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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慕冰至

[都市言情] 綠光 -【食醫千金】《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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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9 13:48:10 |顯示全部樓層
第九章 想方設法攢銀子

  十天之後,柳芫終於明白尹安道那句威脅她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了。

  「二夫人,三爺不蓋印子……各房的月例小的是不敢隨意發落的。」府裡的周帳房滿臉尷尬地解釋著。

  「我明白了。」坐在屏風後的柳芫笑意不變地道。「春喜,送周帳房出去。」

  春喜應了聲,送了周帳房出屋子。

  柳芫啼笑皆非,不敢相信尹安道的手段就是藉故扣了二房的月例……怎麼會有這麼小鼻子小眼睛的男人,真的是嚇到她了。

  看來,是她不夠大方,送給袁姨娘的藥不夠多,才會讓他還有心思找二房的碴,晚一點,她會再送幾帖立馬見效的藥材過去。

  不過……現下該怎麼辦?

  三頓伙食可以到大廚房拿,可下人們的月銀該怎麼辦?她手底下的人都是九姊送的,月銀都是比照威鎮侯府,算了算也將近十兩,如今月例被扣,日子還真不知道該怎麼過,況且她還得天天進貢一些糕點。

  有些糕餅材料,二爺是讓素娘直接從茶食館拿回府裡的,還是跟二爺商量一下,將茶食館的部分營收挪回府用?

  想著想著,她突然發覺他根本就沒將茶食館的帳本交給她,據春喜的說法,茶食館已經經營年餘,在城裡也是頗負盛名的,營收應該不錯呀……

  「夫人,素娘來了,說有一甕牛乳,是要先擱在小廚房,還是直接放到地窖?」春喜走進屋裡問著。

  柳芫聞言,趕忙走到門外。「素娘在哪?」

  「正在小廚房那兒呢。」

  柳芫隨即朝小廚房走去,選日不如撞日,既然素娘都來了,順便問問她應該無妨吧。

  「素娘。」

  正在小廚房門口與一些丫鬟交談的素娘,聞聲回頭對她欠了欠身。「二夫人,那些牛乳……」

  「那事先緩著,我有話問你。」說著,將她拉到小廚房裡。「素娘,茶食館的帳本有沒有在你那兒?」

  「有啊。」

  「不如一會你將帳本拿給我瞧瞧。」

  「二去人為何要看帳本?」

  素娘的反應教柳芫頓了下。「我不能代替二爺看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那家茶食館是二爺與我合資的,我是半個老闆,至於每個月分給二爺的紅利,二爺說折衷成等值的糕餅,而二爺成親後又說折衷成等值食材便成了。」

  素娘瞧她一臉呆滯,不禁問:「二爺沒跟二夫人提起嗎?」

  柳芫搖了搖頭,完全不知道這回事,畢竟哪有主子和下人合資做生意的?

  「當初我是老夫人的二等丫鬟,專做糕餅的,二爺看中了我的手藝,想跟我合作,就拿出所有體己開設了茶食館,將一半的經營權當作洪臨給我的聘禮,往後茶食館每月一半的營收就是我和洪臨的工資,我是這樣才嫁給洪臨的。」素娘的如意算盤打得可精了,否則當年怎麼肯嫁給失勢二爺的隨從?

  柳芫聽完,深深察覺,她的相公不只是個吃貨,還是個敗家貨!有人這樣做生意的嗎?好處都給了人,他……他只要有糕餅可以吃就好了嗎?

  她終於明白為什麼主屋這裡只有洪臨一個隨從了,因為他根本發不出月銀!

  天底下怎麼會有這麼窮的正主子?虧他還是尹家的嫡子嫡孫,這事傳出去不是要笑掉人家的大牙了嗎?

  天啊……她現在悔婚來不來得及?

  「二夫人,你還好吧?」素娘瞧她臉色忽青忽白,趕忙攙著她到一旁坐下,順手倒了杯茶緩口氣。  

  柳芫深吸了幾口氣,呷了口茶,只覺得眼前一片黑暗。

  雖然她手上有些積蓄,還有千風樓當嫁妝,上個月的營收就有近百兩,她比她相公富有太多了,可偏偏這些錢都是不能動的,九姊會查她的帳。

  每個月的開銷是避不了的,尹安道也不會那般容易放過她,所以她必須想辦法攢點錢,否則再這樣下去,大夥一起喝西北風吧。

  思來想去,她不由將目光放在素娘身上,想起茶食館……

  「二夫人,怎麼了?」怎麼剛剛還鎖著眉頭,現在卻笑得有點……傻氣?沒事吧,不會是跟了二爺後,被二爺染了病?

  「素娘,我弄點糕餅擱在茶食館寄賣吧。」

  「欸?」

  「咱們三七分帳,你三我七,你意下如何?」她拿現成的食材做糕餅,寄賣在茶食館裡,九姊是查不到帳的。

  「我自然是願意的,可是二夫人不是有家千風樓……」

  「當然是我要多攢點體己,這事你可別讓二爺知道。」

  素娘輕點了點頭,完全認同她的做法,畢竟二爺……唉,女人還是要多點銀兩傍身,才有好日子過。

  送走了素娘後,柳芫獨自一人回屋,壓根沒睡見錦榻上躺了個人,從床下取出一隻籃子,隨即輕觸著耳上的紅玉。

  瞬地,她已經身處在一幢小小院落裡,院落裡頭擱放著各種食材、有麵粉、薯粉和各式的米,而屋裡頭全都是她仔細調配的醬料、酒釀和糖漬。

  她不知道為何紅玉裡會出現一幢小院落,更不明白為何這裡的氣候一直如冬,猶如進地窖一般,可也正因為如此,這兒最適合擱放各種食材,這方便的法寶,讓她把家當全裝了進去。

  走進另一間房,裡頭擱的全都是各式藥材,裡頭大半都是柳堇給的,她逐一清點了數樣藥材,確定給薛氏養身的藥材都齊全,隨即取了些茯苓、桂枝、乾地黃、附子、瀉澤和牡丹皮,想了下,回頭又取出薯蕷和山茱萸。

  想著要做太和餅,不禁又拿了天南星和使君子等等藥材,不一會就裝了滿滿的一籃子。

  確定藥材已經足夠,她輕觸著耳上紅玉,瞬地又出現在屋裡,正提著籃子要往外走時——

  「娘子。」

  柳芫驀地倒抽了口氣,緩緩回頭對上尹安羲那飽含興味的黑眸。「你……你為什麼會在我房裡?」

  「我不能來你房裡?」他佯訝道。

  柳芫瞧他沒個正經樣,正打算轉移話題時,卻又聽他道:「方才上哪了?收成挺不錯的。」

  柳芫閉了閉眼,從沒預料到面對這種狀態,她腦袋一片空白,不知道怎麼回答。

  這般怪異的事,她只告訴最親近的人,免得惹禍上身,可如今偏被這個合該是她最親近,她卻不是很想親近的傢伙發現。

  該怎麼瞞過去?

  她思索著,見他起身徐步走向自己,可偏偏她還想不出搪塞的藉口,實在是不管怎麼編謊,都覺得會漏洞百出。

  尹安羲走到她面前,垂眼看著那一籃藥材,沉吟了會才啟口,「有沒有可能你再跑一趟,等你回來時,籃子裡裝的全都是糕點?」他一臉認真地問。

  柳芫呆愣地看著他。

  「不能嗎?」尹安羲忍不住失望了,一臉嫌棄地道:「那就沒什麼稀奇的了。」

  見他顯而易見的失望,教柳芫忍俊不住地笑出聲,屋裡滿是銀鈴般脆亮的笑聲。

  「我說了什麼好笑的話來著?」尹安羲偏著頭貼近她問,像是被她的笑聲感染,笑意暖了那雙偏邪的黑眸。

  「二爺,我突然覺得你還挺不錯的。」他的反應完全在她的意料之外,她想,只要他乖一點,他們絕對可以和平相處。

  「嗯……既然不錯的話,要不要給點賞?娘子,你已經冷落我很久了,說是懲罰,也該差不多了吧。」他這幾日過得頗為狼狽,堂堂尹二爺,竟然得跟丫鬟搶糕點,好窩囊。

  「嗯,讓我考慮考慮。」她噙著笑推門而出。

  「不用考慮了,你這些藥材能做的糕餅種類可多了,茯苓糕、太和餅、二冬膏和桂花餅……娘子,我覺得這二冬膏要是能入糕點,也是挺不錯的,你要不要試試?」尹安義亦步亦趨地跟著,順便提出建議。

  「行嗎?」她思索著那味道要配什麼內餡,要做成餅還是做成糕。

  「我娘子有什麼不行的?走走走,咱們去試試。」

  「你根本就是想吃吧!」這吃貨!

  「我當然要吃,不然幹麼跟你提議?況且,你試做時不找我試味,怎麼知道如何改善?」尹安羲說得理直氣壯,逼出她忍遏不住的笑聲。

  一路上,直到小廚房,笑聲不斷,教小廚房裡的丫鬟嬤嬤都忍不住探出頭。

  許嬤嬤欣慰地抽出手絹拭著眼角,心想,太好了,這兩人終於有點夫妻樣了。

  一如往常,尹安羲天一亮就晃到廚房去,遠遠的就聞到各種香味,教他不由得笑瞇了眼。

  唉呀,敢情是娘子要給他驚喜,要不今日小廚房的香味怎會突地濃厚。照這味道聞來,少說也有七八樣,他帶著笑意加快腳步朝小廚房而去,卻見洪臨竟出現在小廚房的門口。

  這可見鬼了,這傢伙不是說聞糕餅味聞到很想吐,從不願意靠近小廚房,如今天未大亮就晃到這兒來……敢情是來跟他搶的?

  「好了嗎?如果好了……」

  「洪臨。」

  「哇!」洪臨嚇得險些將擱了一竹篩子的糕餅給甩落地,回頭看著尹安羲,沒好氣地道:「二爺,跟你說過多少次了,走路時有點聲音行不行,你老是走到我身旁才出聲,都沒想過人嚇人會嚇死人嗎?如果把我給嚇死了,你上哪再去聘個隨從,我說的話,你就算不愛聽也得斟酌點聽……」

  「閉嘴。」尹安羲往他眉頭一彈。

  洪臨當下痛得彎下了腰,要不是雙手還抓著竹篩,他還真想看看他的頭破了沒有,好疼啊……無聲哀哀叫著,瞥見黑影逼近,洪臨二話不說地往後退,硬是讓尹安羲的手給撲了空。

  「這是在幹麼?」尹安羲笑瞇眼問。

  跟他說話沒大沒小,沒個主從之分又是個話癆鬼,這些他都可以不計較,但要是搶他糕餅,天皇老子也別想活!

  洪臨張了張嘴,正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時——

  「洪臨,你在跟誰說話?裡頭正忙著……」

  素娘一走出門外,見是尹安羲,眸色一轉,隨即擺起笑臉,道:「二爺今兒個起得真早。」

  「洪臨,回答。」尹安羲笑臉依舊地問,將素娘晾在一旁。

  洪臨一臉委屈地看向素娘,只見素娘水眸一瞪,他更是委屈得無以復加。

  又不關他的事,他只是來幫忙的……

  「二爺,是這樣的,咱們茶食館的廚房出了點問題,所以就借了這兒做糕點,二爺應該不介意才是。」素娘心思動得快,隨即想出了說詞。

  「那不是你會做的糕點,味道不對。」尹安羲看著她,神情有些譏諷,還有些嫌棄。「要撒謊,就要先想清楚。」

  素娘嘴角抽了抽,暗罵他精得像鬼,竟光聞味道就能分辨出是二夫人所做的糕點,可偏偏二夫人回房拿藥材,他卻趁這個空跑過來……唉,看來二夫人是註定沒法攢私房錢了。既然瞞不了,她乾脆把柳芫的盤算說出來。

  「這可不是我跟二夫人建言的,是她自個兒這般打算的。」解釋完,不忘將自己撇得一乾二淨,省得二爺秋後算帳。

  尹安羲聽完,微揚起濃眉,像在思索什麼。「嗯……那就先這麼著吧。」

  「真的可以?」二爺是這般好說話的人嗎?

  「不過,每種糕餅都留一個給我。」

  「這個……」素娘面有難色,思來想去還是答應了,省得主子待會反悔不放人,她損失更多。

  尹安羲拿著食盒就走了,走到園子裡的假山壁裡大快朵頤,邊吃邊想,等到將食盒裡的糕點全都嗑光之後,才又往尹家的大門方向走去。

  「洪總管。」遠遠的,他就瞧見洪臨的爹洪亮正在門邊不知道和小廝交代什麼。

  這一喚聲,洪亮回頭望來,圓滾的身形飛快地來到他的面前。「二爺有吩咐?」問著,淚水已經在眸底打轉。

  喔喔,二爺……打從二爺失憶之後,一直鮮少與他在來,有時見了面別說招呼了,連看都不看他一眼的,如今二爺喚他了……  

  「洪總管,眼睛要是不好,就去找大夫。」尹安羲無奈地嘆著氣,只能說這對父子都是一個樣。「家裡的帳房在哪裡?」

  洪亮聞言,差點老淚縱橫。多可悲啊,二爺竟連家裡的帳房在哪都不知道,真是教人不勝唏噓。

  「你如果不打算說,那就算了。」大不了他慢慢找,省得看個老人家哭哭啼啼的模樣,就說了,這對父子真的讓人頭疼。

  見尹安羲真轉身要走,他趕忙道:「二爺,我帶你過去吧。」

  尹安羲瞥他一眼,勉為其難地忍下不耐跟著他走。

  帳房就位在南屋最西邊的角落裡,眼看著就快要到了,洪亮才問:「二爺找周帳房是有什麼事?」

  「嗯,有事問問罷了。」他漫不經心地應著。

  洪亮見狀也就不多問,領著他進入帳房後,就見周帳房正在案前撥著算盤。

  「老周。」洪亮喊了聲。

  周帳房噙笑回頭,一見他身後的尹安羲,笑臉瞬間凝結。

  「二爺有事要問你。」

  「二爺。」周帳房戰戰兢兢地起身。

  「這個月的月例呢?」尹安羲也不囉唆,開門見山地問。

  這一問教洪亮瞪大眼,頓了下,隨即看向周帳房,看見他一張老臉蒼白如紙,便知其中一定有鬼。

  「說呀,老周。」洪亮催促著。「你該不會吞了二房的月例吧?」

  「怎麼可能?我就算跟老天借膽也不敢!」周帳房趕忙喊冤,只差那麼一點雙膝就要跪下了。「這不關我的事,是……是三爺說,二房的月例暫時不發。」

  「那麼,何時要發?」趕在洪亮開口之前,尹安羲淡聲問。

  「這……二爺得去問三爺才成。」周帳房垂著老臉說。

  「簡直是豈有此理!三爺憑什麼扣住二房的月例?這掌管月例的是老夫人,三爺是不能插手這事的,我去找老夫人問清楚。」

  眼見洪亮轉頭就要走,尹安羲懶懶地揪住他的衣角。

  「洪總管,不用問了。」尹安羲真的想嘆氣了。

  說真的,他實在不太明白他們這對洪姓父子怎能在尹府裡賴活這麼久,卻壓根沒發現老夫人才是真正的狠角色?真是太匪夷所思了,奇葩呢。

  「二爺,這事怎能不問,難不成要眼睜睜讓三爺給欺壓著?」

  尹安羲垂著長睫,忖了下,笑意越發的濃。「洪亮,走了。」

  「二爺難道就這樣算了?」洪亮追問著。

  走到帳房外頭,尹安羲回頭笑得洪亮心頭不自覺發顫,聽他開口道:「我呢,一直都挺安份的,怎麼欺我,我都覺得無妨,可如今讓我的娘子為了月例發愁,這事可就怎麼也說不過去了。」

  他所識得的柳芫不會無緣無故寄賣糕點,這意味著她缺銀兩使,卻又不敢動用體己,想來想去,他只能推想和月例有關,沒想到還真是如此。

  尹家三爺真是好闊綽的做法,扣人月例,這般小心眼的舉措教他都想笑了,但笑歸笑,他不能讓娘子日子難捱。

  「所以二爺認為——」洪亮是絕對站在他這一邊的,隨時準備兩肋插刀。 「喏,洪亮,幫我個忙吧。」

  「二爺儘管吩咐。」洪亮拍著胸脯喊道。

  尹安羲微瞇起黑眸,笑意越發的濃,眸色顯得邪而攝人,像是蟄伏在夜色裡的魅,如今被迫走出黑暗。

  三夫人的寢房裡一丁點聲響皆無,只因柳芫正在給薛氏診脈。

  就見柳芫的纖指在薛氏的腕上輕壓點按,診了好一會後,才收手。

  「如何?」薛氏神色緊張地問。

  柳芫突地揚笑。「有沒有好些,你自個兒都沒感覺的?」雖說脈象還是偏沉緊了些,依舊是寒凝滯,但跟初次診脈相較,現在算是改善很多。

  她診脈是比不過九姊,但跟一般大夫相較,也算是有功力的。

  「有啊,總覺得好像沒那般昏沉,不再容易頭暈,渾身無力了。」

  「那就是啦。」柳芫說著,將食盒提起,從裡頭取出一壺茶和幾塊糕餅。「喏,這茉莉花茶往後就在來潮前七天開始天天喝,還有這偽十全糕呢,倒是很適宜一日兩回食用。」

  「偽十全糕?」

  柳芫乾笑著。「其實應該是八珍加黃奮、肉桂,可惜你就不愛當歸的味,只好把當歸拿掉,用杜仲頂替了。」如果不是薛氏對藥膳特別敏感厭惡,依她的藥膳調理,會更加見效。

  薛氏完全不吃當歸,哪怕她摻的料就只有那麼一丁點,她還是嚐得出來,試過幾回後,她就放棄了。

  添了杜仲嘛,是以防萬一,這藥方不但能人肝補腎強筋骨,還有安胎的妙用。

  「可真是難為你了。」薛氏滿臉歉意地道。

  「壓根不為難,能讓我絞盡腦汁地想法子,倒也挺有趣的,你先嚐嚐看合不合口味。」

  薛氏輕點著頭,咬了口,隨即唇角勾得彎彎的。「好綿密,壓根嚐不出添有藥膳呢。」

  「呵呵,那就好。」那是因為她除了將藥磨成粉和在麵糰裡,還額外加了些漬玫瑰,玫瑰對女子的月事挺好,而且花香夠濃,藏得住其它味道,除了她相公,應該沒人猜得出裡頭和了幾種藥粉才是。

  想到她相公……她今兒個好像都沒瞧見他,到底是上哪去了?

  見薛氏不住地打量自己,她不禁望去。「怎麼了?」

  「那個……二嫂子懂藥理真好,將自個兒調理得不但膚白唇紅,吹彈可破,尤其是……」

  順著薛氏的目光,柳芫緩緩地往下看,目光停在胸上,小臉難得有抹羞澀。

  「唉,這個啊……你呀,初潮來時沒調養,身體多少是虧了底,加上你又不敢吃當歸這一味,想要調理成我這樣……我再想想有沒有其他方子。」不是不能調,但得要先將她的底子打好才成,況且她的胸又不是調理出來的。

  「聽說有相公疼愛也會比較……那個。」薛氏紅著臉道。

  柳芫瞧著她,小臉跟著燒燙起來。「不是,那個……我廚房還忙著,不跟你說了,你要記得我跟你說的,生冷瓜果、酸寒辣苦都別吃。」唉唉,沒事搞得她都跟著難為情了。

  離開薛氏的寢房,柳芫不斷地用手搧著風,卻搧不去臉上熱意。

  她跟她家相公?才沒呢……他倆現在這樣處著正好,也不急於圓房,她實在無法想像跟他圓房!

  甩了甩頭,她決定進廚房多弄幾樣糕餅,省得胡思亂想。

  柳芫站在小廚房外,古怪地看著四周,眼見天色都暗了,可今兒個居然都沒瞧見她家相公……要下紅雨了嗎?嗯……天色真的不太好呀,好像有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味道。

  虧她特地為他做了梅花餅和核仁桂花糕,有十來塊呢……

  她忖著,走進小廚房將糕點裝好,打算帶回房,心想他要是真的外出了,這些糕點就拿去分送座裡的下人,尤其是羅氏身邊的曹嬤嬤和如玉。

  心裡盤算著,踏上長廊,就聽見身後春喜喊著,「夫人,二爺在那兒,好像剛從外頭回來。」

  柳芫回頭望去,果真見他從通往大門的小徑走來。「這可難得了,他竟然出門了。」不對……他不會跑去亂買什麼糕餅回來吧。

  「春喜,拿著。」將手上的食盒遞給春喜,她微撩起裙擺快步走向尹安羲,先是瞪著他空空如也的雙手,再細細打量他的指尖唇角。

  「娘子怎麼了?」尹安羲好笑問著。

  「上哪了?」

  「去你的娘家。」

  「嗄?你去威鎮侯府?怎麼不跟我說一聲。」太可惡了,要是捎著她一道去該有多好。

  「你為什麼跑去威鎮侯府?」

  他笑得神神秘秘的,「不久之後你就知道了。」

  「你在裝什麼神秘,你要是不肯說,我差人回去問也是一樣的。」

  尹安羲不甚在意地聳著聳,隨即空中聞到什麼氣味,問,「梅花餅嗎?還有桂花的味道……」他聞著,目光隨即鎖定還站在廊上的春喜。

  柳芫立刻回頭道:「春喜,快跑!」

  「咦?」春喜不知所措地看著她。跑……為什麼要跑?

  來不及了,尹安羲已經像陣風般地刮近她,一把將食盒搶走。

  「二爺!沒跟我說清楚,你不准吃我做的餅!」柳芫吼著,想追卻已經來不及……這傢伙會不會跑得太快了些?

  可惡,他到底跑去威鎮侯府做什麼?

  這事,約莫在半個月後,謎底揭曉。  

        「……你怎會知道我的生辰?」坐在梳妝台前的柳芫冷著聲問。

  「娘子問這話是不是傻了點?你都進了我家的族譜了,我怎可能連你的生辰八字都不曉得。」尹安羲慵懶坐在鋪榻上,看著屋裡的丫鬟替她梳頭上妝。

  當初納釆問名時,當然有她的生辰八字,可問題是她不認為他會細心地去看過她的八字。「二爺,你到底是在盤算什麼,哪有人替新婦辦生辰宴的。」其實她更想問的是,他哪來的銀兩請了外燴的廚子。

  「嗯,我開心嘛。」

  柳芫從鏡中瞧著還在吃糕點的尹安羲,忍不住搖頭嘆氣,偏偏她又不如九姊精明,根本猜不出他葫蘆裡賣什麼藥。

  待春喜和趙嬤嬤替她打扮好一身行頭時,她不禁疑惑地看著鏡中的自己,指著她頭上那套碧璽頭面。「又不是什麼大日子,犯不著這般招搖吧?」

  光是她這一身月牙白繡出水蓮花的綿錦衫裙,就教她覺得太隆重,如今連她壓箱的頭面都取出來……他是要害她在府裡混不下去是不是?

