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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春野櫻 -【紅顏送行者(長女就是狂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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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10 00:21:59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4
紅顏送行者(長女就是狂之一)作者:春野櫻

她在現代是禮儀師,意外穿越後家裡剛好也是做葬儀事業的,
這真是上天最美好的安排,她還很幸運的遇見了他,
他年紀輕輕就掌管家業,旗下酒樓、布莊什麼的一堆,
雖然她一開始很討厭他的冷漠無情,但後來發現她看錯人了,
他根本就是十足十的暖男啊,他不像其他人畏懼她“死而復生”,
私下替她家拉生意,又救了差點被玷污的她,找人去給那個混帳蓋布袋,
而且在他家人反對他們來往時堅定的表示他喜歡她,替她說好話,
還在她替他祖母CPR時全然信任她,讓她放心救人,
厚,這麼優質的男人害她都想“婚”了,
可是誰曉得好不容易搞定了婚事,他對自己克妻的陰影實在太深,
害他們這對新婚夫妻的“房事”一直搞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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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10 00:22:11 |只看該作者
楔子

    “嗚嗚嗚……”

    一間平凡無奇但略顯蕭條的灰色宅子裡,傳來了哭泣聲。

    廳裡,一口棺材直對著門擺著,裡面躺了一位姑娘,她神情恬適,唇角還微微上揚,彷佛只是睡著了一般。

    “我可憐的贏兒啊,你怎麼這樣就走了?讓娘這個白髮人送你,你如何忍心啊?贏兒呀……”這個家的女主人黃娘捱在棺材旁,哭得悽愴。

    一旁的兒子夏全贏也紅著眼眶。

    “老闆娘,人死不能複生,你要節哀呀。”夥計丁大牛過來勸慰著。

    “是啊,老闆娘,你可不要傷心過度壞了身子。”另一名夥計劉阿海也安慰道。

    “贏兒她娘,生死有命,你就當贏兒她沒這福分吧。”

    “是啊,好不容易親事有了著落,現在卻……唉,只怪這孩子福薄。”

    幾個鄰居大娘也接力安慰著傷心不已的黃娘。

    黃娘是“福全葬儀”的老闆娘,丈夫夏長壽嗜賭如命,生意全靠她一個女人撐著,她替不少人治喪落葬,有老有小、有男有女,可她怎麼也沒想到有一天會替自家寶貝女兒治喪。

    夏家長女名叫就贏,今年二十有二,以姑娘家來說,這年紀都該當娘了,可因為家裡做的是喪葬業,大家都嫌晦氣,再加上她有個好賭的爹,始終沒有人上門提親。

    前不久,“金壽棺材店”的小老闆邵三德向夏家提起親事,想娶夏就贏為平妻,也已經取得夏家兩老和夏就贏本人的口頭答應,沒想到還沒來得及正式提親,夏就贏竟被一塊倒下的棺材板壓住,一命嗚呼。

    “老闆娘,老闆去哪兒了?”丁大牛說道:“該是封棺的時辰了。”

    黃娘傷心又氣憤地罵道:“那個死沒良心的肯定又在賭坊裡瞎混,不用等他,別誤了贏兒的時辰。”

    “是。”丁大牛答應一聲,看了劉阿海一眼,準備封棺。

    兩人抬起棺材的蓋板,小心翼翼的擱上棺材邊緣。

    黃娘不舍的痛哭道:“讓我再看她一眼,我的贏兒,我的心肝……”

    “娘,”夏全贏趨前扶著她,哽咽地道:“讓丁叔他們做事吧。”

    黃娘緩緩地點點頭,退後了一步。

    丁大牛跟劉阿海正要推動蓋板,平躺在棺中的夏就贏突地睜開雙眼,整個人……不,整個屍身彈坐起來。

    她瞪大了眼睛,驚疑迷惘的看著四周,看著每個人。

    所有人都驚呆了,無法動彈,也同樣瞪大了眼睛看著她。

    “呃……”她正要開口,卻覺得嘴裡有東西,她不解的把右手大拇指和食指探進口中,從舌板上捏出一塊小玉片。

    就在這時,所有人驚聲尖叫,奪門而出。

    “啊!鬼啊!”

    看著周圍的環境、擺設,再看看自己一身裝扮及剛才那些落荒而逃的人的裝束,她愣了愣,而後像是明白了什麼,低咒一聲,“靠,不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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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10 00:22:28 |只看該作者
第1章(1)

    對她來說,穿越這種事只是電視劇和小說用來騙那些愛作夢的女生的故事,壓根不可能是真的,可是現在她親身經歷了,也容不得她不信了。

    她是李曉玟……喔,曾經是李曉玟,一個活在二十一世紀、剛滿三十歲的禮儀師。

    一場車禍意外奪走了她的生命,卻又離奇的讓她的魂魄穿越了時空宿進這個二十二歲的夏就贏的身體裡。

    夏就贏,光聽名字就知道幫她命名的人肯定是個自以為是賭神的賭鬼,果不其然,原主的爹是赤石城出了名的賭鬼。

    夏家做的是喪葬的行當,這本該是獨門的行當,可是生意卻一年比一年差,這絕不是因為赤石城的百姓變長壽了,該死的、會死的,終究都要死,可因為夏長壽無心工作,還曾經讓一個高夀一百零三歲的人瑞往生者從棺材裡滾了出來,以致於大家都不放心將喪葬事宜交托給他。

    福全葬儀一直都靠黃娘撐著,可早已入不敷出,捉襟見肘,現下還願意待著的夥計,就只剩下丁大牛跟劉阿海兩個人了。

    她沒有原主的記憶,但是憑著她聰明的腦袋,但是聽著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她倒也把自己的處境瞭解了一個大概。

    對於夏就贏的“死而復生”,黃娘等四人一開始雖然受盡驚嚇,但很快地又感到開心不已。

    可是圍觀的那些路人可沒這樣的膽子,大家都說她是從陰曹地府回來的女人,對她十分忌諱,也因此福全葬儀的生意越來越差了。

    李曉玟上輩子是禮儀師,如今又宿在夏家女兒身上,她想,或許這是老天巧妙或是仁慈的安排吧?

    沒生意上門的時候,她開始研究古代的葬儀,比較古今差異,並從中找到優缺點加以改革。

    她還會自己製作精美的、古人不曾見過的紙紮屋,還有各種交通工具,但她可沒忘記她現在人在古代,所以這些東西都是依照古代的形式,例如馬、馬車等等。

    黃娘等人看了都忍不住嘖嘖稱奇,驚歎不已,原因無他,只因夏就贏從來就不是一個心靈手巧的姑娘。

    她長得好,但笨手笨腳的,也沒什麼心思想法,日子一天一天閒散的過,從來不急也不慌。

    若要說她從前是踢一下走一步的牛,現在可說是日行千里的良駒,她從不浪費丁點時間,每天忙著將死氣沉沉、雜亂無章的宅子重新整頓,做些他們不曾見過的喪葬品,不只是栩栩如生的紙宅子、紙馬車,還能用各色的紙折出一朵朵漂亮的蓮花跟胖元寶。

    “贏兒,你是從哪裡學到做這些東西的?”黃娘驚奇的問道。

    “在陰曹地府學的。”她總是開玩笑的這麼說。

    對於她不記得所有人所有事,大家也沒覺得怪,只想她許是不小心喝了孟婆湯,才會忘卻前塵往事。

    這天,距離夏就贏死後複生已經足足過了兩個月的時間,金壽棺材店的小老闆邵三德來了。

    他乍聽到這個消息時也是心驚,心想她人雖然活了回來,但該不會身體裡宿了什麼奇奇怪怪的東西,他曾聽說回魂的人有些時候已不再是原本的那個人。

    他家雖是賣棺材的,但他對這些事多少有些顧忌跟恐懼,所以始終不敢去夏家一探究竟,若非夏長壽總說他女兒就像脫胎換骨了一般,他也不會在好奇心的驅使下上門來。

    他來到夏家時,夏就贏正好在教黃娘和夏全贏折蓮花跟元寶。

    “欸?邵少?”瞥見他進門,黃娘驚喜地起身迎上前,“什麼風把你給吹來了?”

    好不容易有人要娶女兒,而且還是平妻,她不知道有多高興,沒想到一場意外壞了一樁好事,女兒複生後,她一心想著邵家會再次登門正式提親,豈料卻毫無動靜,如今見邵三德終於來了,她心裡又燃起了一線希望。

    “夏大娘,我來看看貴行最近生意好不好。”邵三德說話之際,目光一直盯著只瞥了他一眼便埋頭折紙蓮花的夏就贏。

    她雖去陰曹地府走了一遭,可依舊是那麼明媚動人,巴掌大的鵝蛋臉,秀眉明眸,唇紅齒白,秀鼻高挺。

    黃娘輕歎一聲,“好不好,邵少哪裡不知道?”

    邵三德蹙眉一笑。確實,他家裡是做棺材生意的,福全葬儀已經許久不曾跟他家訂貨了。

    “現在跟金壽往來最頻繁的應該是祥鶴葬儀吧?”黃娘問道。

    “確實。”他乾笑一聲,話鋒一轉,喊道:“贏兒姑娘。”

    聞聲,夏就贏抬起頭來,她現在已經比較適應了這個新身分了,她疑惑地望著他,眨了眨眼。

    “贏兒姑娘?”他聽說她複生後什麼事都不記得了,難道是真的?

    “你是……”她壓根不知道他是何方神聖。

    “贏兒,”黃娘急道:“他是金壽棺材店的小老闆邵三德少爺。”

    “喔,失敬。”夏就贏一聽,心想他應是跟福全葬儀有往來的生意夥伴,立刻禮貌地起身一揖。

    她的反應讓邵三德愣了一下,再次確認的問道:“贏兒姑娘,你真的完全不記得我們的事了嗎?”

    夏就贏頓了一下。我們?他是指他跟她嗎?他們之間會有什麼事?是關於棺材買賣嗎?

    “呃……”她試探地問道:“我有欠你貨款嗎?”

    他呆了一下,搖搖頭,“不,沒有。”

    “是嗎?”夏就贏安心一笑,“那就好。”

    “邵少,”見邵三德有點不知所措,黃娘又道:“贏兒她什麼都不記得了。”

    “嗯……我聽說了,只是沒想到她忘得這麼徹底……”邵三德忍不住歎了口氣。

    這時,夏全贏悶悶的插了一句,“有些事,忘了也好。”

    “全贏!”黃娘眉心一擰,“怎麼這麼說話?”

    夏全贏沒回嘴,繼續折著紙蓮花。

    聽見夏全贏沒頭沒腦的說了那句話,夏就贏也有點疑惑,可是她沒有想太多,只是客套的向邵三德道了歉,“邵少,非常抱歉,我去地府走了一回後,很多事都記不得了,不過我想日後會慢慢想起來的。”

    邵三德沉默了一會兒,有點無奈地道:“希望如此。”

    赤石城南有座廣闊的大宅,正是赤石城巨賈區家的宅邸。

    區家宅邸除了主院,還有三大院三小院及五處庭園,其中還不包括僕婢居住的院落及廚房。

    區家三代經商,以茶葉、布疋及南北雜貨發家,累積了難以計數的家產及物業,在城裡及其他城鎮擁有數十家店鋪、房產以及良田,不過區老太爺已去世多年,區老爺也在十幾年前病逝,現今管理家業的是年近三十的區得靜,而掌家的是區得靜的祖母區太夫人常氏。

    區家家大業大,唯一缺憾是人丁單薄,區家老太爺夫妻倆膝下只有一雙兒女,兒子區碧輝與妻子趙淨玉又只生下一子區得靜。

    雖說女兒區碧嵐跟女婿周适才也住在區府,且育有一雙兒女,外孫周學賢早已娶妻傅傳玉,生下一子周晁光,可對思想傳統保守的區太夫人來說,女兒嫁了便是外人,就算都在身邊,終究是外姓人,而外孫女周慕曦年屆十六,也差不多到了婚配的年紀。

    也因為這樣,她心心念念著唯一的嫡孫能早日為區家延續香火。

    年近三十的區得靜在二十歲那年娶了第一任妻子廖秋霜,她跟區太夫人一樣出身書香門第,知書達禮,四藝俱全,個性溫柔婉約,和區得靜相處融洽。

    廖秋霜身子不好,婚後三年才好不容易懷上孩子,卻因難產而母子雙亡,這事雖然帶給區得靜不小的打擊,卻澆不熄區太夫人亟欲為區家延續血脈的熱情。

    兩年不到,她又幫孫子作主,將馬商之女楚燕娶進府裡。

    區得靜在商場上是個冷厲之人,行事一絲不茍,從不猶豫留情,在他的掌持下,區家的事業規模益發龐大,他在父親死後的十幾年間,在赤石城及他城共開了五家茶樓、十家布莊,最近更籌畫開一家客棧。

    凡是跟他做過生意的人,無不對他說一不二的行事作風印象深刻,可這樣堅硬如鋼的他,對著喪夫喪子的祖母,卻是很難違逆其心意,對她近乎有求必應。

    雖然還沒準備好要續弦,但仍舊依了祖母的意思娶了楚燕,可是廖秋霜的一屍兩命對他造成陰影,致使他一直不願與楚燕圓房,甚至最後分房,過著有名無實的夫妻生活。

    楚燕性子剛烈好動,由於是馬商之女,善於騎術,為解愁悶,經常出城競馬,而他也一直由著她,怎料婚後不到兩年時間,她在一次出遊競馬時摔下馬背,當場跌斷了頸子,傷重不治。

    從此之後,他克妻的傳言便不脛而走。

    這天一早,隨從備好馬車等著區得靜上車,要前往鄰城巡視幾家店鋪及放租的田地。

    出門前,區得靜依照往例前往祖母住的瀟湘苑向祖母及母親問安告辭,母親通常一早就會去陪祖母說說話。

    “靜兒,有件事本來想等你回來再告訴你,不過祖母想想,還是提早讓你知道吧。”區太夫人神情愉悅地道。

    “祖母喜上眉梢,應是好事。”他淡淡一笑。

    “那是當然,因為是喜事。”她說。

    區得靜頓覺不妙。“喜事?”

