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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慕冰至

[都市言情] 春野櫻 -【紅顏送行者(長女就是狂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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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10 00:27:27 |顯示全部樓層
第10章(1)

    周适才回到府中,得知區太夫人已將女兒許配給費東鵬,且將擇吉日提親迎娶,感到懊惱不已。

    可是在區太夫人跟前,他不只不敢多言,更不敢表現出不悅。

    幾日後,費家上門指親,周慕曦的婚事就在區太夫人的主導下定了下來。

    這晚,周适才實在是氣悶壞了,正想出府找柯霸吐吐苦水時,途經花園,聽見園中涼亭傳來女兒跟夏就贏說話的聲音——“慕曦,現在你的心可以安定下來,不再害怕了吧?”夏就贏愉快地問道。

    “表嫂,這都要感謝你,你是我跟費郎的恩人。”周慕曦感激地道:“要不是你跟表哥請費家速速來提親,恐怕已讓柯霸搶先一步。”

    “什麼恩人不恩人,能教有情人終成眷屬是功德一件,而且嚴格說來,是你成就了我這件功德,論理,我才要謝你呢“表嫂,我……我曾經也對你十分忌諱,但你到府裡做客那天,我對你完全改觀,甚至覺得你很好親近周慕曦停頓一下,握著她的手,“表嫂,能有你當我的表嫂,我真是太幸運了。”

    “別說這種話,能成為一家人都是幾百年累積而來的緣分。”夏就贏反握著她的雙手,溫柔一笑,“別忘了,區家是你永遠的娘家,日後嫁去費家受了委屈或是有任何需要,儘管回來,要不去福全找表嫂也行。”

    聽著她這些溫暖的話語,周慕曦感動得眼眶泛淚,“嗯。”

    涼亭裡,夏就贏跟周慕曦聊得情深義重;涼亭外,周适才聽得一肚子怒火,怒不可遏的腹誹著,原來就是你這晦星壞了我的事!

    他本想著讓這晦星嫁給區得靜可以克他,沒想到她進了門卻是來克自己的,好個夏就贏,他一定要好好跟她算這筆帳。

    夏就贏每天忙著福全的活兒,某一天她突然驚覺自己的月事晚了一個多月,她的月事一向準時,再加上近日她總覺得容易疲憊困倦,身子也常常燥熱得難受,她擔心的想著自己是不是病了。

    區太夫人得知,立即差人將高大夫請到府裡為她診脈。

    花廳中,夏就贏乖乖的坐著,區得靜站在一旁,神情有點緊張。

    雖然她總說克妻之說是無稽之談,可平常活蹦亂跳的她突然身體不適,教他實在憂心不已。

    “高大夫,”區太夫人問道:“我這孫媳到底是何處有恙?”

    高大夫神情專注而嚴肅,仔細的為她把著那不明顯的脈象。

    看他時而皺眉,時而點頭,區得靜、區太夫人跟趙淨玉都一臉擔心。

    “大夫,我該不是真的病了吧?!”

    看高大夫半天不說話,一向神經大條的夏就贏也著急了。

    她還要拚事業,怎能病了?

    尚大夫突然眉梢一展,嘴角揚起,枯著鬍子笑了起來。“恭喜太夫人、老夫人跟當家的,夫人這是喜脈。”

    “喜脈?你是說……”區得靜一臉驚喜,“她有孕了?”

    “一點都沒錯。”局大夫點點頭。

    “老天爺啊……”區太夫人太過震驚、太過欣喜,突然一陣暈眩。

    趙淨玉急忙扶著她,笑道:“娘,您冷靜呀。”

    區太夫人緩過氣來,滿臉是笑,“我太高興了,我……我冷靜不了啊!”她起身走向夏就贏,“贏兒,你好生在府裡給我休養著,千萬別再到處跑了,聽見沒“祖母,我是有孕,不是生病。”夏就贏也很開心,“適當的活動對我及孩子都好,不信,您問局大夫。”

    尚大夫點點頭,“太夫人,夫人身休很好,適當的活動確實是好事。”

    “那……那至少在府裡乖乖的待一陣子,等胎象穩定了再說。”區太夫人知道自己攔不住好動的她,也知道孫子一定會由著她,於是退了步。

    區得靜向夏就贏使了個眼色,她馬上點點頭,“祖母,我知道,這陣子我會乖乖養胎的。”

    陽奉陰違,她懂的。

    為了讓老人家放心,她嘴巴上就答應她,免得她擔心生氣,反正老人家又不能二十四小時看著她。

    “淨玉,快……”區太夫人催促道:“快陪我去跟區家的列祖列宗說說這個好消息。”

    “是的,娘。”

    區太夫人讓媳婦攙扶著,急急忙忙去了供奉祖先牌位的香堂。

    看著兩人興高辨烈離去的身影,區得靜跟夏就贏相視一笑,而後兩人讓下人給了高大夫豐厚的診金,送高大夫離開。

    夏就贏有孕這件喜事很快的在區家傳開來,每個人都為他們感到高興,區太夫人還宣佈這個月的月錢每人加一兩銀。

    但只有一個人完全笑不出來,就是周适才。

    夏就贏就要生下區家子孫了,不管男女,都是區得靜的種,對太夫人來說就是本姓自己人。眼見著區得靜跟夏就贏越來越順遂,周适才越發擔心自己一無所有。

    他雖是區家姑爺,卻跟打雜的沒兩樣,儘管布莊的生意都是由他跟兒子經手,可資產都是區家的,不是周家的。

    本來一切都在他的計畫及掌握之中,可自從夏就贏出現後,一次又一次壞了他的好事,自從區得靜遇上她之後,整個人變得開朗愉悅,不似從前那麼陰鷙深沉,在事業上也是事事順遂如意,縱有難題都能迎刃而解。

    這一切的一切,全因夏就贏的存在,只要她不存在了,這一切也會毀滅。

    人說惡向膽邊生,因為心生惡念,他膽大包天的興起了惡毒的念頭。

    他想,只要除掉她,區得靜必定會傷心欲絕,且戴實了克妻這頂帽子,一蹶不振。

    於是,他前去拜訪柯霸。

    “你說什麼?”柯霸一聽說壞了他和周慕曦好事的程咬金竟是夏就贏,他頓時變臉。

    “我說的句句屬實。”周适才一臉抱歉又憤恨,“當初我岳母允了費家跟小女的婚事時,我正好不在府裡,待我回去得知此事已無力回天,後來我無意間聽到那晦星跟小女的談話,才知道都是她從中作梗。”

    “格老子的!”柯霸咒駡道:“夏就贏那掃帚星!”

    柯霸跟邵三德平時走得近,兩人是真真切切的蛇鼠一窩,被灌一氣,當然在他們的認知裡,他們是好兄弟,邵三德先前跟夏就贏的那些事,他也知道的,包括邵三德迷奸她不成的事。

    “那個晦氣的女人甩了我兄弟,巴上區得靜,想方設法的嫁進區府就算了,現在居然還壞老子的好事?”柯霸咬牙切齒“唉,”周适才一臉愛莫能助,“我是真心想把小女嫁給你啊,只可惜……”

    “哼!”柯霸重重一拍桌子,桌上的杯杯盤盤全都跳了起來,酒也灑了一桌。

    “霸少爺,你息怒。”周适才佯裝勸慰,實則火上添油,企圖助長他的怒焰,“這事本來我是不想說的,可是一想到小女嫁給那窮酸書生,以後不知道要過上什麼苦日子,我就對夏就贏更加氣很。”

    接著他又假裝長歎一聲,“可沒辦法,她現在在區家得勢,我實在拿她沒轍。”

    柯霸沉著臉,兩個鼻孔因憤怒而撐大,不斷呼出濃沉的鼻息。“夏就贏在我岳母面前說霸少爺粗鄙無文,配不上小女,我岳母聽了她的話,就答應將小女許配給費家兒子了。”

    柯霸怒不可遏,“她說我粗鄙無文!”