  春喜和趙嬤嬤對看一眼,雖說不知道二爺打什麼主意,但既然是二爺提議給夫人打扮,她們自然是傾盡一切的梳扮,要是今晚能補著洞房花燭夜,那更是完美無缺。

  「誰說不是大日子?今兒個是我娘子生辰,是大日子!」尹安羲煞有其事地說著,走到她身後,細細打量鏡中的她。「嗯……美人胚子,難怪那傢伙老覬覦你,不過呢,你別擔心,他不會再有機會靠近你了。」

  柳芫微揚秀眉,經他這麼一說,隱隱猜出他打算對付尹安道,可他要怎麼對付?他沒權沒勢又沒錢,拿什麼爭?「走吧,待會讓你看場好戲。」尹安羲輕柔地扶起她。

  宴就辦在主屋的廳堂裡,柳芫原以為就府裡兩房人罷了,豈料待她進廳堂,才發覺廳堂和旁邊的隔間全開,男女分席卻未隔開,她匆匆一瞥,瞧見一堆陌生人,可一個個都上前跟尹安羲招呼著,才發覺竟都是尹家族人。

  待她進了女席後,尹三老夫人隨即熱情地挽著她,拉著她介紹尹家的女眷,又是哪房哪家的行幾姑娘,看得她眼花瞭亂,還記不清誰是誰,菜便已上桌,一夥人趕忙入席。

  她坐上了主桌,就在羅氏身邊,再往旁看去,竟然擺了七八桌,更別提一旁的男席開了幾桌……天啊,這要花多少錢,他是要逼死她嗎?

  待一盅盅的藥膳鍋端上桌,看那鍋裡的菜色,她隨即認出是千風樓的招牌,因為是她親自設計的,她絕不會看錯,而此時——

  「大夥嚐嚐,這可是千風樓大廚的招牌菜,而這道菜就是我娘子親寫的食譜。」隔壁的男席傳來尹安羲的聲響。

  頓時,她恍然大悟。原來,他去了威鎮侯府,是去找九姊商借大廚啊。

  可是……直接跟她說,不是更快?何必捨近求遠。

  柳芫邊吃著菜邊注意著羅氏的反應,也不知道是羅氏道行太高,還是她自個兒修行太淺,羅氏看起來跟往常沒兩樣,哪怕心裡有不滿,大概也會等到小宴結束之後再算帳吧。

       「抱歉,來得晚了。」

  正忖著,聽見薛氏的聲響,柳芫隨即朝她招手。

  薛氏妝扮素雅,然而一襲湖水綠綢緞襦衫搭配同色百襦裙,教她走起路來如秋水凌波,而那張微微粉雕過的頰映著自然的紅暈,白裡透紅教眾人驚艷。

  「唉呀,這是綵衣嗎?」席間有人問,不少人往她那頭望去。

  「怎麼才一段時日不見,出落得更美了。」

  「可不是嗎,這氣色一好,整個人都嬌媚了起來。」

  薛氏聞言,羞澀地垂下眼,揀了個離柳芫近點的位子坐下,道:「是二嫂子給我調養的,不過一個月,效果奇佳呢。」

  「就知道是芫兒調養的。」尹三老夫人壓根不意外,對著其它女眷說:「芫兒果真好手藝,那日敬茶她還特別給我一罐二冬膏,你們可知道那二冬膏有多好用,非但治好了咳嗽,我整個人神清氣爽了起來呢,光瞧我氣色就知道。」

  「原來……」

  尹三老夫人才剛說完,女眷們紛紛開口詢問柳芫該如何調養身子,教柳芫應接不暇。就在這當頭,突地聽見男席那頭有人道:「我說安羲呀,我瞧你恢復得也差不多了,也該找點事做,要不你瞅著,你的媳婦有家千風樓當嫁妝,還有一把功夫在手,你總不能落得妻養的下場吧。」

  尹安羲還未回話,尹三老太爺隨即又道:「找什麼差事來著,咱們尹家的規矩,向來是由嫡長房嫡子接承皇商一職,安羲既然身子爽朗了,當然是要將原本的差事給接回來,咱們尹家的祖宗規矩可不能廢。」

  「那倒是,皇商打一開始就是老大交給安羲的。」

  「可不是嗎,只有安羲才是咱們尹家名正言順的嫡長房嫡子,只有他才能接下皇商一職。」

  尹安道聽到此,再也沉不住氣地拍桌站起。「三叔父,您說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我就不是嫡子嗎?」

  「咱們皇朝近千年的歷史裡,還沒聽過妾能抬成續弦當正室的!皇朝律例裡可沒有這種做法,真要論的話,你爹那個老糊塗是有罪的,是咱們不想將事鬧開才默許了這事,但這不代表你就是名正言順的嫡子!」

  尹三老太爺毫不客氣地斥道,不少宗族弟兄更是大聲應和。

  柳芫偷覷了羅氏一眼,瞧她臉色青白交錯,再悄悄覷了薛氏一眼,她倒是顯得氣定神閒,逕自用膳著。

  天啊,難不成二爺是打算藉這場生辰宴,要宗族耆老出面,逼羅氏和尹安道交出大權?這管不管用啊?若人家的臉皮厚,硬是不還,哪怕上宗祠,恐怕也是沒轍的,他到底想清楚了沒有。

  正忖著,男席那邊有了動靜,大票的族人移至女席這頭,壓根不避嫌了,以尹三老太爺為首,開口便道:「羅氏,你道這皇商之權是不是該還給安羲了?」

  柳芫尷尬地垂著臉,餘光瞥見羅氏放下了碗筷。

  「三叔,這不是還不還的問題,而是安羲是否能夠撐起皇商這塊百年招牌,三叔,安羲不只是失憶,他甚至連算帳都不會,是要如何將大權交給他?難道三叔就不怕為了一句名正言順賠上咱們尹家百年的皇商之名?」

  「這……」尹三老太爺不禁語塞,看了尹安羲一眼。

  柳芫也偷覷著他,瞧他笑意不變,彷似胸有成竹。是不是太有把握了些?連算帳都不會,他是憑什麼搶回皇商大權?

  就在這當頭,洪亮突地從外頭跑來,氣喘吁吁地道:「老夫人,外頭來了宮中的貴人,說要祝賀二夫人生辰。」

  柳芫驚訝地抬頭,往外望去,驀地起身。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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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9 13:48:29 |顯示全部樓層
第十章 生辰宴上出風頭

  「黃公公!」柳芫喊了聲,趕忙走出廳外。

  廳裡的人見狀,莫不跟著起身走到外頭。

  「十三姑娘。」黃公公客客氣氣地喊著,像是想到什麼,又改口道:「瞧我這腦袋,都忘了十三姑娘已經出閣了,該喚尹二夫人了。」

  「喚什麼都好,能見到黃公公真好,黃公公裡面請吧。」她實在搞不懂為何皇上面前的紅人黃公公,會親自上尹家來找。

  「不了,咱家只是代替皇上和德妃娘娘來給尹二夫人送禮的。」黃公公手一擺,後頭的宮人隨即抬著箱籠到她面前。

  後頭一堆人莫不想要擠上前,瞧瞧那箱籠裡裝的是什麼稀奇玩意兒,要知道這位貴人方才說了是代替皇上和德妃娘娘前來送禮的……忍不住的,眾人看向柳芫的目光滿是推崇和敬意。

  「這是……」

  黃公公親手打開了箱籠,頭一層是一套鎏金絲翡翠頭面,下一層則是金鐲玉鐲排了兩列,而最底下的一層是宮中的金雕嵌玉花瓶,一樣樣的寶物教眾人看得目不轉睛。

  別說眾人傻眼,就連柳芫都受寵若驚。

  「德妃娘娘說,尹二夫人出閣時都沒說上一聲,她來不及送賀禮,前些日子從威鎮侯夫人那兒得知今日是尹二夫人生辰,便將賀禮給補上了。」

  「娘娘送的太貴重了,民婦實是受之不起。」柳芫感動地道。

  當初她也不過是隨著九姊進宮給德妃娘娘調養身體,真正救了德妃一命的是九姊而不是她,怎能賞賜她如此的多。

  「娘娘說了,要是尹二夫人得閒就多多進宮,娘娘想念那道珍珠杏仁酪了,直說御膳房做的沒有尹二夫人的地道,那味道是不同的。」

  柳芫不禁笑瞇眼,道:「好,趕明兒個就給娘娘送進宮,讓娘娘解解饞。」

  「娘娘知曉了肯定開心極了。」黃公公頓了下,看向四周,問:「皇商在哪呀?」

  「皇商在此。」尹安道立刻從人群裡擠了出來。

  「這位就是尹二爺了?」黃公公笑問著。

  登時,現場尷尬了起來,柳芫輕聲解釋著。「黃公公,他是我的小叔,不是二爺。」

  黃公公愣了下,神色嚴肅了起來。「不對呀,這百年皇商尹家繼承的是尹家二爺,那是唯一的嫡長房嫡子,為何如今變成了尹三爺?」

  這尖銳問題丟出來,羅氏目光閃爍了下,尹安道更是愣住,一時不知該從何說起。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黃公公眸子一掃,「誰來給咱家解釋解釋?」

  柳芫眉頭微攢著,直覺得今天太古怪了……黃公公的出現,加上這問話如此尖銳,實在太不合理,她不禁懷疑是她家那口子設的局。

  可,他有這種心思嗎?

  「黃公公,在下尹二,兩年前出了點事受了傷,為了養傷,所以才會暫時讓三弟代理。」尹安羲噙著笑意開口解釋。

  「你就是尹二爺?」黃公公上下打量他,像是要將他看得詳實點。

  「正是。」

  「可我瞧你雖是膚色偏白,但面上氣色極佳,雙眼有神,開口有力,哪怕兩年前受了傷,如今也早該都養好了,況且你身邊還有尹二夫人這位食醫呢。」

  「確實是已經好了。」

  柳芫心裡咯噔一聲,心裡的猜想落實了。

  「既然已經好了,就應該重掌皇商大權,百年尹家繼承從嫡不從庶。」黃公公說著,環顧眾人。「皇上說了,尹二爺掌皇商,尹二夫人掌家,如此才能教尹家再締輝煌一頁。」

  此話一出,後頭的人莫大聲應和著,然而柳芫卻連頭都不敢回。

  太狠了,這根本就是藉著皇上的口,非但拔了尹安道的皇商之權,就連羅氏都得交出中饋……這真是二爺設的局嗎?

  「尹二夫人,這是皇上要咱家交給尹二夫人的腰牌,有此腰牌,尹二夫人可以隨時進宮。」黃公公說著,從寬袖裡取出一隻巴掌大的玉牌。

  「謝皇上恩典。」柳芫顫著手接住。天啊,這是在昭告天下,她有皇上當她的靠山嗎?

  如果這一切都是她家那口子策劃的,那麼她就真的看走眼了!

  一場生辰宴吃得賓主盡歡,當然,除了羅氏和尹安道這對母子之外。畢竟這一天風雲變色,得勢的兩人同時丟了權,哪能開心的起來。

  待送走了族人後,柳芫一把拖著尹安羲進房,劈頭就問:「你說,你那天回威鎮侯府,是不是就是在策劃奪權?」

  「是。」尹安羲有問必答。

  「九姊怎會答應?」

  「我跟她說,你被人欺負了,我沒法子保護你。」

  柳芫倒抽口氣。「所以九姊才會進宮,故意要皇上和德妃娘娘賞賜我?」

  天啊,九姊知情後,當然會無所不用其極地保護她呀,難怪黃公公會刻意說些寓意深遠的話,分明都是九姊交代的吧。

  「喔不,那是我跟她建言的。」

  柳芫再吸口氣。「你!」

  「嗯,原本是你九姊要帶著威鎮侯親自走一趟,但我覺得這麼做不夠,因為我必須將實權取回,才能真正的保護你,所以我就跟她建議,讓她進宮去跟皇上說說,畢竟皇上可是欠了你們兩姊妹人情,這當頭去要,正是時候。」

  柳芫呆滯地看著他,他不是只會吃糕餅兼敗家而已嗎,什麼時候也跟人家權謀鬥爭起來了?

  「我呢,沒了記憶後,總覺得我是寄人籬下,只要能過活,也就沒什麼好爭的,可偏偏那傢伙覬覦你在先,扣月例在後,你說,我該怎麼吞下這口氣?欺我就算了,連我娘子都欺……是真的把我當死人不成?」他是真不喜歡這些事,可偏偏他們就要逼他出手,真是,他也很無奈。

  「你知道他苛扣月例?」

  「你無端端要將糕餅寄賣在茶食館,任誰都會覺得不對勁。」

  柳芫心裡五味雜陳,以為他只是個散漫度日,天天討糕餅吃的敗家貨,從不知道他是個心細如髮的人,原來……他也會想保護她的。

  「娘子要是感動了,要不要給我一點賞?」他俯近她問。

  「我才沒有感動,我是在擔心。」她嘴皮硬得很。

  「擔心什麼?」

  「你做得這般絕,你認為婆母會讓咱們好過嗎?」她揚著小宴上羅氏丟給她的尹家幾把大鑰。

  她一直想要低調度日,可偏偏他卻在轉眼間將她的生活攬得天翻地覆……她從來就不想當家,握在手中的鑰匙串說有多沉就有多沉,簡直是要逼死她了。

  「我會保護你。」

  「你接回大權就代表你要開始忙了,你又不能時時跟在我身邊,如何保護我?」她無法想像他這般散漫的人到底要怎麼打理尹家的家業。

  「我可以聘幾個隨從守在主屋裡,而且這工作嘛,也不需要正主子事必躬親,找個能幹的管事幫我辦事不就得了。」尹安羲隨口說著,彷彿早有盤算。「反正先掌了權,後頭的事誰都做得來。」

  柳芫目光愣愣地看著他。是啊是啊,要是一切都像他想得這麼簡單就好了……可是,根據她多年來的經驗判斷,真的不會那麼容易啊。

  隔天,依例向羅氏請安時,柳芫被擋在寢房外,而且是連廊階都還沒踩上,就站在廊外曬日頭。

  頭一天,她曬了一個時辰,曬得她渾身懶洋洋的,然後才說不忍她再站,趕著她走;當然,接下來的幾天,她所站的時間都不會少於一個時辰。

  而今日,照慣例——「老夫人昨兒個身子不適,還沒起身,二夫人請再等一會。」曹嬤嬤面無表情地道。

  「是。」柳芫除了應是,還能如何。

  剛入夏的日頭,說毒嘛也還好,但要是站上一個時辰,任誰都會頭昏眼花的。

  「夫人,我再去問問好了。」陪著柳芫站在廊階邊的春喜低聲問。

  「不用了,人家存心整治我的,我就多曬一點,人家開心點,我的日子就好過點。」

  柳芫無所謂地道。畢竟她以往待在柳家時,受盡嫡母各式各樣的「訓練」,眼前這麼點程度……不過小菜一碟。「況且,日頭像是不見了。」

  「夫人,好像快下雨了,我聞見雨的味道了。」一旁、端著茶盤的棗兒低聲說。

  「是嗎?」柳芫看了眼天色,似乎是真的。「春喜,回去拿三把傘來。」

  「是。」

  然而,就在春喜剛走沒一會,豆大的雨點打了下來。

  「夫人,怎麼辦?」棗兒慌極了,怕茶盤上的糕點沾了雨水,更擔心夫人淋到雨水,可偏偏她兩手端著茶盤,只能瞎慌著。

  柳芫微瞇起眼,瞧守在屋外的大小丫鬟,一個個存心看她淋成落湯雞,唉……該怎麼辦才好?她家那口子這幾天為了尹三爺丟來的帳本,天天將商行的管事找來商議,似乎還沒理出個頭,而她這頭節節收退,要不要乾脆狠一點,把一個已經不掌事的老夫人給丟到一旁算了。

  如果是姊姊們肯定會說,人家不會領你的情,既然都已經壞了情面,那就壞到底吧,沒什麼好稀罕的。

  嗯……似乎應該這麼做呀,她要是太忍讓,人家會以為她是軟柿子呢。

  正忖著,突地聽見——

  「這是在做什麼!沒瞧見二夫人淋雨,一個個還杵在廊簷下不動?」

  凌厲的斥喝聲教柳芫驀地回頭,見是薛氏帶著紫蕊走來。

  「你傻呼呼地站在這兒淋雨做什麼?」薛氏打著傘替她遮雨。

  「呃……」柳芫乾笑著。「反正天氣也挺熱的。」

  薛氏見羅氏屋外的大小丫鬟一個個都使不動,乾脆拉著柳芫先進花廳裡避雨。

  「沒經婆母允許進花廳不妥吧。」柳芫低聲道。

  「也沒非得要婆母允許才能進花廳,誰是掌權的人,這尹家真正繼承的人又是誰,你到底弄清楚了沒有?」薛氏邊說邊抽出手絹擦拭著她臉上的雨水。  

        說到這事,柳芫滿懷歉意地垂著臉。「綵衣,我也不知道事情怎會變成這樣……」她對羅氏基本上是沒有半點愧疚的,可是對綵衣就不同了,畢竟原本掌權的是尹二爺,如今卻易了主,教她很難面對她。

  「又不關你的事,誰都知道當初是婆母和三爺謀奪了二爺的權,如今不過是物歸原主罷了。」

  「綵衣……」柳芫感動不已,她好久沒遇見這麼明事理的人了。趕忙對棗兒招著手,讓她將茶盤擱在桌面,拉著薛氏嚐著糕點配茶喝。

  反正人家都不肯嚐了,她就和綵衣一起吃光。

  「讓那傢伙吃點苦頭也好,現在他無權無勢了,瞧他還能到外頭花天酒地不。」薛氏哼了聲,對尹安道沒有一絲同情。

  「那他會不會對你臭臉還是咒罵什麼來著?」她倆走得近是尹府上下都知道的事,就怕尹安道會藉此斥責她。

  「他臭臉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在你生辰宴之前的幾天,我瞧他天天臭著臉,眉頭緊鎖著,像是惱著又像是愁著,還聽說偷偷熬了藥吃呢。」

  柳芫一聽,隨即意會,應是她給袁姨娘的藥奏效了。她那藥放得不重,一天吃一回,身子慢慢損壞,現在就算找大夫醫治,恐怕得要一段時間才會有所起色,但如果是找她醫治,就不用費太多時間。

  「你在笑什麼?」薛氏不解地問。

  「沒事,我是在想,回去我給你幾帖藥,你熬了送到三爺那兒,如果你能把他叫進你房裡的話,自是最好。」

        「他真是病了?」

  「嗯……也不算病,只是男人偶爾需要滋補就是了。」

  「哼,你也不用待他太好,他呀一肚子壞水,你讓二爺小心一點。」

  「怎麼說?」不會是他給的帳本有問題吧?

  薛氏想了下,瞧了門外一眼。「昨兒個他把我兄長給找來,雖然我不知道他們談了什麼,但我知曉每年這個時候,皇商得負責採買宮中的布料和紙,你也知道我娘家是京城最負盛名的布商,尹家每年採買的必定是我娘家的布匹,我擔心的是,他會不會要我兄長扣住布匹不賣給二爺。」

  柳芫垂著長睫思索。「假使真是如此,那該怎麼辦?」使這種絆子,還真是尹安道的風格呢。

  「要不,我回頭寫封信跟我兄長探探口風,要真是如此,我會要我兄長看清大局的。」薛氏輕拍著她的手,要她安心。

  「綵衣……」原來天底下真的有這麼好的人。

  「不過,入夏後皇商經手宮中採買的不只是布,還有紙筆硯墨,甚至是石材和各種細頂,入秋後,採買的是五穀和棉蠶,你幫二爺注意一下,最好是明天開始就拜訪那些商賈,畢竟合約是一年制,要是今年不想再續約,就得再找下一個買家,千萬別遲了該繳貨的期限。」

  「我知道了,回頭我會跟二爺說一聲的,真是謝謝你了,綵衣,要不是你跟我說,我還真不知道這些。」她只擅廚技,其它事都一竅不通,更糟的是,她家那口子恐怕也不會比她好到哪去。

  「說什麼謝,我出身商家,對於這些事自然是比你清楚,況且我嫁進尹府已經年餘,我也很清楚婆母和三爺是什麼樣的人,如今的結果,我不認為有何不妥,至少我覺得心安理得。」

  柳芫笑瞇了眼,真覺得自己真沒看錯人,綵衣是個值得深交的,所以她非得要幫她一把不可。「不管怎樣,嫁都已經嫁了,有個孩子傍身總是好。」沒相公能扶持,有個孩子陪著,漫長歲月才不孤單。

  「嘎?」薛氏不解地看著她,覺得這話有些風馬牛不相及。

  「待會我會把藥材送去你那兒,記得要熬給三爺喝喔。」至少先將尹安道的心思擱在綵衣這兒,省得他老是出餿主意扯二爺後腿。

  回主屋後,柳芫逮了空,將薛氏的話對尹安羲說過一遍。

  「看來,我只好請管事去約那些老頭出來聊聊了。」尹安羲無奈地道。

  「你爭氣點,瞧瞧你那什麼表情。」

  「我還不夠爭氣嗎?我這幾天不就忙著學看帳本,我都是這般努力了,照理說給幾盤糕點都是應該的,可惜啊……有的人心硬似鐵,連點賞都不肯給。」話落,還煞有其事地嘆氣。

  柳芫嘴角抽了兩下。說穿了,不就是為了糕點,嘆什麼氣裝什麼可憐!

  「夫人。」

  門外傳來春喜的喚聲,幾乎同時,尹安羲已經從椅上跳起,開口道:「我聞到糖包子的味道了,還有……應該是綠豆千層和腕豆黃吧,我喜歡吃的腕豆黃,你做的是粗的還是細的?」

  柳芫閉了閉眼,不禁想,他上輩子是狗,肯定的。

  開了門,尹安羲一把就將春喜手中的食盒給接過手,回桌前大快朵頤著。

  柳芫擺了擺手,示意春喜將門帶上,隨即坐在他面前,「吃慢點,別活像是餓了你幾頓似的。」

  「你說,你餓了我幾頓。」尹安羲分了點心神嗆她。

  「沒人頓頓都吃糕點的。」嫁給他之後,她發現他幾乎都只吃糕餅,雖說她做的藥膳鍋他也會捧場,但是餐後還是要給他糕點。

  「我呀。」他驕傲地道。

  柳芫嘆了口氣,不禁又囑咐著。「記得要將近來要採買的各種品項都記清楚,還有每個老闆你都必須親自上門拜訪,讓人家知曉尹家已經換人當家作主,最重要的是……」

  柳芫突地噤聲,只因她的嘴裡被塞了塊糖包子。

  「用膳是件多開心的事,你在這頭吱吱喳喳的會壞了我的興致,倒不如陪我一道吃,咱們吃完再聊。」

  柳芫用力地嚼著糖包子,像是嚼著他的肉,瞪著他吃得津津有味的神情,氣又一下消了。

  對一個廚子來說,他這吃相是最能滿足廚子的心。

  而且,她發現,她還挺喜歡看著他的吃相。

  「不吃?」

  「你吃吧,我要是分食了,就怕你去偷整籠的,我可虧大了。」

  「是拿,怎說是偷呢?」他咂著嘴,嚐著糕點,又道:「就算你不吃,我還是會去拿的。」之於他對她的了解,她是不可能一次只做這麼一點的,這就代表小廚房裡還擱著不少,他得趁那些丫鬟們還沒分食前趕緊再去拿一些。

  「既然如此……」她還跟他客氣什麼。

  她伸手去拿,可誰知道他動作更快,右手抓了盤綠豆千層,左手先塞了塊糖包子進口,隨即又端起那盤豌豆黃跑了。

  「喂……我做的糕點,你竟然不給我吃,這還有天理嗎?」

  當人相公的可以這般欺負人嗎,還說要保護她,別欺負她就好了!