    “祖母已經幫你覓了門親事。”區太夫人興高采烈地道:“女方雖不是富貴人家,但也是身家清白的小家碧玉……”

    “祖母……”

    他眉頭一皺想拒絕,可是區太夫人不讓他插話。

    “我知道這是你第三次娶妻,應該也不想大張旗鼓,祖母倒是不勉強。”

    “祖母……”

    “幸好對方也不在意,只說女兒能有個好歸宿便行,不在乎那些……”

    “祖母。”區得靜聲線一沉,終於打斷了她的話,“請您不要這麼做。”

    區太夫人目光一凝,“靜兒,你知道祖母幾歲了嗎?”

    “祖母身體康泰,准能高夀。”

    “你看看學賢,他年紀比你小,可是都有個兩歲的兒子了,祖母能不急嗎?”

    “祖母,我目前未有續弦的打算。”區得靜神情嚴肅地道。

    “你是區家單傳,至今卻未幫區家延續香火,你難道一點都不……”

    “祖母,婚事急不得。”他的態度略顯強勢,“這事,請您老人家勿一意孤行。”

    區太夫人又氣又急,忙著找一旁的媳婦幫腔,“淨玉,你聽聽他說的是什麼話!你這為娘的還不說說他嗎?”

    趙淨玉向來是個不出頭的,由於婆婆當家,她性情又溫順怯懦,所以府裡大大小小的事她都不過問。

    突地被婆婆這麼一喊,她有點慌張,“靜兒,你……你就乖乖依了祖母的意思,別……”

    “祖母、母親,婚事不可兒戲,這事待我回來再議。”說完,區得靜向兩人告辭,旋身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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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10 00:22:46 |只看該作者
第1章(2)

    赤石城的城郊有條赤石河,魚量豐富,有不少漁夫撒網捕魚,就地販賣,價錢比在城裡要便宜許多。

    最近黃娘身體有點虛,夏就贏想買幾條魚回家讓她補補身子。

    一早忙完了手邊的事情,她便一身輕便的前往城郊。

    來到河邊,只見一群人圍攏在河岸旁議論紛紛,個個神情凝肅,似是發生了什麼大事,她好奇的湊上前去。

    一看到她,眾人像是看到什麼髒東西似的跳開,她倒也不以為意,反正自從她“死而復生”後,大家對她都是這樣的態度,而且他們閃開了也好,她什麼都看仔細了。

    岸邊的草地上躺著兩具泡水的屍體,一男一女,一條紅布將兩人的手緊緊縛在一起。

    不用說,這肯定是殉情。

    她做了那麼多年的禮儀師,什麼難看的、殘缺不全的屍體都見過,對她來說,這真的只是一小塊蛋糕而已。

    她上前,合掌向兩人的遺體行了個禮,嘴裡念念有詞。

    有位捕魚大叔壯起膽子上前,問道:“夏姑娘,你……能處理嗎?”

    夏就贏點點頭,“有什麼東西能先將他們的遺體蓋住嗎?我想他們不希望別人看見他們的樣子。”

    幾位漁夫也不是第一次在河裡撈到屍體,很有默契的馬上取來兩件更換的外衣交給她。

    她用外衣將兩人發白腫脹的遺體蓋住,低聲道:“放心吧,再沒人能將你們分開了。”說完,她問著圍觀的眾人,“有沒有人認識他們?他們是赤石城的人嗎?”

    一位大娘從人群中探出頭來,怯怯地道:“如果沒看錯,那應該是葉家的女兒淑娘跟郭家的兒子青陽。”

    “大娘,你認識他們嗎?”夏就贏問道。

    大娘點點頭,“真是造孽,想不到他們就這麼一起走了。”

    “都怪淑娘她爹……”另一位婆婆歎道:“為了區家大筆的聘金,竟然棒打鴛鴦,誰不知道淑娘跟青陽是一對呢!”

    “那有什麼辦法,誰教郭家是窮佃農。”

    “就算窮也總比嫁給克妻的男人好吧?”

    “唉呀,這事真不是咱們能說的呀。”

    夏就贏聽聞過區家的事,但因為跟她沒有什麼關係,她並沒有特別放在心上,如今聽他們說什麼克妻的男人,指的是區家的誰嗎?

    她正想再問,有個男人氣喘吁吁地跑來,沖著人群氣急敗壞的問道:“真是我閨女?”

    “老葉,應該是你家淑娘沒錯。”有人回道。

    老葉氣怒的上前,一把撩起蓋著遺體的外衣,看了那兩具屍體一眼,頓時臉一沉。“真是這不要臉的賤蹄子!”

    剛才有人去找他,說他女兒死了,他還不相信,沒想到是真的。

    聞言,夏就贏好傻眼,她簡直不敢相信這是父親見到女兒遺體該有的反應。

    “好好的區家不嫁,居然跟郭家的窮小子殉情?丟臉!真是丟臉!”老葉氣得抓起草地上的一根短棍,就要朝葉淑娘跟郭青陽遺體上打。

    見狀,所有人都忍不住驚呼。

    夏就贏一個箭步上前,不知哪來的力氣,竟一把抓住老葉的手,兩隻眼睛像要噴火似的瞪著他。

    老葉剛才氣昏了頭,沒注意到她也在場,這會兒狠狠嚇了一跳,急著抽手,木棍也跟著掉了。“你、你不是夏家的……”

    夏就贏目光嚴厲的直視著他,“他們丟臉?你才丟臉!你這是個當父親該有的樣子嗎?!”

    突然遭到斥責,老葉愣住了。“什麼?你……”

    “為了聘金,硬要破壞女兒的戀情,你不只丟臉,還無恥!”

    其他人都被她勇敢正義的行為一震,個個瞪大了眼睛看著她教訓老葉。

    被一個小輩教訓,老葉的臉不知該往哪裡擺,連退了兩、三步,氣怒的指著她,聲音微微顫抖的道:“你、你說什麼?”

    “你會有報應的。”夏就贏說得氣憤。

    “是他們自己要尋死,關我什麼事!”老葉拉不下老臉,死不認錯,張牙舞爪的,“他們一個誘拐別人家的閨女尋死,一個不要臉的跟男人不乾不淨,我……我才是受害者!”

    “要不是你貪財,他們會死嗎?”夏就贏直指著他的鼻子。

    “我讓她嫁到好人家,有什麼錯?”老葉漲紅了臉辯駁道:“我養了她十七年,她竟然這樣回報我?”

    “你簡直強詞奪理!”

    “哼!”老葉冷冷的瞪著女兒的遺體,“既然她想當郭家的人,就去當郭家的鬼!她的屍體就讓郭家去收吧!”說罷,他邁開大步走了。

    他才離開不久,郭青陽的父母也收到消息急急忙忙的趕了過來,一見兒子的屍體,夫婦倆哭得肝腸寸斷。

    “孩子呀,你們怎麼這麼傻?怎麼這麼傻?”郭大娘淒厲地哭喊道。

    “唉呀,人死不能複生……你們就節哀順變吧。”

    “是啊,你們可要保重身體呀。”

    旁人紛紛勸慰著他們夫婦倆,但還是安慰不了他們傷透的心。

    夏就贏心想,郭家這麼窮,肯定沒有餘錢可以為兒子治喪,再說老葉擺明瞭不肯幫女兒收屍,要將女兒的後事丟給郭家,這對郭家來說絕對是雪上加霜,難以負荷。

    她不知道便罷,如今讓她撞上了,豈有置之不理的道理。

    打定主意後,夏就贏走上前,“郭大叔、郭大娘……”

    郭家夫婦一看到她,皆是一愣。

    “你們放心,淑娘跟青陽的後事由我來處理。”夏就贏說道。

    此話一出,不只郭家夫婦驚訝得說不出話來,就連一旁圍觀的人也都驚呆了。

    夏就贏眼底有著憐憫,真摯誠懇地道:“就算無法風光大葬,但我也不會委屈他們的。”

    聽她這麼說,郭大娘忍不住放聲大哭。

    夏就贏讓郭家夫妻賒帳買了兩副薄棺,將郭青陽跟葉淑娘入殮。

    知道這趟活兒不但沒錢可賺,他們還要貼銀子進去,黃娘雖然不是很贊同,但也打心裡可憐這兩個孩子,倒也沒說什麼。

    可是夏長壽一得知女兒免費為人治喪,而且一次還兩個,氣得從賭坊趕回家。

    “你這賠錢的丫頭!”他氣呼呼地吼道:“老子都沒錢可賭了,你還借錢幫人治喪?!你究竟是怎麼想的?!”

    看著夏長壽,夏就贏想起了老葉,他們都是沒擔當又殘酷的父親,可惡又可恨。

    “爹,咱們這行當是一種功德,就算沒錢可賺,既然碰上了,也沒有不幫忙的道理。”她續道:“我碰上了這事,那表示我跟他們有緣,註定要幫這個忙,不就兩副薄棺,其他的東西都由我一手包辦,花不了多少錢。”

    “都是你這晦氣的丫頭!”夏長壽不滿地道:“自從你活過來之後,整個赤石城都不敢找福全治喪!”

    黃娘聽了沒好氣地反駁道:“孩子的爹,你說的是什麼話?贏兒能活回來,那是老天垂憐,說不定就是平日咱們積累了陰德,你怎麼……”

    “你這個蠢女人,都你教出來的好閨女!”夏長壽罵完作勢要打妻子。

    夏就贏一個箭步上前,擋在黃娘面前,兩隻眼睛直勾勾的瞪著他,“你敢?!”

    迎上她那無畏堅毅的目光,夏長壽不由得一驚,他從不曾見過女兒這個樣子,老實說,自女兒“還魂”之後,他其實一直對她心存畏懼。

    他總覺得女兒雖然活了過來,但已經不是從前的她,似乎有個他不認識、天不怕地不怕又強悍的女人住在女兒身體裡。

    “爹,”夏就贏冷肅地道:“我知道你以前會打娘,但我告訴你,要是日後你再對娘動手,我絕不會饒過你。”

    她的警告教夏長壽心裡一顫,可他怎麼能在女兒面前表現出害怕的樣子?他眉心一擰,臉一沉,故作鎮定地道:“你這個不孝女,居然敢威脅老子?”

    “我不是威脅爹,是勸告爹。”夏就贏唇角一勾,“福全葬儀的事,不是爹作得了主的。”

    “你……”

    “爹若想有得吃有得穿有得睡,日後可得收斂著脾氣。”說完,夏就贏便拉著黃娘走開了。

    夏長壽看著女兒的身影,氣得咬牙切齒,“好你個死丫頭,不管你是何方神聖,我夏長壽還是你爹呢,走著瞧!”

    在夏就贏的幫忙下,郭青陽跟葉淑娘順利下葬了。

    正如她所保證的,她雖然無法將他們風光大葬,但也沒委屈他們。

    她為他們整理儀容,還幫葉淑娘畫了個漂亮的新娘妝,並為他們換上新衣,讓他們能體體面面的上路。

    不只如此,她兩天兩夜不眠不休的幫他們糊了一間溫馨的宅子,教他們能在另一個世界組織家庭。

    為此,郭家夫婦萬分感激。

    在為兩人治喪的過程中,夏就贏發現郭家真的非常窮苦,他們是小佃農,郭大叔幾年前傷了腳,至今不良於行,無法負荷粗活;郭大娘要照顧兩個十二歲及十歲的孩子,還有年邁多病的公婆,根本幫不了農務,也因此郭家的生計重擔幾乎都落在郭青陽肩上。

    如今郭青陽死了,家裡老弱病殘,無以為繼,生活堪慮,說來這全是因為區家跟老葉的一樁“交易”而起。

    一個用金錢買人家如花似玉的女兒,一個為了錢逼女兒撇下愛人出嫁,這不是交易,什麼是交易?

    說來,老葉跟區家都得為這件憾事負責。

    於是,夏就贏決定到區家一趟,為失去經濟支柱的郭家爭取一些賠償。

    第一天到區家求見當家的,家丁說他出城辦事,不在府中。

    由於前一晚她特地打聽了一下,知曉婚事是由區家太夫人作主,於是第二天再上門,她求見的人是太夫人。

    區太夫人早已得知葉淑娘跟郭青陽殉情之事,這些日子心裡都慌得很,如今負責治喪的夏就贏突然求見,她心驚不已,哪裡敢見她。

    就這樣,夏就贏又撲了個空。

    可她不死心,第三天又再來。

    “姑娘,求求你別再來了,我家太夫人不會見你的。”家丁一臉為難。

    “我一定要見府上的太夫人,請她到郭家向青陽跟淑娘致意,以告慰他們在天之靈。”她相當堅持。

    “唉呀,”家丁面有愁色,“你……你這不是為難我們嗎?”

    “是啊,夏姑娘,我家太夫人怎麼可能去他們的靈前致意呢?這不就等於承認是她害死了他們嗎?”另一名家丁此話一出,立刻驚覺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馬上改口,“不不不,他們是自己尋死的,不關我們太夫人的事。”

    “小哥,你就再幫我……”

    “滾!”

    她話未說完,大門裡傳出了男人的斥喝聲,緊接著一個身穿青色繡竹葉暗紋長袍的男人走了出來,正是周适才。

    周适才聽說夏就贏連著三天都來打擾,為了討好岳母大人,他拍胸脯保證會趕走她,雖然他對從陰曹地府回來的女人有所忌諱,仍舊硬著頭皮出來處理。

    夏就贏疑惑的看著他,“你是區府當家的?”

    如果老葉就是要女兒嫁給這個男人,也難怪她寧可跳河尋短了,這男人都能當葉淑娘的爹了,居然還想糟蹋一個年輕的女孩?想到這裡,她不自覺板起臉來。“老葉就是要逼淑娘嫁給你?”

    “葉家女兒要嫁的不是我,我是區府的姑爺周适才。”他回道。

    “原來你是區太夫人的女婿……”她挑挑眉,“那好,勞煩你去跟區太夫人說說,請她到郭家向死者致意。”

    “荒謬!”周适才冷哼一聲,“尋死是他們自己選的,關區家什麼事?”

    “要不是區家以聘金利誘老葉,淑娘也不會被逼到走投無路。”夏就贏續道:“再說,區家明知道淑娘已心有所屬,為什麼還要棒打鴛鴦,壞人姻緣?”

    “你胡說什麼?誰知道葉家的女兒早已跟郭家兒子好上了?”他輕蔑的道:“要是咱們知道,還會想娶她進門嗎?”

    “就算區家事前不知情,現在也該為這件不幸的事做出一點彌補吧?”她據理力爭。

    “彌補?”周适才不以為然地哼笑道:“你該不是來討喪葬費的吧?”

