  她捶了幾下被子就沒了力氣,忍不住看著自己潔白如玉的皓腕上那些個看起來觸目驚心的吻痕,又羞紅了臉。這人……蘇嬈娘又看了看自己的身子,不由得哀號了一聲,把頭埋進了枕頭裡。

  怎麼辦、怎麼辦?羞死人了,她全身上下都是這樣的歡愛痕跡,要是讓人看到了可如何是好?

  傅天佑進出了好幾趟,給她洗好了浴桶,又燒了熱水,還往盛著熱水的浴桶裡灑了些花瓣和草藥進去,然後又去床上抱了她,輕輕地將她放進了浴桶。侍候好了她,他低聲對她說道:「娘子餓了吧?我去給你做點吃的,你乖乖地在這裡泡澡,千萬別自己起來,待會我抱你出來。」蘇嬈娘紅著臉,恨恨地看著他。好吧,雖然他侍候得她也挺舒服的啦,可她為什麼要乖乖地聽他的話?瞅瞅他的眼神牢牢地黏在她身上不放,而且還像狼似的,眼珠子直放光。

  哼,她偏偏不聽他的。

  蘇嬈娘只泡了片刻熱水,就想趁著他還沒來,自己趕緊起來穿好了衣裳,不然若是被他看到了她光著身子的模樣,沒準又想要她了。

  可她扶著浴桶的邊沿剛剛才站起來,就覺得腿一軟,哎喲一聲就又跌坐回浴桶裡了。

  傅天佑聞聲趕來,手裡還提著一壺熱水,「怎麼了?」他著急地問:「可是摔著了?」

        蘇嬈娘有些面紅,她把頭轉到一邊,不看他也不理他。

  看了看滿地的水花,傅天佑含笑說道:「你往旁邊讓讓,我再給你添點熱水。」嗯?這個可以,她最愛泡熱水澡了,於是蘇嬈娘乖乖地往旁邊縮了縮,傅天佑便將熱水沿著浴桶壁緩緩倒入浴桶中。蘇嬈娘舒服地嘆了一口氣,每天都能舒舒服服地泡個熱水澡真是一件幸福的事。

  看著小嬌妻滿足愜意的模樣,傅天佑一笑,復又轉身出去了。被他這樣索要了許久,她身子虧空得厲害,又腹中空空,他得趕緊給她做點好吃的補一補。

  蘇嬈娘縮在散發出花香和藥草香氣的熱水中,不一會就覺得有些頭暈,身子發軟,傅天佑適時地趕了過來,把她從浴桶裡撈了出來,又七手八腳地想替她擦乾身體。蘇嬈娘紅著臉把他趕了出去,想著天都已經黑了,待會吃完飯恐怕就要睡了,索性就只穿了件中衣。

  傅天佑端著飯菜進來了。

  蘇嬈娘聞到了濃郁的肉香氣,「你把我養的山雞殺了?」她雛眉問道。

  他嗯了一聲,說道:「你身子太虛了,吃點雞肉補補。明日我進山去挖些當歸、黃芩回來種在藥圃裡,那些藥草對婦人極好,是滋補的。」

        聽了這話,蘇嬈娘頓時有些心疼,自動忽略了他說的後半句,埋怨他道:「那山雞每天都下蛋呢,你把它殺了,明日咱們可沒雞蛋吃了。」傅天佑笑笑,「山雞嘛,我再捉就是了。」說著,他挾了塊蒸熟的雞肉放進她的碗裡。

  蘇嬈娘早就餓壞了,就著碗裡的雞肉大吃了起來。

  傅天佑這個人還是不會做飯,在那麼短的時間裡殺雞、斬塊、蒸熟倒也算是動作俐落,只是這雞肉鹽放少了,覺得有些味道寡淡,想來是因為以前他炒菜放鹽總是死鹹死鹹的,所以不敢再多放鹽了,因為味道淡些,至少她還會吃,如果太鹹,她就是餓死了也不肯吃。

  吃完飯,蘇嬈娘摸著肚子直嘆氣,哎,又吃撐了,不是說傅天佑是個窮獵戶嗎?可自她嫁給他之後,米飯、麵食雖然少見,可幾乎頓頓都有肉有蛋的,再這樣下去,大概自己就離小姐妹們口中粗鄙的獵戶婦人不遠了。

  她鬱悶地捏了捏自己手臂上的嫩肉,好像長胖了?哎呀,不行不行,再這麼大吃下去,自己真的要變成白白胖胖的豬了,克制,一定要克制。

  吃完飯,傅天佑又跑進跑出地收拾碗筷,給她泡薄荷葉的水漱口什麼的,而蘇嬈娘則坐在床上拿出了他給她買的香脂膏,將自己的全身上下都塗了一遍。這也是先前她在他面前嘀咕過幾次的,當時他沒吭聲,後來攢了些山貨下山去賣,就給她買了一大堆瓶瓶罐罐回來,蘇嬈娘可喜歡這些香脂膏和雪花膏了,每回洗完澡、淨完面都要仔仔細細地塗抹一回。

  等傅天佑忙得差不多的時候都已經半夜了,小夫妻倆這才安然相擁而眠。

  只是,到了半夜時分突然下起了瓢潑大雨,大雨一直嘩啦啦地下,到後半夜的時候,房子裡開始漏雨,啪嗒啪嗒的雨聲將兩人驚醒。

  傅天佑起床,點燃了油燈,查看了一番,發現是櫃子那邊漏了,他連忙將櫃子搬開,去外頭拿了個木盆過來,放在那邊接水。

  「下雨了啊。」蘇嬈娘嫁過來這許久,是第一次遇到這樣大的雨勢,躲在屋子時只聽到門外狂風暴雨,氣勢頗為嚇人。

  「我的兔子還有山雞,欸,飛虹和白狐。」蘇嬈娘著急了,翻身就想下床。

  「別擔心,睡覺前我已經把它們都趕進圈裡去了。」蘇嬈娘放下心來,然而床這邊的房頂也開始漏水,她驚呼了一聲,連忙把被子掀開,自屋頂漏下來的雨水像斷了線的珠簾子一樣滴滴答答地往下淌水,傅天佑只得又去拿了個盆子進來放在下面接著。

  屋外仍是狂風暴雨,更有雷電相逼,看起來在短時間內是不會停雨的了。

  而在他們的家裡,漏雨的地方開始增多,蘇嬈娘和傅天佑不得不把家裡所有的桶和木盆都用上了,床上都已經擺得滿滿當當的,他們只能坐在凳子上。

  昏黃搖曳的火光裡透明的雨珠散發著光,像是在房間裡掛了一架珠簾,還挺漂亮的,蘇嬈娘好奇地伸出手指去接那雨珠,涼涼的。雨水砸在木桶、木盆裡叮叮咚咚充滿著節奏,像是在彈奏什麼曲子,蘇嬈娘雙手撐著臉,看得興味盎然,「傅天佑,你看這像不像珠簾?」她回頭笑問道,卻見傅天佑心不在焉,他大概是太累了,白天忙了那麼久。

  蘇嬈娘掩嘴打了兩個呵欠,主動投進他寬闊溫暖的懷裡,聽著悅耳好聽的雨聲,慢慢睡著了。

  第二天一早,雨過天晴,空氣裡滿是濕潤的氣息,傅天佑將房間裡的木盆和桶收走了,把被褥也被搬出去曬了。

  蘇嬈娘洗漱完,走到院子裡看到傅天佑正在整理新砍下來的竹子。

  「你幹什麼呢?」蘇嬈娘好奇地問。  

  傅天佑擦了一把汗水,道:「削點篾條,等房頂乾點重新修一下,免得再漏雨。鍋裡有飯,你先吃吧。」

  「嗯,吃完我幫你。」蘇嬈娘見過爹爹修房子,她雖不會修,卻知道自己能做什麼。

  快速吃完飯,她去拿了釘耙出來綁在凳子上,把堆在倉房裡的草搬出來,用釘耙梳掉短的葉子留下整齊修長的主莖,垛得整整齊齊。

  到修房頂的時候,用篾條把這些草莖捆成厚厚的一片,層層迭迭鋪上,再用木板推整齊,只要人在上面踩著不滑動,房頂便算修好了。

  有了蘇嬈娘的幫忙,傅天佑的進度快了許多,到下午的時候,他便搭了梯子,上房頂開始修補。他先扒掉爛掉的草,然後把捆好的新草補上去,一層一層鋪好。

  房子是全木質結構,多年以來的雨水浸泡讓房梁和承重板都已經開裂、變脆,有些甚至開始變黑腐爛,再這樣下去,不到兩年這房頂就要塌了。

  傅天佑扭頭看著地面上正在揮汗如雨地梳草的蘇嬈娘,心中五味雜陳,原本她那麼嫌棄他,而如今為了他卻能在這種情況下安之若素,她的好,他要如何回報才好?