  尹安羲哈哈笑著,回頭將盤子擱在桌面,咬了口豌豆黃,一個箭步來到她面前,在她不及防備,吻上了她的唇,分食了點豌豆黃給她。

  「喏,別說我對你不好,好吃吧。」

  柳芫滿臉通紅地瞪著他,見他又靠近,狀似要舔去她唇角的糕渣,趕忙用手抹去。「不要再靠過來了!」老是這樣欺負她,真以為她都不會反擊嗎?

  「怎麼這麼浪費?」尹安羲拉起她的手,細細舔去她手背上的糕邊。「我娘子做的,不能浪費的。」

  他的唇舌在她的手背上舔吮著,教她僵在當場,腦袋一片空白。

  「太嫩了,娘子。」最終,他還是在她唇上偷了香。

  柳芫心跳如擂鼓,整張臉又燙又臊的,可他卻像沒事人般地吃著糕點,用那雙噙笑的勾魂眼不住地瞅著她。

  這男人……她到底要怎麼治他?她必須回去問姊姊們才行了。

  翌日,柳芫決定不再去羅氏寢屋外罰站,倒是進了宮,替德妃準備了想念的珍珠杏仁酪和幾樣糕點,聊了些體己話後,再去找黃公公問起近來宮中採買的各種細項,確定尹安道有無造假。

  回府後,她將問出的與尹安道拿來的歷年採買雜項一一對照,發覺根本就少了兩樣,氣得她牙癢癢的。

  「是嗎?」尹安羲知情後,打了個哈欠,不痛不癢地應了聲,彷彿他早已猜著。

  「你就這反應?你知不知道這意味著連商行的管事都瞞著你,就等著你出事,這當家又換人,你知道嗎?」可惡的尹安道,等到他日綵衣有喜,她絕對要他再也不能有子嗣!

  「娘子,有哪個人被拉下主位後能心平氣和地輔佐來著?」  

  「所以你早就猜到?可是就算你猜到,你又怎會知道是差了哪些細項,要不是我今天進宮問了黃公公,還不知道少了硬黃紙跟硃砂呢。」她沒好氣地道,不相信他能神機妙算到這地步。

  尹安羲笑得一臉壞樣。「我當然不會知道缺了什麼,但我知道我的好娘子肯定會替我打探來,而我就能藉此好好地整治那幫管事,最好是只留下兩個,其它的再從底下提拔上來,慢慢地將尹安道的人手全都撤換,這做法是不是名正言順多了,不會教人說我閒話。」

  柳芫愣了下,懷疑他真能連她都給算計進去,可瞧他那表情還真像回事,難道說他真的是個擅謀弄權的人?

  「娘子,多謝你了,接下來的就交給我吧。」他輕掐著她的頰。「我要先去商行裡處理那幾個管事,晚上約了紙商的陳老闆和石材行的車老闆,可能會晚一點回來,記得給我留一點糕餅,要是有二皮的話,那就更棒了。」

  柳芫傻愣愣地呆在原地,揉了揉被他抬過的面頰,覺得臉有點燙。

  怪了,她最近怪怪的。搭著自個腕邊診脈,除了心跳快些,她診不出個所以然,唉,她是不是應該去威鎮侯府請九姊替她診脈?

  尹安羲一進尹家商行,便要人將幾個管事全都找來,等了半個時辰,才見管事們姍姍來遲。

  「二爺。」幾個管事堪稱客氣地喊了聲。

  尹安羲懶懶掃過一眼,問:「怎麼不見孫管事?」

  「孫管事去巡視莊子了,不在城裡。」回答的是石材鋪的金管事。

  「喔?」尹安羲聞言淺淺地揚起笑,就連嗓音都噙著笑。「想不到孫管事竟是這般親力親為。」

  「二爺,應該說咱們都是如此的。」開口的是打理書鋪子的錢管事。

  「喔……」尹安羲懶懶地拿起桌面上的宮中採買冊。「既然如此,錢管事能不能告訴我,為何採買的細項裡忘了寫上硬黃紙和硃砂?」

  錢管事頓了下,偷覷了眼同儕,懷疑有人出賣自己,但仍舊神色冷靜地道,「二爺,那肯定是小的疏忽了,小的會立刻照辦。」

  「不用了。」

  「嗄?」

  「你可以回去了,從今天開始,書鋪子就交給掌櫃打理。」話落,像是嫌煩般地擺擺手,要他立刻消失。

  錢管事愣了下,老臉再也撐不住笑,板起臉道:「二爺這做法教人無法信服,不過是小小疏失,豈能就要我走人?」「小小疏失?」尹安羲驚詫地看著他。「原來漏了採買明細,屆時害尹家採買品項不足,遭宮中怪罪,摘了皇商招牌只是小小疏失?」

  「不……這……」錢管事沒料到他竟會伶牙俐齒地緊咬不放,放軟了姿態道:「這確實不能算小小疏失,但不管怎樣,總是在送進宮前就發現了,事情擺明了能小事化無,況且我可是從老爺在時就跟在一旁的,沒道理因為這麼點事就……」

  「這樣吧,那兩樣細品就不用補了,屆時宮中發話,我就把你推進宮,你意下如何?」到時候看他要把誰抬出來都好,不用急著在他面前說,他不想聽,真是煩人。

  「你……二爺這般說詞未免太過兒戲!」錢管事動怒地道。

  「是呀,二爺,這事明明就是能小事化無的,何必非要鬧大?」

  「是呀,二爺,小事一樁,咱們自個兒人,自個兒處理就好了。」

  幾名管事跟著緩頰,一個個擺著笑臉,笑臉裡藏著幾分鄙夷和造次。

  一個失憶,就連算帳都不懂的二爺,能有什麼作用?說穿了,不過就是想忖著妻室那頭的勢力奪回權力,可要真是啥都不懂,只怕這位子也坐不久。

  「誰跟你們自個兒人?」尹安羲皮笑肉不笑地道,隨即點著眼前三人。「這樣吧,要是對我的做法不滿,你們就一道走吧。」

  「二爺,何必意氣用事,此刻將咱們都趕走,恐怕二爺這位子很快就要易主了。」其中一名管事沉著聲道。

  尹安羲聽完不禁低低笑著,像是聽見天大的笑話,到最後忍遏不住地拍手叫好,回頭對著洪臨道:「洪臨,你聽聽,照他們這說法,好像我沒了他們什麼事都辦不了呢。」

  洪臨從頭到尾都板著臉,不敢相信這些以往昔與二爺共事過的管事竟是如此輕蔑二爺。「這話聽起來,好像我沒用極了。」

  尹安羲依舊止不住笑地道。「嗯,既然你們都這般本事,想必很快能另起爐灶,我就不留人了,走吧。」話落,像在趕什麼厭惡的蟲子般擺著手。

  「二爺,你可要想清楚了,今兒個沒有咱們打理著各產業,皇商的招牌要是扛不住了,可別怪咱們。」錢管事開口嗆聲,瞧了眼一直沒吭聲的兩名管事。

  「不怪不怪,走吧……」尹安羲趕著人,見人要走了,像是想起什麼,脫口道:「等等等等、先等等。」

  「二爺現在要咱們留下,這每個月的薪餉可是要調整了。」錢管事哼了聲。

  「不是,我打一開始就沒要留你們,把你們叫下,只是要你們把錢還回來。」尹安羲將桌面的帳本攤開,上頭有用硃砂另批的真實算價,很明顯管事們很習慣從帳上動手腳,中飽私囊。

  三個人見狀面面相覷,然後看向另兩名管事,懷疑是他們出賣了自己,卻見那兩名管事早就嚇得面無血色,只因在帳面上動手腳是大夥都會玩的把戲,可是二爺沒將他們鋪子的帳本攤開,是否意味著他們還有後路可走?

  「喏,把金額補上,否則我會向官衙遞狀。」

  「二爺這是要逼死咱們?」

  「你說錯了吧,是你們要逼死我吧。」尹安羲好笑地揚起帳本,這幾本帳本是他強迫府裡的周帳房幫他抓出手腳的,也虧周帳房趕得及。回頭,他朝屏風招手。「你們都出來。」話落,就見屏風後頭走出幾個人,幾名管事定睛一瞧,這些人不就是他們鋪子裡的掌櫃嗎!

  「你。」尹安羲指著其中一人,「你馬上派人上孫管事家裡,要是他人在家中,就跟他說,請他把挪走的銀兩補回,否則我一樣遞狀告官,還有,他明兒個也不用來了。」

  「是。」米糧鋪子的掌櫃隨即領命而去。

  幾個管事直到這一刻才知曉,原來在他們看輕他的時候,他已經從他們手底下的人開始著手收買,才會有今天的局面。

  「記得,銀兩要補足,還有,不要跟我講情面,我跟你們之間毫無情面可言。」話落,回頭看著三名掌櫃。「從今兒個開始,你們全都升為管事,只要能把事辦得妥當的,另有獎賞。」

  「多謝二爺。」

  「離開時順便幫我差人把這三個礙眼的人拖出去。」尹安羲說完,便不再瞧著他們,正隨意地翻看帳本時,突見有人撲到腳邊,抱住他的腳,他嫌惡地皺起眉,不讓對方開口,便道:「趁著我現在心情還好時快走,可千萬別讓我不快。」

  淡淡的,軟軟的毫無殺傷力的話語,卻讓那管事對上他的眼瞬間,嚇得隨即鬆開手,軟倒在地。

  「架出去。」尹安羲不耐地道。

  洪臨隨即要外頭的夥計將三名管事全都拉出去,屋裡瞬間安靜下來,剩餘的兩名管事連大氣都不敢吭一聲。

  尹安羲在趕走三名管事後,笑瞇眼對剩餘的兩名管事說:「我呢,會挑人的挑伶俐的,聰明的,最重要的是,忠心的,我都會留下。」

  「小的明白了,謹遵二爺意思。」徐管事立刻哈腰應著。

  金管事也跟進,就怕一個不小心,下一個被趕走的就是自己。

  「去吧。」尹安羲擺了擺手,懶傲地坐在錦榻上,待兩名管事離開後,才出聲問:「洪臨,咱們跟陳老闆約的時間到了嗎?」

  回應他的是抽鼻子的聲響,尹安羲抬眼,隨即又無力地閉上。

  這對父子到底是怎麼了?動不動就哭……到底是不是男人?

  「二爺,我好久沒看到二爺這般威風凜凜的氣勢了,二爺……」洪臨感動到控制不住淚水。

  「閉嘴,我方才問的你還沒說呢。」

  洪臨用力的吸了吸鼻子。「二爺,約定的時間差不多了,咱們這時候過去萬花樓剛好,咱們是東家得要早到,畢竟這兩個老闆要不是三爺出面商議,他們還不肯來見呢,二爺剛好趁這個時候,展現你以往的風釆,讓他們知道當家二爺已重出江湖,絕對要他們……」  

     尹安羲掏掏耳朵,壓根沒將洪臨慷慨激昂的話語聽進耳裡,一想到是尹安道牽的線,他就忍不住想笑。

  這能是什麼好宴嗎?就讓他瞧瞧,那傢伙還能玩什麼把戲。

  萬花樓的江月房裡,尹安羲難以控制地臭著臉,原因並非出在面前兩位老闆讓他倒足胃口,而是身邊的花娘,身上臭得教他難以忍受。

  「二爺,我先乾為敬。」陳老闆舉杯敬他。

  尹安羲看著桌面,不耐地問:「我的茶呢?」

  「二爺,來這兒怎會是喝茶呢?奴家陪你喝一杯。」身邊的花娘直往他身上蹭,舉杯要喂他。

  豈料尹安羲毫不憐香惜玉地撥開她貼近嘴邊的酒杯,沉聲道:「出去!」

  「二爺?」那花娘嚇得花容失色。

  「你們幾個全給我出去,別讓我再說一次。」尹安羲沉著眉眼,懾人氣息教人不寒而慄,嚇得幾位花娘奪門而出。

  陳老闆和車老闆不禁對看了眼,斜著眼偷偷打量著尹安羲。

  就見他移坐到窗邊榻上,閉眼好一會才沉聲道:「好了,兩位老闆,我呢也就不多說了,只希望這一回能合作愉快,洪臨,將合同拿給兩位老闆。」

  「是。」洪臨快速取出兩份合同遞給兩位老闆,走到尹安羲身側幾步外,用力欣賞他家二爺今晚狂野的一面……想不到事隔兩年,如今懾人的氣息更勝以往,完全看不出休養了兩年的生澀。

  二爺,經商的奇才!

  尹安羲涼涼地看著洪臨那張會說話的眼,嫌棄地調開目光,看著窗外流動的人潮,總算覺得舒服了點,花娘身上那股濃艷的臭味打壞了他的心情,靠夜風吹散一些,讓他勉強可以平心靜氣地說話。

  他不禁想,還是他娘子身上的味道最香,指上有著各種麵粉米粉的甘味,身上有著各種漬物內餡的甜味……她的肌膚白裡透紅又粉嫩滑膩,教他想著就想咬她一口,而她笑時的銀鈴聲,嗔時的潑辣風情……唉,他想回家了。

  不知道今晚娘子會替他準備什麼樣的糕點?

  兩位老闆大略掃過了合同,還未開口,有人推開門走進來,「是不是花娘們不合幾位爺的意?我又備上了幾個……」

  「把茶擱下,出去。」尹安羲淡聲道。

  鴇娘頓了下,趕緊將茶壺擱著,趕著身後的花娘一併離開。

  車老闆見狀,替尹安羲倒了杯茶。「二爺先喝口茶潤潤喉吧。」

  尹安羲一個眼神,洪臨隨即將茶杯送到他手上。他淺呷了一口,濃眉微揚著,直覺得這茶不怎麼好喝,像是多了種味道。

  還是,他根本是被娘子給養刁了嘴,除了她備的糕點茶水,都再也入不了他的口了?

  忖著,餘光瞥見桌邊兩位老闆邊喝著酒邊打量自己,一觸及他的視線,兩人又不約而同地低頭看合同……難不成這茶有什麼問題?

  唇角一勾,下了榻走到桌邊,尹安羲提起了茶壺,「這茶葉不知道是哪來的,芳潤回甘,你倆也嚐一點。」

  車老闆眼見他要在自己的酒杯添茶,趕忙抓起酒杯。

  尹安羲慢騰騰地撲了個空,似笑非笑地看著車老闆。「怎了?」

  「……二爺,我酒都還沒喝完呢,這哪有茶跟酒混在一塊的。」車老闆擺著笑臉,不知何時已滿頭是汗。

  「這樣啊,那陳老闆的酒杯是空的。」尹安羲欲斟茶,陳老闆卻想也沒想地搶起了酒杯,假裝失手掉落,碎了一地。「哎呀,瞧我真是不小心,竟把杯子給砸了,冒犯了二爺美意,還請二爺海涵。」

  尹安羲瞅著兩人,笑意愈濃,眸色愈沉,驀地他單手環過陳老闆的脖子,硬是以壺就口灌著他喝茶,陳老闆不知從哪生出的蠻力,硬是將尹安羲推開,不住地抹著嘴,提起了酒壺猛灌。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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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9 13:48:43 |顯示全部樓層
第十一章 三房頻出狠招

  尹安羲涼涼瞅著,才將茶壺擱下,就見陳老闆像是失去了力氣,雙手死命想抓著桌緣,掃落了杯盤,卻沒能抓住什麼,狼狽地趴倒在地,渾身不住地抽搐,嘴角滲出血絲。

  「這是怎麼回事?」洪臨見狀,往前一探——「二爺,陳老闆瞧起來像是中毒啊!」

  「是嗎?」尹安羲懶懶地看向一臉蒼白錯愕的車老闆。「車老闆,你想,這是怎麼一回事?」

  車老闆猛地抬眼,驚駭不已。「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

  「這麼緊張做什麼?」尹安羲笑瞇眼,提起了茶壺走向他。「瞧你,流了這麼多汗,喝點茶吧,這是涼茶,很解暑氣的。」

  車老闆一見他逼近,一把撥開他的手。「我不渴……」見他還是執意朝自己走來,他不禁發出尖銳的求救聲,整個人嚇得跌落在地。「二爺,不關我的事、不關我的事!」

  洪臨疑惑地看著車老闆,再見尹安羲走到車老闆面前,問:「什麼事不關你的事呢?車老闆,有話要說就得快,要是說不了話時,什麼都不用說了。」

  車老闆渾身顫著,恐懼地抬眼。「毒……那茶裡有毒……」

  洪臨聞言,臉色大變,只是方才第一個飲茶的不就是二爺!

  「誰下的毒?」尹安羲懶懶地問。

  「三爺……是尹三爺!他吩咐了人,只要二爺額外叫了茶或酒,就在裡頭下毒……不關咱們的事,是三爺想要對付二爺。」

  洪臨難以置信地站在一旁,看著狀似昏厥的陳老闆,光看那臉色也知道,再不趕緊找大夫陳老闆就要死了,而三爺竟會下這種毒對付二爺……

  「撒謊,三爺可是我的親弟,他怎會做這種事,分明就是你夥同陳老闆企圖毒殺我。」尹安羲黑眸深沉得近乎無情,沉聲道:「洪臨,去報官!」

  「二爺,你相信我,真的是三爺差人下毒的,是他要咱們來見二爺,好趁此動手的。」

  「所以,你們兩個就是從犯,與三爺共謀,假藉與我簽合同邀我上萬花樓,實則是為了毒殺我……」

  「不是的,我被逼迫的,我一直是想和二爺合作的,我會馬上押印!」車老闆取出大印,找著桌上的紅泥立刻蓋印。「還有,如果二爺想要對付三爺,我會替二爺上堂作證的!」

  尹安羲微瞇起眼,懶聲喊著,「洪臨,去找大夫,動作快。」

  「是。」

  「車老闆,去跟鴇娘說用綠豆甘草煮個簡單的解毒湯上來。」

  車老闆不敢怠慢,快步往外而去。

  尹安羲橫眼看向已經停止抽搐的陳老闆,就見一抹黑影從窗外乍至,在陳老闆身邊圈走著,瞬間,他瞧見陳老闆從軀殼被提拉出來,他隨即怒斥,「什麼東西,誰准你帶他走!」

  那抹黑影彷似受到驚嚇般地回頭,一見著他,隨即趴伏在地不敢動,嘴裡吐出破碎斷續的粗啞嗓音,「武判……大人……恕罪……」

  尹安羲微瞇起眼。「我不知道你是什麼東西,而我也不是你叫的那個人,現在馬上給我滾。」

  「是……」瞬間,黑影彷彿碎散一地,消失不見。

  幾乎同時,被提拉出軀殼的陳老闆又回到軀殼,尚存一息。

  尹安羲托著腮在桌邊坐下,看著陳老闆又喝了口茶水……「難喝。」唉,真是難喝得緊,是因為有毒嗎?

  毒……為什麼他一點事都沒有?

  而剛剛,他瞧見的又到底是什麼?

  在洪臨找來大夫時,鴇娘已為陳老闆灌下了一大碗的解毒湯,大夫依茶裡的毒開了方子,服過一帖後,已有起色。

  尹安羲將陳老闆託給車老闆,待陳老闆清醒後,請他在合同上押印,否則他會特地走一趟官府。

  回到尹府後,走在通往主屋的路上時,洪臨忍不住問:「二爺,你真的不要緊嗎?應該要讓大夫順便診治的。」

  尹安羲頭也沒回地道,「不都跟你說了,二夫人早有防備,出門前就讓我先服下了解毒藥丸了?」

  「可是……」二夫人是食醫,不算大夫呀,解毒藥丸到底有沒有用?

  「沒有可是,這事就別再提,也別讓二夫人知曉,省得她擔心。」說著,他停在通往三房的腰門前。

  「二爺吩咐的事,我會謹記在心,可是二爺,三爺他……」洪臨內心五味雜陳極了,他作夢也沒想到三爺竟會企圖毒殺二爺。「二爺想要怎麼處置三爺呢?」

  尹安羲哼笑了聲。「先留著他吧,橫豎他不會只有來這一回。」本來是想到尹安道房裡嚇嚇他的,但他現在實在沒那心情。  

  「不會只有一回?二爺,真是這樣的話,咱們得要有所防備,就算不報官,好歹也應該先跟族裡耆老提一聲才是,二爺要知道明槍易躲,暗箭難防,要是一個不小心真著了三爺的……」話語在尹安羲冷冷的注視下化為無聲。

  「洪臨,我心情不好,安靜點。」

  「……是。」洪臨乖順地垂著臉。心情不好……心情不好為何還是揚著笑臉?可說是笑臉嘛,又教人看著看著,莫名地背脊發涼。

  尹安羲回到主屋,瞧見柳芫的房裡還有燭火,房外還有丫鬟值夜,想了下,腳步轉了個方向。

  負責值夜的棗兒一聽見細碎腳步聲,趕緊起身,見是尹安羲,愣愣地問了安後,就見他進了房,想阻止嘛,又覺得沒道理,不阻止嘛,又怕夫人會嚇著……二爺的臉有點恐怖呢。

  尹安羲進了房,很遺憾柳芫早已就寢,只是她習慣性地點著燭火入睡。

  站在床畔,看她睡得額上微布細汗,他不禁抽起花架上的手巾替她擦汗,誰知道輕微的碰觸似乎驚動了她,她伸手抓住了他的手。

  他等著她清醒,然而她抓住他的手後,竟拉著他貼在她粉嫩的頰上。

  他微揚起眉,正疑惑她的舉措,沒一會他就明白了。他的體溫異於常人,她肯定是覺得他的手極涼,解了她身上的熱。

  兩年前他剛回尹府時,羅氏曾找大夫替他診治,那大夫越是診脈,神色越是古怪,看他的眼神藏著驚懼,當時他不以為意,可後來慢慢的他就察覺有那麼點不同,他……實在不像個尋常人。

  而她,當她發覺後,她會如何看待他?

  瞅著她微微噙笑的睡臉,他乾脆躺上床畔,而她在睡夢中似乎察覺他身上的涼意,身子貼到了他身上來。

  肌膚的暖意隔著衣料傳遞過來,他突然覺得這種感覺熟悉又陌生,彷彿在很久很久之前曾經也有個姑娘如此地依偎在他懷裡,他覺得懷念,有種說不清的情愫在心底躁動著,偏偏他怎麼也想不起來。

  可是,他喜歡她的依偎,喜歡她依賴著自己。

  忖著,長臂環抱過她,將她再拉近一點,偏偏她卻在這當頭清醒,初醒的惺忪睡臉說有多惹人憐愛就有多惹人憐愛,但下一刻——

  「你……你為什麼在這裡?」柳芫嚇得往後退,抓起被子捲起自己。「你想要做什麼?」

  尹安羲瞅著被她鬆開的手,涼涼地道:「娘子,這話應該是我問你才是。」

  「什麼意思?」她戒備地看著他。

  「剛才明明是你抓住我的手不讓我走的,我既然走不了,當然得要躺著睡,總不好要我在床邊站一晚吧。」

  「你胡說,我哪有?」柳芫壓根不信。

  「你不覺得剛才睡起來挺舒服的,像是有塊冰貼在頰上?」

  柳芫眨了眨眼,想起她好像作了夢,夢到自己躺在一塊大冰塊上頭睡覺……「你身上很涼嗎?」夢中的冰塊就是他嗎?