    “我是來要郭家的安家費。”夏就贏神情凝肅地道:“若區家不怕冤魂作祟,可以不付這筆錢。”

    聞言,周适才身子一繃,“你少在這兒胡說八道!我警告你,你要是再不走,我立刻報官!”

    她沒有漏看他眼底的心虛和不安,心生一計,決定給他一個教訓。

    “青陽,淑娘……”夏就贏突然看著他身後,神情嚴肅地勸道:“別怨恨,千萬別成了厲鬼。”

    周适才看著她的表情,再聽她說這樣的話,背脊一聳,一股寒意自腳底直達頭頂。

    兩名家丁聽見她說的話,也嚇得臉色慘白,不自覺倒退三步,雙手在胸前合掌。

    大家都知道她是死了又活過來的人,自古就有傳說,去過陰曹地府的人就算回來了也不算是完整的人,能夠遊走在陰陽人鬼之間,看得見那些人們看不見的東西。

    “你……你別在這裡裝神弄鬼……”周适才表面上力持鎮定,可是他那顫抖的聲線完全透露出他的驚懼。“快!你、你們兩個快把這邪門的女人趕走!”

    兩名家丁你看我、我看你,都不敢上前。

    夏就贏見他們嚇得臉色發白,一陣竊喜得意。

    就在此時,一輛馬車慢慢駛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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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10 00:23:02 |只看該作者
第2章(1)

    出城近二十日,區得靜終於回到了赤石城。

    馬車快接近區府時,他撩起車簾,就見一個年輕姑娘跟周适才似是起了爭執,待馬車在府門前停下,他馬上下了車。

    “爺,您回來了。”兩名家丁急忙迎上前。

    “唔。”區得靜低低應了一聲,面無表情的看向周适才,淡淡的問道:“姑丈,發生什麼事了?”

    周适才像是見到救兵,急著說道:“得靜,這女人想找娘麻煩,你快趕走她。”

    “噢?”區得靜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聽說有人膽敢找他祖母麻煩。

    他目光一凝,看著眼前的姑娘,她生得標緻清秀,身材纖細,不過那一雙水靈大眼透露著強悍,正定定的瞪著他。

    “爺,她是福全葬儀的夏就贏……”家丁靠近他,悄聲道:“那個從陰曹地府回來的女人。”

    區得靜一聽,不自覺挑了挑眉,瞅著她的目光多了幾分好奇和興味。

    他雖不是好事之人,也沒閑功夫打聽不相關的人事物,但也聽過一些關於她的傳奇。

    與此同時,夏就贏也上上下下的打量著他。

    她不得不說他長得還真是好看,長而濃密的劍眉帶著一絲肅殺,兩隻黑幽幽的眸子注視著人的時候猶如利刃,高挺的鼻顯得他冷傲孤高,那緊抿的唇讓他有點難以親近。

    儘管他一身衣著並不特別貴氣,但他那一身孤傲又強勢的氣息告訴她,他就是區府的當家主事者。

    “你就是區府當家的?”她問道。

    “正是。”區得靜直視著她,“姑娘是……”

    “我是夏就贏。”她回道

    “夏姑娘有禮。”他客套的一揖,“聽說你要找我祖母?”

    “沒錯。”夏就贏有點不悅,“我已經連續來訪三天了,太夫人卻因為心虛不敢見我。”

    “心虛?”說完,區得靜疑惑的瞥了周适才一眼。

    周适才眉心一壓,表情顯得為難又有所顧忌。

    “夏姑娘何出此言?”區得靜問道。

    “你可知曉區太夫人為你覓了門親事?”

    區得靜微微頷首,“知道。”

    聽到他承認,夏就贏秀眉一擰,眼底滿是責備,“那位姑娘已經跟她的情郎跳河殉情了。”

    聞言,區得靜心頭一震。

    “就因為區家用聘金利誘老葉,老葉便棒打鴛鴦,強拆姻緣,教兩條年輕的生命就這麼沒了,難道區家一點責任都沒有?”想起那對可憐的小情侶,再想起老葉那無情冷酷的樣子及郭家堪憐又堪慮的處境,她頓時一股火氣往上竄。

    區得靜看向周适才,口氣冷冷地問道:“姑丈,真有此事?”

    “是……是的。”周适才努力壓下不安,嘴硬地道:“不過這事哪怪得了咱們區家,是她自己要尋死!”

    祖母為他覓的婚事竟害得兩條年輕無辜的生命就此消失,區得靜就算不震驚也難免遺憾。

    大家都說他克妻,沒想到這回居然連人都還沒過門就死了。

    這不是預料中的事,也沒人存心希望如此,他知曉祖母此刻想必相當心慌憂懼。

    他對祖母向來孝敬,即使認為祖母得為這事負起一部分的責任,他也不忍苛責,更別說讓祖母出來面對。

    這事,到他這兒便可,不管是究責還是報應,都由他受。

    區得靜對著夏就贏道:“給個數目吧。”

    夏就贏一愣,“什麼?”

    他冷冷地撇唇,“你不就是來要錢的嗎?”

    是,她確實是來要錢的,只要開個數目,他點頭給了,她便也大功告成,可是他那冷漠輕率的態度讓她相當氣惱,難道他一點都不覺得區家該負起道義責任嗎?

    “你這態度實在太過分,”夏就贏氣呼呼地道:“你把人命當什麼了?”

    “人死不能複生,不是每個人都像你這般幸運。”區得靜說道:“既然已是不可挽回的事實,也無法彌補他們的損失,那麼接下來就只有賠償的問題了。”

    夏就贏瞪著他,沒錯,他這麼說確實很實際,可實在實際得讓人覺得很冷酷,甚至冷血。

    “賠償加上喪葬費,給個數目吧。”區得靜依舊面無表情,“只要合理,區家一定給。”

    這錢他是肯定要給的,不為別的,就是為了讓祖母能稍稍心安。

    “有錢了不起嗎?這就是你區家面對兩條人命的態度?”夏就贏難以接受地道:“你可知道郭家的兒子是家中的支柱,一家老弱婦孺全仰仗他生活,如今他死了,你竟然……”

    “夏姑娘。”區得靜聲線一沉,打斷了她。

    迎上他冷肅且毫無情緒起伏的黑眸,她的胸口一緊。

    “我想你弄錯了,于情、于理、於法,殉情都是他們的選擇,並不是我區家逼迫他們,區家何罪之有?”

    “這……”可惡,他說的一點沒錯,教夏就贏不知如何反駁。

    “再說,”區得靜冷冷地哼了一聲,“你說郭家兒子是家中支柱,既是一家老小唯一的依靠,竟還為了小情小愛走上絕路,這不只愚昧,還不孝。”

    “你……”這人說起話來機鋒百出,頭頭是道,教向來伶牙俐齒的她也無力回擊。

    “解決困難的路有千百條,他們卻選擇了最愚蠢、最損人不利己的一條,怪誰?”

    他一說完,周适才一改方才的不安和不知所措,一臉亢奮得意,只差沒伸出大拇指。

    夏就贏氣恨的瞪著他,虧他生得一副好皮相,沒想到心腸這麼惡毒。

    “既然你不肯說要多少錢,那就快走吧,我祖母年事已高,你休要再來打擾。”冷冷地丟下話,區得靜旋身走進府裡。

    夏就贏氣呼呼的返回家中,黃娘一見她回來,立刻迎上前去。

    “贏兒,沒發生什麼事吧?”黃娘略顯不安地問道。

    “有事。”她在桌旁坐下,替自己倒了杯水,咕嚕咕嚕的喝下。

    “有事?”黃娘疑怯地又問:“什麼事?”

    “我碰到區家當家的了。”她說。

    “區得靜?”

    “就是他。”一提到他的名字,夏就贏忍不住劈里啪啦的批判起來,“我真沒見過他那種冷酷又冷血的人,兩條人命讓他說得像是兩條黃瓜似的,真是氣死我了!”

    黃娘還沒搭腔,她又氣得再罵道:“要區家給郭家一筆安家費,還不是順便幫他們區家消業障,沒想到他竟然是那種滿不在乎的態度,我看他根本是血沒淚的烏賊!”

    看她氣急敗壞的樣子,黃娘不自覺皺起眉頭。

    “贏兒啊,”黃娘拍撫著女兒的肩,苦口婆心地勸道:“你就不要再去區家鬧了。”

    “鬧?”夏就贏眉頭一擰,“娘,我不是鬧,我是爭個理。”

    黃娘蹙眉一歎,無奈地道:“娘知道你是仗義,但區家可不是尋常人家,不只跟官府關係密切,又熟識五湖四海的各路人馬,要是惹惱了他們,恐怕他們會找咱們麻煩……”

    “娘是說區家有惡勢力?”夏就贏目光一凝,“過往他們都用惡勢力欺負人嗎?”

    黃娘一聽,急忙搖頭又擺手,“不不不,那倒不曾。”

    “那娘為什麼說怕他們會找咱們麻煩?”

    “我只是猜測,區家畢竟不是尋常商賈。”黃娘又道:“區得靜未及二十便一肩扛起區家家業,走南闖北,肯定熟識不少咱們意想不到的人,要是你去招惹他們,就算他們不跟咱們計較,也難保不會有人幫他們出頭。”

    見黃娘一臉憂心,夏就贏稍稍冷靜下來,不是因為她怕事,而是不想黃娘擔憂。

    “娘,”她輕聲一歎,拍了拍黃娘的手背,“我知道分寸,您別擔心。”

    黃娘笑看著她,神情稍微輕鬆幾分,“那就好,娘知道你懂事。”

    想起那個冷冰冰的區得靜,夏就贏忍不住好奇。“娘,那個區得靜是個什麼樣的人?”

    “區得靜啊……”黃娘微微一頓,接著娓娓道來,“他是區老爺的獨子,十幾年前區老爺過世,區家便由他當家,他雖然年輕,但在商場上卻表現得像個老江湖似的,冷厲又練達。”

    “他今年幾歲了?”

    “今年應是二十有九。”黃娘回道。

    “我聽過有人提到區家有人會克妻,那又是怎麼一回事?”她不解地又問。

    黃娘歎道:“區得靜的兩任妻子都死了。”

    “兩任妻子都死了?”這要是在二十一世紀,夏就贏肯定要懷疑他在詐領妻子的高額保險金。

    黃娘點點頭,“第一任妻子婚後三年才懷上孩子,可是因為難產,一屍兩命,隔了不到兩年,他又娶了第二任妻子,聽說兩人感情不睦,妻子經常往外跑,後來在城郊摔馬傷重不治。”

    “這麼慘?”

    “可不是嗎?”黃娘輕歎一聲,“就因為這樣,大家都謠傳他克妻,從此之後也沒人敢冒險將閨女嫁進區家。”

    夏就贏沉默了一下,才又開口,“就是因為這樣,區太夫人才會以高額的聘金誘使老葉將女兒嫁到區家吧?”

    “肯定是的。”黃娘溫柔地笑看著女兒,“話說回來,那是老葉貪財,要是我,再多的聘金我都不會將你嫁給克妻的男人。”

    夏就贏唇角一掀,心卻莫名的一沉。

    原來在區得靜的身上發生了那麼多不好的事情呀,難怪她覺得他那個人冷冷的,身上沒半點人味。

    區府,瀟湘苑。

    區太夫人臥病在床多日,自從知道葉家女兒跟郭家兒子跳河殉情後,她一直心神不寧,寢食難安。

    她壓根兒不知道葉家的女兒有心上人,若是知道,她根本不會將她列入考慮,原本是美事一樁,如今卻活生生的鬧出人命,而且還是兩條人命,怎不教她驚慌失措?

    “娘,喝點湯吧。”

    “是啊,娘,您不能不吃點東西呀。”

    趙淨玉跟區碧嵐在區太夫人床邊,擔心的勸道。

    “我吃不下……”區太夫人神情憔悴,一顆心惶然不安。

    “娘,葉家閨女的死與您無關,您就……”

    區碧嵐話未說完,就聽到門外的婢女喊道—

    “太夫人、老夫人、姑奶奶,爺回來了。”

    區太夫人一聽,兩眼登時一亮,“靜兒回來了?他在哪裡?”

    這時,房門被打開來,區得靜就站在門外,往裡頭喊道:“祖母,孫兒回來了。”

    “靜兒,快……快進來。”

    區太夫人急著要起身,趙淨玉連忙上前將她扶起。

    區得靜進到房中,穿過花廳,過了兩道月洞門、一道精雕著四季花鳥的肖楠木屏風進到祖母的寢間,他向祖母、母親及姑母請了安,上前走到床邊。

    “靜兒,你回來真是太好了,祖母這些日子……”

    未等她說完話,區得靜便喚了一聲,“祖母。”

    區太夫人一頓,疑惑的看著他。

    他神情凝肅,不疾不徐地道:“我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咦?”區太夫人有些驚訝。

    “我在大門遇見夏家的女兒了。”區得靜回道。

    區太夫人害怕得哭了起來,“我……我不是存心的,我哪裡知道葉家的女兒已有了心上人,又哪裡知道她會尋短,我、我實在是……”

    “祖母,”區得靜沉沉一歎,“尋死是他們的選擇,與您無關,您不必太過自責。”

    “他們會不會來找我索命?”區太夫人怯怯地問。

    他有些啼笑皆非,“他們活著的時候都沒有能力解決自己的問題了,死了還能做什麼?祖母不必太擔心害怕了。”

    “靜兒,話不是這麼說……”區碧嵐的表情也帶了幾分憂懼,“聽說福全免費幫他們治喪下葬,這幾天那個邪門的女人又三番兩次上門說要找你祖母,不知道她會不會做什麼邪法來加害咱們?”

    區得靜想起夏就贏的模樣,大家都說她是從陰曹地府回來的女人,可是他完全感受不到她身上有什麼邪氣,他甚至覺得她雖然是有點粗野莽撞,但卻比任何人都還要正氣。

    “姑母,這真是無稽之談,我一點也不覺得她邪氣。”他話鋒一轉,“不過這事多少跟區家有那麼一點關係,咱們是該負點道義上的責任,明天我會讓人送奠儀給郭、葉兩家,祖母應可寬心。”

    趙淨玉聽了點了點頭,“娘,靜兒這安排甚好,您就別自責了。”

    “嗯……”區太夫人臉上雖然未見安心的笑容,但心情已稍微輕鬆一些。

    “祖母,”區得靜突然目光一凝,神情嚴肅的直視著祖母,“希望這件事能給祖母一個警惕。”

    聞言,在場的三個女人都是一震。

    區碧嵐臉色難看的輕斥道:“靜兒,你怎麼這樣跟祖母說話?”