  蘇嬈娘不知道他的心事,一個人在下面幹得熱火朝天,雖說她並不討厭漏雨,但漏雨睡不好覺是個問題,還是不漏雨好。二人忙了兩天,勉強將房頂補了一遍,堅持過到明年是沒問題了。

  傅天佑進山,將那隻被困在陷阱裡,餓得奄奄一息的野豬弄死了拖回了家中,然後又花了一整天的時間將那野豬剝皮剖開。

  蘇嬈娘沒見過殺豬的場面,不由得有些害怕,就躲在屋子裡,等傅天佑忙得差不多了才跑出來幫他打打下手。

  蘇嬈娘見他用斧子將野豬肉剁成一大塊一大塊的,便問道:「欸,這豬咱們不賣了吧?要是不賣啊,咱們得找人把這皮子上了硝,以後我給你做皮靴子穿。」傅天佑看了她一眼,答道:「我會硝皮子,皮子硝好了,你自己做件皮襖子穿。」

        蘇嬈娘卻老大不願意的,「不要、不要,這豬生得這樣醜,把它的皮子做著皮襖穿在我身上,萬一我也變醜了呢?哼,就算是做成皮襖,那也是你穿。」想了想,她又喜孜孜地說道,「再過些日子,你給我買些棉花回來,還要大紅花布,我做件美美的棉襖穿,哎,大紅的棉衣滾上雪白的兔子毛肯定很好看。」聽著她嬌滴滴的聲音,傅天佑忍不住笑了起來,也越發覺得渾身是勁,兩下三下就把一整隻野豬給處理好了。

  留下大半邊帶骨的野豬肉用鹽腌了,掛在廚房灶膛上面,利用燒柴做飯的機會順便烘乾,等烘得差不多了就可以掛到倉房做臘肉了。

  剩下的小半邊野豬肉,傅天佑分了分,給山上的鄰居們每家送了些過去,最後又下了山,給她山下的爹娘和哥嫂們送了整整一隻豬後腿,足有二三十來斤重呢。

  傅天佑剛下山,山上的鄰居們就三三兩兩地過來送回禮,有人送了一罐子自釀的米酒,也有人送了自家做的腌菜什麼的。

  這些都是平時蘇嬈娘不太會做的,她便歡天喜地收下了,還拉著鄰居們細細 地問這米酒要如何釀,腌菜要怎麼做。

  傅天佑回到家的時候帶回了一袋花生,說是山下岳父、岳母給的。

  蘇嬈娘便將花生剝了殼,用小火慢慢燜熟,然後用鹽和辣椒拌好,先是用小碟子裝了一碟子出來,讓他下酒吃,其餘的就用油布包起來,留著讓他以後慢慢吃。

  現在已經入了秋,到了換季節的時候,也就到了雨季。

  雨是一場又一場地下,傅天佑和蘇嬈娘的舊房子幾乎不堪重負,縱然是傅天佑一到雨停就要修補屋頂,可不管怎麼維修,只要外頭下起了大雨,他們的房子裡就會下小雨。有時雨勢稍大了些,兩人就沒法子睡了,各抱著個木盆坐在床上接著從屋頂漏下來的雨水睜眼到天光。

  按理說,這一下雨,山裡的野獸也不怎麼出來了,蘇嬈娘覺得傅天佑總該歇下來了吧?

  可還真不是她想的這樣,不管下不下雨,雨大還是雨小,他總要出去。

  她勸了他幾回他也總不聽,問他下這麼大的雨還要進山到底是為了什麼,他也總不答,蘇嬈娘又心疼又生氣,可也拿他沒法子。

  這一天,傅天佑又穿了蓑衣、戴了斗笠準備出門,蘇嬈娘沒攔住,忍不住就坐在門口生起了悶氣。

  可生氣歸生氣,想著下雨天也無事可做,她便拿了塊裁好的藍布想給他再縫套衣裳,如今見天地下雨,她和他的衣裳就是洗了也乾不了,真是愁人。

  她才做了半個時辰的活計,天又下起了瓢潑大雨,蘇嬈娘看著外面煙雨濛濛的一片,擔憂不已。哎,不知道他有沒有找到躲雨的地方?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才回來?

  煮好了飯,蘇嬈娘又等了許久,傅天佑還沒回來,她食不知味地吃完飯,把家裡收拾好,繼續坐在油燈旁做衣裳等他。

  等她把衣裳都做好,收好邊,他才渾身濕漉漉地回來了,臉色發白,渾身發抖,頭上臉上到處沾滿了泥水,整個人狼狽不堪。

  「怎麼就濕成這樣?這一整天的,你到底去哪了?也不找個地方避避雨。」蘇嬈娘連忙丟下衣裳迎了上去。

  傅天佑咧嘴一笑,「還好,沒什麼事。」他一開口說話,蘇嬈娘就聽出他鼻音濃重,不由得暗叫不好,連忙教他除去了衣裳,自己準備去廚房裡取熱水。

  傅天佑哪裡捨得讓她幹重活,連忙搶著去了。

  只是平時單手就能拎滿滿一大桶水還進出自如,但身手矯捷的他這會卻吭哧吭哧地直喘粗氣,蘇嬈娘心裡難受,越發覺得眼眶發熱。待他除盡了衣衫坐進了浴桶裡,她索性也捲高了袖子,拿來梳子和皂角替他洗起了頭髮。

  傅天佑安安靜靜地坐在浴桶時,不一會就打起了小呼嚕。

  蘇嬈娘捨不得吵醒他,小心翼翼地替他清洗頭髮,又動作輕柔地替他按摩了一下頭皮。

  覺著浴桶裡的水漸漸有些涼了,她又輕手輕腳地出去拎了一壺熱水過來,小小心地用木勺將熱水沿著桶壁澆入了浴桶之中,想了想,她又扔了幾片生薑在浴桶裡。

  見傅天佑的面色慢慢變得紅潤、正常,額頭和鼻尖還滲出了一層細細密密的汗珠,呼吸聲音也不似方才那樣渾濁沉重,蘇嬈娘這才鬆了一口氣,搖醒了傅天佑。

  只聽他啊了一聲,急急地說道:「活狍子三百文一隻,再不議價了。」活狍子?三百文一隻?蘇嬈娘疑惑地瞪著傅天佑。

  傅天佑愣了半天才回過神來,「娘子。」

  「下這麼大的雨,你還進山裡去捉活狍子拿到山下去賣?」蘇嬈娘不高興地說道:「你也不看看這天氣,如今家裡還有糧食,又只有我們兩個,家裡的吃食足夠我們捱過這個雨季了。那我問你,你到底有什麼要緊的事,非要在下這麼大雨的天氣裡去外頭找錢?」

        傅天佑啞口無言,過了好半天他才囁嚅地說:「我、我不過是閒著無事,隨便、隨便出去走走罷了。」

        蘇嬈娘皺著眉頭盯著他,「隨便走走?隨便走走你何必進山呢,遠的我就不說了,就說最近這幾天吧,你自個說說,你穿壞了幾雙鞋了?外頭下著這樣大的雨,你也不怕外頭山路濕滑,跌了摔了也沒人知道。你再想想,萬一你在外頭出了什麼事,我一個人在家裡如何得知?」她又生氣又著急,說起話來語速也快,就像一把珍珠撒在銀盤裡似的,發出了劈里啪啦的美妙聲音,而且還能聽出其中對他的關切之情,傅天佑目光灼灼地看著她,竟痴了。