  「涼,不信你摸摸。」他很大方朝她伸出手。

  柳芫遲疑了下才輕觸他的手,驚覺他的手確實冰涼,教她想起試做二皮酥酪那天,他燙了手,可偏偏他的手是涼的。「你的手怎麼老是這般冰涼?」

  「天曉得呢。」

  「我聽我九姊說,確實有人的體質入夏為涼,入冬為暖,說不準你就是這種體質。」以往聽九姊說時,總覺得羨慕,那種體質不管在什麼天候都很好入睡,尤其這幾天天候突然熱得教人難受。

  「也許。」

  「……你心情不好嗎?」她突然問。

  尹安羲微詫地瞅著她。「你為何如此猜想?」

  「你笑得很不真誠很虛應,好像在掩飾什麼,而且要沒什麼事,你也不會無端端地跑進我房裡,是不是今晚談得不愉快?」她輕聲問。

  尹安羲瞅著她半晌後,微使勁地將她拉進懷裡,聽見她尖叫了聲,出聲安撫著她。「大半夜的,尖叫聲會擾人清夢的,娘子。」

  「你你你……」難道說他想要趁今晚補了洞房花燭夜?

  「今晚我不想獨自一個人睡,你陪我一道睡吧。」

  「睡?」她倒抽了口氣。

  「嗯,我累了,睡吧。」

  柳芫渾身僵硬著,感覺他的手臂橫過她的腰,她的臉就貼在他的胸膛上,好親近,太親近了……可是,好涼,真的好涼啊……涼到她昏昏欲睡。

  「娘子。」

  「嗯?」

  「你會不會覺得我不像尋常人?」

  「嗯……」眼皮重得快要張不開,咕噥著。「你本來就不尋常啊……」

  「怎麼說?」他詫疑地問。

  柳芫像是惱著睡意一再被打斷,口氣不善地道:「尋常人要是瞧見我突然提著一籃藥材憑空出現,誰都會把我當成妖怪,可你只在意我能不能帶回一籃子的糕點……二爺,沒人像你這樣的。」

  尹安羲聽完,低低笑著。「娘子,能遇見你,真好。」

  「別以為嘴裡摻蜜,明兒個我就會做糕點給你。」她低聲咕噥著。

  瞧她真是倦極了,他也不再打擾她,從摟著她,變成她自動地趴到他身上,他失笑連連,單手環抱住她,免得她翻過頭摔下床。

  「娘子,如果你發現我真的不尋常,你……會不會不要我?」他啞聲問。

  他想,他這一輩子都不想從柳芫的臉上瞧見任何一絲的嫌惡和恐懼,他希望她可以永遠對著他笑著,發出那銀鈴般清脆的笑聲。

  這夜過後,尹安羲開始過著晝出夜歸的生活,正正經經地扛起了皇商這身分,也將幾份採買的合同都簽妥。

  「二爺。」徐管事在商行的帳房門外喊著。

  「進來。」尹安羲懶趴在榻上。

  徐管事進了門,放輕了音量道:「二爺,小的聽到一個小道消息,想趕緊知會二爺一聲。」

  「什麼消息?」他懶懶抬眼。

  「聽說三爺暗地裡在找人,似是要對二爺不利,還請二爺多加提防。」

  「是嗎?」尹安羲半垂著眼,半晌才抬眼笑道:「我向來喜歡聰明人,你今天這事辦得極好,再多放點心思,我絕不會虧待你的,城南那家糧行就交給你了。」

  「多謝二爺。」

  待徐管事歡天喜地地走後,洪臨才低聲道:「二爺,徐管事是個手腳不乾淨的人,要是將糧行交給他……」

  「他要是聰明,就不會碰不該碰的東西,他要是不夠聰明,想頂替他的人多的是。」尹安羲忖了下去,隨即起身,「走吧。」

  「二爺要上哪?」

  尹安羲看他的眼光像是看個沒救的孩子。「回府。」

  「這麼早?」二爺近來都是早出晚歸,外頭天色還亮得很,突然要回府,他當然會意外嘛。

  「難不成我還得天天都裝忙到三更半夜?」

  洪臨無聲嘆了口氣。二爺除了應酬就是待在帳房裡,可天曉得二爺根本不看帳本,他只負責將帳本分類,再全數交給管事處理,最終再將帳本帶回府裡交給周帳房查看……

  周帳房近來可是瘦了一大圈呀。

  尹安羲一回到府裡,柳芫瞧見他也很意外。「今兒個怎麼這麼早?」

  「想你了。」尹安羲笑瞇勾魂眼說著。

  柳芫頓時紅透了臉,只因她身後有一票丫鬟嬤嬤,他為什麼非得桃這種時間地點說這種肉麻話,都不會替她著想嗎,不知道她會被取笑很久嗎?

  「想你做的糕點。」他涼涼地補上一句。

  柳芫剎時刷出晚娘臉。「沒你的份,你要是敢再踏進小廚房偷我的糕點,我就打斷你的腿!」

  此話一出,身後的丫鬟嬤嬤被嚇得倒抽口氣,不敢相信向來溫柔婉約的二夫人竟會吐出這種狠話。

  尹安羲被逗樂了,一把牽住她的手。「娘子,你也未免太過厚此薄彼了,我聽說你對三房那兒可好得很,天天藥膳糕點送著,卻連塊糕點都不賞給天天在外頭奔走打拚的相公,說得過去嗎?」

  「嘿,我那是在行善。」她正在撮合三房那一對,治好尹安道的病,省得他三天兩頭就找他麻煩,並讓綵衣身強體健些,要整治後院才有力氣。

  「將我餵飽也是善事一樁。」

  「哪門子的善事?」柳芫呿了聲。

  「要不然,至少也算是一報還一報,看在你夜裡都對我這樣那樣,所以拿點糕點彌補我,給我滋補滋補……」話未完,已經被柳芫緊緊地摀住嘴。

  「你不要亂說話!」柳芫咬著牙警告著。什麼這樣那樣?不就是因為他天生體溫低,所以有他陪著入睡,睡得分外香甜,怎把她說成……他到底知不知道她身後有幾個人!

  尹安羲笑瞇眼。「我說錯了嗎?每每你睡著後就會這樣……然後這樣……甚至……」他抓著她的手在自個兒身上游移著,最後還放進他的衣襟裡,嚇得柳芫險些驚叫,至於她身後的丫鬟嬤嬤早已全部背過身,任由這對新婚夫婦盡情打情罵俏。

  「我哪有?」她用氣音吼著。

  「真的,昨兒個還對我又揉又……」

  「閉嘴!再說下去,我保證你再也吃不到我做的糕點!」柳芫氣急敗壞地罵道,整張臉已經紅到不能再紅了。

  「想要我閉嘴,拿點什麼來塞我的嘴呀。」尹安羲笑得壞壞的,總覺得天天逗逗自己的小娘子,這樣才是生活。

  柳芫杏眸半瞇,最終只能無奈地答應這無賴的條件交換,帶著他進小廚房,品嚐剛出爐的糕點。

  「對了,娘子,過兩天陪我去秀山莊吧。」他嚐著糕點邊說著。

  「秀山莊?在哪?」

  「那是尹家最大的一座莊子,在田江縣,離京城大概要三四天的路程吧。」

  「你是要去巡視?」畢竟還未入秋,農作未收,沒有租賦可收。

  「嗯,有管事跟我提議,說當家換人了,當然得去露露臉,二來是因為秀山莊的張管事挺有本事的,我想去會會他,還有去的路上會先到談陽縣的織造廠瞧瞧,聽說管織造的那位連管事也挺不錯,我想要趁機物色幾個當我的心腹。」雖然眼前也有幾個能用的,但人才是多多益善。

  柳芫聽著,認為他也不容易了,從一竅不通到想要物色心腹,確實是有用心在經商這一塊上頭了。

  仔細打量他,才發現他近來的臉色越發白皙,倒不是病態,而是他彷彿天生就這般沒血氣似的,唇紅齒白到……有點異常妖美的感覺。

  「怎麼了?」尹安羲懶懶揚眉,任由她打量著。「瞧我瞧得入迷了?」

  柳芫嘴角抖了兩下。「好看的臉我看多了。」不知道柳家專出美人嗎?

  「有我好看嗎?」

  瞧他突地湊近,她趕忙往後退。「你吃糕點就吃糕點,專心點成不成?」

  「喏,讓人打點一下,過兩日就跟我一道出門吧,咱們順便去找找哪裡有什麼好吃好玩的。」

  「哪需要打點什麼,不就是幾天罷了。」

  「你做糕點總得帶著食材吧,還有那些瓶瓶罐罐的。」

  柳芫瞇緊了杏眸,有股衝動想揍他。「你讓我跟你去,為的就是要我一路幫你做糕點?」

  瞧他認真地點了點頭,她甩頭就走。

  「你自己去!」

  誰出門巡視還要帶人做糕點的,這種鬼話也只有他說得出口!

  說歸說,等到那一天,柳芫還是被架著出門了,兩輛馬車,一輛是由他夫妻共乘,後頭那一輛載的是春喜和棗兒,當然還有幾袋麵粉、生糯米和瓶瓶罐罐等等做糕點必須的食材。

  「開心點,咱們難得出遊。」尹安羲坐在對座,笑得眉眼彎彎,只因為他正嚐著千層酥果,這是他娘子近日新研發的糕餅,餅皮炸得香酥,就連內餡也是清脆可口,當然,這也是就他的建言所研發出的。

  柳芫皮笑肉不笑地道:「出遊的是你不是我,我只是個苦命廚娘。」

  「哪兒的話,有我伴著,哪兒苦命了?」

  柳芫呿了聲,懶得看他的嘻皮笑臉,轉頭看著窗外的景緻,尹安羲乾脆坐到她這頭,在她身旁磨磨蹭蹭的。

  「娘子,看我嘛。」

  「你有什麼好看的?」她看膩了。

  「看嘛。」

  實在是被他蹭得受不了,沒好氣地轉頭瞪他一眼,豈料他卻一把吻上她的唇,兩人大眼瞪小眼,就在她錯愕的當下,他的舌鑽進她的唇腔裡,勾纏著她的,教她腦袋一片空白,想要反抗,他卻扣緊她的後腦勺,硬是不讓她退開。

  陌生的挑逗吮吻,教她心跳如擂鼓,渾身不住地顫著,雙手就抵在他的胸膛上,不願再讓他靠近自己,可偏偏他的吻彷彿摻著蜜不斷地勾誘著她,直到她呼吸漸亂,眼看著就快要不能呼吸了,他才驀地放開她。

  「糟了,真想一口把你給吃了……」他啞聲呢喃,輕啃著她的唇。

  柳芫覺得心跳快得像是要衝破胸口似的,渾身鬆軟無力,想罵他,卻又找不到斥責的理由,他是她的相公啊,親吻她有什麼不成的,況且他們還未圓房,不過……

  「你不會真的想吃了我吧?」不會因為她身上有甜味,就以為她渾身都是甜的吧,她的相公應該不會蠢到這種地步吧。

  尹安羲聽著,低低笑開。「是呀,你這般甜,我常想著咬你一口,說不準就連血都是甜美極了。」

  柳芫倒抽口氣,只聽他又笑得更放肆了。

  她忍不住嘆了口氣,為什麼她會嫁給一個奴役她又喜歡欺負她,耍弄她的相公?「我一定是上輩子做錯了什麼,這輩子才會遇見你。」她無比肯定地道。

  「真是錯得對極了,要不我怎麼遇見你?」他笑著,舔著她的頰。

  這嚇得她尖叫出口,低罵著,「不要舔我的臉!」

  「有餅屑嘛。」他無辜地解釋著。「不要浪費。」

  柳芫撫著頰,摸到唇角,果真有殘留的餅屑,不禁踹他一腳。「你不要再靠過來了,過去,否則我再也不做糕點!」

  為什麼就非得要逼出她最兇殘的一面?她這一面可是連姊姊們都沒見識過的。尹安羲雙手一攤,乖乖地回到對座吃千層酥果。「到了談陽縣,咱們再去找找市集裡有什麼稀奇玩意兒。」

  「對對對,你要是喜歡,我再仿作給你吃。」

  「不是仿作,你向來可以青出於藍更勝於藍,這天底下沒有人比我的娘子更厲害的了。」他向來不吝於讚美自己的親親娘子。

  柳芫表面上哼哼兩聲虛應著,可事實上心裡還是甜滋滋的,畢竟沒有人不喜歡被讚美,況且他的舌頭比誰都刁,想得到他的讚美並不容易。

  而他也真的是巡視兼出遊,到了談陽縣後,隨意地看過織造廠,隨意地和管事聊過後,大半時間都耗在市集上,可惜的是談陽縣裡賣的幾乎都是仿造京城的吃食,沒什麼新鮮味。

  於是,在談陽縣留宿一晚後,他們隨即啟程前往田江縣,希望沿路能找到特別的吃食,哪知趕了半天的路,開始下起大雨,雨勢打跑了街上的販子,路經的大小城鎮被雨打得冷清極了。

  於是,兩人只好把希望放在田江縣了,眼看著只剩下半天的路程就能到田江縣,可偏偏雨勢滂沱,儼然像是江水倒灌般,走在半山腰上的馬車只能愈駛愈慢,眼看著天色要黑了,卻還進不了縣城。

  「二爺,雨勢很大,要不要先找個地方歇著?」柳芫拉開車簾一角,只見外頭雨勢如瀑,像隔著紗簾般看不清四周景物,尤其天色暗下來了,就怕一個不小心會摔下山。

  「這兒恐怕沒什麼地方能歇腳。」尹安羲看向外頭,突地耳尖地聽見後頭傳來急馳的馬蹄聲,他回頭瞇眼望去,瞧見山腰處果真有馬匹急馳而來。

  這種雨勢不乘馬車而騎馬?尹安羲皺起眉,偏偏這會的處境是進退兩難,連要避開的餘裕都沒有。

  「洪臨,動作快一點!」幾乎不假思索,尹安羲掀開車簾吼道。「貼著山壁走。」

  「是!」

  聽洪臨應了聲,柳芫不禁問:「二爺,都說了雨勢這麼大,再趕路的話會很危險,你竟還要洪臨動作快?」

  「現在不走會更危險。」尹安羲將頭探出窗外,盯著遠處逐漸逼近的馬匹,一、二、三……三匹馬,而能夠自保的只有他和洪臨,眼前的狀況是肯定甩不開他們,但至少要先讓馬車停靠在安全之地。

  瞧他上半身幾乎被雨打濕,臉上的笑意早已消失不見,柳芫心頭一陣驚慌,問:「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尹安羲看了她一眼,勾起笑意,道:「哪能有什麼事?」他注意著前後,瞧過了個轉折,出現一塊較大的腹地,他便吼著,「洪臨,貼著山壁停著吧。」

  「是。」洪臨應了聲,正要將馬車轉進山壁的腹地,後頭的追兵已經來襲,竟然縱馬朝馬車撞來。

  一個撞擊,馬車失去了平衡,直往山谷的方向滑動,尹安羲毫不遲疑地將柳芫護進懷進懷裡,大吼道:「洪臨,快走!」

  沒聽見洪臨的應聲,感覺馬車往右側傾倒,柳芫重摔在他懷裡,嚇得發出尖叫聲,而下一刻,她感覺兩人墜落,心像是要跳出喉口一般,聽見他在她耳邊說:「別怕,我會護住你。」

  她抬眼,黑暗中,他的眸色異常閃亮,只專注在她身上,教她心旌一動,單手環抱住他,另一手隨即往耳環上的紅玉一摸,瞬地,兩人消失在墜落的馬車中。

  沒有天旋地轉亦沒有墜落,他穩穩地站在一處房舍院落裡。

  他抬頭看不到天,這處院落彷彿是另一個空間,鬥詭的是,他壓根不覺得陌生,他的腦袋明明不存在任何記憶,但他竟記得這裡的黑瓦紅磚,一草一木……為什麼?

  「二爺,你要不要先放我下來?」

  尹安羲回神,發現自己還將她緊抱在懷。「……娘子,難不成這裡就是你偷藥材的地方?」

  「……二爺,嘴巴放乾淨一點,會偷東西的只有你,這屋裡的東西原本就是我的,是我存放在這裡的,還有,你到底要不要放我下來?」他的雙手扣得很緊,她的胸一直貼在他的胸膛上,她很難為情。

  尹安羲輕柔地將她擱下,繼續環顧四周。「你說是你將東西存放在這裡的,難道這房舍院落是你建造的?」

  「我哪有這麼大的本事,」她只會做糕點而已。「我頭一次來時,裡頭就長這個樣子了。」

  「……你怎麼進來這裡?」

  柳芫指了指她的耳環。「就是這個啊,這是兩年前我在娘家宗祠裡撿到的……那時也是我們頭一次見面。」

  尹安羲回想著,脫口道:「可是,我之前就來過這裡了。」

  「怎麼可能,這個地方沒有耳環是進不來的,況且只有我碰耳環時才能進入。」柳芫說著,想起她撿到耳環時,他突然出現……「難道,我撿到耳環時,你人就在這裡頭,所以我一碰耳環,你就掉出去了?」

  但……他是怎麼進來的?又是誰讓他進來的?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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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9 13:49:10 |顯示全部樓層
第十二章 夫君的不尋常

  「我不知道,我沒有之前的記憶。」他一臉無奈地道。「可是,我確定來過這裡,這房舍裡有三間房,第三間房外有一座小園子,裡頭栽種了許多花草。」

  柳芫詫異地眨了眨眼。「確實是這樣……可是,到底是誰把你關在裡頭的?我是因為死馬當活馬醫,才會試著抱著你去碰耳環,之前我試過帶姊姊們進來,卻一直沒法子,想不到帶你進來一次就成了,也許你是真的進得來這裡,並非僥倖……可你之前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尹安羲搖了搖頭。「我的記憶一直沒有恢復,我也沒打算找回記憶,倒是……不知道洪臨現在到底怎樣了?」

  「對喔,為什麼咱們的馬車會墜落山谷?我感覺馬車被撞了一下,到底怎麼回事?」事發前,他的神情有異,肯定是察覺什麼了。

  「被馬給撞的,之前我就發現咱們後頭有急馳的馬,心想這山道又不寬,就怕天雨路滑馬兒會失控,所以才要洪臨貼著山壁以防萬一,誰知道還是撞了上來。」尹安羲簡略地說,不提這可能是有心人所為。

  先前聽徐管事說尹安道私底下找人手,他猜想該是針對自己,但又擔心會對柳芫出手,所以才會帶著她一道上路,豈料禍事還是發生了。

  也許,應該將她留在尹府才是最安全的。

  「真是的,現在該怎麼辦?不能放著洪臨不管,況且還有春喜跟棗兒。」

  「還有做糕點的食材。」

  「……」柳芫橫眼瞪去。

  「說笑的,輕鬆點了沒?」

  「與其說笑,倒不如想個法子。」

  「能有什麼法子。」他想,既是針對他的,應該不至於對付其它人。「咱們現在在這兒,你要是摸耳環,咱們就出現在墜落的馬車裡,那不是死路一條。」

  她之前取藥材都是先進房裡,消失再出現,都是在同一個地方。

  「不知道能不能先移到安全之處,我從沒試過,但也許可以試試。」

  「怎麼試?」

  「不知道,但也許我可以想像另一個地方。」

  「好比……」

  「我的房間。」柳芫說著,想著自己的房間,一手拉著他,一手碰著耳環,瞬地,兩人出現在一間房裡,柳芫喜出望外地道:「真的可以耶!」

  「這不是你的房間。」尹安羲看著陌生的擺設。

  「這是我還沒出閣時睡的房,這裡是威鎮侯府。」還好,附近沒有下人,要不她憑空出現真要把人給活活嚇死。

  尹安羲略帶不滿地道:「你的房間在尹府,你忘了你已經出閣了?」

  「幹麼生氣,有什麼差別?」

  尹安羲微瞇起眼,「我問你,你是不是對你姊夫有非份之想,或者你真的跟你姊姊共事一夫?」以往沒在意過的,突然覺得不滿了。

  柳芫雙手插著腰。「你把話給我吞回去,否則我就把你丟在這兒。」

  「有沒有,一句話。」

  柳芫懶得理他,摸了耳環就要走,誰知道他動作也快,拉住她跟著她一道回到了紅玉裡頭的空間,隨即一把將她捲進懷裡。

  「說呀,你看膩了我,是不是未出閣前拿你姊夫養眼?」

  柳芫火冒三丈地回頭。「你說的對極了,我姊夫長得太好,我一直都是拿他養眼的,你真是猜得奇準無比。」

  尹安羲微揚眉,突地勾笑道:「沒有就說沒有,何必說氣話呢?」瞧她雙眼都快噴火了,太好懂了。

  「誰說是氣話,是真話,要不是我九姊早已跟了威鎮侯爺,我就……」話到一半被封住了口,不似以往逗人的吮吻,而是吻得濃重,像是要將她給吞噬了一樣。

  「娘子,我知道你在說氣話,但是呢,就算是氣話,我聽了還是會不舒服,所以往後千萬別這麼做,我會生氣的,知不。」他粗嗄低喃,輕吮著她的唇。

  「你有什麼好不舒服的,是你先看低我的。」不舒服的人應該是她吧。

  「我沒有看低你,我不舒服是因為我不喜歡你喜歡著我以外的男人,懂不?」

  彷似繞口令的一串話,聽在柳芫耳裡,卻像是——「你吃味?」因為他的莫名其妙是從他們回到威鎮侯府那間房開始的。

  「……應該。」

  「是不是,一句話!」她學他的口氣質問著。

  尹安羲蹙眉思索了下。「我不是很清楚,因為沒了記憶,沒了以往,所以沒得比較,但是我要你知道,這一輩子咱們既已是夫妻,我就只會有你這個妻,不可能有妾,而你,心裡也只能有我一個。」

  柳芫傻愣愣地看著他,突然覺得心裡又臊又甜,只是嘴上不放過他。「天曉得呢,哪日你若是在外頭遇見了比我更有本事的姑娘,說不準就使賤招把人給帶回府了,哪裡還記得你今日說過的話。」

  「我說出口的話自然就會做到,這一輩子我只想跟你白頭。」他黑沉的眸色裡有著他不自覺的柔情和期盼。

  柳芫得了便宜還賣乖,努著嘴道:「再說吧,姊姊們都說男人的話不能信的,而且眼前最重要的是,咱們要不要回到山道上?」

  「有沒有傘?」

  柳芫傻眼。「這兒哪裡有傘,你一個大男人還怕淋濕不成?」

  「是怕你淋濕。」尹安羲沒好氣地道。

  柳芫摀嘴低笑著,難得主動地牽起他的手。「你會護著我吧。」

  尹安羲笑著,跟著她離開的瞬間,傾盆而下的雨在轉眼間就淋濕了兩人,她不禁笑罵,「你不是會護著我嗎?」

  「娘子,這種雨勢怎麼護?」尹安羲忍不住放聲大笑。

  「二爺!」

  洪臨的大吼穿越滂沱雨勢傳來,尹安羲瞇眼望去。「洪臨,我在這兒,你們都沒事吧?」

  一會,就見洪臨飛也似的奔來,他又悲又喜,教人懷疑他臉上的雨水是淚水。

  「二爺……還好你沒事,你叫我快走我就快走,可我一走馬車就翻了,馬車翻了,我心都要碎了,兩年前二爺摔一回失了憶,到現在都沒恢復,還染上嗜吃糕點的惡習,我好怕再摔一回二爺會……」

  尹安羲摀著他的嘴,笑瞇眼道:「夠了,可以閉嘴了。」  

        洪臨點了點頭,抽了兩聲鼻子,趕緊領著他們朝另一輛馬車走去,再將在外頭尋人的春喜和棗兒給找回來。

  就這樣,一輛馬車共載著六個人,艱辛地下了山進了田江縣,到了秀山莊時,已是二更天,還驚擾了張管事一家子起身招呼。

  待尹安羲梳洗後,已是三更。他坐在窗邊錦榻,看著外頭的雨勢漸小,逼近的細步聲越發清晰。

  「呵,真是萬全準備啊。」他輕笑著。

  馬匹衝撞後,還有第二批人守在秀山莊附近為確認他的生死,看來這一回是執意要他死在外頭了。

  忖了下,他開門離開屋子,不閃不避,反倒朝腳步聲的方向去,至少離其它人遠一點,省得連累他們。

  唰的一聲,是長劍出鞘的聲音,他不禁想,這些人還真是等不及呢,他人都還沒走近,他們就急著送他上西天,一群沒耐心的傢伙。

  正忖著,背後已被劃上一劍,他可以感覺到皮開肉綻,血從背上淌落,但他並不覺得痛,也沒有回頭,並不打算反抗,直到迎面一陣氣息,長劍刺入他的心窩,他聽到了劍刃滑過骨頭的聲響,但是依舊沒有痛感,在對方抽劍的瞬間,他配合倒地不起,任由那人探著他的鼻息。

  再三確認後,一行人又無聲無息地離開。

  過了會,尹安羲坐起身,往胸口一按,哪有傷口來著,再往背後一探,皮肉完整如初,他不禁坐著發呆。

  這已經不只是不尋常了吧……毒藥毒不死他,也許可以解釋他天生不怕毒,但胸口這一劍要怎麼解釋?