    見柯霸氣得滿臉漲紅,周适才心裡暗“是呀,她還說霸少爺其貌不揚,小女若嫁了你,那便是活生生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了。”

    “可惡!”柯霸氣得將桌子給掀翻了,“那個可惡的臭女人!”

    “霸少爺,其實嘔的不只是你,我也嘔呀。”周适才哀收一聲,“自從那女人進到區家後,我周家人一點地位都沒有,想我為區家做牛做馬二十餘年,如今換得什麼呢?既無宅又無產,要說起來我比你更憎恨她。”

    “不過是個女人,能成什麼事?”柯霸不屑地哼道。

    “霸少爺,你可別輕忽,她是有那麼一點本事跟手腕。”

    “是嗎?”柯霸冷冷一笑,眼底迸出一道殺機,“要是她死了,還能成什麼事?”

    “咦?”周适才佯裝驚愕,“霸少爺,你是說……”

    “不都說她是從陰曹地府回來的女人嗎?既然她都去過了,老子就再送她去一趟!”

    夏就贏懷上身孕,但還是三天兩頭回夏家打理葬儀工作,只不過她已慢慢將工作交到夏全贏手中。

    從前她出府回府都是坐轎子或馬車,由區家的下人接送,現在她懷了身孕,區得靜不放心,又擔心她忙壞了身子,便由他親自在固定的時間接送。

    這天,他準時來到夏家,但夏就贏卻不在。

    “姊夫,”夏全贏迎上前去,交代著她的行蹤,“姊姊去長門巷的汪家送祭祀用的寶船,待會兒就回來了。”

    “嗯。”區得靜點頭一笑,“看你越做越上手了。”

    夏全贏不好意思地撓撓臉,“我還不及姊姊的一半呢!”

    “你姊姊常在我面前誇你,說你很快就能獨當一面了。”區得靜拍拍他的肩,鼓勵道:“好好幹,這樣你姊姊才會乖乖的在家裡養胎。”

    夏全贏歉然一笑,“都是我不成才,不然也不用勞動姊姊懷著身孕還要忙進忙出。”

    “其實不關你的事,是她靜不下來,好動。”區得靜笑歎,“你姊姊那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夏全贏笑道:“姊姊能嫁給姊夫真是太好了,只有姊夫才能理解她、包容她。”

    “你錯了,是我能娶到她真是太好了。”區得靜眼底溢滿溫煦及柔情,“是她改變了我的心境、我的人生,如裡不是她,就沒有現在的區得靜。”

    聽到他這麼說,夏全贏真心為姊姊感到欣慰及歡喜。

    忽地,他想起一事,神情變得有些嚴肅廳惑。

    “姊夫,周老爺他……是不是跟柯霸十分熟識要好?”

    區得靜神情跟著一斂,“怎麼這麼問“是這樣的,我前些日子看見周老爺走進柯府,過了幾日又看見他跟柯霸在晁興茶樓見了一個面生的男人,有點神神秘秘的。”

    區得靜聽著,若有所思。

    晁興茶樓是區家生意上的勁敵,周适才要上茶樓跟朋友聚會或談事也不是不行,但為何不選在自家茶樓,而是跑到對手的茶樓去?

    再者,周适才曾經企圖將周慕曦嫁給柯霸,但婚事破局後,還維持如此緊密的聯繫,為的又是什麼?

    見他沉思不語,夏全贏困惑地喊了一聲,“姊夫?”

    “嗯?”區得靜回過神,臉上完全沒了笑意。

    “你在想什麼?”

    區得靜不想多說,唇角微微揚起,“沒什麼。”

    這時,夏就贏從汪家回來了,“你來啦?等很久了嗎?”

    區得靜轉過身,臉上盡是溫柔寵溺的笑,“不久,可以回家了?”

    她點點頭,一把勾住他的手,一點都不在意在夏全贏面前放閃光。

    “姊姊,你也太不矜持了吧。”夏全贏調侃道。

    他還沒看過哪個女人像他姊姊一樣,毫不避諱的在他們面前和自家丈夫卿卿我我的,不過看姊姊這麼幸福,他很替姊姊開心。

    “你這是豔羨吧。”她對他扮了個鬼臉,將區得靜挽得更緊,“夫君,要不讓祖母幫全贏尋個好姑娘?”

    區得靜深情地凝視著她,寵愛之情溢於言表,“甚好,娘子說了算。”

    夏全贏一副“我被你們打敗了”的表情,“行了,你們快回去吧!”

    這天,夏全贏帶著夥計去城郊某戶喪家,處理往生者下葬的事情,留下夏就贏跟黃娘在家裡接待臨時上門的委託人。

    夏長壽睡到過午才懶洋洋的起身,隨便梳洗一番便要出門了。

    自從被區得靜警告過後他安分許多,如今女兒又已是區家的媳婦,她身後有區得靜這個大靠山,現下他的吃穿用度全靠她供給,他更是多畏懼她幾分。

    看丈夫準備出門,黃娘問道:“你要去哪兒?”

    “出去溜達溜達。”他說。

    “你可別又去不該去的地方。”黃娘不忘耳提面命。

    “知道啦,羅哩羅唆的。”他嘖了一聲,走出家門。

    黃娘看著正專心折著紙蓮花的女兒,說道:“贏兒,你有時也提醒提醒你爹,他現在可怕你了。”

    夏就贏抬起臉來笑道:“娘,我越是沉默,爹才越是警醒,放心吧,那些賭坊沒哪一間敢收他。”

    黃娘想想,似乎也有點道理。

    “區夫人!區夫人在嗎?”突然,一個男子神色慌張、急急忙忙的沖了進來,一看到夏就贏他就曲膝跪了下來。

    夏就贏一怔,急忙要抶起他,“這位大哥,有話起來再說。”

    男子起身,一臉悲切地道:“區夫人,我家老母親方才咽氣了,她生前曾交代過我,若她死了要請區夫人為她治喪,可否請區夫人移駕過府一趟?”

    夏就贏一聽,沒有遲疑,立刻放下手邊的工作,“大哥請為我帶路吧。”

    “贏兒,”黃娘十分不放心,急道:“要不娘跟你一道?!”

    “娘,家裡得有人守著,我去就行了,我先跟喪家討論一下,回頭再交給全贏去辦。”說完,她便跟著男子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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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10 00:27:45 |顯示全部樓層
第10章(2)

    男子腳步急切的領路,不時回頭看她有沒有跟上。

    夏就贏雖是有孕之人,但肚子還沒大起來,身形依舊輕盈,腳程頗快,一路跟著來到距離街市有點路程的僻靜小路。

    看著兩旁的蕭條老舊房舍,顯然住在此處的人生活並不寬裕。

    “區夫人,就快到了。”男子回頭再跟她說了一聲,“真是抱歉,要你走這麼遠。

    她溫和一笑,“別這麼說。”

    而後她跟著他轉進一條幽巷。

    “就在前頭,那有著一扇朱漆木門的就是我家。”男子說著的同時已放慢了腳步,等著她跟上。

    夏就贏趕上他,“大哥家裡還有其他人嗎?”