    “這話我不能不說。”區得靜看著祖母,語重心長地道:“祖母,婚姻之事全憑緣分,強求不會有好結果,孫兒希望祖母別再費心幫我物色第三任妻子了,她該出現的時候自然會出現。”

    不知怎地,他的腦海中突然閃過夏就贏的面容,他一怔,不免覺得好笑,他跟她不過只有一面之緣,以後說不定不會再有任何交集,不過話說回來,克妻的男人跟從陰曹地府回來的女人,說不定其實很相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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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10 00:23:18 |只看該作者
第2章(2)

    忽地,區太夫人傷心的哭了起來,打斷了他的思緒。

    見狀,趙淨玉跟區碧嵐急著上前安慰,趙淨玉不解地問道:“娘,您這是怎麼了?”

    “你要祖母別再費心幫你覓親?”區太夫人一臉哀怨地看著孫子,“祖母是什麼心情,你可明白?”

    “祖母,這事得隨緣。”區得靜回道。

    “怎麼隨緣?”區太夫人抽抽噎噎地道:“所有人都知道你死了兩任妻子,都說你克妻,儘管咱們區家家大業大,可沒人真敢把女兒嫁進區家……”

    “祖母……”

    “葉家女兒跟郭家兒子殉情之事,著實讓祖母感到後悔內疚,無端背上了兩條人命,你又哪裡知道祖母有多心慌害怕?”

    看祖母哭得傷心,區得靜有點自責,他握著祖母的手,安撫道:“祖母,孫兒都知道也都明白,只是……”

    “靜兒,”區太夫人打斷了他,“你是區家嫡孫又是單傳,可至今無後,祖母未能讓你為區家延續香火,將來死了,哪裡有臉面去見區家的列祖列宗?”

    區得靜蹙眉笑歎,“祖母,流著區家血脈的何止我一人?學賢跟慕曦的身上都流著咱們區家的血呀,而且學賢都生下晁光了,區家哪會無後?”

    “那哪裡相同!”區太夫人眉頭一擰,嚴正地道:“他們不姓區,是外姓人。”

    區碧嵐當然明白母親沒說錯,她是嫁出去的女兒,一雙兒女都姓周,對母親來說,區家就只有區得靜一人稱得上血統純正,也只有區得靜生下的孩子才算得上是區家的子嗣。

    可是知道是一回事,當這些話從母親口中說出來時,她還是感到不是滋味。

    他們一家六口住在區府,她的丈夫跟兒子都為區家盡心盡力的做事,就算沒功勞,好歹也有苦勞。

    區得靜瞥見姑母眼底的失落及隱隱的幽怨,提醒道:“祖母,您不該說這話。”

    “靜兒,祖母只是……”

    “祖母,”為免祖母又說出不該說的話,他打斷道:“我答應您,我會自個兒找個命硬的女人,免得又有第三個被克死的區家媳婦。”說罷,他恭謹一揖,“孫兒還有事要處理,先告退了。”話落,他旋身,一陣風似的走了出去。

    翌日,郭青陽的娘突然來到夏家向夏就贏致謝。

    原來郭家收到區得靜給的一百兩銀子安家費跟十一兩奠儀,共計一百一十一兩,這對生活拮据的郭家來說根本是天上掉下來的大禮。

    郭大娘帶了十兩銀子來,說是要付喪葬費,可是夏就贏婉拒了,要他們拿著這些錢好好過日子。

    郭大娘感激得落下淚來,不斷鞠躬道謝。

    送走郭大娘後,黃娘問著女兒,“贏兒,怎麼不收下那十兩呢?”

    “娘,”夏就贏轉頭笑看黃娘,“好人做到底,那時雖說是讓他們賒帳治喪,可咱們又不缺那點銀子。”

    “這麼說是沒錯,可是……”黃娘環顧四周,輕輕一歎,“咱們也要過日子呀。”

    夏就贏輕摟著她的肩膀,安慰道:“娘,您放心,日子一定過得下去的。”

    黃娘看著女兒信心滿滿的表情,蹙眉笑歎,隨即話鋒一轉,“話說回來,真沒想到區家給了郭家那麼多銀兩安家。”

    “是啊,”夏就贏的腦海中浮現出區得靜那張好看得過分的臉龐,“算他還有點良心。”

    “可不是,一百一十一兩可不是小數目。”黃娘說道。

    “一百一十一兩買一個心安理得,倒也不貴。”夏就贏嘲諷道:“可能區家怕被冤魂糾纏吧。”

    黃娘聽著忍不住笑了。

    “有人在嗎?”

    突然,門外傳來喊聲,而且聽起來有點急。

    “在,來了!”夏就贏應了一聲,立刻上前開門。

    門一開,外面站著一個神情哀傷又有點急切的中年男人。

    “大叔,有什麼事嗎?”她問。

    男人面露愁色,語氣哀淒地道:“家母剛剛咽氣了,可否請你們到我家去……”

    “我知道了。”夏就贏面露憐憫之情,“大叔的娘親走得可安詳?”

    男人點點頭,“沒受苦。”

    “那真是她的福報。大叔等我一下,我馬上跟你回去。”說罷,夏就贏轉身走回屋裡,叫來丁大牛跟劉阿海,告訴他們有活兒要幹了。

    兩人一聽非常高興,收拾東西後便跟著她要走出來。

    “贏兒,真有人找咱們治喪了?”黃娘揪著女兒的袖角,有些不敢置信地問道。

    雖然對喪家來說這並不是什麼好事,但對許久沒有生意上門的福全來說,這可是天大的好事。

    夏就贏點點頭,低聲道:“娘,我不是說了嗎,日子一定過得下去的。”

    也許真是好人有好報,也或許是積了陰德,更或許是死去的葉淑娘跟郭青陽暗中幫忙,福全陸陸續續接到治喪委任,慢慢有了收入。

    那些委任福全治喪的喪家對於夏就贏像是紙紮屋這類有別于傳統葬儀的做法,一開始雖然有點猶豫,甚至難以接受,但卻在治喪的過程及事後漸漸感覺到寬慰及心安。

    對夏就贏來說,治喪求的不只是逝者能安息,更重要的是撫慰活著的人,薄葬或是厚葬都不是重點,盡力了便好。

    這日,她外出採買一些紙料,行經大街,見一名婦人跪在路旁,低頭哭泣,面前的地上有一張小破席,破席上躺著一具小小的身軀,僅以一件破舊的衣服蓋著,一旁還擺著一張紙,寫著“賣身葬女”。

    她沒有猶豫,快步往對方走去,未料一輛馬車突然停下,一名男子下了車,快她一步走了過去。

    夏就贏細細一看,赫然發現竟是區得靜,她心頭一震,有種胸口被拍了一下的感覺。

    區得靜從精繡的荷包裡拿出十兩銀子,放到婦人面前,淡淡地道:“拿著吧,把女兒好好安葬了。”

    婦人抬起頭,不敢相信竟會遇到這樣的大善人,急急忙忙收下銀子,卯足了勁兒的磕頭。“爺,謝謝、謝謝,您的大恩大德,我願做牛做馬回報。”

    “你還是做人就好,做什麼牛馬?”區得靜頓了下,又問道:“你是赤石城人士?”

    婦人搖搖頭,“我來自松城附近的一個小村莊,兩年前死了丈夫,在家鄉的生活無以為繼,才想著帶女兒來赤石城投靠遠房親戚,誰知道我的女兒在路上染病,因為沒銀子看病,身體一天一天的虛弱,最後……”說著,她又悲傷的哭了起來。

    夏就贏這時已經站定在區得靜身後,也將她的話聽得一清二楚,她忍不住問道:“那你的遠房親戚呢?”

    聽見她的聲音,區得靜馬上轉過頭,兩隻眼睛定定的看著她。

    夏就贏跟他對上一眼,隨即趨前問道:“沒找到你的遠房親戚嗎?”

    婦人一邊拭淚,一邊泣訴,“找到了,可是他們不願意收留我們母女倆……可憐我的女兒,今年才七歲……”許是想起這一路行來的艱辛以及女兒病逝的悲慟,她泣不成聲。

    見她哭得全身發抖,夏就贏一點都不在意她衣衫襤褸,身上還隱隱散發著怪味,蹲下身,伸出雙臂抱住她。

    此舉,不只區得靜看怔了,就連街上的人也都看傻了。

    夏就贏輕輕拍撫著她的背,安慰道:“不要擔心,我會幫你好好安葬孩子的。”

    聞言,區得靜的第一個念頭是,這夏家的姑娘還真會看準時機做生意,可是她接下來的一番話,教他愧疚又佩服。

    “我家是治喪的,我幫你把孩子葬了,不收你半文錢。”夏就贏用誠摯又溫暖的眼神看著她,“區爺這十兩銀子你就留在身邊過日子吧。”

    婦人驚疑不已,“姑娘,你……你是說真的?”

    “當然。”夏就贏輕聲道:“在孩子面前,我能說謊嗎?”

    婦人望進她眼底深處,像是確定了她所言不假,感激欣慰的眼淚又再度湧出,接著連連向兩人道謝。

    “孩子叫什麼名字?”夏就贏問道。

    婦人噙著淚,不舍又心疼的看著女兒的屍身,聲線微微顫抖,“她叫桑兒,是她爹給她起的名字……”

    “桑兒?好可愛的名字。”夏就贏微微一笑,“她一定是個可愛又懂事的孩子吧?”

    婦人身子一抽,再次控制不住的痛哭失聲。

    夏就贏握了握她的手,輕聲道:“別哭,桑兒一定不希望你這麼傷心。”

    婦人掩著臉,頻頻點頭。

    夏就贏伸出手,隔著破衣輕輕覆在孩子身上,溫柔地道:“桑兒,別怕,姊姊是來幫你的,你先跟你娘在這兒等著,姊姊馬上回去找車來載你。”說罷,她站起身,“大姊,你先跟桑兒在這兒候著,我現在就回去……”

    她話未說完,便被區得靜打斷,“不用那麼麻煩。”她疑惑的看著他,還沒開口問,就見他回身吩咐道:“把孩子放上車,送到福全。”

    余慎是區得靜的隨從,有時和主子一起出門,便會身兼車夫,他以為自己聽錯了,愣了一下,然後呐呐地問道:“什、什麼?”

    “把孩子放上車,送到福全。”區得靜複述一次。

    夏就贏驚呆了,她簡直不敢相信區得靜竟然想也不想就將他的馬車出借當“靈車”。

    餘慎面有難色,“爺,這……這不是人,是屍啊。”

    “屍也是人。”他說。

    “爺,把屍體放上車,怕沾上晦氣。”餘慎千百個不願意。

    區得靜濃眉一揪,聲線一沉,“胡說八道。”說罷,他自個兒彎下身,將孩子小小的屍身抱起,放進馬車裡。

    他這舉動教夏就贏驚愕得眼珠子都快從眼眶裡滾出來了。

    這是她認識的區得靜嗎?還記得第一次見面時,他那冷酷得半點人情味都沒有的樣子,對比現在,他根本是宇宙第一超級霹靂大暖男。

    他不只把自己的座車當靈車,還面不改色的抱起死去的小女孩……老天!

    “你跟孩子一塊兒上車吧。”區得靜對婦人說道:“我跟夏姑娘隨後就到。”

    “謝謝這位爺、謝謝姑娘。”婦人連聲感謝,虛弱而緩慢的爬上了馬車。

    夏就贏看著餘慎駕著馬車載著婦人跟孩子往福全的方向而去,還是一臉呆愣。

    “走吧。”

    聽到區得靜的聲音,她這才回過神來,應了一聲,“喔。”

    於是,兩人一左一右,一同朝夏家的方向走去。

    區得靜人如其名,安靜寡言,走了好一段路,他一句話都沒說。

    而夏就贏是那種有話就一定要說的人,她再也憋不住了,“謝謝你。”

    他先是疑惑的睇著她,然後撇唇一笑,“謝我什麼?”

    “謝謝你幫忙,還把馬車借給我。”

    “不是借你,是借給那孩子。”他說。

    “借誰都一樣,總之謝謝你。”她望著他,老實地道:“我沒想到你會幫這個忙。”

    區得靜濃眉一挑,“怎麼,我在你眼裡是個冷酷又冷血的人?”

    “一開始我確實這麼覺得。”夏就贏直言道:“還記得在區府門口第一次碰到你時,你的態度還有言談都讓我氣得快吐血,當時我真的覺得你是個混蛋。”

    她的直率教他不由得愣住了,混蛋?這還是第一次有人當著他的面這麼罵他。

    “但是後來我知道你給郭家送了一筆奠儀跟安家費,就覺得……”

    “我是個好人?”

    “不,”她搖搖頭,“我只是覺得你應該是怕被兩條冤魂纏身,所以花錢消災。”

    她的坦率讓他哭笑不得。

    “不過,”她接著又道:“你剛才所做的事,讓我對你徹底改觀。”

    區得靜好笑地問道:“噢?那我從混蛋變成什麼了?”

    “暖男。”夏就贏馬上回道。

    “暖男?”他一臉疑惑的瞅著她。

    她乾笑兩聲,猛然想到他這個古代人哪會知道暖男是什麼意思,她想了想,解釋道:“暖男就是……會做一些讓人感到溫暖的事情的男人。”

    “這是你自創的詞兒?”

    “呃……算是吧。”夏就贏尷尬的笑笑。

    “那你也算是暖女嘍?”

    “咦?”她一怔,微微瞪大眼睛看著他。

    “你不也老是做一些讓人感到溫暖的事情嗎?”

    方才見她安慰那名婦人時,那充滿憐憫之情及同理心的言語及行為,讓他打從心底感到敬佩。

    “據我所知,福全葬儀生意冷清,如今只剩下兩名夥計,還常常發不出月錢。”他目視前方,語氣淡淡的,“沒啥收入就算了,你還有一個嗜賭成癮的爹,這樣……”他頓了一下,突然轉過頭,兩隻深沉黑眸緊攫住她,“你居然還能毫不猶豫的免費為人收屍治喪?”