  這已經不能算是人了吧……如果不是人,他是什麼?

*             *             *

  尹安羲心情極度惡劣中。

  柳芫打量著他,哪怕他眉眼間噙著滿滿笑意,但她就是知道他心情不好,非常的不好。問她為何得知,因為他身旁的糕點還有剩呢。

  「二爺。」她輕喚著。

  「嗯?」尹安羲緩緩地從窗外拉回目光。

  「蓮子糕很難吃嗎?」

  「我娘子的手藝會差嗎?」他噙笑反問,從茶盤裡又挑了一塊入口。

  「裡頭包了什麼?」

  「蓮子。」

  「還有呢?」

  他嚼了又嚼,最終又拿了一塊。「喔,原來還有蓮藕和薏仁呢。」

  「發生什麼事了?」柳芫不禁問出口,實在是因為他太過漫不經心。

  「能有什麼事呢?」他笑了笑,像是想起什麼,又道:「對了,待會稍作收拾,咱們到市集裡走走吧,多留個幾天再回京城。」

  瞧他像是又恢復精神了,柳芫偏著頭想了下,應允了他,正要將春喜和棗兒找來,適巧春喜捧著衣物走來。

  「夫人,這是昨兒個二爺和夫人換下的衣物,都曬乾了。」春喜說著,不禁看了尹安羲一眼。

  「怎麼了?」柳芫察覺有異地問。

  春喜將衣物交給棗兒放置,只拿了其中一件玄色衣衫,拉著柳芫走到屋外。「夫人,你瞧,這衣衫像是被利器劃開了一樣。」

  春喜攤開衣衫,清晰可見背後遭人劃了一記。

  柳芫接過一瞧,知曉這是尹安羲的長衫,再仔細翻找了下,見左襟下方也有一個破口處,像是被利物直穿而過的痕跡。

  「這件長衫丟在更衣間裡,是張管事的丫鬟清洗時瞧見的,聽說用水一衝,水都變紅了,說是血,可是……我瞧二爺又沒什麼不對勁的。」春喜壓低聲響,疑惑地說著。

  血?一說到血,柳芫臉色都變了,隨即聯想這衣衫上的口子會不會是刀劍砍過,但如果刀劍砍過,他怎會一點事都沒有?

  「娘子,準備上街了。」

  尹安羲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她猛地回頭,就見他伸了個懶腰,開口催促著。「走走走,去瞧瞧市集上有什麼好吃好喝的。」話落,他便逕自踏出房門外。

  柳芫和春喜不住地打量他的背影,春喜不禁道:「搞錯了吧,應該是染到什麼,二爺應該是發現衣衫破了才丟在更衣間裡的。」

  「嗯。」她也這麼認為。

  如果衣衫上的裂口是刀劍所致,穿在身上時被劃開的話,還能不皮開肉綻嗎?要真是一點事都沒有,還是人嗎?

  最終他們在田江縣停留了三天之久,一行人才吃喝玩樂地一路回到京城。

  「娘子,咱們去跟老夫人請安吧。」一進尹府,尹安羲就拉著柳芫上梨花苑。

  一路上,柳芫心裡古怪不已,要是她沒記錯,打從她進尹府的門,他就不曾晨昏定省過,現在卻突然要去跟婆母請安……怪怪的,不知道他又打什麼主意了。

  一到梨花苑,就先遇見曹嬤嬤,而曹嬤嬤那神情活像見到鬼,一雙眼快要瞪凸似的,尹安羲也不管,拉著她繼續往前,適巧羅氏就在園子裡剪花,遠遠的,他便喊了聲——

  「老夫人。」

  羅氏手裡正剪著六月雪,那喚聲教她的手一抖,剪子掉落在地,她詫異地回過頭,滿臉難以置信。

  柳芫臉上噙著笑,內心卻仍是不解。

  這到底是怎麼了?好像哪裡怪怪的,可一時間,她又想不出是哪裡怪,總而言之,羅氏那神情好像是他們不該回來。

  「你、你……」羅氏吸了口氣,擠出慈祥笑意。「你們回來了?」

  「是呀,這一趟去得比較久,所以回來時特地來跟老夫人請安。」尹安羲笑瞇眼說著,隨即又問著柳芫,「娘子,不是說帶了什麼要給老夫人?」

  「婆母,我們路經織造廠,順便給婆母挑了些花樣新穎的眉州錦,待會就給婆母送過來。」真是的,不都說了晚點再送過來,幹麼突然提起呢。

  「老夫人,那是咱們的一點心意,算是我謝過老夫人的疼愛。」尹安羲摸著胸口,意有所指地道。

  「很好,兩個乖孩子,不過你們一路舟車勞頓,先回房歇著吧。」羅氏笑意不變地道,手中的六月雪卻快要被她捏爛。

  「是。」

  待兩人一走,羅氏臉色揪變,沉聲道:「把三爺找來。」

  「是。」如玉應了聲,趕忙離去。

  「二爺,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回主屋的路上,柳芫忍不住問。

  「沒。」

  「我覺得有。」嘴巴都快笑咧了,像是奸計得逞般快活,說沒事她才不信。

  「別胡思亂想了,何必自尋煩惱。」尹安羲噙著笑,掐掐她的頰。「去給我準備幾樣糕點吧,我餓了。」

  柳芫啐了聲,心想,晚一點她就去找綵衣探探近來府裡有無發生什麼事。

  回府兩三天,尹安羲終於甘願去商行了,柳芫才找到空閒去找薛氏。

  「你一回來就忙著替我張羅這些?」薛氏正喝著茶,見她提著食盒進屋,不禁打趣道,「到底要我怎麼謝你才好?」

  「是呀,你要怎麼謝我才好?我想想。」柳芫將食盒擱在榻几上,煞有其事地思索著,「不如跟我聊聊我不在府裡的這幾天,發生了什麼事。」

  「就這麼簡單?」薛氏好笑道,跟著在榻上坐下。

  「唉,我這人向來沒什麼野心的。」柳芫將食盒打開,取出了蓮藕醉餅和一壺薄荷菊花茶。

  薛氏接過茶想了下。「府裡沒什麼事,三爺也挺安份的,大半都待在府裡,倒是常到婆母那兒走動。」

  柳芫聽著,也聽不出有何異狀。

  「不過……有一件事倒是挺奇怪的。」

  「怎麼說?」

  「大概五六天前吧,我跟婆母請安時,隱約聽見她對曹嬤嬤說什麼事已成,又說什麼要準備辦喪了……可是,辦什麼喪?」

  柳芫眨了眨眼,有些啼笑皆非。「莫不是你聽錯了吧。」

  「沒有,我絕對沒聽錯。」說著,薛氏壓低音量問:「你們這一趟出門,可有遇到什麼怪事?」

  柳芫愣了下,「怎會這麼問?」

  薛氏喝了口茶才道:「你認為誰是婆母的眼中釘?」

  柳芫好歹也是柳家後院訓練出的庶女,經她這麼一提,還聽不懂嗎?為了三爺,婆母自然是恨不得二爺能消失,教她不禁揣測他們在山道上遭衝撞指並非意外,而是蓄意謀殺……她垂著長睫,想起尹安羲的異狀,想起事發前尹安羲不尋常的惱意……

  「不管怎樣,你們都平安回來了,也許是我想岔了,但有些事,還是先想起來擱在心裡備著,總是比較妥當。」薛氏意味深長地說著。

  柳芫一顆心不禁往下沉,只因她沒想到羅氏竟會心狠手辣到這種地步,這麼說來,兩年前二爺遇劫,羅氏絕對脫不了關係。  

  和薛氏又閒聊了幾句,她便先回主屋。

  晌午的天候陰霾了起來,本該是艷陽高照的午後,天色卻已經暗了下來,天上的雲猶如潑墨畫般地蔓延,轉眼暗如掌燈時分,柳芫坐在房裡榻上想得出神,連燭火也沒點上。

  她將事情從頭到尾想個通徹,認為山道上的事肯定有詐,那麼二爺的破衣……如果二爺真的中劍了,怎能無事?

  裂口像是利器又是斜劈又是直刺而入,要真是穿在身上時出事,是人,怎麼可能還活得了?

  二爺的膚色偏白,但也有不少男子膚色偏白;二爺的體溫偏低,可醫書上也記載確有此種體質……然而,她的紅玉耳環,不管她和姊姊們試了幾回,姊姊們就是進不了她紅玉耳環的空間裡,可他卻一次就成了,甚至他早去過那個空間。

  她會不會想太多了?

  她應該著重在防備羅氏和尹安道,而不是莫名地懷疑起二爺的身分,甚至懷疑他不是人……

  忖著,餘光感覺有影子晃動,她側眼望去,驚見一抹影子從暗處移出,在她面前慢慢地幻化成人形,似笑非笑地瞅著她。

  「……書生?」柳芫倒抽口氣。

  「許久不見,十三姑娘,或許該稱你尹二夫人。」

  柳芫瞠目望著,雖說她曾猜測過他不是人,但她沒想到他會用這種方式出現在她面前,而他來找她又是為了什麼?

  「書生特地前來,找我有什麼事?」她深吸口氣,穩住心緒地問,起身點起了燭火,又問「要不要我差人煮一壺茶?」

  「不麻煩夫人,在下前來,只是有一件事想問。」

  「什麼事?」

  「當初在下問過夫人撿到耳環時可有無異狀,那時你說當時出現了一個男人,我想再問夫人一次,那次之後,你可曾再見過那個男人?」

  二爺……對了,書生要找的人不正是他嗎?當時在書生離開後,她才又跟他重逢的……書生為何一再追問他,質疑她是否再見過他?

  「你是因何事找那個男人?」她斟酌用字地問。

  書生笑而不答,寬袖一抖,翻手接住了一樣小物,攤開掌心後,她清楚地看見那是另一隻紅玉耳環。

  「這……」

  「夫人告訴我是在梅林縣的柳家宗祠撿到紅玉耳環,為此,我特地走了趟柳家宗祠,可惜一無所獲,正當我打算回京時,在縣城裡聽人提起梅林縣一帶盜墓猖獗,聽說還意外挖到一處古墓,據說那是數百年前的墓了,而盜墓賊在挖開古墓後,一個個莫名喪生,所以我便走了一趟,找到了這另一隻耳環。」

  柳芫想起兩年前就聽聞梅林縣一帶盜墓猖獗,但她倒沒想到這個耳環竟是從數百年前的古墓裡取出。

  「這個耳環上有那個男人的氣息。」書生突然道。

  「咦?」

  「但卻不及你耳上那隻耳環的味道濃。」

  柳芫力持鎮靜,可她的心跳卻已是亂了,有太多線索直指二爺,如今她害怕的到底是他……終究不是人,抑或者是擔心書生傷害了他。

  「初次見夫人時,我就覺得你身上有股熟悉到快要遺忘的味道,如今想來那是糕點的味道,而我要找的那個男人最嗜吃糕點了,尤其偏愛酥酪那股奶味。」書生噙著逗弄獵物般的惡意笑容,徐步接近她。

  柳芫身後貼著案桌,雙眼眨也不眨地注視著他。

  「如今再見夫人,你身上的味道依舊,但更添了那男人的味道……說吧,他在哪呢?」

  柳芫緩緩吐了一口氣,一臉無辜地笑著說:「我聽不懂書生在說什麼。」

  「夫人是個聰明人,和那男人相處過,必定會察覺那男人不尋常,而實際上他當然不尋常,因為,他不是人。」

  頓時,窗外閃光爆現,乍亮的光芒映照著書生異於常人的俊美臉龐,也映照出他異於常人的半透明身軀。

  柳芫在寬袖裡交握的雙手不住地顫抖,好半晌才勉強自己鎮靜下來,心知再也瞞不過,她才認命地問:「那麼……我可以問你為何找他?」

  「嗯……怎麼說呢?」書生低笑著,俊魅的臉龐噙著某種難掩的歡愉。「說冤家吧,他欠我可多了,讓我找了五百年,你說,我會怎麼對付他呢?連我也很難說得清楚了,當我再見到他時,到底要怎麼滅了他,光是想像,就教人開心得不知道該怎麼辦呢。」

  滅?她的男人是能隨隨便便被滅的嗎?「那麼,我也只能帶你去找他了。」說著,她主動走向他。

  書生動也不動地睇著她,見她主動地牽著自己,正要說她碰不著非以實體出現的他時,她卻已握住了他的手。

  就在他驚詫之餘,眼前隨即換了個時空。「這……這是?」

  「想滅了我的男人?我先滅了你!」柳芫憤怒地低咆著,觸碰耳環的瞬間,隨即回到原本的房內。

  柳芫防備地回過身,環顧四周,確定書生並沒有跟在她身後跑出空間,才腿軟地挨近床邊坐下。

  她這麼做是不是太大膽了?但她是不會後悔的,大不了往後再也不用那個空間就是……

  就這樣把書生困到她老死之前再放出來,如此一來,九姊跟二爺都安全了,她和姊夫就不用惶惶度日了。

  可,這不也證明了,原來那個空間一般人是進不去的,而二爺和書生是一樣的……都不是人,二爺……不,他不是尹二爺,他只是借住在尹二爺的身體中,真正的身分到底是什麼,恐怕將永遠是個謎,因為他早已遺忘了一切。

  他沒有記憶,當他發覺自己不是人時,他是不是會害怕?想起在田江縣時總是心不在焉的他,那麼嗜吃糕點的人竟散慢得連糕點都忘了吃……他是不是在那個時候察覺了什麼?而五百年前,又到底是誰將他封在耳環的空間裡?

  腦袋裡充塞著太多找不到答案的疑問,但她唯一肯定的是,她希望他可以一直待在她的身邊,哪怕要他一直假冒著尹二爺。

  她的相公在她有難時,不假思索地護著她,相對的,她也會在她相公有難時,毫不遲疑地為他挺身而出!

  不管他到底是什麼,他,是她的相公!

  握緊拳頭下定決心,外頭突地傳來腳步聲和喊聲,「夫人、夫人,不好了!」

  柳芫起身開了門,瞧見外頭雷電交加,甚是嚇人,而棗兒正從長廊一端跑來,尖銳的聲音硬是破開雨聲而來——

  「夫人,老夫人差曹嬤嬤搜了小廚房,說什麼在小廚房裡找到了砒霜!」

  柳芫頓了下,腦袋快速運轉,推敲出——「三夫人中毒了嗎?」

  棗兒跑得上氣不接下氣,來到她的面前,用力地喘著氣息道:「她們說,三夫人在夫人離開之後毒發,認定是夫人下的毒,所以搜了小廚房,可問題是小廚房怎麼會被搜出砒霜?」

  「想栽贓還怕沒法子嗎?」柳芫冷笑了聲。

  大膽,真是太大膽了!明知她有皇上和德妃娘娘當靠山,卻還是硬要動她,簡直是太目無王法了!

  「現在該怎麼辦?她們就要來押夫人了,是許嬤嬤要我趕著先來通知夫人。」棗兒說著,回頭望去,還真見到曹嬤嬤領著一群婆子來了。「夫人,怎麼辦?」

  「能怎麼辦?看著辦!我也想知道她們到底有什麼好計謀能置我於死地!」她好歹也是經過嫡母訓練過的柳家女兒,就讓她瞧瞧羅氏的計謀有沒有比嫡母還高竿!

  最可恨的是,既是要對付她,就應該要針對她而來,利用她傷了旁人,簡直是太可惡了!

  柳芫一肚子火地瞧著曹嬤嬤領著幾個孔武有力的婆子走來。

  曹嬤嬤面帶不善地道:「二夫人,聽說晌午時二夫人曾去過三夫人那兒,待二夫人一走,三夫人就身子不適,老夫人要我等將你帶到梨花苑問個清楚。」

  柳芫冷冷看著曹嬤嬤,問:「找大夫了嗎?」

  「等問完二夫人話,再請大夫也不遲。」

  「既然知道三夫人中毒了,不急著請大夫卻急著找我問話,也未免太不將人命當一回事,要是三夫人真有了差池,誰擔當得起?」

  曹嬤嬤見她一改以往的靦腆羞澀,不禁暗自佩服老夫人的好眼力,早就看穿她不過是裝乖扮柔順罷了。她掀唇笑得冷厲,「三夫人要是有了差池,這事不就是要二夫人擔起嗎?」  

       柳芫微瞇起眼,不敢相信她們竟然這麼隨意地要將一條人命扣在她頭上……那是人命,她們到底將人命當成什麼了?

  她竟然疏於防備到這種地步,這事要是傳到九姊耳裡,她肯定會被九姊給罵到臭頭……簡直是氣死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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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人到府審案

  「走吧,二夫人。」曹嬤嬤使個眼色,後頭的婆子隨即向前,準備將她架走。柳芫抓起懸掛在腰間的腰牌。「皇上御賜的腰牌,見此腰牌如見皇上親臨,誰敢動我!還不退下!」

  幾個婆子見狀,回頭以眼神詢問著曹嬤嬤。

  曹嬤嬤看見那腰牌,那可是那日宮中貴人當著所有人的面給的,教她有所顧忌,不敢輕舉妄動,思索了會道:「不管怎樣,還是請二夫人走一趟,否則三夫人要是救治得晚了,這人命咱們可都背不起。」

  就在這當頭,許嬤嬤和趙嬤嬤從後頭趕上,對著曹嬤嬤劈頭就罵,「這是打哪來沒見過天家的愚蠢奴婦,竟敢在夫人面前造次,甚至想將人命扣在我家夫人頭上,這事要是鬧到宮裡,到時咱們再瞧瞧誰能理直氣壯!」

  曹嬤嬤聞言,笑了笑。「既然二夫人是清白的,讓老夫人問清楚就沒事了,只能當是三夫人命薄,怪誰呢。」

  柳芫聽完,用力地閉了閉眼,忍住衝上腦門的火氣。

  命薄……命薄不是天生命薄,是人為命薄!和書生相比,她們這些人,比鬼還不如!書生至少還會先禮後兵,哪像她們如此恣意妄為,視人命如螻蟻……他人命薄,她們福厚嗎?

  沒這道理!如此手辣之輩……她也不需要留情!

  「走是必定要走,但我不去梨花苑,我要先去探視三夫人。棗兒,馬上去小廚房熬煮解毒湯。」話落,她獨自走在前頭,就不信她們真有膽攔著她。

  曹嬤嬤見狀,隨即領著婆子跟在她身後。

  許嬤嬤見這狀況,沉聲道:「春喜,你趕緊回侯爺府稟報侯爺夫人;棗兒,你去熬煮夫人交代的解毒湯,待會我找人去通知二爺,順便要二爺將薛家人也找來。」

  許嬤嬤說完,再看向趙嬤嬤,道:「你留在夫人身邊,絕不能讓他們動夫人一根汗毛。」

  「那當然,咱們分頭進行吧,動作得快。」趙嬤嬤臉上浮現一夫當關,萬夫莫敵的驚人氣勢。

  長公主和侯爺夫人在十三姑娘出閣時,再三囑託她們,她們豈能讓這些不入流的婦人恣意傷害十三姑娘!