    “我媳婦兒跟兩個孩子,他們都在家守著我娘。”

    媳婦跟孩子都在,卻聽不見說話聲,她想,許是老人家的離世教他們措手不及吧。

    “大哥,”她誠懇地道:“若有什麼困難,我定會幫忙的,你莫擔心。”

    男子一聽,連聲感激,眼淚都在眼眶裡打轉了。“感謝區夫人,區夫人請。”

    夏就贏點頭,邁出步伐,往他所說的那戶人家走去,突然,一塊布蒙住了她的鼻子嘴巴,她一驚,本能地用力掙扎,可很快的她便失去意識,昏了過去。

    這時,從朱漆大門的房子裡走出來另一個人,“行了?”

    “行了,推出來吧。”男子一手托著她,催促道:“快點。”

    “知道。”另一人回到屋裡,很快的推出一具棺木來。

    兩人七手八腳的將昏迷的夏就贏放進棺木裡,駕著馬車載著棺木一路往城郊而夏就贏在搖晃中慢慢恢復了意識,一時之間,她動不了也睜不開眼皮,像是沉睡已久,身體無法立即蘇醒一般。

    她感覺自己在一個移動的物體上,沒多久,持續的移動停止了,接著她聽見有人在說話,卻聽不清楚。

    她努力睜開沉重的眼皮,驚覺眼前一片黑,手一摸,她發現自己躺在一個木頭箱子裡。

    頓時,她的思緒驚醒討來,想起在她失去意識前發生的事。

    她記得她接受委託,到一戶宅子要商討治喪事宜,然後就……天啊!她被綁票了?

    許是她區府夫人的身分引來亡命之徙的覬覦,想綁架她以勒索贖金。

    她太大意了,她不該隻身跟著陌生人走,她應該……一切都太遲了,不管如何,她已經給區得靜惹禍了。

    夏就贏用力拍打木箱的頂蓋,放聲喊道:“放我出去!你們是誰……”

    “喲,醒了?快打開,可別悶壞了夫人,否則我可很難跟那傢伙交代。”

    陌子男子說完話,她就看到木箱蓋子慢慢被移開了。

    雖是黃昏,光線已溫和許多,但待在黑暗好一段時間的她,一時適應不了,不自覺眯起雙眼。

    夏就贏撐著身子坐了起來,待眼睛適應光線後,她低頭一看,這才發現自己不是躺在木箱裡,而是躺在棺材裡。

    好吧,躺棺材她也不是第一次了,沒什麼好驚嚇的,但眼前的這個人是誰?

    “區夫人,委屈你了。”一名年約二十七、八歲的性格男子眼眸帶笑,看來聰黯。

    另外兩個人,一人是找上夏家說要治喪的男子,至於另一人她沒看過。

    她怒視著性格男子,“你是誰?你綁我來是想威脅我夫君嗎?”

    性格男子先是一怔,然後開懷的笑了,“嫂子真夠膽識,從棺材裡爬起來,任何一個女人都會嚇哭吧?可你還這麼嗆。

    “你到底是誰?”夏就贏一頓,剛才他喊她什麼?嫂子?

    她狐疑的看著他,她不怕,那是因為她在他身上感覺不到一絲的惡意。

    “嫂子莫驚,在下齊浩天,是得靜的拜把兄弟。”

    “齊浩天?”

    夏就贏聽區得靜提過這個人,他來去無蹤也來去匆匆,據她所知,他是侯府世子,深受聖上重用,之前還為了查人口販賣的案子來過赤石城。

    為了辦案,他也沒來參加他們的婚禮,這人,她一直只聞其名,不見其人。

    “原來你長這樣?”她打量著他。

    “哈哈哈!”齊浩天朗聲大笑,“希望沒教嫂子失望。”

    “你到底為什麼將我綁來?這裡是哪裡?”

    “我是受得靜所托。”他說。

    聞言,她一怔,“什麼?”區得靜叫他綁架她?這是怎麼一回事?

    “嫂子還是先從棺材裡出來吧,得靜應該快到了。”

    “你們到底在玩什麼把戲?”夏就贏迫不及待想知道答案。

    “嫂子稍安勿躁。”齊浩天好整以暇的在這小宅院裡的石階上坐了下來。

    看他一副不打算為她解惑的樣子,也不再浪費口水。

    這時,遠遠傳來馬車的聲音,不一會兒,一輛馬車在宅院前停下,卻是輛她不曾見過的馬車。

    她才想著到底還有多少她不認識的人要來,就見區得靜從馬車上下來。

    “得靜?!”她驚喜的大叫,邁開步子就要朝他跑去。

    區得靜連忙制止,“贏兒,別跑,你有身孕。”

    她聽話的停下腳步,等著他走向她,待他來到她而前,她不管三七二十一的緊緊抱住他。

    區得靜溫柔地輕撫著她的發,不舍地道:“是不是嚇到你了?”

    夏就贏抬起頭,不滿的瞪著他,“沒有,我只是很生氣、很困惑。”

    齊浩天笑著插話道:“得靜,你可討了個有八顆膽的媳婦兒,沒見過從棺材裡醒過來還那麼凶的。”

    “躺棺材她有經驗。”區得靜難得也開起玩笑。

    “得靜,快跟我說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區得靜拉著她坐到一旁的石椅上,“別急,事情要從你壞了慕曦跟柯霸的好事開始說起。”

    “那哪是什麼好事?慕曦哪能嫁給那種人!”夏就贏非常不以為然。

    “可你壞了姑丈的計畫。”他接著娓娓道出周适才對他及祖母心有不滿,想藉由跟柯家結親以鞏固勢力,卻意外被她破壞而心懷怨恨。

    她聽著,一臉驚訝不解,“這跟你將我綁來這兒有何相關?!”

    區得靜蹙眉一笑,然後無奈長歎。“說來,姑丈的怨恨其來有自,多少也要怪祖母太過傳統,常在他們面前說什麼血緣或是本家外姓等等的話,聽久了,怨懟也就加深……”他頓了一下,續道:“姑丈對祖母不滿,認為祖母虧待他,區家對不起他,已經有很長的時間了。

    “五年前,我將布莊交給姑丈及學賢打理,也是為了稍稍消強他心中的憤恨,就連他在帳上動手腳,中飽私囊,我也總是看在姑母的面子上睜隻眼閉隻眼,可這次我不能姑息他,因為他企圖對你下毒手。”

    夏就贏驚愕的瞪大雙眼,“對我下毒手?你是說……”

    “姑丈跟柯霸往來密切,我是知道的,但不久前,全贏告訴我他看見姑丈從柯府出來,又跟柯霸在晁興茶樓見面,席間還有一名面生的男子,引起我懷疑。”

    他接著又道:“我派人密切監視柯霸及姑丈,並私下接觸了跟他們在茶樓碰面的陌生人。”說到這裡,他看向騙夏就贏說家中老母親過世的男人。

    夏就贏隨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就是你?”

    男子點點頭,“就是我。”

    “原來姑丈見我們感情融洽,事業亨通,你又懷上了孩子,於是嫉妒加上憤怒,決定聯手柯霸置你於死地。”

    她難以置信,沒想到周适才的心這麼狠。

    區得靜濃眉一揪,目光變得冷冽,“他們怕找身邊的人會犯行敗露,於是找上了外地來的陌生人,想神不知鬼不覺的將你運至城郊的亂葬崗埋了。”

    聽見這驂人聽聞的毒計,夏就贏的背脊一陣寒涼。

    若不是夏全贏注意到,區得靜又有警覺,她可能真被埋了,造成一屍兩命的慘案,想到這兒,她不禁兩腿發軟。

    她惱怒的瞪著那跟柯霸接觸過的男人,“若不是我夫君找上你,你就會幫柯霸埋了我了吧?”

