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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慕冰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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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白裙 -【鎮國丫鬟(下)】《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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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13 00:02:41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五章 為娶無瑕辦比試(2)

    上面幾個評判已經將腦袋湊過來一起看這首詩了。前面兩句,簡直是打油詩,但是後面十四個字卻是層層鋪開,將畫上的意境全部渲染出來,真正不錯!

    不過也不算好到了極致,就是好在一個新奇而已,前面兩句單調乏味的詩將眾人的期待推到了失望的極致,而最後兩句比喻,如果在尋常的詩作裡也就是得到一個“佳句”的稱讚而已,但是現在有了前面鋪墊,最後兩句一出來,就有了奇峰突轉、柳暗花明的效果,給人的震撼實在不能用言語來形容。

    想不到紈絝世子還有這般急智。

    評判們讚歎了一番,才想起審閱其他人的傑作。

    大家就將幾個信封打亂次序,一起拆開,看其他三位元的作品,不料評判們都愣住了——手中就是一團墨汁糊糊。

    眾人面面相覷,再看江天舒的卷子,上面的字也以非常快的速度暈開……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因為江天暢、江天嘯及江天淩的試卷都變成了一團黑,無法評判,唐棣便請三位重新寫過。

    江天嘯哈哈一笑,“雍王世子佳作在前,即便我的詩歌未曾變成一團模糊,我也不見得能比得過世子的這首詩,所以這場比賽我甘願認輸!”

    江天嘯表現的很有風度,下面的觀眾再度鼓掌叫好,一瞬間呼喚四皇子的聲音席捲全場,地動山搖。

    看見江天嘯眨眼間就搶過江天舒的風頭成為主角,江天淩將手上的筆放下,他是不大樂意在這種場合出風頭的,只是被父親逼著不能不來走一回過場。本來的詩作就是敷衍了事,現在更不願意重新寫過,也跟著含笑附和,“我也認輸。”見其他兩人如此有風度,江天暢沒奈何也停了筆。

    看著江天舒那得意洋洋的眼神,唐棣幾乎暈倒——明明知道是這個傢伙做的手腳,偏偏抓不到證據!

    下面的觀眾卻不知唐棣的感受,只是歡歡喜喜的鼓掌,為江天舒喝采。

    有三人這麼一對比,江天舒若再推讓就顯得太小家子氣了,於是他便靦腆的接受了這個勝利。

    幾位評判倒是撚須微笑,“雖然不知其他幾位的詩作如何,但是今天世子得勝,兩位殿下和江二公子得了風度,也是一段佳話了。”

    見狀,唐棣無奈咬牙道:“第一場勝者為,雍王世子江天舒!”

    至於江天舒到底做了什麼手腳,可以從之後無瑕與江天舒的一段對話窺見端倪——無瑕問:“你到底用了什麼法子,將別人的試卷都弄成一團黑?”

    江天舒道:“我沒有弄什麼法子啊,你看我的卷子也暈開了,後來也變成一團……”

    水無瑕叉腰道:“說!”

    江天舒無辜的說:“沒啥,我就是在紙上做了一點手腳,我手下有做紙張生意的,唐大人要買紙,我屬下就將紙給送過去了。”

    第一場比試雖然只欣賞到了一首詩作,但是下面的觀眾也不失望,因為他們第一時間欣賞到了草包世子此生的第一首詩……嚴格來說只是半首詩,但也足以向別人誇耀了。

    第二場比試是琴。

    唐棣目光掃過下面的觀眾,眾人很快就安靜下來,然後他將目光停留在眼前四位參賽者身上,“我們已備好古琴,哪位要先來?”

    四個人對視了一眼,然後江天暢大剌剌的揮手,“得得得,我不擅彈琴,所以就排在最後面吧,其他人先請。”

    江天淩則看著江天嘯道:“四殿下先請。”

    江天嘯也不客氣,當下上前一步說道:“既然這樣,我就先來了,諸位大人,我要彈奏的是‘百鳥朝鳳’。”

    四周響起嘖嘖的驚歎聲,唐棣沒有喝止,要知道“百鳥朝鳳”可不是容易彈奏的曲子,因為琴曲中要模擬千百種鳥兒們的叫聲。四皇子居然敢在這樣的場合演奏這個曲子,這說明了什麼?這說明了四皇子對自己的琴藝有絕對的信心!