  柳芫淋著雨踏進薛氏的小院,沒再受到以往的熱烈歡迎,反倒是一雙雙噙滿敵意的目光不斷地審視著她。走進房裡,守在床邊的紫蕊一臉的戒備,教柳芫幾不可察地嘆了口氣,走到床邊,看了眼薛氏的臉色,已是青中帶黑,幾乎是命在旦夕,她氣憤不已。

  「二夫人,已經探看過三夫人了,也該走一趟梨花苑了,老夫人正等著呢。」曹嬤嬤跟著進房催促著。

  柳芫冷冷回頭。「誰跟你說我要去梨花苑了?老夫人要問話,就請老夫人親自走一趟,我人就在這兒等著。」

  「二夫人這是不把老夫人當一回事了?」

  「不是,是老夫人沒將我當一回事。」柳芫鏗鏘有力地道。

  「既然二夫人敬酒不喝喝罰酒,那就別怪我無禮了。」曹嬤嬤話落,上前要抓她,豈料都還沒沾上她的衣,就被一把力道給推到一旁。回頭望去,見是趙嬤嬤,曹嬤嬤不禁惱聲斥道:「你是什麼玩意兒,敢推我!」

  「老身出自宮中,曾是正五品尚宮,隨長公主進威鎮侯府,是長公主的陪嫁宮女,守的是宮中的規矩,踩的是王朝的律例,你這老東西是什麼貨色,膽敢抓皇上御賜的食醫,找死嗎?」趙嬤嬤說著,毫不客氣地抬腿踹去。

  柳芫嚇了一跳,不知道趙嬤嬤不只是很會賞巴掌,就連腳下功夫都很獨到呀。

  「你竟敢踹我?」曹嬤嬤顫巍巍指著趙嬤嬤。

  「這是教你規矩,身為奴才,膽敢對主子不敬,該罰!要是在宮中,可是要杖責至死的。」趙嬤嬤嗓音凌厲,目光銳如刃,站在柳芫面前,不允許任何人越過自己欺負柳芫。

  曹嬤嬤見狀,氣急敗壞地離開這房。

  「趙嬤嬤,你去看看棗兒解毒湯熬好了沒,這動作得快,再遲的話,怕是神仙也救不回三夫人了。」柳芫細聲催促著。「橫堅曹嬤嬤去搬救兵,一時半刻不會過來,你、就替我走一趟吧。」

  「是。」

  柳芫回過頭探看薛氏,就見紫蕊不住地看著自己。「怎麼了?」

  「不是二夫人下的毒嗎?」

  「我如果要對二夫人下毒,平日為何要替她養身子?」

  「可是曹嬤嬤說是二夫人下的毒。」

  柳芫撇了撇唇,幽幽地道:「唉,我進府的時日不長,自然比不過曹嬤嬤,你要聽信曹嬤嬤的話,我也沒法子。」

  紫蕊聞言,思來想去,便道:「二夫人離開之後,三夫人就喊著不舒服,後來又喊說肚子疼,當三夫人疼得在床上打滾時,曹嬤嬤就闖了進來,稍作查看,說三夫人中毒了,問著先前誰來過,我答是二夫人,她便說是二夫人下的毒。」

  真是拙劣的計謀,不過……「紫蕊,在我來之前,可有誰來過?」

  「湛藍說袁姨娘讓她送茶水來。」

  「湛藍?」

  「已經十來日有了,袁姨娘都會讓湛藍將茶水送來,三夫人一開始是不領情的,可瞧她天天送來,所以這幾天都有喝下茶水,也沒什麼異狀。」

  「可是袁姨娘不是有個叫湖藍的丫鬟,怎麼會讓湛藍代勞?」況且就她所知的湛藍,好像跟袁姨娘也不是那麼合拍。「前陣子湖藍病了,送到莊子裡養病去了。」

  柳芫微皺起眉,姑且不管袁姨娘和湛藍之間如何,但這事很明顯的是與湛藍有關,知曉她今日會探望綵衣,所以才下了毒……

  「夫人,解毒湯來了。」還沒瞧見人,就先聽見了棗兒的聲響。

  柳芫才抬頭,就見棗兒已經端著解毒湯進房。

  「紫蕊、棗兒,你們兩個將三夫人抱起,我先喂她喝解毒湯。」

  就在三人慾將解毒湯灌下時,笑然聽見曹嬤嬤喝了聲,「你們這是在做什麼?要合力毒死三夫人不成!」

  「趙嬤嬤,掌嘴。」柳芫頭也不回地道。

  趙嬤嬤上前要賞曹嬤嬤巴掌時,便聽隨後而至的羅氏怒斥道:「這是在造反了嗎?」

  柳芫將手中的解毒湯喂完後,慢條斯理地起身,朝羅氏福了福身。「見過婆母。」

  「你眼中還有我這個婆母嗎?放眼王朝各大宅院裡,有誰家的媳婦膽敢違抗婆母的意思,甚至還要婆母親自走一趟的?拿皇上賜的腰牌招搖欺壓,你這擺的是什麼譜?」

  羅氏說著,狠狠地瞪向一旁的趙嬤嬤。「誰家的奴才如此不明是非,不懂規矩?」

  趙嬤嬤欲開口,柳芫隨即抬手一擋。

  「婆母息怒,芫兒只是想先救綵衣罷了。」柳芫低眉垂眼地道。

  羅氏哼笑了聲,「是想救還是想殺她呢?人在你走後就倒地不起,這還需要多說嗎?我尹家怎會出你這種媳婦,如此心狠手辣,在府裡恣意行兇?」

  柳芫驀地抬眼,直視她,「誰才心狠手辣?」

  「你說什麼?」

  「婆母,綵衣中毒,姑且不論兇手是誰,都該先請大夫過府醫治,然而婆母卻一心想定我的罪,不睬綵衣死活,這心狠手辣的到底是誰?」柳芫怒聲質問。

  「放肆,你這行兇者竟敢含沙射影,來人啊,還不將她押下!」羅氏一喊,見趙嬤嬤似有動作,斥道:「在尹府裡,我就是規矩,犯不著拿皇上還是威鎮侯來壓我,哪怕要告到皇上面前我也不怕,就讓皇上來論論理,身為兒媳能對婆母以下犯上嗎?」

  「敢問婆母,我是犯了何罪?口口聲聲說是我下了毒,證據呢?千萬別說在小廚房裡搜出批霜這種可笑的說詞,就怕連縣令審案都不釆採信,況且我和綵衣向來親近,府裡的下人都能作證,而我又有什麼理由傷害綵衣?我掌了家,綵衣對我有何威脅?

  「再者,既是砒霜之毒,既是在小廚房搜出砒霜,那麼,就該探問京城裡所有的藥材行,看看到底是誰上了藥材行買了砒霜,畢竟誰都知道砒霜買賣是得記名的。」

  羅氏被她堵得一句話都說不出,只能顫著手指著她。「強詞奪理,看來你是要逼我家醜外揚,硬是將你給告上官府!」  
  「也好,咱們就在官府裡說個清楚,順便說說三爺私底下做了什麼,才會讓我和二爺在巡視莊子時,險些遇劫!」要算是吧,來!她正苦無機會呢,要鬧,就鬧到最大,就不信從中審查會查不出蛛絲馬跡。

  「你!」

  「老夫人,威鎮侯爺和侯爺夫人來訪。」外頭突然有丫鬟來報。

  登時,柳芫瞪大眼,看了趙嬤嬤一眼,不禁哭喪著臉。槽了,她會被九姊罵死的……羅氏還來不及反應,柳九已經提著藥箱走進房內,擺著笑臉望向羅氏微點了頭,再看向柳芫,斥道,「十三,誰允你如此放肆地與婆母說話?」

  「九姊……」柳芫可憐兮兮地垂著臉。

  「你方才說了什麼?三爺私底下做了什麼,才會讓你和二爺在巡視莊子時險些遇劫?說清楚點,你姊夫就在外頭,我可以讓他馬上去查。」

  羅氏聞言,臉色愀變。

  「九姊,那事待會再說,你先替綵衣診脈吧,我方才給她灌下了解毒湯,但她的脈象還是不穩。」柳芫拉著她到床邊。

  柳九看了眼臉色青中帶黑的薛氏,「老夫人到外頭歇著吧,這兒就交給我了。」柳九開了藥箱取出針匣,突道:「十三,可有讓人看住府裡所有的下人?」

  此話一出,曹嬤嬤眉心一跳,不禁看向羅氏。

  「呃……」她沒想那麼多。

  「算了,你姊夫順便帶了一支禁衛在外頭……趙嬤嬤去跟侯爺說,圍住尹府,不準任何人隨意出入。」柳九語氣平淡地道。

  待趙嬤嬤離開房後,像是想起什麼,又笑燦燦地回頭,「老夫人,我這般做法還妥當吧?唯有如此,才能證明所有人的清白,對不?我柳九向來不護短,只求是非對錯,十三有錯,我會押她進官府,但十三無錯的話,還請老夫人還十三清白。」

  羅氏聞言,心知今日這齣戲是白演了,悻悻然地帶著一干婆子丫鬟離去。

  柳九對著薛氏施針,又從藥箱裡取出早已備妥的解毒藥讓紫蕊熬煮,才端坐在榻上瞪著一直垂眼裝可憐的柳芫。

  「九姊……」柳芫緩緩走到她身旁,輕扯著她的衣袖。

  「就跟你說了腦袋得清楚點,你要是隨隨便便就出事,是要怎麼對得起我?」柳九狠瞪著她,一想起春喜冒雨回府報訊,她的心都快要跳出來了。

  「對不起嘛……」她繼續扯著。

  「你當心點,不要連這種小事都要我出馬。」

  「知道了,絕不會有下次。」她舉起手假裝發誓。

  「當然不能有下次。」柳九一把抓下她的手,正色道:「你剛才說三爺做了什麼,害你和二爺弄點遇劫,到底是什麼事?」

  「呃……」唉,她不想說,可是她知道她不說,九姊不會放過她的。

  掌燈時分,尹安羲頂著風雨歸來,不但將薛家人給找來,就連京城知府也一併帶回,讓得知消息的羅氏氣得渾身打顫。

  而且不只如此,他還帶回了京城裡幾家藥材行的掌櫃,心思之細膩,辦事之有效率讓柳芫開了眼界。

  尹安羲選在大廳裡讓知府審案,威鎮侯則是坐在知府身側,柳九、柳芫和羅氏則是坐在下座,對面坐的是薛氏的兄長薛平,而跪在廳堂上的則是湛藍和尹府幾位丫鬟,當然,其中也包括了羅氏的心腹如玉。

  「諸位掌櫃,就請你們仔細地瞧,這裡頭的丫鬟可有上你們藥材行買砒霜的,抑或者抓了摻了砒霜的藥方。」尹安羲斂去了笑臉,俊魅的面貌顯得攝人。幾位藥材行的掌櫃一一上前,仔仔細細地瞧過每個丫鬟,然而一個個都搖頭,表明沒見過。

  「那麼,再請幾位掌櫃看向廳外,那幾名小廝可有面熟的?」尹安羲指著府裡的幾名小廝。

  同樣的,幾名藥櫃還是搖了頭。

  柳芫微蹙起眉,餘光瞥見羅氏輕撇唇,笑得鄙夷。

  也是,人家既然會玩栽贓戲碼,那就代表早有萬全準備,哪可能這麼簡單被找出破綻,看來要找出證據並非易事。 「那麼……那位呢?」尹安羲的手指向適巧朝大廳走來的尹安道。

  尹安道大步走來,看這陣仗,心裡有了底,正打算以靜制動,誰知道其中一名藥材行掌櫃便指著尹安道說:「就是他。」

  此話一出,廳裡嘩然,羅氏瞬地握緊了拳,怒目瞪向尹安羲,薛平則氣得站起身,一臉想掐死尹安道的狠勁。

  「你在胡扯什麼?」尹安道斥道。「我警告你、不要含血噴人。」

  尹安羲一把按住他的肩,狀似親熱地摟著他,問:「三弟,你剛回府,什麼都不知道,怎會認為人家含血噴人?」

  柳九見狀,秀眉微挑,這傢伙還挺有本事的,頗滿意地點了點頭。

  尹安道頓了下,急忙辯白,「不是呀,二哥,他無端端指著我,說就是我,這誰聽了都覺得不是什麼好事嘛!」

  「那倒是。」尹安羲頗認同,又問著那位掌櫃。「掌櫃,說話得要有真憑實據,在知府大人面前顛倒是非,可是有罪的。」

  「大人,真是他,四天前,他確實來過藥材行,買了二兩的砒石,我的夥計也能作證!」那掌櫃信誓旦旦地說,只差沒有指天跪地起誓。

  尹安道聞言,怒聲罵道:「我聽你在放屁,你見過我去買了二兩砒石,你是見鬼了不成?」

  「大人,可以傳我的夥計作證。」

  知府垂眼思索了下,便道:「來人啊,將尹家三爺押下。」

  就在外頭的衙役要進廳時,羅氏便哭哭啼啼地喊道:「老天啊,老天無眼,今日竟讓廳堂上坐著的高官置我兒於死地……這是要逼死我啊,我就算死也不暝目。」羅氏捶胸頓足,哭得好不傷心。

  柳九冷眼瞥去,鄙棄地搖了搖頭,嫌棄羅氏請得不夠地道似的。

  「老夫人這番話,莫不是指威鎮侯勾結了知府大人吧?」尹安羲輕聲間。

  柳九不禁撫掌,附在柳芫耳邊低語,「你家這口子是真人不露相,今日才發現他是個狠角色,以往是我看輕他了。」

  柳芫乾笑著,突然覺得他的道行應該是跟九姊同一個等級的。

  「尹老夫人這是在質疑本官了?」知府忿忿起身。「本官今日就是要將尹三爺押下親審,若是尹老夫人能找到其它反證,再上官府擊鼓申冤吧!」

  眼見尹安道真是要被押下,羅氏氣得臉色又青又白,直瞪著跪在廳堂上的湛藍,湛藍猶豫了下,終於忍遏不住地喊道:「大人,那個掌櫃說謊,分明是我請人去買的。」

  狀似要走的知府,看了湛藍一眼。「所以,是你下的毒?」

  「我……」

  「是誰要你買毒行兇?說!」知府怒聲一喊。

  湛藍瑟縮起來,不敢抬眼看任何人,晈了咬牙道:「是袁姨娘要我這麼做的,大人,我只是個丫鬟,主子要我做什麼,我也只能做什麼。」

  「誰是袁姨娘?」知府問。

  尹安羲解釋著。「她是舍弟的妾。」話落,便要洪臨去將被帶到隔壁梢間等候的袁姨娘和屈姨娘帶到廳上跪下。

  「你就是袁姨娘,就是你讓丫鬟湛藍為你買毒行兇?」知府問。

  袁姨娘刷白了臉。「我沒有,大人,我什麼都不知道,湛藍,你為什麼要栽贓我?!」

  「明明就是你要我每日晌午端茶給三夫人,是你要我在茶裡下毒的!」

  「是你說要幫我的……」袁姨娘吶吶地道:「是因為我想跟小姐重修舊好,可是我沒臉見小姐,是你說要幫我的,為何卻陷害我……」

  她突地看向跪在身旁的屈姨娘。「是你、是你要湛藍陷害我的!」

  就見屈姨娘無聲墜淚,哭得梨花帶淚。「我又是為什麼要陷害夫人呢?前些日子一直是你佔著三爺,而這一陣子三爺則是和夫人相處融洽……我一直是備受冷落的,我還能害誰?」三兩句話將自己撇得一乾二淨,也讓眾人知曉唯有袁姨娘才有行兇的動機。

  「這個演得還不錯。」柳九用氣音說。

  柳芫點頭,心裡信了袁姨娘幾分,至於屈姨娘……她見過幾次面,但就覺得這樣的狐媚女子,能忍能讓才是最可怕的。

  「你……我沒有,大人,我真的沒有,我可以發誓,我如果毒殺我的小姐,我就不得好死!」

  知府捻著長鬚,覷了威鎮侯一眼,威鎮侯神色淡似是無意插手。就在知府思索著要如何插手尹府的家務事時,尹安羲懶懶地開口了。  

  「誰在小廚房裡找到砒霜的?」

  這淡淡的一句話,像是平地一聲雷。當砒霜出現在小廚房時,柳芫被指成了嫌犯,但如今柳芫已經洗清嫌疑,砒霜自然不應該出現在小廚房裡,更不應該被人搜出,而搜出的人,自然與這案情相關。

  「二爺,是曹嬤嬤!」跪在廳裡的棗兒立刻指著曹嬤嬤大聲喊著。

  「沒錯,咱們都見了,曹嬤嬤帶著幾名婆子進小廚房搜,最終是曹嬤嬤在夫人放糖漬罐的架上找到砒霜的。」廳外的許嬤嬤將當時一切說個詳實。

  眾人指證歷歷,教曹嬤嬤腦袋一片空白,下意識地看了羅氏一眼,而這個動作在場所有人都瞧見了,誰知下一刻——

  「你這個混帳老東西!」羅氏毫不留情地朝她踢了一腳。「你說,你為什麼要誣陷二夫人?虧我這般信你,你為何要這麼做?」

  曹嬤嬤跌坐在地,痛著也不敢吭一聲。

  「這個奇了,袁姨娘指使湛藍買毒行兇,曹嬤嬤怎會知情?」尹安羲一臉不解地晃到曹嬤嬤面前。「曹嬤嬤,你是怎麼知道的,誰告訴你的?」

  「我……」

  「千萬別告訴我,你什麼都不知道,就這麼心血來潮的想要陷害二夫人,又偏這麼巧,三夫人中了毒……你如果這般神機妙算,就不會只當人家的奴婢了,是不。」

  尹安羲笑瞇眼問:「但,你要是不想說,也成,讓大人帶你進大牢,你只要想想有沒有命走出大牢。」

  曹嬤嬤臉色慘白,沒想到這案情峰迴路轉,竟絆了自己一腳。

  「只要你說清楚,我可以當這事沒發生過,給你一筆錢,讓你榮退養老,你意下如何呢?畢竟你不是主使者,更不是下毒的人,挺多是栽贓了二夫人,二夫人向來寬容,不會跟你計較的。」

  曹嬤嬤一雙眼轉來轉去,彷似猶豫著,羅氏向前欲再責罵她,尹安羲卻像是背後長眼似地道:「老夫人,這當頭要是斥責過頭,會教人誤以為你和此事有關,你還是稍安勿躁,一會就會真相大白了。」

  尹安羲停住了話,廳裡瞬地也靜默了下來,彷似所有的目光都專注在曹嬤嬤身上,等著她公佈真相。

  曹嬤嬤垂著眼好半晌,突地一咬牙道:「是,都是我做的!是我不滿二夫人不敬老夫人,為了要給二夫人一個教訓,所以才會要湛藍對三夫人下毒,藉此陷害二夫人,全都是我做的!」

  尹安羲低低的笑開。「好個忠心為主的老奴啊,如此不明是非,明知是老夫人虧待了二夫人,還硬是替自己的主子出一口氣,心狠手辣的不請大夫過府,欲置三夫人於死地,就只為了陷害二夫人……那麼,方才湛藍說的又是怎麼一回事?她的說法與你很不一致呢,曹嬤嬤。」

  「二爺,湛藍和袁姨娘有過節,所以才會陷害她,可事實上這事就是我做的,我一人承擔了!」

  尹安羲幾乎要拍手叫好,還真沒見過這般硬氣的老奴呢。「既然如此,我也無話可說,說來,是尹府太過縱容下人,才會讓底下的人這般行事,還請大人從重量刑,切勿輕判!」話落,他回頭朝知府大人作揖。

  知府大人聽至此,沉吟了會,出聲道:「來人,將她押下。」

  「是!」衙役立即進廳將曹嬤嬤架起。

  被押走之前,尹安羲走近曹嬤嬤低語。「曹嬤嬤,你呢,還有兩個兒子,七個孫兒,你以為老夫人會給你安家嗎?」

  曹嬤嬤驀地瞪大眼,隨即垂眼不語。

  「忠心為主沒什麼錯,錯就錯在跟錯了人,你就在牢裡好好地想,我會請大人給你很多時間慢慢考慮,要是哪天你想清楚了,差人通知我一聲,我呢,不只會替你安家,還能幫你兩個兒子飛黃騰達,至於信不信在你了。」

  曹嬤嬤抬眼對上尹安羲那雙裹著冷意的黑眸,猛地打了個寒顫,一顆心狂顫不已,以往的二爺會教人如此毛骨悚然嗎?

  一場鬧劇在知府大人將曹嬤嬤押回府衙後告一段落,薛平在探望過妹妹後,告辭前若有所思地注視尹安道良久,任憑尹安道如何解釋,薛平仍沒應上一聲就走人,反倒是對尹安羲和威鎮侯夫妻再三道謝。

  「十三,你家這口子讓我放心了。」柳九看著將薛平送出大門的尹安羲,對著柳芫低聲說。

  「九姊不用擔心我,他待我很好的。」

  柳九輕點著頭,像是想起什麼,壓低了聲又說:「田江縣發生的事,我會讓你姊夫去追查,相信不出幾日必能查個水落石出。」

  「那就勞煩姊夫了。」

  「還有,要是苗頭不對,就立刻讓春喜通知我,可別拖到最後一刻。」

  「知道。」意思是說,一定還會有事發生就對了,唉。

  送走了威鎮侯夫婦後,尹安羲回頭,一把將柳芫給摟進懷裡,嚇得她猛推著他。「你做什麼,這裡人這麼多!」沒瞧見尹安道還站在一頭嗎,快放手!

  「你沒事吧?」

  柳芫不禁好笑地道:「二爺,你這話問得太遲也問得很多餘,我要有事的話還能站在這兒嗎?」

  「那就好,你要是有個意外,他們都得陪葬的。」

  柳芫猛地抬眼,瞧他斂笑而冷沉的眉眼。「……在說什麼呀?」她是不是聽錯了?他怎會說出這種話?

  尹安羲慢慢地勾出往常的慵懶笑意。「娘子,我餓了。」

  柳芫抿了抿嘴,只好學他將剛才那句話略過。「別說你餓了,就連我都餓了,到小廚房,我弄點簡單的,咱們一起吃吧。」

  「就等你發話。」

  「說得好像都聽我的。」

  「不聽娘子的要聽誰的?」

  「那好,等會你就跟我說說,你怎會聰明地把一票人給帶回府。」她很想知道他的腦袋裡到底是什麼時候裝了那堆栽贓嫁禍人的計謀,順便教教她吧,在尹府這種地方,她有必要學點旁門左道。

  「你終於發現我聰明了。」他煞有其事地嘆了口氣。

  柳芫啐了他一聲,兩人有說有笑地回主屋,壓根沒瞧見尹安道目光歹毒的瞪著兩人離開的身影。

  「三爺,別惱,咱們多的是機會。」屈姨娘從大門邊的小徑走來。

  「你們到底在搞什麼,怎能對綵衣下手?」尹安道怒斥著。

  以往他總認為綵衣心高氣傲,可近來相處,發現她倒也溫柔婉約,不像以往冷若冰霜,重要的是,去她那裡之後,總覺得他的身子日有起色,比吃外頭大夫開的藥方要有效得多。

  屈姨娘頓了下,難掩委屈地道:「這關我什麼事呢?都是老夫人的主意,三爺不如朝老夫人撒火去。」

  「我能不撒火?瞧瞧今兒個這事辦成這樣,曹嬤嬤要是受不了牢獄之苦,將母親供了出來,再瞧瞧咱們還有什麼好日子過。」他隱約知道母親要對柳十三下手,可誰知道竟是對綵衣下手再栽贓,可笑的是還漏洞百出,教人逮住了機會反咬一口。

  「那就趕在曹嬤嬤供出之前,把礙眼的人先除去不就得了。」

  「你說的倒容易,這一兩個月我沒出手?」明明該死也確定已死的人,竟然幾日後又回到京城,思來想去,肯定是這個柳十三救活了他。

  「別擔心,我不是說了咱們多的是機會。」

  「機會,咱們還能有多少機會?那傢伙將我安插在商行裡的人都拔掉了,甚至一些往來的商賈都朝他倒戈,如今恐怕就連母親都幫不上忙,再這樣下去……看著吧,早免被他趕出府。」

  「不會的。」屈姨娘笑得一臉勝券在握,扯了扯尹安道,附在他的耳邊低喃了幾句。

  「當真?」瞧她輕點著頭,他眉頭皺了皺。「可這要是一個不小心,豈不是——」

  「三爺要成就大業就別三心二意,否則真要等著被人趕出家門?」

  尹安道哼笑了聲。「也是,能讓他們夫妻一道上路,這也是他們的福氣。」不要怪他心狠手辣,他也只是想活下去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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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9 13:49:47 |顯示全部樓層
第十四章 一不小心中了招

  「把藥材行的幾個掌櫃找來,為的純粹是想嫁禍三弟,要是有用就將計就計,要是沒用,至少是開戰前的鼓聲,讓他們知道我不再容忍。」尹安羲愈說愈簡略,因為他的眼正忙著欣賞他家娘子如跳舞般地做糕點。

  「反正,既然要鬧,那就鬧大一點,最好是鬧到滿城皆知。」  

  瞧,纖白長指在麵糰上來回揉疊,猶如白蝶輕點,那動作說有多細緻就有多細緻。

  「那薛家長兄呢?」她頭也沒抬地問,將麵糰揉成條狀後,快速地捏作一小塊一小塊,再拿出擀麵棍,將小塊的麵糰擀成圓形,再將早已備妥的棗泥內餡包入,巧手一捏就成了一小球,收口前再塞入一顆栗子。

  「嗯,也沒什麼,就只是想讓薛平了解老夫人是怎麼對付他妹子的,如此一來,可以免費賺得薛家的信任和支持。」尹安羲說著,忍不住問:「怎麼還拿刀子在上頭劃了幾刀?」

  「一會下鍋,你就知道了。」柳芫動作飛快地包入內餡。「對了,我九姊誇你了呢。」

  「我要她誇做什麼?得要娘子誇才有用。」娘子誇,他才能討賞。

  柳芫沒好氣地睨他一眼,問:「你要吃幾個?」

  「這個份量……」尹安羲略略據算了下。「三十個。」

  「你是餓死鬼投胎的嗎?」三十個?也不想想她的小廚房被人家翻箱倒櫃,她能將乾淨的收抬好做糕點,他就要偷笑了,還奢望她做到三十個。

  笑罵後卻見他稍頓了下,哪怕只是一閃而逝,她還是看穿了他一瞬間的不自在,趕在他開口前,道:「我湊湊吧,這些內餡是我正午時就準備好,幸好沒被打翻的,也不知道夠不夠做到三十個。」

  她將注意力放在糕點上,撥了點心神偷覷他,瞧他如以往般地露出抹笑意,但她就是知道他心裡不舒坦。

  他應該察覺自己並非人,應該也被嚇著了吧,那麼,她是否該將書生告知的事轉告他?可他都不記得了,轉告又有什麼用?