  可蘇嬈娘卻看著他那副呆頭鵝的模樣,不由得怒從中來,隨手將塊帕子往他頭上一奶,轉身氣沖沖地去了廚房。

  哎,生氣歸生氣,可看他的模樣應該還沒吃飯吧。蘇嬈娘添了把柴火塞在灶裡,用風箱生大了火,然後端了鍋已經煲煮了很久的臘肉蘿蔔湯過來架在灶上,又和了一些麵糰做了些麵疙瘩扔進湯裡。

  等她端著臘肉蘿蔔麵疙瘩湯回房的時候,傅天佑已經快手快腳地穿好了衣裳,還將浴桶等物收拾好了。

  也不知他是有心還無意,身上竟穿著她今天才縫好的那套嶄新的藍衣。 

        自從她嫁了他以後,每天催著他洗澡洗臉,頭髮也必是隔兩天洗一次的,身上的衣服就算簡樸些也絕不會讓他穿破爛衣裳,這麼一打理,幾也有幾分玉樹臨風的模樣。

  可蘇嬈娘還是有話說:「才給你做的新衣裳,眼見著就要安歇了,你還特意地拿來穿。我告訴你啊傅天佑,你吃東西的時候小心點,別把新衣裳沾上了油點子,哼,這衣裳我原想著過些天我娘做壽,你就穿著這新衣去,不過這衣裳還挺適合你的。」說著說著,蘇嬈娘就沾沾自喜起來,喜孜孜地說道:「真說起來,我的針線還算不錯。」

        傅天佑大口大口地喝著臘肉蘿蔔湯,吃著麵疙瘩,看著嬌俏可愛的美麗娘子,聽著她親切溫柔又滿含關切的細語念叨,眼睛彎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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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7 09:24:28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接下來的幾天傅天佑再沒進山打獵,不過他這人閒不住,即使待在家裡也要給自己找點事情做。這不,他用竹子和黃泥給雞和兔子們蓋了一座簡易的棚子,棚子約莫人高,留了一個門走,門進去分成兩邊,一邊給雞、一邊給兔子,中間用竹籬笆隔開。

  兔子們愛乾淨,數量也多,占的地方大些,雞們則擠作一處。兔子的繁殖很快,原先棚子裡養的那兔子已經生了好幾窩崽了,蘇嬈娘打算再等兩天,等天氣晴好的時候再拿出去賣。

  蘇嬈娘一邊守著傅天佑做活,不時地遞把榔頭給他,一邊碎碎念道:「拿幾隻兔子下山去賣了,正好給我娘做壽。」傅天佑嗯了一聲,似有些心不在焉的。蘇嬈娘沒發覺,還對自己的安排有些洋洋得意。

  傅天佑雖然時常打獵,可他的付出遠遠超出他獲得的回報,儘管她已經一省再省,日子也只是緊巴巴的剛好能過去而已,餘下的錢很少,這些錢她不能動,要留著準備過冬的。

  幸好她的夫君肯聽她的話,將這些野雞、野兔都養著,否則她真是要發愁從哪裡籌錢給娘做壽了。

  傅天佑伸手試了試棚子頂,感覺還算牢固,這才從梯子上一躍而下,說道:「岳母做壽的事我已經想好了,不如咱們帶點自己種的藥材去,賣幾隻兔子換點錢,再拎兩隻山雞,要是不夠的話……」

  「夠了、夠了。」蘇嬈娘看他大有把家搬空的架勢,連忙接過話頭,阻止了他,「眼看著娘做完了生日再過幾個月就要過年,到時候咱們既要送年貨回去,又要自個過年,哪有這許多東西往外添的。再說了,我爹娘又不是外人,他們會理解我們的,日後等我們寬裕了,再多送東西給他們也是一樣。」蘇嬈娘說道。

  傅天佑沒說話,卻長嘆了一口氣。

  過了一日,傅天佑聽了蘇嬈娘的話,捉了六隻肥兔子用背篼背了,下山賣兔子去了。

  回來的時候,他把賣兔子的錢交給蘇嬈娘,六隻兔子賣了四百文錢,因為是野兔,所以價格比家兔貴了不少。

  接著蘇嬈娘又守著他,把草藥翻出來,找了適合娘的當歸、天麻和黃耆,各選了一些用乾淨的布包起來,捆在一處,繫了個繩子掛在牆上。

  夜裡,蘇嬈娘坐在床上把賣兔子的四百文錢給分成了三份,兩百文是給娘的,再給嫂子五十文,另外給兩小侄兒,一人二十文,剩下的一百一十文,她鄭重地放進了床底下那個裝錢的瓦罐裡了。

  她看著傅天佑,眼睛亮晶晶的,神秘地說道:「欸,你可知我們有多少錢了?」傅天佑看著她的嬌俏模樣,笑著搖了搖頭。

  蘇嬈娘故作神秘地說道:「我就知道你猜不著,喏,我說出來,也讓你高興高興。我們啊,已經攢夠四兩銀子又兩吊錢了。」她看著他,得意洋洋地說道:「上回隔壁山頭的李四嫂過來送腌菜給我們的時候,我向她打聽過了,聽說啊,縣城裡有家鋪子專賣弓箭,我想著啊,咱們以後還得靠山吃山不是,等我們攢夠了錢,就給你買副正兒八經的弓箭,以後你要是再遇上老虎、熊瞎子什麼的,根本就不用跑,嗖嗖嗖,幾箭射過去就把它們給放倒了。」

        傅天佑一怔,她辛苦持家,攢下的第一筆錢財卻只想著為他添一副弓箭。傅天佑又看了看自己家徒四壁的破舊房子,不由得低下了頭,緊緊地攥住了自己的拳頭。他在心底對自己說道,傅天佑,蘇嬈娘嫁給你可不是為了跟著你吃苦的,她待你一片真心,你可千萬不能辜負呀。

  蘇嬈娘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她坐在床上分好錢以後,又下床開始查看明天要帶回娘家的賀壽禮。草藥再加兩隻山雞,嗯,看起來小小的一堆,好像有點少。

  「是不是少了一點?」傅天佑直接問了出來,想想上次他扛著一隻大豬腿上門,多少鄰居羨慕得流口水,直誇他這個女婿人品好又孝順,這次帶這麼點,又是做壽,也太寒酸了吧。

  好像是有點少,蘇嬈娘咬著嘴唇犯起了愁。

  其實這些中藥材挺貴重的,算起來比送其他東西都貴,然而卻讓人看不出來,而且山下人好面子,喜歡送些家常不貴又看起來多的東西,比如一般祝壽送兩捆麵條、十顆雞蛋外加一塊豬肉和一掛鞭炮就足夠了,看起來又多又實用,像她送的這些隨便拿一點出來就夠換成這些了,然而看起來少,就顯得寒酸了。

  「把雞蛋都帶上,再、再把臘豬頭帶上?」傅天佑替她出主意道。這樣看起來就不少了吧。

  蘇嬈娘卻不同意,「不要、不要,雞蛋我還要留著自己吃呢,臘豬頭帶回去倒是可以,那玩意掛在牆上怪難看的,害我每回見了都覺得心裡毛毛的。」

  「小魚乾也帶上吧,我記得陪你回門的時候,岳父愛吃那個,只那邊家裡做的小魚乾還不如咱家做的好吃,正好咱家也有一大袋子的小魚乾呢。」傅天佑又說道。

  蘇嬈娘眼珠子一轉,炸小魚?這個可以。以前還沒出嫁的時候,自己和蘇慧娘都喜歡吃,這次娘過生日,蘇慧娘肯定也會回去,自己帶了她最喜歡的炸小魚回去,然後偏不給她吃,就要讓她看得著,吃不著,呵呵呵呵。