    男人連聲否認,“不不不,夫人誤會我了,一開始柯霸開出的價碼確實很吸引我,可我並沒有立刻答應,只說會考慮。”他看向區得靜,續道:“後來區爺透過齊爺找上我,要我合作,我這才回去找柯霸。”

    “嫂子,他這話可不假。”齊浩天一笑,“我能作證。”

    “他說的都是真的。”區得靜接著又道:“那時剛好浩天來找我,我便請他出面幫忙,畢竟我不方便現身。”

    夏就贏沉吟片刻,問道:“那麼我們現在要怎麼辦?”

    “我打算演一齣戲,讓姑丈自己露出馬腳。”區得靜說道:“此時姑丈跟柯霸都以為你已經被埋了,你就當自己真被埋了吧。”

    她不解地望著他。

    “這輛馬車是浩天的,沒人知道我出城,當然也不會有人知道我帶著你入城。”區得靜輕輕攬著她的肩,“這些時日,你就到浩天的別館待著,我自有安排。”

    夏就贏失蹤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赤石城。

    區家一片愁雲慘霧,夏家也一樣,當日目送著女兒跟著陌生男人離去的黃娘更是哭斷肝腸,自責不已。

    區得靜瘋了似的到處尋她,還去了其他城鎮的鋪子跟茶樓找人,更命人將夏就贏的畫像跟尋人啟示貼滿了大街小巷。

    為了尋妻,區得靜無心事業,連茶樓都暫時委任周适才打理。“得靜,你放心,姑丈一定會好好幫你看著生意,你儘管去找侄媳婦吧!”

    周适才拍拍胸脯,要他放心,同時也關心他,要他保重身體。

    一個月過去了,夏就贏就像是沉到海底的石頭,無影無蹤,區家四處查訪,卻不曾有人看見她最後的身影。

    不多久,流言四起,城裡的人都在議論夏就贏可能又被克死了。

    這些傳聞傳進了區府,周适才見詭計得逞,竊喜不已。

    這日晚上,他回到府中,看見幾個婢女跟僕役圍攏著,他心想必定又是在議論區得靜克妻之事,便偷偷捱過去聽——

    “欸,你說的是真的?”

    “千真萬確。”說話的是瀟湘苑的婢女秋香,“是我們院裡的小梅看見的,她還因此病了兩天呢?!”

    “天啊,好可怕。”

    “其實……我也看見過。”另一名婢女珠花怯怯的說。

    “什麼?珠花姊,你也撞見了?”

    “是啊,”珠花一臉惶恐不安,“前不久,我夜裡起來小解,隱隱約約聽見女人的哭聲,我因為好奇就循著聲音去找,結果我看見夫人她一身泥巴,七孔流血。”

    其他人一聽,嚇得臉色瞬間刷白。

    “我當時很害怕,急急忙忙的就跑走了。”珠花續道:“我覺得夫人的樣子看起來很冤……”

    “冤?你是指……”

    “就是看起來很恨,好像死不瞑目一樣。”

    “太可怕了,別說了。”

    幾個婢女嚇得直搓手臂。

    “說真的,我也覺得夫人應該是死了。”秋香說道:“只是……她是怎麼死的“難道是第一任夫人跟第二任夫人作崇?是不是夫人跟爺太恩愛了,她們嫉妒呢?”

    “天曉得,總之……”

    “你們在胡說什麼!”

    周适才突然大聲斥喝,把眾人又是一嚇,隨即全都低下頭去。“姑爺……”

    周适才指著他們罵道:“不幹活,在這兒嚼舌根,信不信我讓太夫人把你們都趕出區府去?”

    “姑爺,我們不敢了。”大夥兒低聲下氣的討饒著。

    “還不快滾!

    他一聲喝令,幾個人一哄而散。

    偌大的花園只剩下周适才一人,一陣晚風襲來,他不自覺背脊一涼,他下意識的看看四周,風吹樹梢,地上的樹影像是人影搖電晃動,想起剛才那些僕婢們的對話,他還真有點介意了。

    真有人看見夏就贏?不不,一定是有人聽了傳言,自己嚇自己。

    “唉……”

    周适才聽見一道歎息聲傳來,他的身子狠狠一震,警覺的四下張望,沒有其他人啊!

    嘖,怎麼連我都疑神疑鬼了?沒事,根本沒人知道她在哪裡,也沒人知道此事跟我有關。他心想著,給自己壯著膽子邁開步子,他飛快的離開花園,朝著他們一家子住的永歡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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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10 00:28:09 |顯示全部樓層
第11章(1)

    夏就贏的魂魄在府中出現及被撞見的頻率越來越高,很多人都說曾聽見她的聲音或是看到她的身影,為此,區太夫人打算找法師到府裡進行安魂儀式。

    當然,這事被區得靜制止且嚴拒了,他說他堅信著夏就贏還活著,正等著他尋獲她。許是那些傳言聽多了,周适才也開始有點疑神疑鬼,心神恍惚,覺得自己好像也看見奇怪的身影。

    他有點心神不寧,還因此去了趟菩提寺拜佛。這日,他去找柯霸喝酒,對柯霸提及此事,不信鬼神的柯霸嗤之以鼻,說他應該是酒喝得太少才會胡思亂想。

    於是他在柯霸的慫恿下多喝了幾杯。

    是夜,他喝得迷迷糊糊,坐著轎子回到區府,一個人搖搖晃晃的走回永歡苑。

    夜風徐徐,枝葉款擺,發出沙沙細響。

    就在距離永歡苑不遠的地方,周适才隱約聽見一聲歎息,他以為是自己喝醉聽錯了,停下腳步細細一聽,又沒聲息。

    柯霸說的對,我喝得不夠多。他一邊這麼想著,一邊邁開步子往永歡苑裡走。

    一進院門,眼角餘光一瞥,便看見一名女子蹲在院子角落掘土。

    “誰?”他問了聲。

    女子沒有回應,他有點生氣,是哪個婢女三更半夜不睡,竟在院子裡胡鬧。

    “幹麼不回答我?”他上前質問。

    女子慢慢回過頭,她披頭散髮,滿臉滿身泥濘,臉色死白,七孔流血。

    周适才嚇得魂飛魄散,腳步踉蹌地向後退,摔跌在地,他大聲驚喊,“鬼!鬼……”

    但府裡竟像是沒有其他人在似的,沒有人過來一探究竟。

    “姑丈,你害得我好慘呀——”

    “你、你……”他仔細一看,赫然發現那死狀淒慘的女子竟是被他跟柯霸聯手給埋了的夏就贏,“媽呀!”他嚇得哭哭喊娘,想逃,卻雙腳無力。

    他原本醉了,可現在他全醒了,他用雙手緊捂著臉,不敢看向陰魂不散的她。

    “姑丈,你好狠的心啊,害死了我們母子倆,我恨!”

    “不……不是我!是、是柯霸!是他找人埋了你,不是我!”周适才嚇得都快尿褲子了,整個人蜷縮著不斷發抖。

    “為了讓得靜背上克妻的罪名,你害死了他的兩任妻子,現在又害死我……”

    周适才不敢直視著她,只能用力搖頭否認。

    “你害死了這麼多人……”

    “不,沒有!沒有!”他極力否認,衝口而出,“她們不是我害的,我只埋了你!”