  「做不足三十個,二十個也是成的,最重要的是娘子親手做的。」

  柳芫手上頓了下,隨即又加快速度。「你少灌迷湯,把我灌暈了,也就只有那麼多,橫豎有多少餡料我就做幾個。」

  「等著呢。」

  待柳芫將所有內餡都用完時,沒想到還超過了三十個,眼見油鍋已熱,她拿起大湯勺,將做好的糕點開口朝上的放好,準備下鍋。

  「娘子,這是什麼糕點?」

  「蓮花酥。」

  「……你沒加蓮花吧?」甚至就連蓮子也沒瞧見啊。

  「不一定,得要加蓮花才能叫作蓮花酥吧。」她將湯勺放下鍋,那糕點一遇熱油,從開口處划的三刀綻開來,開出了六瓣蓮花。

  「哇,還真是一朵花。」尹安羲嘖嘖稱奇。「最後塞入的栗仁簡直就像是花蕊一樣,這顏色搭得真是漂亮。」

  柳芫熟練地炸著蓮花酥。「這糕點就跟人一樣,不是非得要有魂魄才叫人。」

  尹安羲黑眸微轉,對上她熠亮的杏眼。

  「蓮花酥有其形,是以其形起名,裡頭沒有蓮花,但誰說它不能叫作蓮花酥呢。」她笑嘻嘻地道。「對吧?」

  尹安羲注視著她,突地勾唇一笑。「只要是我娘子說的都對。」

  她察覺了嗎?不,她不可能察覺的,她應該只是有感而發才說的,但也就是這樣的心性才會吸引他。

  何其有幸,此生有她相伴。

  也許哪天當他把事實告訴她時,她也會笑笑地道,那又如何呢。

  「別站在這兒,去那邊等著。」她指著桌邊,又忙著炸蓮花酥。

  然而,尹安羲卻幾乎是貼在她背後,曖昧地在她耳邊吐著氣息。「可是,娘子,我想跟你做一件事。」

  「什麼事?」

  她抬頭問,回應她的是他熱切的吻,他的舌鑽進她的唇腔裡,那般恣意地挑誘著她,教她心跳如擂鼓。

  他這是怎麼了?這是小廚房呢,外頭有人哪。

  尤其當他的手滑入她的衣衫底下,嚇得她險些拿大湯勺打人。

  「二爺……」她握住他不安份的手。

  「討厭嗎?」他啞聲問,不住地吮著她的唇。

  「不是……這兒危險。」外頭有人,旁邊有油鍋,她手上還有大湯勺,她的指上還沾著麵粉……他怎麼突然春情蕩漾了起來?

  他們成親已經一段時日了,也不是沒有同床共寢,可是他從來沒這般熱切過,教她不知所措。

  「那咱們就去不危險的地方。」說著,他已經將她打橫抱起。

  柳芫驚呼了聲,趕緊將大湯勺丟到桌面,隨即當著小廚房外眾人的面被抱走,羞得她不知道該把臉擱到哪去。

  一進房,見他自動自發地脫著衣衫,她羞澀地道:「你到底是怎麼了?」

  「不喜歡嗎?」

  「不是,我只是……」話還未說盡,她已經被抱高,嚇得她雙腳趕緊纏在他腰上,想要他將她放下,他卻只是朝她笑得極度溫柔,教她臉皮子都發燙了。「二爺,太高了,放我下來。」

  「親我,就放你下來。」

  「二爺……」

  「快呀。」他催促著。

  瞪著他笑得壞心眼的俊顏,她咬了咬牙,俯身往他嘴上輕啄了下,豈料他隨即纏上她,唇舌吻得又濃又重,幾乎教她發疼。

  她想避開,他卻不住地纏了上來,教她呼吸紊亂,快要喘不過氣時,他才總算放過了她,將她安置在床上。

  她喘著氣息,瞧他褪去了中衣,露出壯而不碩的體魄,想起他那件破損的長衫,看著無一絲傷痕的胸膛,不禁伸手輕觸著……冰涼的,就算此刻,他的身軀還是比常人要來得冰涼。

  「娘子這是在挑逗我嗎?」他啞聲問,握著她的手貼著他的胸膛。

  柳芫回過神來,滿臉通紅,想抽回手卻被他按得死緊。「不是,我只是……」

  「可我喜歡你這麼做。」他俯近她親吻著,大手滑進她的衣衫底下,在肚兜底下磨挲著渾圓酥胸,她瞪大了眼,渾身不住地顫著,不是厭惡或恐懼,只是從未與人這般貼近過,教她羞澀,卻又期盼要得更多。

  有了夫妻之名,再佐以夫妻之實,那麼……他是不是可以永遠留在她身邊?

  她不在乎他到底是什麼,她在乎的是個能相守一輩子的知己。

  她發熱的柔嫩身軀熨貼著他,仿似讓他身上也有同樣的熱度,教他越發情動,以唇舌與雙手來回含吮愛撫著她滑膩的肌膚,直到再也無法忍受,他驀地進入了她。

  柳芫緊抱住他,不斷地呼著氣想消抵被撕裂般的痛楚,卻又清楚地感覺到他烙印在她的體內,那般兇猛地顫慄著。

  他隱忍不動,直到她的身子逐漸放鬆,他才緩慢地律動著,顧及著她取悅著她,看著她在身下展現誘人的風情,在她身上烙下屬於他的痕跡,一回又一回。

  不知道經過了多久,細微的聲響教柳芫驀地張眼,就見尹安羲狀似剛進屋般,手上還端著……

  「你跑去小廚房?」她疲累地問,想坐起身,卻是全身酸疼得難過。

  「嗯,涼了吃也是別有一番滋味。」尹安羲乾脆整盤端到床邊花架,替她將髮收攏在耳後,問「要不要嚐點?」

  「嗯。」她看了眼,顏色炸得不勻,不禁嘆了口氣。「大概是棗兒和春喜接手炸好的,可惜火候不夠,這樣外皮就不會酥脆了。」

  「也肯定好吃。」尹安羲將她輕摟坐起。

  柳芫緊抓著被子,問道:「我的衣裳呢?」

  「反正待會就要睡了,不穿也無妨。」

  「不行!」誰會不穿衣裳吃東西。

  尹安羲沒轍,從櫃子裡幫她取了一套衣裳,被迫背對著她,好讓她穿上衣裳。嗯……他不太懂,該看的方才都看過了,現在有什麼好遮掩的?

  忖著,他先抓了塊蓮花酥嚐,邊評論著。「娘子,這外皮正酥脆,而這內餡……嗯,栗仁炸得熟透綿密細緻……娘子,裡頭的內餡是什麼?」

  「怎麼,你嚐不出來?」剛穿好衣裳的柳芫不禁發噱。

  「不是,我沒吃過會苦的內餡,你是添了什麼藥材嗎?」他回頭問。

  「哪是,那是棗泥內餡,哪添了藥材。」

  尹安羲邊嚼邊瞇起眼。「是有甘味,但這裡頭還有股淡淡的苦味。」

  「苦?」柳芫不信,拉過他的手,咬了口他手上的蓮花酥,用舌尖不斷地輕點著內餡,眉頭微微皺起。「真的耶,有點苦味……怎會這樣?」

  「不只是苦,還有一丁點的辛味。」

  她不信邪地再嚐一口,確實帶著一股難以察覺的辛味。「雖然我沒試吃,但我用的是黑棗做的棗泥,黑棗可是比紅棗還要甘甜的,怎可能有苦或辛?」

  就在她輕喃時,突地暈眩了下,尹安羲趕緊托住她。「怎麼了?」  

  「沒,只是頭有點暈……」正說著,一陣麻感襲來,她緊抓住他,開始不斷地嘔吐。

  「娘子。」尹安羲緊摟住她。「到底是怎麼了?」

  柳芫虛弱地按著自己的脈,驚覺自己競是中了毒,而他……

  她猛地抬眼,瞧他沒有半點中毒反應,她安心地微勾唇,欲開口時,口舌已經麻痹不能語。

  「娘子……」見她無法開口,昏厥在他懷裡,他吸了口氣,吼道:「洪臨,趕緊前往威鎮侯府將侯爺夫人請過府,快!」

  守在房門外的洪臨頓了下,隨即領命而去,而同樣守在房門外的春喜和棗兒微推開門探了下,驚見柳芫倒在他懷裡,趕緊跑進房內。

  「二爺,夫人怎麼了?」

  「快煮解毒湯,快!」

  棗兒聞言,立刻衝回小廚房,小廚房的櫃子裡有夫人隨時擱放的綠豆、甘草和金銀花,夫人總說這是萬用解毒湯,不管是什麼毒,都能先擋一陣子。

  尹安羲緊摟著柳芫,餘光瞥見有黑影竄出,他橫眼一瞪,那黑影隨即又隱入黑暗之中。別想,誰都別想從他手中搶走他的娘子!

*             *             *

  「解毒湯喝下了嗎?」柳九幾乎是一路衝進主屋寢房裡,一進門就問。

  「喝了,給她灌下兩大碗。」尹安羲在床邊應著,一見她來,隨即退到一步外。

  柳九連藥箱都沒取下,直接坐在床邊給柳芫診脈,隨即又問:「可知道是什麼毒?到底是怎麼發生的?」

  「送走你和侯爺後,娘子替我做了糕點,她一嚐之後就暈了下,後來好像不舒服的吐了起來,最終連話都不能說,這毒發得很快,我便讓洪臨上威鎮侯府,差了棗兒煮解毒湯。」

  「十三做的糕點怎可能有事?」她問後像是想什麼,又道:「今兒個不是說府裡的嬤嬤進了小廚房搜嗎,是不是趁機攙進了什麼?」

  「不可能,幾個人盯著,不可能摻進什麼。」他也想過這可能性,早就將人問過一遍。

  「那麼……小廚房可有人留守?」

  尹安羲突地頓住,心想光是在主廳上問審時,她身邊的丫鬟嬤嬤都在廳裡廳外,還有誰能留在小廚房,莫不是趁那當頭,有人溜進小廚房裡下毒?

  見尹安羲眸色狠戾了起來,柳九就知道自己猜對了。「十三真是太不小心了,我跟她說過幾回得要留心,她偏是……」柳九氣惱地閉上嘴,畢竟現在不是數落妹妹的時候,她得先知道是什麼毒,這樣對症效果最快。

  「既是糕點,那麼是吃了外皮還是內餡,哪個環節有異?」

  尹安羲回神道:「是我先嚐的,我跟她說內餡有苦味,她不信才嚐的,可事實上那內餡微苦還帶了辛味。」

  柳九猛地抬眼。「苦帶辛?」

  「是。」

  「附子嗎……」她喃著,開了藥箱,從裡頭取出幾味藥,朝外喊著,「春喜!」

  春喜趕緊走進屋內,雙眼泛紅地看著柳九。

  「趕緊快去熬,給我盯著,雙眼不準離開爐火,還有,小廚房必須有人輪值,多派一些人手在小廚房附近,如果有鬼崇之人,一律拿下再議。」

  「我知道了,馬上去辦。」

  待春喜離去後,柳九不禁輕搓著柳芫冰涼的手。「你這吃貨,這麼愛吃,就知道早晚有天會出事,怎麼不小心點呢?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九姊跟你保證,尹家一個都別想活!」

  她不是嘴上發狠而已,而是這事只要皇上知情,皇上定會徹查到底的。

  柳九背對著尹安羲,沒瞧見他垂斂長睫掩去的濃烈殺意。

  不需要任何人出手,他可以了斷這一切。

  待春喜將藥送來時,尹安羲一回頭,瞥見尹安道的身影就出現在屋外的園子裡,隨即勾起嗜血笑意。

  見柳九正給柳芫喂解藥,他便道:「侯爺夫人,我先到外頭一會。」

  「去吧。」柳九頭也沒回地道。尹安羲走到外頭,面對著園子,噙笑說:「三弟半夜睡不著,賞月賞到主屋這兒來了?」

  躲在園子裡的尹安道聞聲,知道自己洩露了行跡,只能大大方方地走了出來,橫豎他今天帶了幾個隨從,不怕的,只可惜,出事的似乎只有柳芫……為什麼這人就這般幸運,怎麼也死不了?

  「二哥,今兒個發生了那麼多事,我怎麼睡得著呢?況且先前聽到主屋這兒似乎有些騷動,而且腰門也沒上拴,所以就到這兒走走,看看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這套說詞說得尹安道自己都滿意極了。

  「喔?」

  「二哥,沒發生什麼事吧?」他佯裝關心地問。

  「沒什麼事。」

  「喔,沒什麼事就好,不過我剛才過來時瞧見威鎮侯還在府裡,覺得奇怪,莫不是二嫂子出了什麼意外?」

  尹安羲直睇著他,笑竟冷厲懾人,嚇得他向前的腳步慢慢地往後退。

  「二、二哥,你怎麼了?」尹安道顫著聲問。

  是他錯覺嗎?二哥的眼睛好像變紅了……

  尹安羲斂笑瞅著他,緩緩地舉起了手,一把燃著火焰的鈎刀瞬間出現在他的手中,他毫不遲疑地朝他射去,就見鈎刀穿過了他的身體,硬是將他的魂魄給勾出體外,釘在園子裡的圓柏樹幹上。

  那魂魄不斷地發出凄厲的哀嘆聲,卻無人聽見。

  尹安道身後的隨從正疑惑尹安羲方才那個動作是在做什麼,卻見尹安道無聲無息地倒下。

  「三爺、三爺!」一隨從趕忙向前將他接起,就見暈厥的他,鼻息微弱得像是快要沒氣了。

  「還不趕緊將三爺帶回去找大夫診治?」尹安羲冷聲說,直朝園子裡而去。

  隨從們七手八腳地將尹安道抬走,尹安羲則走到圓柏樹前,看著不斷扭動哭嚷的魂魄。「為什麼總是說不聽?為什麼老是要惹火我?」

  尹安羲無奈地搖著頭,冷眼看著那魂魄哭求的神情,「求我?沒用的,我這氣還沒消,怎可能放你走?還是你怕孤單?啊……這事倒好辦,你稍等一會,哥去幫你找幾個伴,找那幾個和這樁事有關的人來跟你作伴。」

  死,太容易了,無法讓人反省己錯,他得要讓他們嚐嚐,何謂驚懼惶恐、生不如死的滋味,要不怎麼對得起他受苦的娘子。

  就在柳芫喝下湯藥約半個時辰,隨即悠悠轉醒。

  「十三!」柳九喜出望外地喊著。

        「……九姊?」柳芫疑惑地注視著她,直到昏厥前的記憶慢慢回籠,才脫口問:「我相公呢?」

  「你喝下藥後,他就到外頭去了。」

  「他不要緊吧?」

  「他哪裡要緊,要緊的人是你好不好!」柳九低聲罵著。「你不擔心自己,倒是擔心起別人,有沒有想過我一直在這兒為你擔憂著?」

  「九姊……對不起。」

  「你怎會如此大意,竟然沒讓人守著小廚房,給人有機可乘,要不是你家相公跟我說那糕點內餡苦帶辛,我一時還猜不出是哪種毒……」柳九叨念著,腦袋有一道靈光閃過,頓了下,問:「他也吃了糕點?」

  柳芫張了張口,腦袋空白得不知道怎麼搪塞。

  「他也吃了糕點……為什麼他卻沒事人般?」柳九蹙起了眉頭。「難不成,他連我也算計,事實上是打算將咱們一網打盡?」

  「九姊,你想太多了……」柳芫沒好氣地打斷她的揣度。「二爺要是想對我不利,何必差人通知你,二爺只是天生異於常人,毒對他沒用而已。」

  「是嗎?有這種人嗎?」

  「都有姊夫這種迷藥無效的人,為什麼沒有服毒無效的人?」

  柳九想了下,沒興趣在這種事上頭爭辯。「不過,尹家人也未免太過大膽,我明明都已經在你生辰宴時將皇上給抬出來,為何他們還敢對你下手?腦袋全都殘了嗎?還是以為這簡單的毒,沒人診得出?」

  「不就是為了權勢,連良心都沒了。」

  「簡直是愚不可及。」

  「不談那些了,九姊,你去幫我將二爺找來,好不。」雖說她很清楚毒對他沒用,但總是想見見他,確定他的安好。

  柳九瞇眼瞪著她。「有了相公就沒親姊了是吧。」

  「九姊……」柳芫可憐兮兮地央求著。

  「知道了,我讓人去找總成了吧。」柳九沒好氣地起身,開了門,瞧春喜在外頭候著,正要她去將尹安羲找來,卻見對面園子裡像是著了火。「唉呀,怎麼著火了,這是怎麼回事?」說著,她快步下了廊階,直朝園子而去。

  春喜不解地跟在她身後,問:「夫人,哪裡著火了?」

  「不就是哪兒!」柳九指著一棵圓柏樹。

  「沒有啊。」春喜瞇了眼,怎麼也瞧不出哪裡有火。

  「哪沒有,分明……」柳九突地噤聲,咽了咽口水,拔腿就往後跑。

  「夫人?」

  「沒事、沒事、沒事!」柳九疊聲喊著,一路衝進柳芫的寢屋裡。

  「九姊,怎麼了?」柳芫瞅著柳九一副見鬼的蒼白臉龐。

  「太恐怖了,我還是頭一次看到這麼恐怖的情況……」柳九不住地拍著胸口,倒了杯茶壓壓驚。

  「什麼恐怖的情況?」

  「剛才我以為對面的園子著火,結果走近一看才發現竟然是有……那個……像是被一把著火的刀給釘在樹上……嚇死我了。」柳九說著,整個人被嚇得魂不守舍,不住地在房裡來回圈走。

  「是喔。」柳芫知曉打從柳九借屍還魂之後就能見鬼,她只沒想到尹府裡有這麼可怕的景象,慶幸自己什麼都看不見。

  「這個時候要是有書生在就好了,我就能問他那是怎麼一回事,他之前說要去找故友,誰知道一去就沒回來。」天曉得那景象是不是有什麼不好的寓意,好比是她這個借用的軀殼要被取走,她就等著被帶走。

  「找故友?書生是這麼說的嗎?」

  「嗯,聽他的口吻,像是找個許久不見且感情極好的故友,真不知道他到底能有什麼故友。」柳九好笑道,走了一會,覺得心跳緩了些,她在床邊坐下。

  柳芫垂睫想了下才問??「九姊,那個書生到底是什麼身分?」

  「他……就我的故友啊。」

  「九姊,你沒有故友,或者說絕對沒有能夠詢問外頭那景象是何意謂的故友,你就老實跟我說吧。」

  柳九撇了撇嘴。「我呢,不太喜歡指這個,但說說應該無妨,書生他……其實是地府文判。」

  「文判?地府判官?」

  「嗯,當初也是托他的福,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讓我借屍還魂,所以就算我再不願意,還是答應讓他在侯府借宿一陣子。」

  「……他是好人嗎?」

  「不是,他又不是人……但至少他對我是好的,他要是真打算將我帶回地府,當初就不會通融我借屍還魂了。」

  柳芫輕呀了聲,總算確定自己錯將君子當小人,而二爺是他要找的故人……她是不是應該將他放出來?