  「好,就帶小魚乾回去。」蘇嬈娘豪爽地答應了。

  第二天一早,小夫妻倆早早地起來了。

  傅天佑去外頭燒水做早飯去了,蘇嬈娘則開了櫃子,捧出了自己的妝奩,把傅天佑之前給她買的胭脂水粉一樣一樣從妝奩裡拿了出來。

  看著林林總總鋪了一床的石黛、口脂、胭脂等物,蘇嬈娘笑瞇了眼,這些都是她的夫君為她添置的。

  傅天佑在外頭做好了早飯又收拾好了東西,左等右等不見娘子出來,只得又回房來找。

  他看到了臨窗而坐的美人正對著銅鏡畫眉,塗脂潤唇色。

  「哎,這鏡子怎麼這麼小,都照不完我的臉……」蘇嬈娘還不知道他已經進來了,一邊嘀咕一邊描著眉。

  傅天佑心想,銅鏡太小了?嗯,得攢錢給她買個大的,他就喜歡看她上妝,上完妝的她更漂亮、更吸引他、更讓他心動。傅天佑倚在門邊,笑咪咪地看著蘇嬈娘折騰自己的臉。

  畫好一半眉,可另一半怎麼畫都不滿意,氣得蘇嬈娘摔了石黛,自己跟自己較勁。想了想,那石黛也是夫君花了錢買來的,她又心疼萬分地把石黛給撿了起來,嘆了一口氣,嘟著嘴繼續描眉。

  傅天佑忍不住低笑出聲,蘇嬈娘回頭見是他,怒道:「你笑什麼,覺得我畫得不好看?」

  「沒有、沒有,很好看。」蘇嬈娘撿起石黛,可左描右描還是畫不好,不由得有些生氣了。

  傅天佑看不下去,起身走到她旁邊,從她手中接過石黛,食指抬起她的下巴,認真地端詳她的臉,然後稍稍俯下身替她畫剩下一邊的眉。

  他畫得極為認真,黑白分明的眼眸脈脈含情、溫柔如水,鼻樑高挺,下嘴唇抿得緊緊的,表情鄭重,好似他畫的不是眉,而是傳世名畫一般。粗布衣裳的襟口微開,露出平直性感的鎖骨,光滑的喉結上下動了一下。男人的喉結和鎖骨是最性感的外在,蘇嬈娘臉蛋一紅,連忙垂下眼皮不敢再看。

  畫完眉,傅天佑左右端詳了一遍,基本沒有差別,他對自己的技術頓時信心滿滿,「看看成不成。」蘇嬈娘轉頭看向鏡子,兩條眉毛別無二致,一模一樣。

  她吃驚地望著他,「你怎麼會畫眉的?」傅天佑笑道:「看看就會了。」

        蘇嬈娘依然不敢相信,「看看就會了?」哄鬼呢,她這個畫眉的人左畫右畫都覺得不對勁,他只看了一眼就會了?

  傅天佑嗯了一聲,他才不會承認在山上等獵物的無聊時光會撿樹枝在地上畫她的模樣,眉眼畫得尤其多,畫得多了,自然就會了。

  蘇嬈娘雖然不信,卻也沒時間跟他計較了,她快手快腳地取了口脂紙出來,夾在雙唇之間輕輕一抿,然後再對著鏡子再用力抿抿,暈開了就好了。再將手指上剩餘的口脂搓勻,在兩腮上抹了抹,十分淺淡的粉紅色腮紅便打好了。

  上完妝,她整個人都顯得有些不一樣了,傅天佑站在她身後看著鏡子裡的她,欣賞讚嘆的眼神掩飾不住,蘇嬈娘含唇輕笑,杏眼微挑,看向鏡子外的他。他從鏡中看她,她從鏡中看他,彼此眼波流轉,情意無限,都說閨房之樂,畫眉之歡,還是很有道理的。

  「好看嗎?」蘇嬈娘輕聲問道。

  「好看。」

  「把金釵和鐲子給我一下。」俗話說人靠衣裝,馬靠鞍,刻意打扮過的蘇嬈娘整個人頓時氣質大變,像是富貴人家嬌養出來的千金小姐似的,氣質高雅端莊,與這昏暗破舊的簡陋屋子格格不入,傅天佑看了看自己破舊的家,握了握拳頭。

  吃過早飯,小夫妻倆就結伴下了山。

  傅天佑依舊將蘇嬈娘負在背上,再把裝禮品的背篼掛在胸前,一直把蘇嬈娘背進了村子。村子裡的鄉親們對此都已經見怪不怪了,只在心裡嘆她命好。

  到了家門口,傅天佑才把她放下來,兩個小侄兒正在門口玩泥巴,看見他們回來了,高興地大喊大叫,惹得全家都跑出來迎接他們。

  蘇嬈娘拿出兩個小紙包,笑著塞進兩個小侄兒的手裡,「去,買糖吃去。」

  「謝謝大姑。」兩個小侄兒興奮地道謝,一溜煙跑了。他倆最喜歡大姑、大姑父,每次來都會給他們錢,小小的哥倆手頭有錢,在小夥伴們面前十分有威信,人人都聽他倆的。

  穿著一身新衣的蘇母笑著埋怨蘇嬈娘太過寵溺侄兒了。

  蘇家的兩位嫂子也湊了過來,笑嘻嘻地招呼他們夫婦二人。蘇大哥則接過了傅天佑身後的背篼,將他們迎了進去。

     剛一進大門,蘇嬈娘便看到蘇慧娘孤零零地站在院子裡踟躕不前,似有心事萬千,又似在猶豫著要不要出門迎接他們。

  蘇嬈娘仔細地打量著妹妹,蘇慧娘變了許多,她穿著精美的綾羅綢緞,也戴著整套的頭面首飾,整個人變得沉默、穩重了許多,與之前活潑機靈的她大大不一樣了。

  見到蘇嬈娘,她張了張嘴,勉強笑著打招呼:「姊姊、姊夫,你們回來啦。」蘇嬈娘望了望她身後,並未看到陳家少爺,覺得有些奇怪,便問:「怎麼就你一個人來了,妹夫呢?」

        蘇慧娘坦然迎視著蘇嬈娘,淡淡笑道:「他呀,沒辦法,生意上的事情沒有他可不行,想偷個懶休息一天都不成。」蘇嬈娘撇了撇嘴,嘀咕道:「再忙難道娘的生辰是小事?還說是大戶人家呢,還不如我們窮獵戶懂事。」蘇慧娘面色一白。

  走得近了,蘇嬈娘才發現妹妹面上的妝畫得很濃,而濃妝之下是難以遮掩的愁苦神色,她隱隱覺得有些不對。

  蘇母連忙上來挽著姊妹二人的胳膊笑著打圓場,「心意到了也就是了,小生辰,不必搞得太隆重,咱們一家子聚聚,吃吃飯,樂呵樂呵就好了。眨眼之間,你倆各自成親也大半年了,可我這心怎麼還有些放不下呢。」說著,蘇母便難過起來,蘇嬈娘與蘇慧娘對視了一眼,暫時放下彼此的成見,柔聲寬慰娘。

  「走,陪娘說說貼心話去。」蘇母拉了兩個女兒去了她的臥房。

  姊妹兩個有了猜忌,聊起天來也有許多顧慮,略聊了幾句,蘇慧娘便找個藉口出去了。

  蘇母便拉著蘇嬈娘問東問西,蘇嬈娘一一作答,略去了那些驚心動魄的遭遇。

  「天佑哪裡都好,就是太窮,可委屈你了。」蘇母擦了擦眼淚,嘆氣。

  蘇嬈娘笑道:「其實還好啦,我們在山上,其實不愁吃、不愁喝的,還頓頓有肉吃,他年輕力壯又是打獵一把好手,現如今我們也攢了點錢,日子過得還成。」說著,她拿了個沉甸甸的荷包出來,塞進了蘇母的手裡。