    此話一出,院子瞬間燈火通明。

    周适才陡地一震,手足無措。

    剛才黑漆漆一片,又被夏就贏的冤魂嚇得腦袋一片空白,他完全沒有注意到區得靜、區太夫人、趙淨玉、區碧嵐、周學賢跟周慕曦都站在廊下。

    他驚愕不已的看著他們,嘴巴張開又闔上,一時之間發不出任何聲音。

    區碧嵐痛心疾首,淚如而下,“周适才,你竟然真的做出這種缺德事來?!”

    “這……”周适才啞口無言。

    原本一直躲在齊浩天的別館裡,偶爾才回來裝神弄鬼一番的夏就贏撥開了披散在臉上的頭髮,笑看著他,喊了一聲,“姑丈。”

    周适才驚恐的望著她,顫抖著嗓音問道:“你……你是人是鬼?”

    “姑丈,人比鬼可怕多了。”夏就贏俏皮一笑,“我是人。”

    “這……你不是、不是……”周适才不敢相信自己被擺了一道。

    她不是被柯霸找人弄死了嗎,為什麼會活著?難道柯霸誆騙他?

    “姑丈,”區得靜走上前,冷冷地道:“夜路走多終遇鬼,多行不義必自斃。”

    周适才眼見大勢已去,頹然的癱坐在地上。

    “姑丈,一直以來我對你私底下的事都是睜隻眼閉隻眼,從不曾想過要拆穿你,可這次你企圖加害贏兒,我只好出招反制。”區得靜續道:“我收買了你跟柯霸找的人,按計將贏兒弄昏送出城去,可我又偷偷將她帶回城裡藏看,就是要使計讓你自行招認。”

    周适才懊惱的看著他,“想不到你竟然陷害我?”

    區太夫人怒斥道:“陷害你?若不是你有此惡念邪心,靜兒能設計你嗎?!”

    “我……”周适才無從狡辯,事實擺在眼前,而且他剛才也承認了自己的惡行。“周适才,”區碧嵐狠狠的掮了他一耳光,聲淚俱下,“你做這種事,教我們怎麼有臉活下去?!”

    “娘……”周慕曦上前扶著因過度傷心而全身無力的母親,幽怨的看著父親,“爹,您真的太令人失望了,您怎麼可以做這種傷天害理的事?!”

    “我、我……”周适才跪倒在區碧嵐腳邊,“娘子,你要救我,別將我送官啊!”

    區碧嵐悲憤的看著他,“我沒那個臉替你求情。”

    周适才一聽,再也忍不住哭了,“我知道錯了,我知道錯了,我該死,我真該死啊!”他不斷打自己耳光,捶著胸口,模樣可憐。

    畢竟夫妻一場,區碧嵐看著也是不忍,但這回要不是區得得警覺,夏就贏肯定被害死了,他犯了這樣天大的錯,她哪有臉為他求情討饒?

    甩過頭,她痛心拭淚。

    夏就贏看著區得靜,跟他使了個眼色。

    區得靜了然的輕點了點頭,他轉向祖母,說道:“祖母,此事由您定奪。”

    區太夫人看著女兒,神情掙扎為難,欲言又止,接著又看向站在一旁的媳婦,像是在徵詢她的意見。

    趙淨玉溫婉一笑,“娘,就饒了他吧。”

    區碧嵐一聽,驚疑的看著她,“嫂嫂?”

    趙淨玉說道:“娘,妹夫多年為區家做事,沒有功勞亦有苦勞,如今只是一時鬼迷心竅走岔了路,既然贏兒無礙,只要妹夫改過自新,重新做人,就給他一條路走吧。”

    區太夫人正是此意,但不好明說,表面上她故意再次確認的問道:“你真認為如此?”

    趙澈玉點點頭,看向兒子和媳婦,問道:“靜兒、贏兒,你們以為如何?”

    “祖母跟母親作主便行。”區得靜回道:“我與贏兒毫無異議。”

    “贏兒,你也同意?”趙淨玉問。

    夏就贏點點頭,一臉輕鬆地道:“經過此事,姑丈應該不會再幹傻事了,將他送官,難過的是姑母他們,我不希望他們心裡難受。”

    聽她這麼說,區碧嵐母子三人都是一臉感激。

    “既然如此,”區太夫人松了一口氣,“那就:這麼決定了。”

    周适才得知自己逃過牢獄之災,感激得跪地磕頭,“謝謝娘、謝謝娘!”

    “你該謝的是靜兒跟贏兒。”區太夫人不悅地瞪著他。

    周适才轉而向兩人磕頭道謝,“得靜、就贏,謝謝你們,真是太感謝你們了!”

    區得靜面無表情,只是淡淡地說了八個字,“好好做人,好自為之。”

    這時,區碧嵐突然跪在母奈面前,嚇了大家一跳。

    “碧嵐,你這是做什麼?”區太夫人急著想把女兒拉起來。

    她堅持跪地說話,“娘,适才犯下如此大錯,雖未傷及人命,但其心可議,女兒感念母親、嫂嫂原諒,但實在無顏再待在區府,請母親讓我們一家人出府去吧!”

    區太夫人一震,“這……”

    “碧嵐,你不須如此。”趙淨玉上前快起她。

    “嫂嫂,我知道你心地仁厚善良,但我心意已決。”區碧嵐神情堅定。

    “靜兒,你……你倒是說說話。”趙淨玉希望兒子幫著挽留。

    區得靜沉默片刻,幾經思考,做了一個決定。“既然姑母堅持,就照姑母的意思吧,我將一家布莊及一家茶樓交由學賢打理,城東那座宅子雖然不大,但夠你們一家安身立命,我明日便讓帳房到票號換三百兩銀給你們……”

    區碧嵐慚愧地道:“不,那太多了。”

    “姑母,這是您應得的。”區得靜溫煦一笑,“至於慕曦,她的嫁妝由我負責,您不必擔心。”

    “表哥……”周慕曦一聽,感動得紅了薩。

    “慕曦,”區得靜拍拍她的肩膀,“你會幸福的,費東鵬是個好人。”

    周慕曦用力的點點頭,激動的落下淚“這樣就都沒事了吧?”夏就贏拍拍手,“如果沒事,我要去洗掉這一臉鬼妝了。”

    她俏皮的模樣,緩和了凝滯的氣氛。

    區得靜捏捏她的小臉蛋,“甚好,我都快被你這鬼樣子嚇吐了。”

    夏就贏爽朗大笑,其他人也忍不住笑了。

    不久後,周慕曦風光出嫁,區得靜不只給了嫁妝、珠寶,還送她一座位于城南的小宅,距離費家用來當私塾的宅子不遠。

    區碧嵐一家人搬離區府,住進城東的宅院。

    經過此事,周适才安分了,周學賢也成熟了,父子倆認分又認真的打理著茶樓跟布莊,日子漸漸安逸。

    而夏就贏“活著回來”這件事讓柯霸心裡有了忌諱,從前他可以不在乎她是什麼從陰曹地府回來的女人,可她又在人世與陰曹地府間走了趟,他不能不信邪了。

    因此,他遠遠的避開了區府跟夏宅,只行方圓三百步外。

    儘管他已避著,區得靜並沒打算就這麼放過他,但他不能用柯霸企圖埋了夏就贏這件事來懲詒他,因為這麼一來,周适才必定會被他咬出來,成為共犯,於是區得靜透過人脈及管道,掌握了柯霸在黑市出入並買賣非法藥物的證據,逸過齊浩天將證椐交給張初。

    不到三個月,柯霸便在黑市裡被逮捕送官,入了大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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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10 00:28:24 |顯示全部樓層
第11章(2)

    時間一天一天的過去,夏就贏的肚子也越來越大,距離臨盆的日子也不遠了,區得靜雖然不准她再回娘家幫忙,可她還是時時趁著區得靜不在時偷偷溜回去。

    這日,區得靜一出門,夏就贏便想偷溜出“夫人!”