    江天舒眼睛一亮,“你要彈奏‘百鳥朝鳳’?我也學過這首曲子……要不,我就與你比賽這首,如何?”

    江天舒的聲音落下,四周一片安靜,眾人的眼珠子掉了一地。

    莫不成紈絝世子拜了謝國師為師之後,謝國師給他吃了什麼靈丹妙藥?要知道學琴可不是三五天就能速成的事,總要好好靜下心來練上幾年才能有成就,紈絝世子現在居然要和四皇子彈同一首曲子?

    無瑕則不若旁人這般訝異,雖然比試的內容是皇帝指定的,連她這個女主角都沒有多嘴的餘地,皇帝特意指定要賽琴,很顯然這位四殿下在這方面有著過人的本事。

    而江天舒嘛,這些年一直在裝傻,練武習文可以悄悄地學,但是練琴卻不可能偷偷進行,而上次青山書院的入學考試也證明了江天舒絕對沒有任何音樂上的才華……

    所以這個傢伙肯定又要耍陰謀詭計了,只是不知他會怎麼耍?

    江天嘯上前在古琴之前坐下,手指勾動,悠揚的旋律響起,立即將眾人帶入一片靜諭的樹林,果然是好琴藝!四周看向江天嘯的目光,立即不同尋常。

    就在這時候,江天舒也動了,手指勾動,瞬間響起了一陣極其刺耳的聲音。

    世子在做啥?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江天舒身上。

    江天舒露出一個挺老實的笑容,問邊上的唐棣,“唐大人,你說,我彈的不好嗎?”

    一群人哭笑不得。

    而被江天舒這樣一搗亂,江天嘯也分了心,險險錯了節奏,好在他練了十多年琴,心性堅定,對這首曲子也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穩住心神繼續彈奏,就當沒聽見那刺耳的破音。旋律絲毫不亂,眾人的眼前依稀又出現了幽深的山林,百靈山雀正婉轉和鳴的景象。

    江天舒的眉頭一皺,手指又是一撥,聲音正落在江天嘯兩拍之間,眾人的注意力再度落在江天舒身上。

    江天舒笑咪咪的問邊上的評判,“看起來還是我彈奏得好,大家都看我彈琴,不聽他的。”

    江天嘯險些氣暈了過去,好在定力不同尋常,雖然錯了一個音,但馬上就修正回來,沒有被人聽出來。

    江天嘯繼續彈,江天舒同樣也繼續彈——嗯,江天舒自然是亂彈。江天嘯的步調全數被打亂,如果不是他定力足夠,險些又要被江天舒那雜亂無章的節奏拉去!

    幾次下來江天嘯再也無法保持淡定,停下曲子,面色鐵青的問道:“唐大人,如此如何鬥藝?”

    江天舒卻露出一個憨厚的笑容,“如果光你一個人彈奏卻不許我彈奏,這叫比賽嗎?”

    下麵瞬間轟堂大笑。

    唐棣看著江天舒笑了笑,“世子,請您等一下再動手彈奏,一個接著一個來。”他對江天舒是沒好感,但是對江天嘯更是沒好感,所以看著江天舒給江天嘯搗亂,便笑咪咪地做了一回旁觀者。

    江天舒瞬間站起來伸了伸懶腰,“原來有這個規矩,那我只好委屈一點,等四殿下彈完了再說。想想也真是虧大了,我原先彈得也挺好的。”

    草包世子十分委屈,下面的觀眾十分歡樂,發出了不少笑聲。

    江天舒繼續說道:“四殿下,我先看著你彈琴,說不定你彈得好,我就不彈了。呀,蜈蚣,你頭上有一隻蜈蚣!”伸手就往江天嘯頭上打去。

    江天嘯想要起身躲開,但是不知怎麼的竟然閃避不開,於是江天舒的手就狠狠落在他的紫金冠上,江天嘯的紫金冠登時就歪了。

    然後江天舒一把抓下了江天嘯的紫金冠,接著使勁地往地上一甩,果然掉出了一條三寸長的蜈蚣!那蜈蚣在地上扭動,看起來好不嚇人。

    江天嘯看著地上的蜈蚣,臉色鐵青。

    江天舒抬頭看看頭頂,不解的說道:“這高臺的大樑也有些年沒打掃了吧,怎麼會有蜈蚣爬上去呢……無瑕,你去拿把傘過來幫四殿下撐上。”