  「我們養的野兔生了許多小兔子,這些錢便是賣兔子掙的,您拿著,買點喜歡的東西吃吃,不要太省了。」

  「我有錢,你拿回去自己攢著。」蘇母知道女兒、女婿都窮,說什麼也不肯收。

  蘇嬈娘假裝生氣,「娘定是嫌這錢少了吧,畢竟傅天佑不比陳家,隨便都能拿出大筆銀子來。」

  「你這孩子,罷了、罷了,我收還不成嗎。」蘇母嘆氣。

  「這還差不多。」蘇母把錢仔細收好,繼續同蘇嬈娘聊天,可聊著聊著,話題便聊到了蘇慧娘身上。

  「你妹妹雖說嫁到了富商陳家做少奶奶,可她的日子也並不好過呀。」蘇母嘆了一口氣,難過地說道。

  蘇嬈娘吃驚地抬頭看向蘇母,「這話怎麼說?難道說妹夫對她不好?」

  「那倒不是,他待她還是挺好的,只是、只是她那個婆婆太厲害了,管他們夫妻管得死死的,你妹妹一點自主都沒有,就算你妹妹百般討好都不行,說到底還不是嫌棄咱們出身太低。」蘇母愁道:「與其如此,當初還不如找個門當戶對的嫁了,還能過得舒心一些。」

        蘇嬈娘內心頗為震撼,陳家有錢,所以她一直覺得,能嫁進陳家肯定就像活在蜜缸子裡似的,也就沒有想過嫁進有錢人家去當少奶奶的妹妹居然會過得不好。

  想了半天,她訕訕地說道:「只要妹夫對她好不就行了嗎,他好歹也是個男人,總能護著自己的娘子吧。」蘇母難過地直搖頭,「他在家當然能護著,可他長年累月在外面奔波,天南地北地到處跑,一年到頭也見不上幾面,只剩下你妹妹一個人在陳家,被她婆婆看得非常緊。就這次還是你哥親自上門去接,她才能回來一趟。」

  「妹夫他長年累月不在家呀?」蘇嬈娘實在無法想像被婆婆管得緊是怎麼個緊法,可轉念一想,要是傅天佑長年累月不在家的話,她一個人準是瘋掉。

  「罷了,不提了。當初娘還以為憑著你妹妹的聰明勁,嫁的又是這樣的好人家,必讓我放心的,可如今看來,倒是你過得比較讓人放心。天佑這孩子真是不錯,娘瞧著,他是把你寵到骨子裡去了。嬈娘啊,這麼好的夫君,你可要好好珍惜呀。」蘇母諄諄教導道。

  蘇嬈娘驕傲一笑,伸出胳膊,把玉鐲子給娘看,「娘,您看,這是他給我買的。」蘇母是見過些世面的,一見便知這鐲子價格不菲,整個鎮子裡她也就見過蘇慧娘她婆婆戴過水頭如此好的鐲子。就著女兒的手腕看了看這玉鐲子,蘇母不由得咋舌道:「這、這得花多少錢呀。」

        蘇嬈娘搖頭笑道:「不知道,他沒說,只說是賣了熊瞎子買的。」

  「熊瞎子!那也太危險了。」蘇母連忙雙手合十,暗暗祈禱老天保佑她的女婿一生平平安安,再也不要遇到這些猛獸了。

  「嗯,他打死熊瞎子之後昏迷了兩天兩夜,可嚇壞我了。」那幾日的經歷,她一生都難以忘懷,如今想起來依舊後怕不已。
  蘇母祈禱完畢,開始念叨蘇嬈娘,嫌她不會當家理財,傅天佑拿命換回來的錢應該攢著,不該買這麼貴重又不實用的東西。

  蘇嬈娘乖乖聽蘇母的教訓,心中卻不以為然,是他主動買的,她根本阻止不了好嗎。

  可轉念一想,心裡又忍不住甜甜的,要是爹和大哥、二哥他們賺了錢,哪會給娘和嫂子們買首飾,定是想法子藏了私房才對,只有她的夫君才會老老實實地把所有的錢都交給她來管,蘇嬈娘摀著嘴偷偷笑了起來。

  蘇母到底放心不下蘇慧娘,便出去找她說話去了。

  蘇嬈娘也去廚房裡找蘇大嫂去了,見蘇大嫂正在廚房裡忙忙碌碌,蘇嬈娘捲起袖子就要幫忙。

  蘇大嫂忙攔著不讓她動手,「別別別,等會弄髒了你的新衣裳。再說了,你們難得回來一趟,哪有讓你們動手的理。」眼神不經意地掃到她藏在袖子裡的翠玉鐲子。 

     蘇嬈娘笑道:「我在家裡也是天天幹活的,回來還變嬌貴了不成。」蘇大嫂拉著她的胳膊,將她的袖子捲了起來,仔細地看了看鐲子,贊道:「好漂亮的玉鐲子,妹夫給買的?」

        蘇嬈娘嬌羞地點點頭,「嗯。」蘇大嫂頓時一臉的艷羨。

  蘇嬈娘悄悄塞了個荷包在她懷裡,輕聲道:「我們回來得少,爹和娘多虧你照顧,一點小意思,大嫂別嫌棄。」

  「那都是應該的,什麼照顧不照顧的。這個我不能收。」蘇大嫂連忙推辭。

  蘇嬈娘抱著她的胳膊撒嬌,「大嫂,你就收下嘛,這錢不用教我哥知道,你自己留著買點針線零碎什麼的,方便些。」兩人互相推拒了幾次,最後蘇大嫂拗不過她,收下了。蘇嬈娘坐在灶下燒火,蘇大嫂在灶上燒菜,姑嫂倆說說笑笑的,氣氛十分融洽。

  吃飯時,一家子圍坐在一起,十分熱鬧,蘇父心頭高興,教蘇大哥去搬了他珍藏的酒出來,稱要不醉不休。

  蘇嬈娘挾了一大筷子的炸小魚放進蘇大嫂碗裡,笑道:「大嫂,這是你最愛的炸小魚,快嚐嚐味道如何。」

        蘇大嫂笑咪咪地道謝,嚼在嘴裡品了品味道,不住地點頭,「嗯,好吃、好吃,我吃著比之前的要香。」

        蘇嬈娘看蘇慧娘的筷子朝炸小魚伸了過來,看著她笑,「妹妹,炸小魚這樣的東西過去在咱們家也算是稀罕物,如今你在陳家肯定天天吃吧,肯定不稀罕了吧。」

        蘇慧娘許久沒吃過炸小魚了,忍不住有些饞,可被蘇嬈娘這麼冷嘲熱諷了幾句之後,筷子只好轉了個彎,挾了一塊最不喜歡吃的苦瓜,委委屈屈地塞進了嘴裡。

  蘇母瞪了蘇嬈娘一眼,挾了一筷子炸小魚放蘇慧娘碗裡,笑道:「我曉得你喜歡吃炸小魚,快,嚐嚐看,這是你姊姊親手做的,我嚐著啊,像是比以前還好吃了些。」

       蘇嬈娘沒好聲氣地說道:「我的手藝自然比不上妹妹家的廚子。」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席上的氣氛變得尷尬了起來。

  正埋頭吃飯的傅天佑忽然開口,「嬈娘的廚藝好,我一頓能吃六碗飯。」想了想,他又補充道:「以前一頓只能吃三碗。」眾人頓時轟然而笑。

  被傅天佑當著這麼多人當面誇獎,尤其是蘇慧娘也在,這令蘇嬈娘心裡像是吃了蜜一般,她決定不跟蘇慧娘計較了,親自挾了一筷子的炸小魚放進蘇慧娘碗裡,「我的手藝雖比不上大廚,味道卻也不差,妹妹快嚐嚐。」