    她一回頭,見是珠花,立刻咧嘴笑了“珠花姊,是你啊,嚇死我了。”

    “夫人又想溜出門?”珠花皺著眉頭,“你不能這樣,你都快臨盆了,要是有個差池該如何是好?”

    “珠花姊,我的身體好得很,也沒什麼不舒服,是得靜太大驚小怪了。”她噘著嘴抱怨道。

    珠花蹙眉一歎,“爺他曾失去過,自然緊張,夫人就安分的待在府裡待產吧。

    “在府裡無聊嘛。”夏就贏一臉哀怨,“我喜歡做事,可是在這裡誰都不讓我做事。”

    珠花忍不住笑歎,“夫人真是個奇怪的女子,誰不喜歡享福呢?就你喜歡做事“有事做腦袋才不會鈍掉。”夏就贏央求道,“珠花姊,放我出去吧!”

    “不成。”珠花嚴正拒絕,“爺交代過,絕對不能讓夫人離府,夫人可別害我。”

    “珠花姊,看在我幫過你的分上,就“夫人,你幫我把桑兒安葬的恩惠我永世難忘,但爺也幫了我,我不能負你,亦不能負他。”

    看珠花態度如此堅決,夏就贏長聲一歎,“好吧,算了。”說著,她轉過身要回靜軒。

    走了幾步路,她的下腹部突然一陣刺痛,像是有人揪著她的肚皮扭啊捏的,她疼得喊了一聲,“啊!”

    珠花發現異狀,立刻沖上前扶著她,“夫人,你沒事吧?”

    “我……疼。”夏就贏的額頭已經滲出冷汗來了。

    珠花畢竟是生養過孩子的女人,一看這情況便知道夫人這是要生了,她歡喜又緊張,放聲大喊,“來人,快來人,夫人要生了!”

    她這麼一呼叫,不一會兒功夫便趕來一誰人,大家七手八腳的,有人將夏就贏送往產房,有人去通知區太夫人等人,有人去喚回剛出門不久的區得靜,有人去找接生嬤嬤……

    原本區太夫人嫌這產房不吉利,因為廖秋霜便是在這間產房裡沒了性命,孩子也未能保住。

    但夏就贏認為這不成忌諱,“秋霜大姊一定會保佑我安產的。”

    她這麼一說,區得靜便也順了她的意思,儘管他心裡也有那麼一點點疙瘩。

    區太夫人和趙淨玉候在產房外。

    產房裡很安靜,偶爾才會聽見一點點聲響。

    “祖宗保佑,”區太夫人雙手合十朝天膜拜,“一定要庇佑贏兒順產,生下區家的子嗣呀!”

    “娘,別擔心。”趙淨玉安撫道:“贏兒做了那麼多好事,老天爺一定會保佑她母子均安的。”

    區得靜趕回來了,沖進小院,一臉憂急地道:“祖母、母親,贏兒還好嗎?”

    趙淨玉一把抓著兒子的手,“別慌,生孩子不是那麼容易的事,贏兒這是第一胎,需要點時間。”

    “她進產房多久了?”他問。

    “快一個時辰了。”她說。

    “這樣是不是有點久?”

    “不久不久,”趙淨玉溫柔一笑,“娘生你的時候可是從天黑折騰到隔天正午呢!”

    區得靜聽著,並沒有感到寬心,他不自覺透過窗戶看著天空,又是萬里無雲的好天氣,就像那天一樣。

    他倒抽一口氣,拚命在心裡告訴自己要冷靜。

    突然,裡面傳來夏就贏的呻吟聲,他的心狠狠一揪。

    小院裡擠滿了人,卻沒有人敢說話,全都屏住了聲息。

    黃娘接到通知,跟夏全贏也趕至區府關心。

    產房裡斷斷續續傳來夏就贏的悶哼呻吟聲,每個人都繃緊了神經,默默在心裡祈禱。

    產婆的助手從產房裡出來,喊道:“請再準備熱水來!”

    區得靜大步上前,憂急的問道:“我的妻子到底如何了?”

    約莫三、四十歲的大姊微皺起眉,似有難言之隱,“這……不好說,但沒事的,第一胎本來就不好生,多生幾回就輕鬆了。”

    她的回答及她的表情都讓區得靜的心裡直打顫。不好說?他討厭這麼不確定的字眼。

    他眉心一擰,邁開步子就要往裡沖。

    “靜兒!”趙淨玉一把拉住他,還被他那股衝勁拖著往前走了幾步。

    “娘,我得進去看看贏兒,我不能放她一個人孤軍奮戰。”

    “靜兒,她沒孤軍奮戰。”趙淨玉要他看看如今守在小院裡的人,“瞧,大家都陪著她,等著她。”

    黃娘也上前勸道:“賢婿,女人生孩子男人是不能進去的,你放心,贏兒她吉相,沒事的。”

    區得靜看看母親,再看看岳母,眼一垂,雖然不再堅持要進產房,可是憂心全都寫在臉上。

    贏兒,你一定要平安,你答應過我的。他在心裡對著產房裡的夏就贏呐喊,而他深信她會聽見。

    “啊!唔!”夏就贏全身冒著汗,她的臉因為用力而漲紅著,也因為劇烈的疼痛而蒼白了,她眼睛裡爬滿血絲,幾度痛到快失去意識。

    “夫人,你能再使點力嗎?”產婆在一旁適時且適度的壓著她的肚子。

    “我……我用力了,唔!”夏就贏說完,憋了一口氣,使力想將肚子裡的孩子給擠出來。

    產婆的跟她的助手是一對母女,母親人稱喜嬸,女兒則名翠娘。

    翠娘用熱巾替夏就贏擦拭著臉上的汗水,低聲問道:“娘,還不行嗎?”

    喜嬸面有難色,低聲回道:“娃兒倒踩蓮花。”

    “這……”翠娘一聽,神色顯得相當不安。

    當年區得靜的第一任妻子廖秋霜便是胎兒倒踩蓮花,最後才會難產而導至母子皆亡的悲劇,如今聽到夏就贏又是同樣的情況,她心裡直犯喃咕,可別又是同樣的情形呀,要不區家人哪裡受得了?

    “夫人?”喜嬸見夏就贏有點失神了,急忙喚道,“別睡著呀,來,再使力!”她拍拍夏就贏的臉頰,以免她真的昏了過去。

    “嗯……”夏就贏虛弱的回應她,然後緊咬著牙再使勁。

    她真的很痛很累,她覺得自己已經用盡全力了,可是肚裡的孩子像是抓著她的子宮,抵死不願來到人世。

    她想起區得靜的第一任妻子,她會像廖秋霜一樣嗎?喔不,不會的,她絕不會讓他再經歷那樣的悲傷,她好不容易把他從痛苦的深淵里拉出,絕不會讓他再掉進那黑暗的穀底。

    可即使她這麼想,身體卻完全不受控制,她的意識一點一滴的流失,能量也漸漸的耗損,她的眼前開始出視疊影,讓她不由得微閉起眼,耳邊聽見的說話聲也很模糊。

    她的唇片歙動著,虛弱地喃喃道:“南無藥師琉璃光如來……”