    迎上他明明淡漠卻莫名熾熱的眸光,夏就贏的心狂跳了好幾下,她暗暗深呼吸一口氣,定了定心神才道:“做這一行不能只想著賺錢,遇到需要幫忙的人,就算是賠錢也得幫。”

    “剛才那不是賠錢的生意。”區得靜微勾起唇,“你忘記我給了她十兩銀?”

    “她依親不成,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還不夠慘嗎?我要是跟她收錢,良心可過意不去。”

    區得靜聽著,撇唇一笑,沒再說什麼。

    夏就贏故作無意的瞥他一眼,發現他的側臉也好看得過分。

    以二十一世紀的標準來說,他完全屬於高富帥及人生勝利組,合該是女人最理想的結婚對象,可就因為死了兩任妻子,被扣上克妻的罪名,讓他想討房媳婦相伴都難,倒也挺心酸的……

    就在她胡思亂想的時候,他們已經回到了福全葬儀。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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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發表於 2017-10-10 00:23:36 |只看該作者
第3章(1)

    夏就贏來到金壽棺材店想為桑兒買副薄棺下葬,前幾次來,她都沒遇到邵三德,可今兒個一到店門口便看見了他。

    “贏兒姑娘?”邵三德頓時雙眼一亮,大步走到她面前,“今兒個是什麼風把你給吹來了?”

    “邵少,我想買副孩子的薄棺。”她沒有理會他過分的熱切,直接切入正題,“是個七歲的女孩。”

    他整眉一笑,“你是不是又免費為人治喪了?”

    “也不算免費,我有賺。”她說。

    他不解地又問:“賺了什麼?”

    “助人的快樂。”夏就贏溫煦一笑。

    邵三德先是一愣,隨即奉承討好的笑道:“唉呀,贏兒姑娘真是位善良的好姑娘。”

    她不想浪費時間跟他廢話,問道:“鋪子裡有孩子用的薄棺嗎?!”

    “有,都在後頭的倉庫。”他微微一笑,“跟我來吧。”

    “有勞了。”

    夏就贏跟著邵三德走進店裡,穿過三道腰門,進到後院,來到放置空棺的倉庫。

    進到倉庫,他領著她來到幾副小棺前。“現有的存貨就這幾副,你挑桃。”夏就贏專心的挑選,一邊念念有詞,“這副不好,這副……”

    邵三德見四下無人,又身處倉庫深處,一時鬼迷心竅,自她身後猛地抱住了她“啊!”她嚇了一大跳,驚呼一聲,隨即想起以前學過一些女子防身術,幾個簡單動作便掙脫開來,用力扭住了他的手。

    “唉……唉呀!”他的手腕被她扭著,痛得哇哇大叫,“贏兒……羸兒,別……快放開我”

    夏就贏一個振臂推開了他,警戒防備的退了幾步,怒瞪著他。“你這是在做什麼?”

    “做什麼?”邵三德的五官都揪皺在一起,氣惱地道:“你真的一點都記不起來嗎?”

    “記起什麼?”

    “記起我們倆的事。”他揉著發疼的手腕和手臂,“你……你是哪裡學來的招式?疼死我了!”

    夏就贏神情凝肅地教訓道:“誰教你突然抱住我,你這是活該。”

    “你……”邵三德懊惱的看著她,“我又不是第一次抱你,你以前也沒反對,還一副很局興的樣子。”

    聞言,她心頭一震,“你說什麼?我跟你……我們是……”不會吧,難道他跟原主有什麼不清不楚的關係?天啊,知道這件事她還真的挺崩潰的。

    “贏兒,你早就答應要嫁給我當平妻的呀!”他有點激動地道:“要不是你出了事,咱們早就好上了。”

    聽他說什麼“好上了”這樣的話,她瞬間頭皮發麻。

    真是活見鬼,原主該不會已經跟他發生關係了吧?喔不,她的理智快斷線了。

    “贏兒,我還是想娶你為平妻。”邵三德上前一步,伸出手又想觸碰她。

    夏就贏連忙又退了兩步,不悅且強焊的瞪著他,用眼神像告訴他“別碰我”。

    她的反應讓他頓住了,跟著縮回了手,“贏兒,這偌大的赤石城除了我,不會再有第二個人娶你了。”

    “喔。”她不以為意地應了一聲。

    邵三德眉心一擰,“你不擔心嗎?難道你想一輩子守著福全葬儀?”

    夏就贏想也不想地道:“有何不可?”

    他無法理解她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你可知道自己多大歲數了?”

    “我知道。”她神情嚴肅地問道:“你老實告訴我,在我失去記憶之前,我們……好上了嗎?”

    “還沒。”邵三德顯得後悔惋惜,“若是有,我還舒坦些。”

    知道原主跟他僅停留在噯昧階段,並無進一步的關係,她頓時松了一口氣,不過他這樣的說是什麼意思?是指沒“吃”

    到她很懊惱嗎?

    嘖嘖,這是什麼心態?真是有夠糟糕的男人士。

    “邵少,我們還是維持買賣的關係就好。”她說。

    “你的意思是……”

    “我現在只想振興家業,好好把福全的生意做起來,讓家人生活無虞,其他的事我暫時都不想。”夏就贏是真的這麼想“那我們的婚事……”

    “若我們曾有過什麼約定,那也是過去的事了。”她打斷了他,“現在的我已經不是以前的我,而是全新的我,請你把過往的約定忘了吧。”

    邵三德露出懊惱又沮喪的表情,好一會兒不說話。

    夏就贏也懶得理會他,回頭桃了一副棺材,“我要這一副,回頭請邵少派人儘快送到福全,告辭了。”說罷,她邁開步子走出倉庫。

    桑兒入殮兩天后便要在城郊下葬,雖然依照習俗,白髮人送黑髮人,做長輩的會拿竹棒在棺頭敲一下,但夏就贏向來不喜歡也不贊成這樣。

    死了就沒了知覺,杖打棺木,往生者其實不痛不癢,可是還活著的人以及杖打棺木的父母卻是痛徹心扉。

    死豈是孩子所求?做父母的怎麼忍心苛責孩子的早逝?失去孩子已經夠折磨了,為何還要父母再承受這樣的痛苦?

    所以每當舉辦這樣的喪事,她都希望父母能好好的對逝去的孩子道愛及道別,她相信這對已逝的孩子跟活著的父母都是最好的安慰及解脫。

    當桑兒的棺木運至城郊墳場時,夏就贏發現有個男人正站在墓穴前跟守墓人說話,當她看清對方的長相時不禁一臉驚疑男人像是和她心有靈犀似的,轉過頭來看著她,沒有說話,沒有什麼表情,唯獨一雙眼眸沉靜而溫柔。

    是他!夏就贏怎麼都沒想到區得靜會出現在這裡。

    丁大牛跟劉阿海將桑兒的棺木抬了過去,夏就贏和桑兒的娘珠花跟在一旁。到了咋天就挖好的墓穴前,丁大牛跟劉阿海放下了桑兒的棺木。

    “區爺,”夏就贏走上前,疑惑地問道:“你怎麼會來?”

    守墓人拿出一件嶄新的童女衫裙,“區爺帶來的,要給孩子。”

    珠花先是一驚,隨即感動又激動地道:“區爺,謝謝你、謝謝你……”

    “給她帶套新衣,她回來時可以穿。”區得靜的語氣平靜而溫煦。

    珠花聽著,淚如而下。

    夏就贏不知道要說什麼,只是定定的看著他,眼底訴說著感激。

    區得靜也不再開口,只是與她四目相望。

    不知為何,雖無言語,兩人卻彷佛都知道對方心裡所想。

    就這樣,那件漂亮嶄新的衫裙跟著桑兒一起落葬了。

    葬好桑兒,區得靜要珠花到區家做事,還讓她帶著自己的口信到區家找管事張叔。

    珠花的生活有了著落,又覓得安身之處,感激得一邊流著淚,一邊朝區得靜深深鞠了個躬。

    夏就贏心想珠花一定不曉得區家位在何處,便吩咐丁大牛和劉阿海陪著她去,讓他們把人送到後就先行回府,她則是跟區得靜一道離開。

    走在城郊的路上,兩旁稻田綠浪起伏,令人心曠神怡。

    夏就贏不時偷偷覷著區得靜的側臉,只覺得他整個人像是會發光一般,吸引著她的目光。

    “謝謝你。”她打破了沉默。

    區得靜瞥了她一眼,“又謝我?”

    “謝謝你為桑兒母女倆做的一切。”

    夏就贏讚美道:“你真的是個不折不扣的暖男。”

    “你也是個不折不扣的暖女。”他的唇角微微一掀,“你為她們做的事,不是每個人都願意做的。”

    她一點都不覺得自己有多偉大,對她來說,這都是稀鬆平常之事。

    “不是做每件事都是為了金錢利益,也不是做每件事都是為了回報。”夏就贏恬靜溫煦的微微一笑,“可以幫助別人……在別人悲傷脆弱或是需要安撫勸慰的時候伸出援手,我覺得很開心。”

    區得靜挑高一邊濃眉,問道:“開心?這樣就夠了?”

    “開心也是一種收穫跟回報,有些收穫跟回報是眼睛看不見的,得用心去感受“區家經商,我自小便在商賈之間周旋,對商人來說,所有的收穫跟回報都是眼睛看得見的。”他俊朗的臉上沒有太多的情緒起伏,就連語氣都比路旁的草浪平靜。“田地、店鋪、府裡的珍稀古玩、女眷身上可顯擺的華服及頭面、如雲隨從、倉庫裡的米糧、帳房的銀兩銀票等等,這些都是看得見也非得看見的收穫及回報。”

    夏就贏沉吟須臾,說道:“區家從商,確實比較實際,可夏家的行當不同,治喪需要一顆慈悲憐憫及關懷的心,只想著賺錢是不行的。”

    “都不賺錢也不行吧?”區得靜眉心微微一擰,“治喪不比辦喜事,事事都得用銀子打點。”

    “那倒是。”她若有所思。

    “我聽說福全的生意好了一些……”

    他又道。

    “咦?”聽說?聽誰說的?是他主動打聽?還是別人無意間提起?不知怎地,她竟有些在意。

    “之前大家忌諱我,說我是從陰曹地府回來的女人,沒人願意委任福全治喪。”她聳肩一笑,“可或許是老天眷顧吧,自從幫淑娘跟青陽治喪後,慢慢的有人找上門了。”

    區得靜的嘴角微微揚起,“應該是你為自己積了陰德吧。”

    “我倒沒那麼想,我只覺得能做自己想做、應該做的事,心情就很好。”夏就贏爽朗的笑道:“人啊,只要心情開朗,做什麼事都會很順利。”

    看著她那燦爛的笑容,區得靜不自覺倒抽了一口氣。

    他從來不是個開朗的人,生在區家,又是單傳,他不能像其他孩子擁有單純而愉快的童年,為了成為區家唯一且稱職的繼承人,他從小所受的教育都是為了區家當家這個位罝做準備了他不能像其他孩子有情緒,他不能軟弱,不能讓別人看透他心裡的想法,他不能笑、不能哭、不能怕,他的意志要比任何人都堅強,遇到任何事都必須要沉著冷靜的思考。

    他不記得自己是不是曾像她這樣開心的笑過,或許他根本不曾開懷大笑過。正因為這樣,他喜歡她的正直率直,他喜歡她的開朗,他喜歡她……

    這是第一次,他明確的知道自己喜歡一個人,而那個人……就是她。

    一路閒聊,他們返抵赤石城。

    回夏家的路上,行經一座石造拱橋,兩人正要上橋,就見一輛堆滿貨物的推車自橋的另一頭過來,剛到橋中間,準備下橋,便聽見推車的工人驚呼一聲,“快閃開!”

    就在他大喊著的同時,推車已如疾風般朝著區得靜及夏就贏直沖而來。

    眼見閃避不及,區得靜一個轉身將她緊緊抱住。

    意外發生得太快,夏就贏完全無法反應,她只意識到他抱著她,轉了個方向,她的臉貼在他寬闊的胸膛,聽見了他的心跳聲,他的心跳聲讓她暈眩,接著她感覺到他身體一震,聽到他悶哼一聲,她趕緊抬起頭,就見他俊朗的五官揪皺著。那一瞬間她明白了一件事,他用自己的身體替她擋住了橫禍。

    “唉呀!快把車拉開!”

    “快快快!是區爺呀!”

    周遭人來人往的,很快的大夥兒湊了上來,七手八腳的要將推車拉開。

    夏就贏仍被區得靜緊緊摟在懷裡,她毫髮無傷,卻驚慌失措,她看著他痛苦的神情,呼吸不自覺變得急促又困難。

    “你沒事吧?!”他低頭看著她,語氣一如平常的平淡,卻又隱含著憂慮不安她的腦袋像被掏空了一般,只能木木地回道:“沒……沒事。”

    “沒事就好。”

    區得靜露出一抹很淡很淡的笑意,卻讓夏就贏的心狠狠激蕩,夂久無法平息。

    位於區府東側的靜軒是區得靜住的居院,此時在臥房裡,高大夫正在為他診療腰傷。

    區太夫人跟趙淨玉則是神情緊張地守在一旁。

    “高大夫,”區太夫人心急如焚地問道:“我孫兒的腰傷如何?!”

    “區太夫人,”慈眉善目、身形瘦小的高大夫抿唇一笑,“您別擔心,區爺這傷是需要一些時日才能痊癒,但不礙事。

    聽他這麼說,區太夫人終於可以放下心來。“那真是太好了,祖上和德,袓先保佑……”

    “老夫會開一些外用藥給區爺活血化瘀,也會開方子供他內服,個把月應該就能痊癒。”高大夫又道。

    區太夫人點點頭,寬心一笑,立刻叫來管事領著高大夫到帳房領取診金,並派人隨高大夫去藥鋪取藥。

    局大夫前腳一走,區太夫人的神情一斂,有些不悅地問我聽說你是為了救那個晦星才受傷的?”

    區得靜眉心一擰,“沒有什麼晦星,她叫夏就贏。”

    “靜兒,那丫頭是從陰曹地府回夾的,不知道帶了什麼不乾不淨的東西,接近她准沒好事。”區太夫人看著孫子趴在床上,連想翻身都難,臉色更加難看,“瞧你,就是因為接近她才會受了這麼重的傷。”

    “袓母,高大夫剛才不是說了腰傷無礙嗎?”

    “既是傷,哪有無礙的?你可是區家三代單傳,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區家血脈豈不就此斷絕了?!”