  「謝謝姊姊。」蘇慧娘看了姊姊一眼,笑著說道。

  蘇母拍手笑道:「一家人說什麼謝謝,吃,吃完了廚房還有呢。」氣氛變得很溫暖、很和諧,熱熱鬧鬧的,每個人都笑得很開心。

  大家正高興著呢,忽然有人在外頭叫門,眾人都以為是來給娘親賀壽的鄉鄰,小侄兒蹦蹦跳跳地跑去開門,卻進來了一個眉眼精明的婆子。

  蘇慧娘頓時放下了筷子,站起身。

  那婆子果然是陳太太派來的,先是花言巧語地給蘇母祝了壽,然後送上陳太太給的賀禮,再然後才開口說抱歉,家裡有急事,陳太太命她來接少奶奶回家的,立等。

  家裡有急事,立等?立等什麼意思?就是讓馬上走的意思。究竟什麼事那麼急?連頓壽宴都不讓吃完,蘇嬈娘的眉頭皺了皺。

  蘇母抓著蘇慧娘的手,依依不捨。

  蘇慧娘紅了眼眶,起身給蘇母磕了三個頭,「女兒這就先回去了。」

  「對不住了,親家太太。」婆子說著道歉的話,態度可是高高在上。

  蘇嬈娘很是不忿,啪的一聲就撂下了碗筷,正欲開口譏諷那婆子幾句,卻被傅天佑用眼神制止住了。

  蘇母拿著帕子直抹淚,蘇父沉著臉對蘇慧娘道:「既是家中有急事,就趕緊回去吧,以後有空再回來就是了。」

       蘇慧娘紅著眼睛跟著婆子離開了,而蘇家熱鬧的氣氛已經蕩然無存,豐盛的家宴也變得索然無味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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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7 09:24:45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吃完飯,蘇嬈娘陪了蘇母一下午,開解她,等她臉上重新露出笑容, 蘇嬈娘才同傅天佑一道回家。

  走在回家的路上,蘇嬈娘心事重重,今日之事完全出乎了她的想像。

  她原本以為嫁到富人家是享福的,可照今日的情形看來,蘇慧娘不像是去享福的,倒像是給人做丫頭去了,一點自由沒有不說,連地位好像也沒有。瞧那婆子那副高高在上的樣子,哪裡是把蘇慧娘當作正經的少奶奶了,說是把她當作他們陳家的小丫頭還差不多。

  難怪蘇慧娘性情大變,整個人都沉默了不少,縱然穿戴得再好,打扮得再精緻,可她眼底的疲憊和愁苦是遮掩不住的。

  再想想自己的夫君,傅天佑孤身一人,無兄弟姊妹,爹娘早已雙亡還孑然一身,雖無親友扶持,但起碼沒有這樣的糟心事。思來想去,蘇嬈娘還是覺得自己更幸福、自由些,雖然手頭緊點、家裡窮點,可兩個人相親相愛的,日日相伴,這比什麼都重要。她很慶幸自己嫁的是傅天佑,而不是陳家少爺,陳家規矩大,她可受不了。

  傅天佑喝了酒,有些醉,今日那些熱鬧是他從未經歷過的,一家子聚在一起,說說笑笑,吃吃肉、喝喝酒,熱鬧而鮮活。他很嚮往這份熱鬧,他很期待有一天等他老了也能兒孫繞膝享天倫之樂。

  到了家,天已經全黑了,二人匆匆洗漱過後,便熄了燈休息。

  那酒後勁十足,傅天佑腦袋昏昏,心底的慾望噴薄而出,他熱烈地親吻她,蠻橫地佔有她,他的熱情和霸道讓蘇嬈娘也激動起來,加上今日所見所聞,她對他越發滿意,也由著他折騰自己。

  這一來可不得了,傅天佑把她當煎餅似的,翻過來覆過去地折騰,一直折騰到她渾身化作了一灘水還不肯放過。傅天佑將她抱起來,緊緊貼在自己身上,大手握著她的腰,將她用力按向自己,蘇嬈娘完全沒有反抗之力,像樹懶一樣把自己掛他身上,整個人輕飄飄的,像是飛到了天上,這種感覺很舒服。

  他要了她好多次,折騰到兩人都沒了力氣才甘休。

  「嬈娘,給我生孩子吧,生個像我這麼強壯的男孩子,再生個像你這樣漂亮的女孩子,讓我們的家裡也熱熱鬧鬧的,好不好?」蘇嬈娘被他弄得又累又睏,迷迷糊糊地剛要睡著,聽到了他的話,閉著眼睛弱弱地說道:「生那麼多孩子幹什麼,咱們家裡這麼窮,屋子都快塌……」一句話還沒說完,她便墜入了黑甜的夢裡。

  傅天佑雖力竭,腦子卻是清醒的,她的話他聽得清清楚楚,彷彿被一桶冰水當頭澆下,讓他所有的期盼和熱情都涼透了,他心裡很難過。

  連續下了一個多月的雨終於停了。

  天氣開始逐漸變涼,在山裡感覺尤其明顯,蘇嬈娘琢磨著該準備過冬的物事了。

  先是穿的,棉衣、棉褲、棉鞋,樣樣都不能少,她的舊棉衣有兩套,可以暫時不用做新的,棉褲、棉鞋做一套就夠換了。傅天佑的棉衣已經很破,到處都冒出了棉花,那棉花都變成了硬邦邦的黑泥塊,根本不能穿,得全重做兩套換著穿。

  家裡沒種棉花,得拿錢出去買回來,原棉比皮棉划算些,她讓傅天佑買了原棉回來,自己梳皮棉出來,這樣雖然累點,但能省一點是一點。

  棉衣要耐穿,最好做兩層,裡面一層好布蓄棉花,外面再用耐磨的粗布做外套,這樣雖會多費一份錢,但能多穿兩年。這些都是她沒事的時候琢磨出來的,連娘都不一定想得到呢。蘇嬈娘對自己過日子的能力越來越自信。

  再是吃的,泡菜、腌菜少不得,蘿蔔、白菜、南瓜什麼的也要買些藏在窖裡,大冬天的沒什麼菜吃,得多準備些。

  傅天佑聽著蘇嬈娘娓娓道來,笑道:「這些事情你作主就是,要我做什麼你儘管叫我就是。」

        蘇嬈娘想了半日,說道:「先就買這些吧。喏,錢給你。」她遞了個荷包過去,裡面是她千方百計省下來的錢。哎,真是不當家不知當家的艱難,想想小時候家裡窮,她還總吵著要娘買肉吃,那時候娘的心裡該是多麼難過。

  傅天佑將錢推了回去,笑道:「不用,我這幾日多跑兩趟山裡就應該夠了。」

        蘇嬈娘擔心他的身體,「上次受涼還沒好,你還是多在家歇歇吧,身體要緊。」這段時間他整個人瘦了一圈,看著精氣神都沒了,她很是擔心,想讓他在家裡好好養一段時間,把身體養好再上山打獵。但傅天佑不樂意,在家待了一天就心神不寧的,說什麼都要出去,她也攔不住。

  傅天佑寬慰地握了握她的手,「我已經好了,別擔心。我答應你,早去早回就是。」對忙碌慣了的人來說閒著確實難受,還不如讓他適量動動更好,蘇嬈娘便沒有強求,只說一定不能冒雨、不能過夜,傅天佑滿口答應。

  傅天佑果然說到做到,每日到點出去到點回來,不冒雨、不過夜,拿回來的獵物也不少,蘇嬈娘便徹底放心了。

  傅天佑一點一點螞蟻搬家似的,把她要的東西一樣一樣帶回來,看著空蕩蕩的地窖慢慢裝滿東西,蘇嬈娘的心越發定了。就這地窖裡存的東西,夠他們二人吃半年的了,都說家有餘糧萬事不愁,這話如今她算是體會到了。

  過冬的食物有了,蘇嬈娘便開始忙做過冬的衣裳。傅天佑買回來的是原棉,她要把棉籽去掉,把成朵的棉花扯成蓬鬆的棉絮然後才能做棉襖。這活很輕鬆卻也很累人,要一朵一朵地摘掉棉籽,蘇嬈娘低著頭幹了半天,脖子都僵了。