    突然,她聽見有人喊了一聲“就贏”,她心頭一震,因為那聲音就近在耳邊,很清楚,但是很陌生。

    夏就贏微微張開眼睛,看見不知何時出現在產房裡的一名陌生女子。

    那面容端麗的女子捱近床邊,可喜嬸跟翠娘像是沒發現她的存在。

    夏就贏驚疑的看著她,卻發不出聲音問她的身分。

    女子笑看著她,那眼神溫柔又和善,“別怕。”

    女子對她說著的時候,伸出雙手放在她肚皮上頭來回揉了幾下,她感覺到肚子好熱好熱,也感覺到子宮裡一陣翻騰。

    她驚疑的望著女子,“你……”

    女子笑視著她,“孩子轉過來了,用力。”

    不知怎地,她聽從了陌生女子的話,也不知是哪裡來的力氣,一個憋氣,努力使勁,她感覺到有什麼從兩腿之間滑了出來。

    “唉呀!”喜嬸忽地大喊,“生了!生了!”她伸出手,急急忙忙的去接著那從產道裡滑出來的嬰孩,順順當當的將他給托了起來。

    嬰孩哇地放聲大哭,聲音洪亮。

    “恭喜夫人,是位小少爺。”喜嬸將孩子抱到夏就贏眼前。

    夏就贏看著兒子皺巴巴的小臉,感動得淚流滿面,她下意識的想找尋方才那女子的身影,卻發現女子已經不見了。

    就在翠娘歡天喜地的跑出去報喜之時,夏就贏也虛脫得暫時昏了過去。

    夏就贏幽幽轉醒,先是感覺到自己的手被一雙溫暖的大手牢牢握著,她想動動身子,卻忍不住呻吟一聲,只覺得全身的骨頭都像快散了似的。

    “贏兒?”守在床邊的正是區得靜。

    她一睜開眼睛,他便湊近並深深的注視著她,彷佛她是失而復得的寶物。

    “得靜……”她有點虛弱的叫了他的名字,然後給了他一記表示自己沒事的微笑。

    “辛苦你了。”區得靜說話的同時,眼底微微閃著淚光。

    他嚇壞了,他以為他又要失去可以擁抱在懷的幸福,等待孩子生出來的過程,對他來說真是一場淩遲。

    幸好老天憐他,終究給了他這樣的幸福。“孩子呢?”夏就贏問道。

    一旁的趙淨玉將孩子抱上前來,放在她身邊,“贏兒,辛苦你了,也感謝你為區家生下一個白白胖胖的小子。”她忍不住流下欣喜的眼淚。

    “娘,我還會為區家生下更多白胖娃兒。”夏就贏微微一笑道。

    趙淨玉點點頭,“我得去盯著廚房弄些養身補氣的藥膳。”

    “有勞娘了。”她說。

    “哪兒的話,好好休息。”趙淨玉說著便轉身出去了。

    夏就贏側過臉看著兒子,他的臉紅通通的,有點皺,她開玩笑地道:“剛出生的娃兒好醜。”

    區得靜一笑,“可能像他娘吧。”

    她皺起眉頭,故意鬧他,“可能爹不是你吧。”

    他沒生氣,反倒笑得更開心了,“我肯定他是我兒子,因為他娘心裡只容得下我一個。”

    “臭美!”夏就贏笑嗔一句。

    見她還能開玩笑,他放心了,他愛憐地輕撫著她的臉,“你沒事真是太好了。”

    “我答應過你的,不是嗎?”她也深情地回望著他。

    “你生了那麼久,翠娘又欲言又止,我當時真的以為……”他不敢也不想把那不吉利的話說出口。

    夏就贏蹙眉一笑,“當時我也以為我要令你傷心了。”

    “贏兒,”區得靜緊緊抓著她的手,真切地道:“我不能失去你。”

    她抬起手,溫柔的撫摸著他的臉龐,“我不是還在你眼前嗎?”

    他點了點頭,再看向繈褓中的兒子,內心激動,“這一切像是作夢一般……”

    “不是夢,是真的。”夏就佩也看向兒子,“我真給你生了一隻小猴子。”聽她這麼說,他忍俊不住的笑了。

    突然,她想到那個出現在產房裡的陌生女子,問道:“對了,最後進來產房的女人是誰?”

    他微怔,“女人?”

    “嗯,有個小臉、杏眼、下巴尖尖的漂亮女人……”夏就贏指著自己右眼下方,“這個地方還有顆痣。”

    區得靜想了一下,突然心頭一抽。“你說你看見右眼下方有顆痣的女子進到產房?”

    “嗯。”她點點頭,“她進來後摸摸我的肚子,我就生了。”

    他有些失神,過了好一會兒,他蹙眉一笑,眼底有著難以置信及感激。“贏兒,產房裡除了你,就只有喜嬸跟她女兒翠娘,沒別人了。”

    “可是我明明……”夏就贏突然想起喜嬸跟翠娘當時的反應,她們像是沒看見那陌生女子,突然,一條警覺的神經將她一扯,她驚疑的看著他,“得靜,難道是……"

    “是秋霜。”他說。

    她驚愕得幾乎要喊一聲“我的老天爺”。

    “她走後,我不曾夢過她一次,沒想到她竟然在你危急的時刻……”區得靜沒辦法再說下去。

    夏就焉思忖了一下,輕聲說道:“當時我以為自己不行了,以為我會讓你再次傷心,我喊著藥師琉璃光如來,然後她就出現了……”她望著他,感激一笑,“是菩薩派她來的吧?”

    區得靜回以一笑,“我想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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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10 00:28:37 |顯示全部樓層
尾聲

    年後,夏宅。

    十九歲的夏全贏要娶親了,對象是費東鵬的表妹陳馨。

    如今的夏全贏已能獨當一面,福全葬儀也已完全由他掌管,不過夏就贏還是最佳顧問,三不五時就帶著兩歲的兒子區惠民往娘家跑。

    這天,區太夫人在府裡擺宴,邀請親人親友過府一聚,區碧嵐帶著兒媳跟兩個孫子回來,周慕曦也和費東鵬帶著剛滿一歲的女兒回來,還有黃娘、夏全贏跟未過門的陳馨,大家吃吃喝喝,說說笑笑,好不愉快。

    宴畢,大家開心的道別離去,留下忙著收拾的僕婢們在園裡忙來忙去。

    夏就贏牽著兒子回到靜軒,帶著他刷牙洗臉,她在床邊輕唱兒歌,哄睡了他。

    這時,區得靜悄悄的走了進來,她跟他使了個眼色,起身跟著他走出房外。廊下,涼風徐徐,月色甚美,兩人在階前坐下,相互依偎。區得靜輕輕的撫摸著她的發、她的肩、她的背,話聲溫柔,“大家都好開心。

    “那是一定的,家大業大只是一種成就,家庭和樂才是幸福。”

    他深表認同,他轉頭凝視著她,“贏兒,這一切都是因為有你。”

    “我?”夏就贏一笑,“我做了什麼?”

    “是你來到我生命中,進到了這個家,改變了每個人。”他感激地道:“這家裡有太多人的幸福是因你而成就。”

    “噢?”她還真不知道自己有這麼厲害。“要不是你,慕曝會被逼著嫁給柯霸,註定了一輩子的不幸。”

    “嗯……這我算是有點功勞。”夏就贏俏皮的朝他眨眨眼。

    “要不是你促成了慕曦跟東鵬,全贏也不會認識陳馨。”

    “嗯……”她假意思索,“這是有點關聯。”

    “要不是你生下了惠民,”他續道:“祖母到現在還在哀怨。”

    “喔,這不全是我的功勞,你也費了不少勁兒。”說完,夏就贏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區得靜輕擰了下她的鼻頭,“我得心應手,毫不費力。”

    “喲,這麼得意?”