    “祖母,您又扯到哪裡去了?”區得靜無奈地道:“怎麼每回您提到這事兒,孫兒就覺得自己像是血統純正的種馬或是種豬?”

    聽到兒子這麼說,趙淨玉忍俊不住的笑了。

    區太夫人沒好氣地瞥了她一眼,“你還笑得出來?”

    趙淨玉連忙斂起笑意,恭謹地道:“娘,方才高大夫說靜兒只要好好休養就能痊癒,娘無須過度拒憂。”

    “腰對男人何其重要,我能不擔心嗎?”區太夫人說完,兩隻眼睛又瞪向孫子,“我問過餘慎,他說你這陣子常跟那個晦星見面,還讓她把一個孩子的遺體放到你的馬車上……”

    區得靜不悅的濃眉一皺。好個餘慎,居然出賣他?“祖母,把桑兒的遺體放到車上的是我,不是她。”

    “你——”區太夫人險色一沉,斥道:“你看看你,居然為了她跟祖母頂嘴?”

    區得靜為了不讓“為了夏就贏跟祖母頂嘴”這個莫須有的罪名坐實了,決定閉上嘴巴,只聽不說。

    “靜兒,祖母看你是被晦星給迷了心魂。”區太夫人說得煞有其事,“從今天起,你給我離她遠一點,免得被她的晦氣所傷,還將晦氣帶進區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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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發表於 2017-10-10 00:23:53 |只看該作者
第3章(2)

    祖母對夏就贏毫無根據的指控及偏見讓區得靜啼笑皆非也莫可奈何,但祖母年事已高,他也不願氣她、逆她,幹是三言兩語敷衍過去,草草結束這場無意義也不會有結果的爭論。

    只要一想到區得靜緊抱住她,用身體替她擋住推車的那一幕,夏就贏就覺得呼吸不順暢,腦袋有些暈眩,胸口熱得像要爆炸了似的。

    她從來不曾這樣過,可是打從他對珠花伸出援手,從他抱起桑兒小小的身軀,溫柔的將她放進他的馬車裡,從他用那種看來冷淡卻隱隱蘊含著深意的眼神看著她時,她對他的感覺就越來越不同了。

    她知道區家一定能也一定會找到最好的大夫為他治療腰傷,可是她卻無法什麼都不做。她從來不曾如此急切的想看到某個人,可是現在,她體內的每個細胞每分每秒都在呐喊著他的名字。

    她知道區家的人絕對不會讓她進到府裡探望受傷的區得靜,可即使如此,她還是要試試。

    夏就贏打聽到一位專治跌打損傷的武師有家傳秘方的放筋油,有助活血化瘀,修筋護骨,於是她立刻去找了那位武師,跟他買了一小瓶的藥油。

    而後她來到區府門外求見,果然不得其門而入。

    “姑娘,你走吧!”家丁說道:“太夫人吩咐下來,絕對不能讓你踏進區府一步。”

    “我只是想看看區爺好不好,並跟他道謝,你不能再幫我說說情嗎?”她低聲下氣的求道。

    家丁面有難色,“姑娘,我也只是個卑微的下人,哪能在太夫人面前說上話,你就別為難我了。”

    “這……”夏就贏其實也能體諒家丁的有心無力,“要不,你幫我把這瓶藥油交給區爺?”她從腰間取出她買的藥油遞了過去。家丁立刻將雙手背到身後,連聲道:“不不不,你別害我啊,要是太夫人知道我幫你轉交這個給爺,我可是要倒大楣的。”

    “小哥,不能偷偷的幫我一下嗎?”

    她苦苦哀求道。

    家丁用力搖著頭,“姑娘,你行行好,饒了我吧。”

    見對方如此怕事,夏就贏也不好勉強,她將藥油收妥,垂頭喪氣地道:“那……若是你見著了區爺,請跟他說我來過。”

    家丁點點頭,“這忙我倒是能幫。”

    “有勞了。”她彎腰鞠躬道了聲謝,旋身沿著區府的高牆邊離開。

    走著走著,她聽到前方不遠處有人在叫她——

    “贏兒姑娘!贏兒姑娘。”

    那是道刻意壓低的女人嗓聲,而且聽起來有點緊張。

    夏就贏抬頭一看,前方高牆轉角處探出一顆頭來,是珠花。

    珠花向她招招手,示意她走快一點。

    夏就贏連忙小跑步過去,“珠花姊,怎麼是你?”

    “你不是想見區爺嗎?”珠花不安的不時四處張望,“快跟我來。”說完,她轉身就走。

    “咦?”夏就贏先是一愣,隨即立刻跟上。

    沿著高牆,她們來到區府東側的一道小門,珠花推開門板,領著她進到府裡,小心翼翼帶著她穿過一座幽靜的庭院,經過兩道月洞門,步上回廊,幾番曲折蜿蜒,終於來到靜軒前。

    “這兒是區爺的院落,平時沒什麼人出入。”珠花說話的同時還在不斷地張望,“你快進去,稍晚我再來帶你出府。”

    “謝謝你,珠花姊。”夏就贏道了謝,快速鈷了進去。

    庭院種了一棵桐樹,枝葉茂盛,底下有一張石桌跟幾張石椅,桌上還擺了一盤棋,徐風習習,樹葉發出沙沙聲響,更顯得午後時光靜謐悠閒。

    可惜她沒有時間欣賞及感受,她加快腳步穿過庭院進到花廳。

    她怯怯地喊了一聲,“區爺?”

    “誰?”區得靜問道。

    她循著聲音來源,左轉跨過兩道門,這裡是一處夾間,看來是沐浴用的,再穿過一扇門,入目的是一面繪著花鳥、十分風雅的屏風,屏風後是兩道從天花板垂降而下的簾幕,穿過簾幕便是區得靜的臥房。

    此時,區得靜光著上身,背著她側臥著。

    夏就贏的腳步猛地一頓,說來她又不是第一次看見男人光著上身,不管是老的少的、活的死的,她看得可多了,既然如此,她又為何臉頰漲紅、心跳加速?她本來想轉身,可是他背部精實美好的線條竟讓她看得癡了。

    區得靜不好翻身,卻知道有人進來,又問了一聲:“誰?”

    “我。”夏就贏怯怯地道。

    聽見她的聲音,他心頭一震,“夏就贏?”

    “是的。”她回道。

    區得靜急著想翻身,但礙於腰傷,實在不好施力。

    見狀,夏就贏想也不想的上前,“要我幫忙嗎?”

    “先把上衣給我。”他說。

    “喔。”她的大眼掃了一下,看見他的上衣就擱在一旁,立刻抓起往他身上隨便一搭,“我扶你起來。”說完,她小心又使勁的將他扶起。

    區得靜坐起身,兩手穿過衣袖,再簡單的將衣帶往側邊一綁,“方才上藥,所以衣衫不整,見笑了。”

    “哪兒的話,是我冒冒失失的闖進來。”夏就贏尷尬一笑,隨即擔心地道:“看來你傷得不輕。”

    他慢慢的轉過身,兩腳平放下地,坐在床沿。

    看著她,他臉上有著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喜悅。“大夫說無礙,只是需要時間休養……你是怎麼進來的?”

    “是珠花姊偷偷帶我進來的。”她從腰間取出那瓶藥油,“我給你帶了藥油,是位專治跌打損傷的武師家傳的秘方,聽說衙門的官差也都用他的藥治傷。”

    區得靜的唇角不明顯的一揚,“我知道,高大夫也給我帶了一瓶來。”

    聞言,夏就贏不自覺蹙起眉頭,局促一笑,“看來是我多事了。”說完,她就想把那瓶藥油再塞回腰間。

    “拿來。”他朝她伸出了手。

    她愣住了,遲遲沒有動作。

    區得靜催促道:“給我。”

    夏就贏把藥油交到他手上的同時,呐呐地問道:“你不是已經有了嗎?”

    “有是有,但你給的跟大夫給的不一樣。”他將藥油緊緊握在大大的手心裡。

    一樣的藥油,只因為是她給的,對他來說就有不一樣的意義,甚至是不一樣的療效嗎?

    他說得如此輕描淡寫、若無其事,可她卻感到胸腔裡似乎有幾百隻鳥兒同時振翅,心湖也跟著蕩出連圈的漣漪,她無法控制的羞紅了臉,倒抽一口氣,“還、還不都是藥油嗎?哪有什麼不一樣?”

    覷著她漲紅的小臉和不知所措的神情,再聽著她那微微顫抖的聲音,區得靜哪裡不知道她此刻的悸動,忍不住想再多逗弄她一番。

    “當然不一樣,你這是小瓶的,用得比較快,大夫給的是大瓶的,可以用很久。”

    聽完他的說明,夏就贏突然覺得腦袋一片空白,表情木然,過了一會兒,她羞惱的微微板起臉。

    看著她千變萬化的表情,區得靜差點忍不住笑了。

    “我看區爺也沒什麼事,我就不打擾你休息了。”她覺得好丟臉,剛才她一個人在心花怒放個什麼勁啊!

    見她似乎真的生氣了,他馬上討饒,“別氣,我鬧你的。”

    此話一出,他的心猛地一震,即使是跟他感情和睦的廖秋霜,他也不曾如此逗鬧過她,可他不會說他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不對勁,因為……他知道。

    從沒有人像她這般,光是站在他面前就能教他心情飛揚,大家都說她晦氣,可他卻覺得沒有人比她更恣意奔放。

    “夏就贏,”他深深的注視著她,“你真是個特別的姑娘。”

    迎上他深沉卻熾熱的目光,再聽見他說這句話,夏就贏整個人像被釘住一般,她木頭似的直挺挺站著不動,兩隻眼睛發直的看著他。

    比起“你真是個美麗的姑娘”,“特別”更像是恭維,而她,非常喜歡。“我剛才是鬧你的,謝謝你特地帶來藥油,你的心意我收下了。”

    這時,外面突然傳來聲音——“靜兒,祖母來看你了。”

    夏就贏一臉驚慌的看向區得靜,壓低聲音道:“不好了,怎麼辦?”她四下張望,忖著能躲在哪裡。

    區得靜氣定神閑,泰然自若,“不用躲,就在那兒站著吧。”

    她難掩錯愕的瞅著他,“我是珠花姊帶進來的,要是區太夫人追究起來,那……”

    她可是偷偷摸摸進來的,而且還是區太夫人千叮萬囑絕不能讓她進府的晦星,如今區太夫人夾了,他居然說她不用躲?要是區太夫人等會兒見到她,引起什麼“腥風血雨”,他要負責嗎?

    “你不說,我不說,又有誰知道是珠花帶你進來的?”他隨手確定著自己的上衣已穿妥,並將前襟又攏了攏,接著他看向她,勾起一抹笑意,放心,有我在。

    啊,又是一句讓人怦然心動的話語,只不過夏就贏還來不及陶醉,區太夫人便進來了……

    區太夫人原是掛著滿臉笑意踏進孫子的臥房,可當她發現房裡有一名面生的姑娘時,笑意頓時一斂。“你是誰?”

    區府就算多養一條狗也都要經過她的同意,更別說是多一個人了,況且府裡上上下下沒有一個人是她不知道、沒見過的,可眼前這個姑娘,她沒見過就罷了,居然還出現在孫子的臥房裡。

    “我……”夏就贏看向區得靜,露出“快救我”的表情。

    區得靜神情泰然地回道:“祖母,她是夏就贏夏姑娘。”

    他話音一落,夏就贏彷佛能聽見電視劇裡每回發生什麼大事時所配的“登愣”音效。

    “你……你說什麼?!”區太夫人又驚又怒的指著夏就贏,質問著孫子,“你說她是那個晦星?她……她怎麼會在這裡?她又是怎麼進來的?”

    “祖母,是我讓她進來的。”他說。

    區太夫人更加驚怒,“就是她害你受傷的,你怎麼還讓她進到府裡,還進到你房裡?”

    “祖母,我只是做了一個男人該做的事情,她沒害我。”

    夏就贏不知所措的站在一旁,她不知道該說什麼,這樣的場面實在太尷尬了。

    只要她躲著,等區太夫人離開,一切不就沒事了嗎?明明有這麼好的選項,他為什麼偏偏選了一個最糟的?他到底在想什麼?他是故意為之嗎?

    “她是個晦氣的女人,家裡做的也是晦氣的行當,大家對他們避之唯恐不及,你竟還將她請進門?你……你真是氣死我了!”區太夫人罵道。

    “祖母,夏姑娘是我的客人。”

    “什麼客人?”區太夫人氣憤又忌諱的瞪著夏就贏,“這種晦星不是區府的客人!”

    像區太夫人這種遠古時代的傳統女人,夏就贏很明白無法奢望她有什麼開明的腦袋,她家是治喪的,之前她又來要求她到郭、葉兩人靈前致意,然後她的寶貝孫子為了她受傷,現在她又出現在她寶貝孫子的房裡,她完全可以理解她此到有多麼的焦慮、惶恐及憤怒。

    不過即使是這樣,她好歹是區家的當家主母,該有的氣度還是要有,況且她是出身書香門第的貴夫人,地位如此崇高,說話應該文雅一點。

    雖然她氣得滿臉通紅,但夏就贏覺得自己還是有必要為自己澄清一下。

    “區太夫人,我不是什麼晦氣的女人,夏家做的也不是什麼晦氣的行當。”她的神情有點嚴肅,但語氣是客氣和緩的。

    區太夫人身邊向來全是一些她說什麼便是什麼的人,包括她的媳婦、女兒、女婿及外孫子女,他們從來不敢在她跟前有任何意見,更甭提在她大發雷霆時插話或是反駁,這個丫頭太不知天高地厚,也太沒有家教了。

    “夏家治喪,接觸的都是死人,還說不是晦氣的行當?”

    “區太夫人,您錯了,治喪是積德,是一種福氣。”夏就贏是真心這麼認為。

    區太夫人像是被雷打到似的,整個人跳了起來,“治喪是什麼福氣?你幾時見過家裡治喪,家裡人歡天喜地的?”