  到了晚上的時候,她的脖子和肩膀僵得都不能動了。

  傅天佑心疼她,幫她按摩,一邊自責不已,「我該直接買皮棉的,你就不用這麼累了。」蘇嬈娘趴在枕頭上,被他按摩得很是舒適,笑道:「我們剛成親手頭不寬裕,將來寬裕些了再買不遲。現如今還是原棉划算,一樣的錢能多得二兩皮棉呢。」傅天佑沒有說話,只是越發賣力地替她按摩起來。

  「對了,明日你下山的時候,記得去娘家裡把彈棉花的工具借回來,我這兩日便要用了。」傅天佑應了一聲。

  傅天佑按摩很舒服,加上心事都了了,蘇嬈娘心中無事,一會就睡著了。

*             *             *

  棉絮都弄好了,蘇嬈娘便開始做棉衣。做棉衣的布是很早就買了的,被她放在櫃子最底層的角落裡,她點著油燈,去櫃子那邊翻。

  拿完布,眼角瞥到底下似乎有個什麼東西,蘇嬈娘猶豫了一下,把油燈拿近一點去看,發現了一個布包。

  這不是她放的,她很確定,平日裡櫃子裡的東西都是她整理的,只有最下層因為放的都是備用的東西,所以較少整理,但多了少了東西,她還是心裡有數的。

  把布包拿了出來,還有點沉,蘇嬈娘有些好奇,到底會是什麼東西?

  放桌上,打開來,蘇嬈娘倒吸了一口涼氣,「這麼多錢!」那布包裡裝的竟都是錢。

  這些錢不是她攢的,那就只能是傅天佑的。他居然瞞著自己存私房錢?不對、不對,他那麼窮,就算賣命也掙不到這麼多錢呀。那這麼大筆錢,他是怎麼得來的?難道說,這筆錢的來路有問題,所以他不敢跟自己提,只能自己偷偷藏?他該不會是因為自己一直嫌棄他窮,為了錢鋌而走險,幹了什麼壞事了吧?

  蘇嬈娘越想越不安,她想馬上找到傅天佑,問清楚到底怎麼回事。她在家等了又等,坐立難安,而傅天佑還沒回來。

  蘇嬈娘等不住了,把東西收拾好,門一鎖,下山找傅天佑去。可到了鎮上,她一路問著人去了傅天佑常去淘換的山貨鋪子裡,才知道他今日賣完貨之後進了城。蘇嬈娘越發擔心了,好好的他去城裡幹嘛?一咬牙,她又匆匆忙忙追去了城裡。

  可直到進了城,她才發現自己實在是太莽撞了,縣城那麼大,人海茫茫的,她要到哪裡去找他呢?蘇嬈娘急像熱鍋上的螞蟻,在城門口打轉。身邊的行人來來往往,她一個人孤零零的也不知何去何從,看著教人心疼。

  想來想去,城裡她唯一認識的人便只有妹妹蘇慧娘了,但她並不想去找蘇慧娘幫忙。

  可除了蘇慧娘,她確實找不到人問,是要自己無頭蒼蠅般到處亂找,還是放下面子找蘇慧娘幫忙?

  蘇嬈娘猶豫了一會,便作出了決定,她要去找蘇慧娘,她想早點找到傅天佑,與找到傅天佑相比,自己丟面子並不算什麼。

  深深吸了口氣,蘇嬈娘問了問路邊的行人陳家鋪子的位置。一路問過去,幾乎繞了小半個城才找到。

  揉了揉酸痛的腿,她剛想走上前去問個究竟,卻忽然在店鋪門口看到兩個熟悉的身影,再仔細一看,那兩人男的俊、女的俏,正是傅天佑和蘇慧娘。

  只見兩個人面對面站著說話,蘇慧娘笑意盈盈,老遠都能感覺到她的心情很好,而傅天佑則有些手足無措的樣子。

  蘇嬈娘心中似有把火在燒,他們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熟了的?看蘇慧娘的樣子,他們肯定不只見過一面,但是她明明記得他們兩個只在阿娘過生辰那日見過,嫁人之前她們姊妹兩個都被關在家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連自己在婚前也才見了傅天佑兩次。

  她想起來了,當時在家裡吃飯的時候,自己給蘇慧娘難堪,大夥都沒開口,是傅天佑開的口化解尷尬。那時候她以為他是誇自己,在家人面前給足自己面子,如今看起來,他到底是給自己面子還是替蘇慧娘說話呢?

  還有,藏在家中的那筆錢來歷不明,村中除了陳家,誰能一下子拿那麼多錢出來,他跟陳家?他跟蘇慧娘?

  不不不,這怎麼可能呢,不,她絕不相信。可是、可是萬一呢?畢竟陳家少爺也是蘇慧娘從她手中生生搶走的……蘇嬈娘越想越難受,她不敢再看下去,怕看到讓自己無法接受的一幕。

  蘇嬈娘哭著轉身,不管不顧地跑回了家,一回家,她便撲到床上大哭。

  枉費她對他那麼好,他竟然、竟然……蘇嬈娘越想越傷心,眼睛都哭腫了。

  哭得正傷心處,傅天佑回來了,「嬈娘,你怎麼哭了?」傅天佑剛回來便聽到她在哭,嚇了一跳,趕緊跑了進來,生怕她出了什麼事。

  蘇嬈娘起身,扭過頭,冷若冰霜地看著他。

  見她的眼睛腫得跟桃子似的,連鼻子都哭紅了。傅天佑連忙坐過去,摟著她的肩膀,放柔了聲音詢問:「怎麼哭得這般傷心?發生什麼事情了?跟我說說吧。」他擔心再這麼哭下去她會哭壞的。

  他還問!他不主動跟她交代不說,還理直氣壯地問她怎麼了。蘇嬈娘覺得自己太小看傅天佑這個人了,看他這一副沒事人的樣子,若不是自己親眼看見那一幕,打死她都不會相信他會做對不起自己的事情。

  傅天佑見她臉色不對,心中不由得忐忑不安起來,試探性地問她,「嬈娘,你怎麼了?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麼?你告訴我,我一定改,你不要悶在心裡不說,好不好?」

        你還裝,你再裝呀!蘇嬈娘忍不住怒從中來。

  她下了床,去櫃子裡把那布包翻出來扔到他懷裡,怒氣沖沖地質問他,「好好好,你還跟我這裝傻。我問你,這錢哪來的?平白無故的,你去城裡找蘇慧娘做什麼?你們兩個到底在搞什麼鬼?」傅天佑被這變故弄得懵了,張了張嘴,不知從何解釋。

  「你說呀,怎麼不說話?你們若心中沒鬼,為什麼不敢說。」蘇嬈娘見他沉默不語,幾乎認定他就是默認了。

  她越想越生氣,越想越難過,這個家她是待不下去了,她再也不想看到傅天佑!她要回家,回到爹娘的懷裡去,這些人都是壞蛋,她一個都不想再看見!