  「十三,你怎麼突然問起的?」

  柳芫怯怯地抬眼,萬般艱澀地啟口道:「九姊,其實書生已經回京了。」

  「你怎麼知道?」

  「因為……」她指了指耳環。「我把他鎖進裡頭了。」

  「為什麼?!」柳九傻眼。

  「因為我怕他對九姊不利,趁著他來找我時,我就把他鎖進去了。」她避開書生欲找二爺的事。

  柳九驀地站起身。「趕緊把他放出來!你要是惹火了他,到時候要是害我遭殃可怎麼辦?況且,他是地府判官耶,他要是久留人世有人找來……我恐怕就真的死定了!」

  「喔。」

  就在柳芫觸上耳環,瞬間消失不見的當頭,適巧尹安羲走了進來,見柳芫不在床上,不禁問:「十三呢?」

  「呃,她……你先出去一會,她在更衣間裡。」柳九隨口謅著要趕他走,省得柳芫的秘密被發現。

  「我去瞧瞧。」想不到她竟好轉得如此神速,已經能起身了。

  「欸,你一個大男人瞧什麼瞧?」柳九立刻起身擋著。

  尹安羲笑了笑。「她是我的娘子,有什麼是我不能瞧的?」

  「可是……」話都還沒出口,床的那邊,出現了柳芫和書生身影,柳九頭痛地托著額,思索著這一幕到底該怎麼解釋時——

       「崔頤!」

  那聲悶吼叫喚,教尹安羲驀地定住,緩緩地回過頭,看著眼前熟悉又陌生的臉,瞬間像是有什麼不斷地湧入他的體內,填滿他原本空白的記憶。

  「書生,你在叫誰?」柳九不解地問。

  柳芫直睨著尹安羲,看著他的臉色從恍惚逐漸清明,眼裡並沒有她,而是直視著書生。

  「……華逸?」

  「華逸?」柳九傻愣愣地看著書生。「書生,你叫華逸?」

  書生壓根沒理她,大步走向尹安羲,一腳就踹了過去。「你這混蛋到底上哪去了,竟然在陽間遊盪了五百年!」

  柳九聞言,整個人定在原地不能動。

  她到底聽見了什麼?疑惑地看向柳芫,見她雖然訝異卻不意外,這又是什麼狀況?為什麼尹家二爺會是書生的故人,還說什麼在陽間遊盪了五百年……

  「……五百年?」崔頤啞聲呢喃,雖說記憶已回籠,可華逸說的五百年,他卻是一點印象都沒有。

  「二爺?」柳芫怯生生地喊著,就怕他一恢復記憶,卻將她給忘了。

  崔頤目光微轉,定在柳芫身上,脫口道:「奉仙!」

  柳芫一愣,還沒來得及開口,一旁的書生已不耐地拖走他,才走了兩步兩人便如煙霖般地消散不見。

  「……十三,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柳九神色呆滯地問。

  柳芫掙扎著坐起身,想找人,卻連該要去哪裡找都不知道……這一夜,像場漫長的夢,裝滿了她一生的喜怒哀樂。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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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9 13:50:04 |顯示全部樓層
第十五章 他的真實身分

  梅林縣,古墓。

  五更天,天色卻依舊暗黑一片,站在不著燈火的古墓裡,崔頤,地府武判,直睇著棺槨裡的骸骨。

  「奉仙……」他低啞喚道,輕撫著那具骸骨。

  五百年了,他想不到自己竟然沉睡了五百年,錯過了與她相戀,錯過了她的死期,任由她孤單離世。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被封在那個空間裡五百年?」書生站在他的身後問。

  「算不上被封住,我是在裡頭沉睡養傷。」

  五百年前他前往陽間追捕亡魂,誰知道卻被奉仙的手藝給吸引,繼而與她相戀,糟糕的是,他因為兒女私情而放鬆警戒,逮到亡魂了,卻也被那亡魂給傷得形體俱散,要不是奉仙在最後一刻將他帶進空間裡養傷,他也許早就消失不見了。

  「這個女人這般厲害?」

  「當然厲害,奉仙是凡人修仙,能以修行創造出意識空間是相當了得的,只可惜她遇上了我,硬是折損了道行……當她將我送進那空間裡時,我知道她的時間不多了,卻沒再撐上一會就陷入了沉睡……」

  他啞聲喃道,在他恢復記憶時,五百年前失去所愛的痛楚跟著蘇醒。

  他是她的劫,如果沒有遇見他,她是有機會修鍊成仙的。

  「所以……柳十三是奉仙的轉世?」修仙者的意識空間通常是拿來煉丹的,哪怕修仙者進入輪迴,空間還是認得主人的,也唯有主人才能開啟空間,說來說去,這緣分是註定要在五百年後重來的。

  「嗯。」

  書生哼笑了聲。「這柳家姑娘的際遇怎會如此不尋常,你現在決定怎麼做?」

  「我得想想,我的心都亂了。」五百年前失去所愛的痛楚與五百年後方得情愛的喜悅混雜著,快把他搞瘋了。

  「不用想,先跟我回地府覆命。」

  「就算要回去,也得等我跟芫兒說一聲後。」

  「有必要嗎?」

  「為何沒必要?」

  「你會再為她回陽間嗎?」

  崔頤不禁沉默。他不是尹安羲,他無法一直待在陽間,也不可能為了她一再重返陽間……正因為如此,他才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柳十三……他該拿她怎麼辦?

*             *             *

  柳芫倚在床柱上,等了一天,眼看著天色已全暗,卻依舊等不到他的歸來。

  難道,他就這樣走了,她再也見不到他,再也看不見愛嚐糕點,老纏著她討要糕點吃的他了?

  往後,就算她做了糕點,又有誰能像他那般充滿詩意地評論?還有誰會在她危險時,毫不猶豫地將她緊摟入懷,又有誰能像他那樣一聲又一聲地對她喊著娘子……

  「娘子……」

  那氣音般的嘆息,教她猛地抬眼,見他不知何時來到床邊,一雙黑眸依舊噙著笑,也藏了些無奈。

  不假思索的,她一把抓住他。「回來了?要吃糕點嗎?」

  「娘子……」

  「二皮好不好?府裡沒有牛乳,可是素娘那兒一定有進貨,讓洪臨去跟她拿一些,我幫你做點你最愛的二皮酥酪可好?」她問著,燦笑如花,豆大的淚水卻不斷地滑落。  

        崔頤心疼地將她摟進懷裡。「別哭了,娘子。」

  「我沒哭,我是開心。」她在他懷裡掙扎著,抬眼直睇著他,衝著他笑,偏偏淚水像是斷線的珍珠不停掉落。「昨兒個也沒能好好地吃,你現在肯定是餓了,我馬上幫你準備一些簡單的,很快就好。」

  「娘子,不用了。」

  「怎能不用呢,雖然沒現成的,但……有冷飯呀,記得嗎,你為了我私闖侯府,那時我不是為你做了甜鍋巴嗎?甜鍋巴好嗎?很快的。」她緊楸著他的手,抓得關節都泛白了,就怕他轉眼消失不見。

  崔頤心底發疼著,吁了口氣道:「不用了,我得走了。」

  「二爺要去哪?」她緊張的抓得更緊。

  崔頤苦笑了下。「娘子,我不是尹二爺。」

  「……我知道。」

  「我不是人。」

  「那又如何?!」她哭吼著。

  崔頤不禁笑瞇了眼。跟他猜的一樣呢,這個傻丫頭。

  「咱們成親了,是有名有實的夫妻,不管你是什麼,咱們的名已經寫在月老簿裡,那是既定事實,老天就該成全咱們。」

  「也許老天會成全咱們,但不管怎樣,我都得先回地府覆命,我已經遊盪了五百年,不管怎樣總是得先回去一趟。」

  「什麼時候回來?」

  這問題可真是問倒他了。「我不知道,但是我一定會回來。」也許會等到她即將離世來迎接她。

  「不要。」

  「嘎?」

  「如果你沒辦法告訴我歸期,我就不准你走。」

  「娘子……」崔頤苦笑連連,從不知道原來他的娘子也會像個娃兒般地拗,可這事並不是她拗就能解決的。

  「我不管!我不准你走,你要是走了,你往後再也吃不到我做的二皮酥酪,你要是走了……我就不要你了……」

  崔頤勾唇笑了。「好,就這麼著。」柳芫直瞪著他,淚水徹底決堤,將她的視線淹沒,她再也看不清他的臉,而他在轉眼間消散不見!

  「不要!回來,我說說而已,說說而已!」柳芫放聲哭著,猛地張開眼——

  「十三,你怎麼了?」柳九擔憂不已地問。

  「九姊……」柳芫緊楸住她。「九姊,他走了,幫我把他找回來,我剛剛說了氣話,他就真的走了……」

  「十三,你只是作夢而已,只是夢而已,你……九姊會替你想法子,你冷靜一點,難道你不知道現在的你不能大慟大悲嗎?」餘毒未祛,大悲大慟只會讓她氣血逆行而已。

  「不是夢……他是真的走了……」柳芫氣若遊絲地低喃著,雙眼直盯著緊閉的門,盼望著他再次走進門來,然而淚水模糊了她的眼,她什麼也看不清楚,直到黑暗鋪天蓋地朝她襲來。

  陰森地府裡,崔頤被關在一處牢籠,他貼著圍桿,黑眸無神地垂斂著。

  唉,好暗,真不習慣。

  沒有日月星辰,搞得他現在也算不清自己到底被關了多夂,要是閻王老大多關了他幾日,他不是虧大了?

  想找個鬼問,卻連個鬼影都汾瞧見,真是的,這人事也太精簡了些。忖著,突地聞到一股熟悉的味道,教他精準地望向味道傳來的方位,就瞧見了——「華逸!兄弟。」

  「誰跟你兄弟?」華逸徐步走到他面前,手裡還拎了個油紙袋。

  「兄弟,咱們都相識五百年了,還不算兄弟?人家兄弟也沒咱們這麼親……我問你,我被關了幾天了?」

  「……才一個時辰。」

  「哪可能?少說也有十來天了。」

  「你要是這麼認為,我也無話可說。」華逸皮笑肉不笑地道。

  崔頤抓著圍桿,笑得諂媚。「兄弟,你去幫我瞧瞧我娘子吧。」

  算了算,打從他回地府挨了訓話又被關起來,早過了一天一夜,也不知道娘子好不好,他擔心她的身體,就怕她又哭了。

  「你急什麼?閻王才關你一年,一年後你就能見你娘子了,況且閻王也說了,你呢擅自作主,在陽間頂替了人,還成了親,等於是替自己給結上了姻緣,這緣分不走到盡頭是不會散的,你不開心嗎?」

  「開心是開心,問題是我一天都等不了,你還要我等一年?」有沒有人性,這傢伙不是他兄弟!

  「誰要你逗留陽間五百年。」

  「我睡著了嘛。」這般罰他太沒道理了。

  「又是誰勾出了人類的魂魄動用私刑。」

  崔頤撓了撓額頭。「我善後了。」

  「是啊,你把魂魄還回去,結果尹老夫人痴了,屈姨娘傻了,尹三爺到現在還在生死邊緣遊走。」

  「這事好辦,等我回去,稍微給他們點兩下就沒事了,你去幫我跟閻王老大說吧。」

  「自個兒說去。」

  「……我出不去!」沒看見他被圍著嗎?

  「那我也沒辦法,閻王說了,只要你有本事踏出來,他就由著你,你再試試吧。」說著,像是想起什麼,將油紙袋遞給他。「喏,別說我對你不好,我特地上陽間找的糕點,你多吃點,補點體力,也許就能衝出來了。」

  崔頤冷冷瞪他一眼。「幸災樂禍嗎?你就別栽在我手裡,他日換你求我時,就有得你受的。」

  也不想想這圍桿是閻王老大設的,他有法子衝出去?撞到形體散了,他也出不去好不好!

  「你恐怕得等幾百年了,看看有沒有機會。」

  「我等著。」崔頤哼了聲,從油紙袋裡拿出一塊糕餅,嚼了兩口,嫌棄地丟到一邊。「這是哪門子的桂花糕來著,外形也不通透,嚼感也不佳,你知道嗎,我娘子做的桂花糕可真是一絕了,那晶瑩剔透的模樣,可瞧見裡頭有著桂花瓣,一咬進口,幾乎是入口即化,餡香花甘,鎖住了深秋的蕭瑟,咽迸去的是夏末的繁華。」啊……他快要餓死了。

  「怎麼五百年不見,你變話癆了?」

  「你才話癆!」崔頤貼著圍桿,無奈地閉上眼。「一年呀,我娘子會怨死我的,你這傢伙上陽間買了爛糕點,怎麼就不替我去瞧瞧她?去幫我跟她說,等我一年,我就回去了……」

  華逸嫌惡地睨了他一眼,正打算轉身走人,就瞧見一抹纖瘦的身影憑空出現在崔頤身後,教他不禁瞪大了眼。

  有沒有搞措,一個陽間姑娘竟然就這樣出現在地府裡!

  「華逸……就幫我嘛,下回你有難時,我肯定二話不說地幫到底。」

  「不用我幫了,你回頭瞧瞧。」華逸沒好氣地道。

  崔頤頓了下,驀地回頭,身後柳芫隨即一把緊擁著他,在他尚未開口之前,兩人同時消失不見。

  華逸錯愕得說不出話。陽間凡人的不顧一切,真能做到上窮碧落下黃泉?

  太久了,他已經久到遺忘當人,不顧一切的張狂味了。

  「娘子……」崔頤難以置信地將她擁入懷裡,再細細打量她的眉眼。「瘦了,你身上的毒可有袪盡了?」

  「有九姊在,還能有問題嗎?」她笑盈盈地望著他,輕撫著他的頰。「還好吧,沒受多少苦吧?」

  「我沒事,不過是一點責罰罷了,倒沒想到你竟闖了進來……」

  「我一養好身子,就想到這法子,心想姑且試試,沒想到竟能成。」她將臉埋在他的胸膛上。「不要氣我,你知道我只是說氣話而已,不要氣我……」

  崔頤想起那日她說的話,好笑道:「明知你是說氣話,我怎會氣呢,我也想見你,只是一時走不了。」

  「待會,我幫你做二皮酥酪,我已經把料都備好,就等著你。」

  「好。」

  「真的?」她喜出望外,激瀟杏眼裡隱隱閃動淚光。

  「我想死娘子的手藝了。」

  「……不想我?」

  「更想你。」他對答如流地說。

  柳芫笑瞇了眼,主動輕啄了下他的唇,隨即羞澀地垂下眼,「往後咱們就在這兒生活,只要在這兒,他們肯定找不到你。」她想,他被封在這裡頭五百年沒人知,那麼要再將他藏個一百年也絕對不是問題。

  「這倒不用。」他睡著笑意,迫不及待要告訴她好消息。「閻王說了,只要我有本事走出來,處罰就到此為止,而且我跟你之間已繫上了緣分,往後咱們可以相守了,雖然一個月內,我恐怕得撥一半的時間處理地府的事,但有一半的時間仍可以伴著你……娘子,你開心嗎?」

  瞧她聽得一愣一愣的,他忍不住輕點她的秀鼻。  

  「所以,咱們是被允許相守的?」

  「是啊。」

  他見柳芫緩緩地綜開嬌柔的笑花,但不知怎地,那朵花像是瞬間被凍傷一樣,俏顏刷成了晚娘面孔。

  「……娘子?」怪了,這反應不在他預期之內。

  「奉仙是誰?」

  「咦?」

  「那天你對我喊奉仙,奉仙是誰?」心底擔憂的事既然都已解除,那麼就來算算舊帳吧。「不交代清楚,沒有二皮酥酪。」

  「娘子,奉仙就是你的前世,將我封在這空間裡的那一位。」

  就說了,他的娘子像一年四季,轉眼春夏秋冬,明明還春暖花開著,如今已是凍進人骨子裡了。

  「那你心裡頭惦記的是誰?」

  「……娘子,都是你啊。」這要他怎麼說呢?

  「所以你惦記她?」

  崔頤閉了閉眼。「我惦記的當然是你,想念的也是你,不能失去的也是你。」這個答案,該是合意了吧。

  「敷衍。」

  「娘子,我真心誠意說的話,你怎能說是敷衍?」這是怎麼著,方才不是還濃情密意,怎麼眼前快要恩斷義絕了?

  「你愛我嗎?」她問。

  崔頤直瞅著她,向來無溫的臉竟莫名的熱了起來。

  怎麼……好像有種很臊的感覺?

  「答不出來你就留在這裡吧。」話落,柳芫隨即消失不見。

  崔頤呆在原地,不敢相信她竟然丟下他,她竟然將他封在這裡……「娘子、娘子,你好歹也等我把話說完吧!」

  然,幾乎在瞬間,她又出現在他面前,手裡端著茶盤,上頭擱了好幾碗二皮酥酪,她踮起腳尖在他唇上親了下。

  「嚇你的。」她笑得賊賊的。

  崔頤啼笑皆非地接過茶盤,真不知道該罵還是該笑。

  「但,惹我生氣,也許你真的會被封在這裡。」

  「……」直到今天,他才知道,原來他的娘子是個狠角色。

  「動作快一點,這些二皮酥酪全都送到夫人房裡。」春喜一聲令下,所有丫鬟隨即動了起來,一個個端著茶盤,魚貫進入柳芫寢房裡,擺滿了一整張桌子的二皮酥酪後,退出了房外。

  「唉,二爺一回來,咱們就沒有二皮可吃了。」棗兒關上門時,忍不住嘆了口氣,扼腕極了。

  前陣子發生了一連串的事,兩位夫人先後中了毒,二爺突然不見,而老夫人像是痴了,誰都不認,無獨有偶的,屈姨娘聽說也變得瘋瘋癲癲的,最慘的是三爺病得根本不起來,大夫都說藥石罔效了,眼見府裡無人作主時,夫人養好了身子,立刻大刀闊斧地整頓了府裡的下人,尤其是老夫人身邊的,自然也包括了湛藍一干丫鬟。

  隔日,二爺突然回來,奇的是,大夥突然都好了,只是老夫人跟屈姨娘有點怪,偕同住進庵裡不肯回來了。

  不過從那時開始,二爺一個月約莫有一半的時間都在外頭巡視,而每逢二爺要回來,夫人總會備上二爺最喜愛的二皮酥酪,那個數量實在是令人咋舌。

  「二爺要是不回來,夫人不開心,連糕點都不肯做了。」春喜應了聲。「走吧,走吧,夫人正在沐浴,趕緊去伺候她吧。」

  而這時,繼續扮演尹安羲的崔頤才剛踏進大門,隨即對上洪臨那哀怨得讓人不想看的臉。

  「怎麼了,被素娘趕出家門了?」崔頤沒好氣地道。

  「是被二爺遺棄了。」洪臨泫然欲泣地道。

  以往不管二爺去到哪,他總是跟到哪,可是近來二爺就是不肯讓他跟,不管他怎麼跟各商行管事套交情,就是沒人能告訴他,二爺到底上哪去了。

  他涼呀,悲喔,怨哪!

  「夠了,把臉挪開。」哪怕洪臨一句話都沒說出口,但光看那張臉就很有戲。

  洪臨扁著嘴退到他身後,亦步亦趨地跟著。

  眼見主屋近了,崔頤想了下,腳步一轉,朝三房那頭走去,隨口問:「三爺近來如何?」

  「和平常沒兩樣,不過……」洪臨頓了下,壓低聲量道:「也不知道是不是跟老夫人有關,近來三爺跟著求神問卜,要是遇上術士也會搭話,甚至將人請回府。」

  崔頤聞言不禁笑瞇眼,一路抱持著好心情踏進了三房院落,就見拱門上頭貼著符,堂屋上都貼著符。

  此時尹安道正指揮著隨從貼符,於是他無聲地走到他身後,輕柔地道:「三弟。」不誇張,尹安道當場跳起,發出嚇人又湊厲的哀嚎聲,一回頭見到崔頤,二話不說地從懷裡取出一張符就往崔頤額上貼。

  崔頤當場捧著頭,狀似痛苦地彎下腰。

  「二爺、二爺,你沒事吧?」洪臨趕緊攙著他,直瞪著他額上的符。

  尹安道見狀,驚嚇的面色一轉囂張了起來。「很好,總算制住你了,看你以後還能怎……麼……」話還沒完,符已經被扯掉,露出崔頤笑得萬分邪氣又懾人的臉。

  「二哥,我開玩笑的,好玩吧。」他呵呵乾笑著,淚水在眼裡打轉。

  他奶奶的,那個江湖術士騙人,訛了他一百兩……

  「三弟,別拿這種下流等級的招數對付二哥,二哥的道行沒這麼低,不要用這種方式羞辱我。」要是一張江湖術士的鬼畫符就能制住他,他真的沒臉回地府了。

  「不是的,二哥,我只是……」

  「你乖,二哥還不想殺你。」說真的,尹安道是個經商人才,相當具有生財之道,唯一不好的就是偶爾想榨些油水,還有盡想著辦法怎麼制他。

  不過,要怎麼控制這孩子,他辦法多的是,只要他哪無不開心,就再把他的魂鈎出來玩一玩,絕對夠他老實好一陳子,乖乖地替他走命賺錢。

  「二哥,我再也不敢了……」當下,雙膝跪下。

  「別這樣,都要當爹的人了,別胡亂跪,會教人笑話的,瞧,你那些隨從在笑話你了呢。」

  尹安道隨即起身,回頭瞪去,「笑什麼笑?這是我二哥,我跪二哥是天經地義,因為我感謝我二哥,我愛我二哥,你們到底懂不懂什麼叫做兄友弟恭?一群沒讀過書的混蛋!」

  崔頤沒興趣看他怎麼教導隨從,轉了個方向回主居。

  他想念他的二皮酥酪和娘子了。

  一進門,他見到滿桌的二皮酥酪,感覺他的心都快要融化了,他的雙手失控地顫著,眼看著就要摸到那魂牽夢縈的二皮酥酪時——

  「原來你想念的就是這些二皮酥酪?」

  崔頤立刻轉了個方向,將剛從更衣間走出的柳芫摟進懷裡。「娘子,我想死你了,如果沒有你,我活著還有什麼意義。」

  「你已經死很久了。」

  「……」看來,他剛才的饞樣激怒娘子了。「娘子,我真的好想你。」他深情款款地喃著,親吻著她的額、她的鼻、她的唇。親著親著,他情動了起來,直接將她抱上了床。

  「你不是要吃二皮酥酪?」柳芫羞澀地問。

  「我現在想先吃娘子。」他褪著她的衣裳,啃著她的香肩。「嗯,我娘子膚白似雪,就像二皮酥酪一樣,似凝脂……娘子,如果我把一碗二皮酥酪倒在你身上,你會生氣嗎?」

  「不會,但是我會把你封進空間裡。」柳芫冷若冰霜地道。

  「說笑的,娘子。」

  「你的表情很認真。」她懷疑只要她點頭,他會立刻將二皮酥酪倒在她身上。

  「我隨時都很認真,愛你也是認真的,放眼天下,你絕對找不到像我這般愛你的人了。」

  「你又不是人。」

  「……娘子,你能不能直接告訴我,我是哪裡惹你不快了?」娘子今天特別尖銳,已經捅了他兩刀。

  柳芫抿了抿唇。「你把我擺在糕點後面,我剛剛明明就站在那兒,你沒瞧見我卻瞧見了二皮酥酪。」她殷勒期盼他的歸來,可他一回來注意力卻擺在二皮酥酪上頭,要她情何以堪。

  「娘子,是因為二皮酥酪是你準備的,我才會忍遏不住,如果尹家大宅沒有你,我根本不可能踏進一步,我呀是為了你回來的。」崔頤笑嘆著。

  「所以,如果下回我不準備二皮酥酪,你不會氣我?」

  「不會。」他不假思索地道:「不過要是有,我會很開心,因為我知道這是娘子寵我的方法。」

  柳芫笑出聲。「最好是。」

  「不是嗎?」他噙笑在她身上胡咬一通。

  柳芫被咬得發癢,不斷地發出銀鈴般的笑聲,一會,聲響化為教人聞之面紅耳赤的嬌吟。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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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9 13:50:18 |顯示全部樓層
【後記 當吃貨遇上吃貨】

  大家好,我是綠光 。

  說穿了,這是兩個吃貨的故事。

  其實,原本設定的大綱走向不是這樣的,這本書裡應該再多一點宅鬥權謀,抑或者是男主角身分特殊之處……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就變成這樣了。

  也許是因為我自己本身也是個吃貨吧,所以一個不小心就把重心給擺到了烹煮和吃上頭了。

  書中每道糕餅點心是真的有其出處,所以當我下筆時,腦袋出現的是各式糕餅,還有一個男人大快朵頤的模樣,尤其是那豪邁卻又優雅的吃相,唉,一個不小心就把篇幅都浪費在吃上頭。

  害我差一點就要忘了,咱們這位男主角是個非人類。

  是的,上一本《萬兩小醫女》裡頭出現的書生,跟這位男主角就是百年故友啊。

  想當初把大綱交上去時,阿編詫道:「十三不是配書生?」

  不是啊,我從一開始就沒點明,而且我也沒寫錯,純粹只是書生對十三身上的味道感到熟悉罷了。

  不管怎樣,咱們這位極度廢柴只會吃的男主角還是讓我給完成了,而且寫得超順的,順到阿編都忍不住唾棄只會吃的男主角。

  可是吃歸吃,人家該做的還是有做咩,對我來說,這樣的男主角是很萌的,而且我好像也沒寫過這一型的男主角,滿有趣的。

  這是很獨立的一本書,沒看過《萬兩小醫女》的讀者們也一定看得懂,對吧?希望大家喜歡這個故事。

  下半年要是能得償所願地朝非人類的方向而去,那就太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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