    “是人都會死。”夏就贏緩緩地道:“夏家做的就是好好送這些人最後一程,然後給予喪家安慰,讓他們因為失去至親而悲傷的心能稍感寬慰,這是好事。”

    “你簡直強詞奪理,你——”區太夫人轉而看向孫子,想叫他立刻將這個丫頭趕出去,卻見他好整以暇的坐在那兒,唇角甚至掛著一抹不明顯的笑意,就像在欣賞一出好戲。

    “區太夫人,”夏就贏決定給這位老太太灌輸一些正確的生死觀,“天地萬物,有生有死,這不是突然,而是必然。”

    區太夫人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一時間說不出話來。“人打從一出生就註定了終會一死,死並不可怕,事實上,人們根本不知道死亡哪一天會到來,與其害怕它、忌諱它,不如面對它、接受它,然後善用我們在世的每一天,活得快樂、活得精彩,也活得有意義。”

    看見她一臉正經八百,又說著這些讓人無法反駁的話,區太夫人氣惱得渾身發抖。

    區得靜走南闖北十多年了,可從沒見過像她這樣的姑娘,她整個人像在發光似的,教他無法移開自己近乎膜拜的目光。

    對於祖母的一些想法和做為,其實他並不是很認同,但礙于對祖母的尊敬及憐惜,他總是無法把話說得太重,方才見夏就贏開口,他心裡只有一個想法,他知道這個勇敢得讓人覺得不可思議的姑娘能給袓母那冥頑不靈的腦袋一點衝擊。

    果然不出他所料,夏就贏辦到了。

    “我知道大家都忌諱我是從陰曹地府回來的女人,他們害怕厭憎,覺得我是不祥的,就連我爹都這麼覺得。”夏就贏雖然這麼說,但她的臉上沒有一絲埋怨、悲傷或憤怒,語氣也相當平靜,“區太夫人,如果您重要的人能在您以為失去他的時候又重新回到您身邊,您還會覺得他晦氣、邪門嗎?”

    區太夫人心頭一震,腦海裡頓時出現了丈去跟兒子的身影。

    她四十歲守寡,五十五歲喪子,喪子對她來說著實是撕心裂肺的痛,她不止一次想著,如果兒子能活過來,她就連拿自己的命去換都願意。

    是的,沒錯,同樣的事情發生在她身上,她不會覺得複生的兒子邪門晦氣,她會謝天謝地,會……

    不行,如今的她不能再失去孫子,孫子是區家唯一的命脈,她得守護他,不讓任何人對他造成傷害。

    夏就贏直視著神情凝重、眉心微微跳動的區太夫人,又道:“區太夫人,我從地府裡回到人間,想必是老天爺希望我能做更多的事,幫助更多的人。”

    她的生命在二十一世紀結朿,卻回到了古代重新開始,她相信這是老天爺的美好安排,而她欣然接受。

    “我不認為我是晦氣的女人,而是充滿福報的女人,而我治喪,便是要將我所擁有的福報分享給更多的人。”

    她的這番話就像暮鼓晨鐘般敲醒了區太夫人,她深受震撼,卻頑強抗拒著不表現出來,她怒目一瞪,“別再說些蠱惑人的話,我不是靜兒,不會被你所惑。”說罷,她朝外頭大喊道:“來人!”

    話音一落,一名家丁及兩名奴婢急急忙忙胃進來。

    “太夫人有什麼吩咐?”

    “快把這個晦氣的女人趕出去!”區太夫人怒喝道。

    “是。”三名下人答應一聲,便要上前。

    “不用!”夏就贏挑挑眉頭,抬高下巴,驕傲得像只打了勝仗的孔雀,“我自己出去,不用送了。”說完,她抬頭挺胸邁開大步,一陣風似的消失在眾人眼前。

    房裡恢復一片靜寂,每個人都像被施了定身咒似的,不動不語。

    突地,一陣爽朗的大笑聲劃開了靜寂,將大家的神魂都驚醒並拉了回來。

    區太夫人跟三名下人看著正哈哈大笑個不停的區得靜,都露出震驚又難以置信的表情。

    區得靜笑了,而且是如此狂放的大笑。

    這邪門的程度,比之夏就贏復活,可說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因為他們從不曾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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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發表於 2017-10-10 00:24:08 |只看該作者
第4章(1)

    夏就贏人還在自家大門外,就聽到廳裡傳來男人兇惡的罵聲,還有黃娘的驚叫哭泣聲,她趕緊撩起裙擺沖了進去。

    三個兇神惡煞的男人砸毀了家中物品,黃娘護著倒在地上流著鼻血、嘴角破皮的夏全贏,一臉恐懼,泣不成聲。

    “嗯!你們做什麼?”夏就贏大喝一聲,擋在三個男人面前。

    “總算有個能作主的回來了。”為首的男人哼笑一聲,抖出一張夏長壽簽名的借據,“你爹前前後後加起來已經欠了我們聚財賭坊二十兩了,他要是再不還錢,我們就把你們拿去賣掉抵債。”

    “錢是他欠的,你們要賣就賣他吧。”夏就贏回道。

    “你胡說什麼,他能賣什麼錢?!”

    “既然知道他不值錢,你們還借他錢賭博?!”她直視著對方,亳不畏懼。

    “臭丫頭,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嗎?”男人說完,作勢要打她。

    夏就贏冷冷的直視著他,眼睛眨都沒眨一下,“棺材我見多了,還躺過。”

    男人一震,“你——”

    “我告訴你,我現在就算把家翻個底朝天也湊不到那麼多銀子,我爹欠的債,我還,但你們得給我點時間。”

    男人惡聲惡氣地問道:“多久?”

    “不知道,我有銀子了就會還。”

    “咱們兄弟三人今天是不可能空手而回的。”男人的態度很強硬。

    夏就贏從腰間的荷包裡取出僅有的四兩銀子,“我手邊就只有這麼多。”她正要把銀子交給男人,卻突然想到夏全贏受傷了,又道:“慢著。”她扣下一兩銀子。

    “你這是做什麼?”男人怒視著她。

    她哼了一聲,“你們打傷我弟弟,難道不該付醫藥費?”說完,她將三兩銀子交給他,“要不要隨你!”

    男人見她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頓時也沒了平常囂張粗暴的氣焰,再說,三兩總比一文錢都沒有強多了,他還是收下了,但撂點狠話還是必須的,“我告訴你……”

    “不,我告訴你,”夏就贏神情冷肅地打斷道:“從今爾後,我爹與夏家無關,日後他再欠你們賭債,都與我夏家無關,你們要是敢再來騷擾,我就報官。”

    “你這不知死活的丫頭,是在威脅我嗎?”

    “死跟活我都試過了,不知死活的是你。”夏就贏手指著大門,“立刻走,不然我可不客氣了。”

    三人互覷一眼,像是有了默契。

    “你若不還錢,我們還會再來的。”

    為首的男人撂完狠話,和另外兩人轉身離開。

    夏就贏轉身扶起黃娘和夏全贏,“娘、全贏,別怕,有我在,他們不敢亂來。”

    “贏兒……”黃娘驚魂未定,眼淚依然流個不停。

    原本躲在房裡的夏長壽出來了,從柱子後方探頭探腦的,“他們走了?”

    夏就贏一股火直往頭頂竄,她幾個大步來到他面前,兩隻眼睛噴火似的直瞪著他。

    迎上她憤怒的目光,夏長壽虛張聲勢地道:“死丫頭,你、你這是想做什麼?要反了嗎?”

    “從今天開始,我不會再叫你一聲爹,你如果想安安穩穩的過日子,最好不要再踏進賭坊半步。”她威脅道:“要是你再賭,我會親手把你的兩隻手給剁了,然後幫它們治喪!”

    夏長壽又驚又氣,“你說什麼?你這個不孝女!”

    “我說到做到。”夏就贏的目光和聲音同樣冷例,“不信,走著睢!”

    翌日,夏就贏寫了十幾張大字報到城裡大大小小的賭坊張貼,內容是這樣的——

    從今往後,夏長壽的賭債都以紙元寶、紙蓮花、紙紮金童玉女、紙紮房子、紙紮馬及紙紮馬車等往生者所用的物品相抵,若不想收到這些抵押品,務必將長壽列為拒絕往來戶。

    此招湊效,從此賭坊見了夏長壽就跟見了瘟神一樣,死命擋著他。

    沒過幾天,茶樓帳房曾倍明來到區府,將帳本呈給區得靜過目,他知道區得靜是為了保護夏就贏才會受了腰傷,便隨口提起她的驚世之舉。

    區得靜聽了,先是訝異,然後忍不住勾起嘴角,“真有此事?”

    曾倍明點點頭,“千真萬確,夏長壽現在哪家賭坊都進不去,聽說前不久發財賭坊的人去夏家討債,還讓夏家姑娘趕跑了。”

    “呵。”區得靜又呵笑一聲,“真是個有意思的女人。”

    曾倍明是明眼人,區得靜向來是個善於隱藏情緒的商人,可是一提到夏就贏卻藏不住眉眼之間隱隱閃著光亮的情火,更別說還笑了。

    睇出他的心思,曾倍明也想起一些關於夏就贏跟邵三德的傳聞,基於好意,他提醒道:“夏姑娘確實是個奇女子,儘管發生過死後還魂複生那種事,還是有男人心儀于她,聽說夏姑娘跟金壽棺材店的小老闆邵三德曾經走得很近,邵三德還說要娶她為平妻。”

    聽聞此事,區得靜心頭一揪。走得很近?這是什麼意思?難道她跟邵三德之間有什麼情愫?

    “話說回來,他們一家治喪,一家賣棺材,確實很匹配。”曾倍明又道。

    區得靜壓不下那有點懊惱的情緒,神情一冷,“還有其他事嗎?”

    曾倍明覷見他眼底的怒火,心頭一顫,“沒事了。”

    “沒事就回茶樓吧。”他說。

    “是。”曾倍明連多說一句話都不敢,速速遏了出去。

    腰傷才剛痊癒,區得靜就等不及去夏家找夏就贏。

    當曾倍明告訴他她和邵三德的事情後,他的心就一直無法平靜,有時甚至會其名其妙感到焦躁,還莫名其妙的發脾氣。

    他從商多年,遇事總能冷靜自持,臨危不亂,可她的事卻讓他慌亂得像是個心浮氣躁的毛頭小子。

    他來到夏家時大門是敞開的,他站在門口便能看到夏就贏坐在院子裡的方桌前,全神貫注的做著紙紮宅子。

    她專注的神情教他看得出神,呆站在原地,動也不動。

    夏就贏不經意抬起頭,就看到他站在門口,她驚疑地道:“區爺,你怎麼來了?你的腰傷痊癒了?”

    聞聲,區得靜猛地拉回心神,深呼吸了一口氣,不讓她發現他的心跳是如此急促,呼吸是這般紊亂。

    “好得差不多了。”他邊說邊走了進去,“我今天是來向你道謝的,謝謝你給我送去的藥油。”

    她停下手邊的工作,起身迎上前,“怎會是你謝我,該是我謝你才對,要不是你,搞不好我現在還躺在床上呢。”

    區得靜唇角一勾,“你這麼纖細,怕是要躺上半年吧。”

    “或許喔。”夏就贏微微一笑,“要是我得休養那麼久,一家人恐怕要喝西北風了。”

    他走近桌旁,看著她製作的紙紮屋,不禁眼睛一亮,“好精細的手工,這些家什全都做得唯妙唯肖……”

    “這是燒化給往生者的,希望他們在另一個世界也能安居。”她笑看著他解釋道:“我也糊了一間給湖娘和青陽,雖然不是什麼豪華宅邸,但也夠他們在另一個世界生活了。”

    聽她提起這兩人,區得靜的眼底透出一抹歉疚。“你曾說過治喪不全是為了往生者,更是為了撫慰活著的人,你為他們做這些,無非也是希望我們這些活著的人都感到心安理得吧?”

    “這些東西只不過是活著的人的投射,誰都不知道死後的世界究竟是什麼模樣,需要房子嗎?需要食物嗎?需要錢或衣服嗎?”夏就贏看著正在製作的紙紮屋,恬靜一笑,“我們只是希望在現世裡所擁有的,往生的至親朋友也能得到。”

    “嗯。”她那恬靜溫柔的神情讓他浮躁多時的情緒瞬間沉澱下來。“我也想替我祖父、爹、亡妻蓋座宅子,你接嗎?”

    “接,當然接。”她馬上露出一副見錢眼開的逗趣表情,“有錢賺,哪可能不接?你有什麼特別的要求嗎?”

    “沒有。”他定定地注視著她,“你作主便行,我先付你訂金十兩,其餘的完成再給,行嗎?”

    “行。”夏就贏一口答應,“給我一個月的時閣,我絕對不會讓你失望的。”

    就在他們談定之際,邵三德來了。

    他看到區得靜居然也在這兒,先是一怔,然後是滿心的不悅。

    區得靜為了救夏就贏而受了傷的事早在城裡傳開了,非親非故又無緣無故,誰會拿自己的命去救個不相干的人?再說,區得靜的身分何等矜貴?怎能有任何差池,這樣的他竟然用自己的身子為她擋了滿載貨物的推車,同樣是男人,他知道這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區得靜對她有意思。

    也就是說,區得靜這是要和他搶女人了,要他怎能不對區得靜產生敵意?

    “區爺,你怎麼在這裡?!”邵三德誇張的提高了聲音,“難道府上有人……”

    夏就贏不等他說完,沒好氣地回敬他一記悶棍,“你也來這裡,難不成你家也死人?”

    “呸呸呸!”邵三德又驚又惱,“贏兒姑娘,你幹麼咒我家死人?”

    “那你幹麼咒別人家死人?”她板起臉道:“再說,誰家不死人?人都不死,你家棺材難道自己躺?”