  蘇嬈娘不管不顧地朝山下跑,一邊哭一邊跑。山路不好走,加上眼淚模糊了視線,她又已經奔波了一整天,身上腿上早就沒了力氣,只是憑著心裡的難受勁,摔了不知道多少跤,才總算是跌跌撞撞地跑回了家。到家的時候,天已經全黑了,她摸到家門口,整個人已經沒有力氣了。

  歇了好一陣,她才有力氣敲門,蘇大哥來開門,蘇嬈娘一見到他,哇的一聲又哭了。

  不遠處,一個灰色的人影遠遠地跟在蘇嬈娘的身後,直到他親眼看到蘇嬈娘被兄嫂扶了進去,這才嘆了一口氣,失魂落魄地轉身走了。

  而蘇大哥看到妹妹一副落魄凄慘的樣子,被嚇壞了,連聲叫著自家娘子快來,然後夫婦兩個把蘇嬈娘扶到堂屋,點燃油燈,仔細問她怎麼了。

  蘇嬈娘只是哭,一個字都不肯說,還是蘇大嫂機智些,見問不出什麼,忙去叫了蘇母過來。

  蘇母本來已經歇下了的,突然聽到說蘇嬈娘回來了,整個人都懵了,「她一個人回來的?」蘇母不敢置信地問道。

        蘇大嫂沉著臉點頭,「嗯,是她一個人回來的,還哭哭啼啼的,衣裳、褲子、鞋子都沾了許多泥土,像是摔了跤。」蘇母外衣都來不及穿,只穿裡衣,套了鞋子便往堂屋跑。蘇大嫂跟在後面,讓她當心別摔了,蘇母哪裡還顧得了這些。

  剛到堂屋門,蘇母便聽到了蘇嬈娘的哭聲,她還從來沒聽蘇嬈娘哭得這般傷心過,心頭頓時一痛,「孩子,你這是怎麼了呀?」蘇母一腳跨進去,瞧見蘇嬈娘的樣子,喉嚨一哽,眼淚刷地就流了下來。

  蘇嬈娘頭髮散亂,滿臉不知是淚還是汗,混著泥土,髒得像花貓。衣裳、褲子上好幾處沾了泥,膝蓋那裡還破了一塊,整個人落魄又可憐,像隻被母獸遺棄了的可憐小獸。蘇嬈娘投入蘇母的懷裡,哭得像個孩子。

  蘇大嫂見狀,去拿了乾淨衣裳和毛巾,又打了溫水來。

  「娘,大妹像是累得很,咱們先讓她洗漱乾淨,休息一晚,明日再說可好?」蘇大哥也幫著勸,蘇母收了眼淚,哄著蘇嬈娘洗乾淨臉和腳,陪著她回原來的房間睡覺。

  蘇父不放心,換好衣裳也過來了,「怎麼回事這是,大半夜地跑回來。傅天佑呢?」蘇父有些生氣,傅天佑是怎麼回事,居然讓蘇嬈娘一個婦道人家黑燈瞎火地回來,要是路上遇到了什麼野獸,這可如何是好?哼,下次見到傅天佑,他一定要好好教訓教訓這臭小子不可!

  一聽爹爹提到傅天佑,蘇嬈娘就是一陣難受,「爹,我不想聽到他的名字。」她說話的聲音有些沙啞,想是哭得太久傷了嗓子。

  「上回來的時候小倆口不還好好的嗎,你們這又是怎麼了?」蘇父問道。

  蘇母也很擔心,不知道小倆口出了什麼問題,此時她也很想弄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種事情太難以啟齒了,蘇嬈娘一點也不想說,就算想說也說不清楚。

  見她不語,蘇父忍不住胡亂猜測起來。蘇嬈娘是家裡第一個閨女,生得漂亮又乖巧,自小他便愛若珍寶,不捨得她幹活、不捨得她受委屈,真真是捧在心尖尖上疼愛大的。正是因為他太過寵溺,把這孩子給慣壞了,脾氣大,受不得一絲委屈,若是受了一點委屈准得使性子鬧陣子脾氣。

  按照往常她和傅天佑的性子推斷,莫不是自家閨女又使性子了?傅天佑沒追過來,看來他也生了氣。

  蘇父對傅天佑的印象非常好,他下意識就覺得若是這小倆口鬧了矛盾,那一定是自家閨女的問題,傅天佑個性純良,對蘇嬈娘的好他們可都看在眼裡的。

  「夫妻之間相處貴在互相體諒、遷就,鬧了一點矛盾就往娘家跑,傳出去教人笑話。今晚你好好歇一歇,明日讓你大哥送你回家。」一家之主的蘇父作了決定。

  蘇嬈娘抱著蘇母的胳膊,眼淚汪汪地直搖頭,「娘,我不要回去。」蘇母心下不忍,嘆了口氣,摸摸蘇嬈娘的臉,對蘇父說道:「等明日傅天佑來接嬈娘再說吧。就算是小倆口鬧了矛盾,他沒跟過來,想是也生了氣,若咱們把嬈娘送回去,這不是讓嬈娘難做人嗎?」自己跑出來又自己跑回去,這臉可丟大了,怎麼著也得等傅天佑上門來說兩句軟話,自己夫妻從中調和一下,再高高興興送兩人回家比較好。

  蘇母說得有道理,蘇父想了想,便同意了。

  「我陪陪嬈娘,就不回房了。」蘇母對蘇父道,蘇父點點頭,轉身出去。

  奔波了一天,又遇到那麼大的事情,蘇嬈娘又睏又累,卻睡不著,在床上攤煎餅似的翻來覆去。蘇母乾脆將她摟到懷裡,跟小時候一般,輕輕打著拍子唱催眠曲哄她。

  娘親的懷抱很軟很暖,娘親的歌聲很輕很柔,蘇嬈娘聽著聽著便睡著了。

  第二天,蘇家大門大敞,所有的人都以為傅天佑肯定一早就會過來接蘇嬈娘回去的。

  可誰知道一直到日頭西沉了也不見傅天佑的影子。

  原本蘇嬈娘還想著,要是他來接自己的話,只要他能把那些事情說清楚,她就原諒他……不不不,哪能這樣輕易就原諒他,勢必要他立下重誓,就說、就說……就讓他以後見了蘇慧娘也不許笑。可誰知道,他根本就沒來。

  蘇嬈娘又哭了一夜。

  清晨醒來的時候,她看到窗子前放著一束沾了露水的漂亮野花,野花的旁邊還放著一包用綠葉裹起來,已經去了殼的嫩板栗仁。

  她心裡一動,昨天夜裡傅天佑來了?可他要是來了,又怎麼不來找她呢?哎,想來是那兩個小侄兒見她心情不好,所以特意來討她喜歡的吧,蘇嬈娘一下子就變得蔫巴巴的。

  哼,不來就不來,她還不想回去呢,在娘家可自在多了,她什麼都不用做,什麼都不用操心,每天過得不知道有多開心、多愜意,蘇嬈娘氣鼓鼓地心道。

  從此蘇嬈娘就在娘家住了下來,可住在娘家也有不便之處,她和傅天佑在山上住著,傅天佑處處都寵著她、讓著她,倒把她給寵壞了。

  這天吃過晚飯,蘇嬈娘準時去廚房燒水準備洗澡。

  蘇大嫂見了便誇她,「妹妹這皮膚我是最羨慕的,都是成了親的人了,還跟姑娘家似的嫩白光滑,不像我,又黃又粗。不知道妹妹是怎麼保養得這麼好的?教教嫂子唄。」

        蘇嬈娘老實說道:「其實這也沒什麼的,我每天都泡熱水澡,在熱水裡加些花瓣,又香又舒服,洗完之後全身抹上一層雪花膏,時間長了,皮膚就會變得白白嫩嫩的了。」

        蘇大嫂咋舌,「要每天都洗澡啊,那我可不成,咱們家沒有林地,燒的柴大半要靠買,天天洗澡費柴又費水,你大哥肯定會罵我的,更別說全身塗雪花膏了。我要是敢這麼做,你大哥准得把我給休了,太敗家了。還是妹妹命好啊。」

        蘇大嫂這話說得怪怪的,蘇嬈娘聽著聽著總感覺有哪裡不對,等回到房間躺床上回味了半晌,她才忽然省悟過來,大嫂這是在敲打她呢。這話為什是大嫂來說?大約是大哥有怨言了吧。

  蘇嬈娘有些氣悶,卻又沒辦法說大哥的不是,畢竟自己是嫁出去的女兒了,這次回來住了這麼久,白吃、白喝、白住,爹娘那裡沒想法,可不代表大哥、大嫂也沒想法啊。大嫂敢當著自己的面說,肯定是跟大哥商量過了的,大哥跟自己是親兄妹,不好開口,由大嫂來說再合適不過。

  好煩,若是自己還沒嫁人就好了,沒嫁人,這個家就還是自己的,自己可以心安理得地住下去,可嫁了人,這裡就不是自己的家了,住著還得看大哥、大嫂的臉色。

  其實大哥、大嫂待她算是不錯的了,所以她並不怪大哥、大嫂,大不了以後她少洗澡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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