    “當然。”他輕摸著她隆起的肚皮,“這就是再一次的證明。”

    夏就贏眼一垂,看著自己隆起的肚子,溫柔一笑。是的,她懷上第二個孩子了,預產期就在三個月後,大家都說她這次會生女兒,若是的話,那就太好了。

    “還有……”他突然捧著她的臉,兩隻黑眸深深的注視著她,“要不是你,就沒有現在的我。”

    迎上他的目光,她的心一緊,一陣熾熱燒著她的心窩。“現在的你,真的跟以前那麼不同?”

    “有如脫胎換骨,是一個全新的人。”區得靜說道:“因為你,我會笑;因為你,我不再沉鬱悲傷;因為你,我擁有了完整的幸福,一切的一切,全因你來到我生命裡。”

    聽著這些話,夏就贏的心好熱,熱得她忍不住濕了眼眶。

    “謝謝老天爺讓你起死回生,”他真心地道:“因為被救的不是你,而是我。

    “得靜……”她感動的眼淚滑落臉面“謝謝你回來。”區得靜微微一笑,將她攬進懷裡。

    世間緣分,妙不可言,她想,也許她的緣分註定要經過生死,穿越遙遠時空,方能遇見。

    因為工作的關係,她對生死的體悟不同於一般人,她相信每一次的生、每一次的死,都有其道理跟意義。

    她在現代死了,然後來到了這裡,曾經她無法理解,也想念在現代的父母,擔心他們會因為她的死而難過,但經歷了這麼多事,她終於明白,這一切,都是為了遇見區得靜。

    也許她在現代出生,活了二十多年,就是為了等待一個遇見他的契機,她想,在現代的父母要是知道她找到了幸福,一定也會替她開心的。

    “得靜,不管是誰成就了這一切,那必定是因為——”夏就贏抬起臉,深情的仰望著他,“你值得。”

    區得靜疼惜又寵溺的凝視著她,而後他低下頭,溫柔地在她唇上烙下一吻。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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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10 00:29:04 |顯示全部樓層
後記—治喪的意義

    編編說咱們來寫個殯葬業的故事如何時,我一點都沒有掙扎或猶豫。因為對治喪這件事,我一直有一些自己的看法。

    十幾年間陸續送走雙親及弟弟,在葬儀方面,我雖不算熟稔,但多少算是有點經驗。這不是什麼忌諱的事,每個人都會死,生與滅本是人間尋常之事。

    猶記得母親走時,主導喪葬事宜的是父奈。

    他六神無主,旁人說什麼他都照辦照做,當然,也要求我們照辦。

    我不得不說,喪葬儀式中有許多讓我覺得光怪陸離不能理解之事。母親生前曾說過她喜歡清靜,不想有人哭孝,也不想要那些擾人的聲響。可她走後,旁人卻有諸多建議,說要找孝女白琴哭孝、要牽亡魂、要這個要那個……當時父親為了醫治母親,都已經將房子拿去貸款了,卻還因為治喪而付出五十萬。

    母親離去,與她親近的我十分傷心。

    可當孝女白琴帶著我們繞棺爬行,聲聲喚媽聲聲哭時,我只覺得莫名其妙。母親過世,我自己哭便行,為什麼要找人來幫著哭?!

    當時,我只感到困惑、煩躁,甚至對一切感到厭惡。

    在我看來,治喪不完全是為了亡者,另一方面也同時是撫慰生者的儀式。生者在治喪的過程中自覺為亡者盡了心力,感到無愧,感到無憾,感到心安理得,並在自覺為亡者做了最好安排,相信他們都能去美好的西方或天堂之後而感到放心,才是治喪的真正意義。

    可母親的喪事,不但不能給我們安慰,反倒令我們心生疑慮及恐懼。

    “你們若沒替她做這些,她就會如何如何,然後你們家人也會不好喔!”

    在治喪期間,我經常聽見這種“恐嚇”。喪家得花大錢,亡者才能好,生者才能大富大貴,平安無災。反之,就會家門不幸,噩運連連。

    聽到這種話,我只想說一句,“狗屁!”

    但當時主導一切的是父親,他傷心欲絕,所有他想做的,我都配合,只要他高興,他安心。

    十年後,父親也走了。他生前,我就治喪事宜跟他討論過,也決定一切從簡。

    他的喪事,由我做主,弟弟和弟媳都沒有意見。

    他出殯那一天,我蹲在他棺旁跟他說我說:“爸,謝謝你生下我,養育我,希望我從沒令你失望,從沒讓你丟臉,你什麼都不必牽掛,安心的去,媽一定在等著你。”

    父親火化時,我看著他的遺照,發現他在笑。

    我深信他滿意了、放下了。

    那次治喪連塔位花了十七萬,不及母親喪葬費用的一半,可我覺得一切都好,也感覺得到父親十分滿意我的安排。

    一年多前,弟弟猝逝,弟媳六神無主,喪事也是由我主導。因弟弟生前有負債,因此我希望錢最好能留給他的妻女生活,不需在喪事上多作花費,所以一切從簡,前後連塔位花不到十萬。

    記得出殯那天,葬儀社請來的誦經師父念起經來七零八落,而且有氣無力地。

    弟媳家人事後小有抱怨,覺得師父誦經不夠專業及認真,恐會影響弟弟前往西方極樂。我聽完,笑了笑。“他以肉身佈施,救了七名眾生的命,這種功德已是無量無數且無邊,不需要別人誦經幫他,他自己做的功德夠他用了。”

    許是血親之故,在弟弟于醫院等待器捐及治喪的兩星期間,我都有無數難以解釋的感應。

    有人說弟弟生前沒提過器捐之事,我們不該為他做這種決定,還說有人將往生親人的器官捐出,結裡往生者回來抱怨,我也是一笑置之。

    弟弟是個善良的人,他總是樂於分享,也沒有堊礙,做姊姊的我深信他會樂意幫助別人、成全別人。每次進加護病房看他,我總握著他的手告訴他,“弟,你正在成就一件好事,辛苦你了,再忍耐幾天,我們就帶你回家。”

    他安安靜靜的躺在那兒,像在作著美夢,唇角總是微微的上揚著。

    在之後的治喪過程中,弟媳也曾因為旁人的一些建議而方寸大亂,她很擔心沒將丈夫的喪事辦好便會對不起他,害了他。我告訴她,“辦喪事不是為了亡者,而是為了活著的人。凡事盡心盡力了就好,不需勉強,如果你信佛,就要相信一件事,那就是他功德無量,神佛自然會幫他,不需凡夫俗子之力。”

    弟媳聽完便也釋懷了。

    前些日子相聚,她對我說:“姊,我真的很感謝你,在我六神無主的時候,只有你給了我最明確的答案,讓我感到心安。”

    我愛弟弟,何嘗不希望他還能活著。

    但我也知道,緣生亦有緣滅時,應當放手的時候,執著跟執念只會讓每個人都受苦。在這個關於夏就贏的故事裡,其實她的很多想法便是我的想法。治喪是為了撫平傷痛,是為了安慰活著的人,是為了讓活著的人能帶著滿滿的愛及懷念繼續生活下去。

    若一場喪禮,只讓人感到恐懼、煩躁,那麼這便是一場沒有意義的喪禮。

    人都說無常可怕,但其實無常便是平常。

    生與死,都是人所不能主宰的事。不能主宰的、做不了主的、勉強不來的,就只能交給老天安排。

    我們唯一能做的是——每一天都好好的、盡心的、無愧的、無悔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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