    “你、你……”邵三德激動得滿臉漲紅,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看著她對待邵三德的態度,區得靜有點訝異,曾倍明說邵三德跟她走得很近,還想娶她當平妻,按理說若他們有這麼一層關係,就算不是互有情愫,也至少是互有默契的。

    可是她看著邵三德的眸光沒有絲亳感情,她甚至還為了他毫不客氣的教訓了邵三德。

    突然之間,之前壓在心頭的陰霾一掃而空,所有的浮躁焦慮也跟著消失無蹤,看著她,他笑了。

    這回,他不再不自覺,而是清清楚楚的知道自己因為她而笑了。

    一個月後,區得靜再來到夏家,夏就贏如期做好了紙紮屋。

    她製作的這座紙宅邸是由五個院落組合而成,有廳堂、有書齋、有涼亭樓臺跟花園,一磚一瓦都真實得令人讚歎。

    她還在裡面做了許多僕婢隨從,更有馬車及轎子,彷佛真能放些小人住進這紙宅邸裡過上舒心的日子。

    他驚奇得說不出話來,細細欣賞著這座紙宅邨的每個角落。

    突然,區得靜發視其中一個房間裡糊了精細的木馬、布偶跟各式童玩,還有小床及漂殼的小桌椅。

    他愣了一下,內心突然一陣激動,他轉頭看著她,“這是……”

    “是給你的孩子住的。”夏就贏說道:“雖然不知道男孩還是女孩,但我相信你的妻子一定把孩子照顧得很好。”

    她的這番話暖了他的心,他不自覺倒抽了一口氣,眼眶竟一陣濕熱。

    “我聽說了你的事……”她眼底蘊藏著憐憫。

    區得靜自嘲道:“關於我克妻的事!”“不。”夏就贏神情嚴肅的瞅著他,慎重地道:“我一點都不覺得你克妻。”

    他疑惑的看著她,“你該知道我的兩任妻子都過世了。”

    “我知道,你的第一任妻子是難產而死,孩子也沒保住,第二任妻子是墜馬身亡。”

    “就連那個還沒過門的也死了。”

    夏就贏搖搖頭,“那都不是你的錯,也不是因為你,女人生產本來就是一個生死關,這只能說你妻子的運氣不好,至於你的第二任妻子,那就更是不可預知的意外了。”

    區得靜垂下眼,表情沉凝,“秋霜跟孩子的死對我是個打擊,我滿心歡喜的和她等著迎接孩子的到來,卻沒想到同時失去了他們。”

    “區爺,”她深深凝視著他,“我也曾經失去重要的人。”

    她說的是前世在她十五歲那年病逝的母親。

    “當時我覺得好傷心、好憤怒,我甚至詛咒上天,因為它奪走了我最重要的人。”說到這裡,她的眼眶微現淚光,“可是慢慢地,我發現上天的每個安排都是有道理的,也許我們現在不能理解,甚至無法諒解,但失去的不會回來,發生過的也不會消失,我們只能去接受,井帶著對他的思念繼續生活下去。”

    她的話深深觸動了他的心,他不知道該怎麼形容此刻的激動扣悸動,彷佛是春天到來,冰封的大地慢慢孕育出生機,又像是乾涸已久的河道慢慢注入了活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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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發表於 2017-10-10 00:24:23 |只看該作者
第4章(2)

    “你……喜歡你的妻子嗎?”夏就贏不曉得自己怎麼會突然這麼問,又有點擔心聽到他說他無法忘懷他的妻子。

    區得靜頓了一下,坦白道:“她們都是祖母為我作主而娶的妻子,我對她們沒有好惡,但我與第一任妻子相處融洽,與第二任則是生疏冷淡。”

    “區爺是區家單傳,區太夫人一定急著要你娶妻生子吧?”

    “當然。”他蹙眉苦笑,“不過鬧出之前那件事後,她應該會安分一陣子吧。

    “區太夫人恐怕還沒死心。”

    “她當然不會輕易放棄。”區得靜笑歎一聲,接著語帶玩笑,卻又有幾分認真地道:“但說不定我真有克妻命,肯定得找個命硬的姑娘。”

    夏就贏不以為然地道:“生命本是無常,無常才是正常,我真的不相信什麼克妻之說“你不怕嗎?”他突然神情一凝,直視著她。

    “怕什麼?”

    “克妻的男人。”

    她自嘲一笑,“我可是從陰曹地府回來的女人,別人才應該怕我吧。”

    區得靜的眼底迸射出熾熱的光,“我不怕。”

    “咦?”迎上他那過分直接又率真的眸光,夏就贏的心一陣狂悸,為了化解這讓她不知所措的尷尬以及不知打哪兒來的羞赧,她話鋒一轉,“我……我們趕快把宅子化給你的親人吧。”

    夏就贏幫一位米商早逝的女兒為了一場喪事,事後米商的妻子作了一個夢,夢中早逝的女兒容光煥發、神情愉悅的前來拜謝雙親,然後隨著菩薩離去。

    米商妻子夢醒之後感到寬慰,慶倖自己接受夏就贏的建議,為女兒辦了一場溫柔、溫暖且溫馨的喪禮。

    米商妻子特地登門致謝,並在無意間說出是區得靜建議他們來找她為女兒治喪的。

    得知此事,夏就贏既驚又喜,她知道區家三代行商,累積了不少人脈,人脈便是金脈,有區得靜的推薦,自然也會為福全葬儀帶來金脈。

    而且米商妻子不小心說溜嘴後顯得十分懊惱,她說區得靜特地交代過叫她不要說是他介紹的。

    許多人幫了別人的忙,總想跟對方討點人情,可區得靜卻如此低調不求回報,光就此事,便可窺見一個人的氣度及品格。

    不知道便罷,如今知道了,她豈能不對他道聲感謝?區府她是進不去的,但區家的茶樓及布莊她卻能自由出入。

    打聽到區得靜每月初一、初十及二十都會去茶樓巡視,夏就贏便提前到茶樓等他。

    她在門口等了約半個時辰,果然看見區得靜的馬車緩緩駛來。

    區得靜一下馬車便看見了她,先是露出驚疑的表情,旋即眼底又透露著藏不住的喜悅。

    “區爺,我、我……”夏就贏走上前,不知怎地竟心跳加速,說話結巴。

    “夏姑娘,什麼風把你吹來了?”區得靜問道。

    “我……”

    她才說了一個字,突然一聲震響,兩人同時望向天際,只見天空罩著一層沉沉的灰幕,空氣中充斥著水氣,看來不多久將會降下一場大雨。

    過了一會兒,夏就贏回過神來,臉頰漲紅發燙,“我……我是來向你道謝的。”

    區得靜微勾起唇,“這次又是為了什麼事?”她怎麼老是在向他道謝?

    “我知道你推薦生意上往來的客戶找福全治喪。”她回道。

    他濃眉一蹙,“還是有人說溜了嘴。”

    “謝謝。”夏就贏彎下腰,深深一鞠躬,“非常感謝。”

    “不足掛齒,我只是給了建議,那也得你辦得好,若是你辦得不夠好,我也不敢搏上自己的信用。”

    他不只謙遜,還給予她肯定,這讓她的心跳得更加厲害了。“不管如何,我還是要……”

    “謝謝你”三個字又被雷聲給吞沒,眼見疾雨將至,她又心慌意亂得厲害,只好急忙向他告辭。

    “不打擾,我先走了。”說罷,像是害怕他發現她臉上的羞色,她一個轉身便邁步跑開。

    緊接著雨滴鋪天蓋地而來,只一會兒功夫,豆大的雨點便落了下來。

    區得靜迅速自馬車上取下一把油紙傘,大步追了上去。

    前方不遠處,夏就贏雙手掩著頭,在雨中小跑步前進。

    “夏姑娘!”他一邊喊著,一邊加快腳步。

    她聽到聲音回過頭,沒注意到從一旁急駛過來的馬車,眼見她就要被馬車撞到,他一個箭步上前,伸出勁臂一把將她扯進懷裡,車輪滾動,帶起地上一灘水,漉了兩人一身。

    夏就贏貼著他的胸膛,聽不見雨聲,聽不見路上的吵雜聲,路邊店家跟客人說話呼喝的聲音也都被隔絕在她的意識之外,她只聽得到兩人震耳欲聾的心跳聲。

    她急速的抽著氣,有種快要不能呼吸的感覺,這陣子每當靠近他,甚至只要想到他,她就暈得厲害。

    完了完了,她鐵定是對他起了不該有的念頭“你沒事吧?”區得靜緊緊撐著傘,張開的傘面就罩在她頭頂上。

    夏就贏抬起頭,臉頰熱燙得像火在燒。“沒……沒事。”

    看著她漲紅的小臉還有羞澀的神情,他的心一陣緊縮,再沒有任何一刻像現下這般清楚的讓他知道,他對她動了心。

    “我送你,回去。”也低聲道。

    “不、不用麻煩了。”

    “不麻煩。”區得靜溫柔地瞅著他,“淋了雨,生了病,你怎麼做事?”

    “我……”

    夏就贏才開口,他已握著她纖細的手臂將她帶著往前走,他並沒有帶她坐上馬車,只因他私心想再跟她相處得久一點,而她也沒有心思多想這其中的古怪。

    儘管下雨,又只有一把傘,但因為在大庭廣眾之下,她還是跟他保持了一些世俗眼光所能接受的距離,可雨滴沒有一滴落在她身上,因為全都打在他身上了。

    一路上,平常總是有說不完的話的她,因為心慌意亂無法目語,他們安安靜靜的步行雨中,朝著夏家的方向而去。

    這雨來得快又急,洗滌了混沌大地,也洗淨了他們的心,此時此刻,他們的心都透澈了,他們明明白白的意識到,也確定了自己對對方的情愫。

    將她安全送到家後,區得靜沒有久留,只簡單叮嚀她要好好照顧身子便離開了,她則是彷佛失神般的進到屋裡。

    黃娘在廳裡就瞥見區得靜送女兒回來,她馬上迎上前問道:“區爺送你回來的夏就贏這才回過神來,隨口應道:“嗯,因為……下雨。”

    黃娘眼底閃過一抹黯光,“贏兒,區爺是不是對你有意?”

    夏就贏俏臉一熱,急忙否認,“娘,別胡說。”

    “娘這是有憑有據。”黃娘說道:“瞧瞧他上次為了保護你而受傷,個把月才痊癒,後來還請你糊紙宅邸,又給咱們拉來生意,你說,一個男人若對一個女人無意,他哪來的心思做這些?”

    他所做的,點點滴滴都在夏就贏的心中,但即使心裡有那些想法及猜測,只要一想到自己的身分家世跟他有著雲泥之別,她又忍不住有些小小失落。

    她在區太夫人的眼中是個晦氣邪門的掃把星,就算她入得了他的眼,也過不了他祖母那一關,想成為他的第三任妻子、他區家的媳婦,那簡直是……

    咦?她怎麼會有這種妄想?老天,她可能淋了雨,腦袋進了水了。

    福全葬儀在夏就贏的用心經營下,獲得極佳的口碑,許多人都說讓她治喪後,死去的家人或故友入夢,說他們去了很好的地方,請在世的親朋好友不必掛心。

    此事一傳十、十傳百,一些富賈仕紳都登門請她治喪。

    這日,夏就贏陪同喪家鄭府夫人到城南的通法寺安奉鄭家老爺的牌位,才要離開便碰上區太夫人,適逢區太老爺三十年忌,她到通法寺為亡夫祈求冥福。

    鄭府跟區府是舊識,區太夫人也知道前不久鄭家老爺過世的消息,但她鮮少出門,前陣子又常常感到疲憊,因而未到鄭家致意,如今見夏就贏跟鄭夫人走在一起,自然猜到為鄭家治喪的就是福全葬儀。

    “太夫人,近來可好?!”鄭夫人跟趙淨玉同輩,見著區太夫人立刻行了個周全的禮。

    “托你的福。”區太夫人故意對夏就贏視而不見,“真是抱歉,前些日子我身體不適,未到府上致意,老骨頭,不濟事了。”

    “太夫人千萬別這麼說,真是折煞晚輩了。”喪夫不久的鄭夫人雖然難掩悲傷,但看來氣色不壞,“太夫人的身子現在可好些了吧?”

    區太夫人微微頷首,“是,好多了,前陣子可能有晦星入戶,區家上下有一堆人身體不適。”

    夏就贏一聽,不自覺的皺起秀眉,她不笨,當然聽出區太夫人所指的晦星便是她。

    “你與當家的鶼鰈情深,如今他先行一步,你肯定心裡難受痛苦吧?”區太夫人眼底有著悲憫,“人死不能複生,你要節哀順變,保重身體。”鄭夫人欠身道謝,“謝謝太夫人關心,雖然先夫之死令我神傷,但幸好夏姑娘將先夫的喪事辦得體面莊嚴,也算安慰。”

    “是嗎?”區太夫人挑桃眉,不以為然的瞥了夏就贏一記。

    “沒錯。”鄭夫人感激地道:“前天我夢見了先夫,他笑著……就像從前一樣,雖然一句話都沒說,但我知道他很好……”她眼眶一熱,有些哽咽。

    “鄭夫人……”見她又傷感淚下,夏就贏眼中有著悲憫。

    鄭夫人笑看著她,“我沒事……”她取出手絹輕壓眼尾的淚珠,接著她看向區太夫人,“太夫人,說起來我也要感謝區當家……要不是他給我提議,我也沒想到要找夏姑娘幫先夫治喪。”

    聞言,區太夫人心頭一震。

    是她孫兒牽的線?她以為上次趕走夏就贏後他們就沒再接觸,沒想到他竟還幫她介紹客人上門?他們倆現在究竟發展到什麼程度了?

    忖著,她越發焦慮及懊惱,突地,她心生一計——“說到靜兒,”區太夫人深深一笑,神情偷悅,“秋節過後,他就要迎娶葛城石家的三小姐了。”

    聽她這麼說,鄭夫人一臉驚訝,而夏就贏不但驚訝,還覺得胸口像被一塊大石擊中般,瞬間痛得她喘不過氣來。

    “太夫人,此事當真?!”鄭夫人驚疑的問道。

    “當然。”區太夫人笑歎,“靜兒都要三十了,還能拖拖拉拉的嗎?石家三小姐年方十八,正是含苞待放之時,她知書識禮,不像一些粗野丫頭毫無教養。”

    這話,她自然又是沖著夏就贏而來。

    夏就贏已經不在乎她說什麼或給她幾把刀了,此時此刻,她的腦袋空白,胸腔裡的空氣也像被抽光了似的。

    “靜兒早前見過石三小姐,十分滿意。”區太夫人握住了鄭夫人的手輕拍兩下,又把手收了回來,“到時你可別忘了來熱鬧熱鬧。”

    鄭夫人眉心一蹙,“我還是新寡,恐怕不方便……”

    “那倒是。”區太夫人說得一臉可惜。

    夏就贏兩眼放空的杵在一旁,一陣暈眩。

    這次,不是讓她感到興奮愉快的暈眩,而是震驚、失落、沮喪,然後帶著一點點隱隱憤怒的暈眩。

    他要成親了,就在秋節之後?!那麼他對她的那些好,他看著她的那種眼神,他對她說的那些話,又算什麼?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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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4-19 15: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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