    在後臺的無瑕忙走出來,笑著答應了。

    其實也不用無瑕動手,自有下面看熱鬧的觀眾將自己的傘雙手奉上。

    當無瑕將傘遞給江天嘯的時候,江天嘯卻很有禮貌地拒絕了。這平民百姓用的粗劣東西哪能撐到自己頭上?再說他認定自己的紫金冠上根本沒有什麼蜈蚣,方才肯定是江天舒為了使自己狼狽,故意用了一個障眼法,將蜈蚣扔在地上。他現在又叫水無瑕送傘上來,誰知道在搞什麼陰謀詭計?

    江天嘯將紫金冠重新戴好,看向無瑕的目光禁不住有幾分熾熱了——等我將你弄上手,看你對不對我死心塌地!

    江天嘯既然不要,向來不願意輸給弟弟的江天暢當然也不要,無瑕毫不強求,便含笑退回後臺。

    江天嘯再度坐下,悠揚的旋律再度響起,大家立刻又安靜下來,就在這時,無瑕的鼻子聞到了淡淡的幽香。

    聞到這個味道,無瑕的眉頭皺了一下。香味是從江天嘯身上飄過來的,很明顯,那是鳳凰木的香味。

    鳳凰木是一種非常罕見的樹木,這種樹木的香味對於很多鳥類有吸引的作用,平常人大多數是不認得鳳凰木的,不過無瑕是最能幹的侍女,師父秋海棠的見識又極為廣博,因此她認了出來。

    耳邊很快就聽到嘰嘰喧喳的聲音,那是幾隻山雀在江天嘯頭頂上盤旋。

    無瑕明白了,難怪江天嘯要表演“百鳥朝鳳”呢,原來是準備了一塊鳳凰木,通過內力將鳳凰木的香味激發出來,引來百鳥和鳴。等看見百鳥和鳴的奇觀,人人只會說他琴藝天下無雙,哪裡想得到其中另有奧妙?

    只是江天舒又會如何應對?

    台下眾人只聽見旋律悠揚,鼻子似乎也聞到了一種奇異的清香,不覺心神俱醉。又發現四周嘰嘰喳喳的鳥鳴聲漸漸多了起來,以江天嘯為中心向他靠近。

    有人不覺低呼出聲,“百鳥朝鳳……果然是百鳥朝鳳!”

    幾乎所有的人都將目光集中在江天嘯身上。無瑕看見那幾位總是沒什麼表情的評判現在看向江天嘯的目光也多了幾分讚賞之意,連唐棣亦是。

    卻見一隻五彩斑斕的鳥兒,貌似是只野雉,居然停在江天嘯的頭頂上。江天嘯絲毫不受影響,繼續彈奏,而鳥兒也越來越多。

    無瑕隱隱知道江天舒之前做了什麼,笑了一下,眼睛卻是一動不動盯著那只野雉。

    就聽見“噗啦”一聲,那只野雉將好大的一泡大便拉在江天嘯的頭頂上!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百鳥朝鳳的結果是鳥兒拉一泡大便在頭上?他們從來沒有看過這樣的奇觀!

    江天嘯忍不住顫抖了一下,一個音彈錯了,但他隨即調整好自己的心情,繼續演奏。

    但事情還沒有完,有了野維開頭,那些鳥兒們紛紛拉起大小便來,一時之間,以江天嘯為中心,四周全是拉大小便的鳥兒,整個高臺之上很快就白花花的一片。

    下面的觀眾幾乎石化了,大家紛紛後退,唯恐遭了無妄之災,誰還有心思聽琴?

    高臺上的評判更沒有心思聽琴了,好在他們早已人手一把傘,剛才或許沒撐著,但現在誰不趕緊打開來?

    有傘在手,百事無憂。江天淩眼疾手快,急忙抓起一把傘,沖到江天嘯身側替他遮蓋,可是江天嘯的琴聲實在太有吸引力了,即便有傘遮著,還是有鳥兒堅持不懈要往傘裡鑽,好在江天淩武功高強,這把傘成為一面最好的盾牌,終於為江天嘯擋住了所有的糞便。

    說是“所有”其實不大準確,因為在江天淩行動之前,已經有鳥兒在江天嘯的紫金冠上拉下不少大便了,但是自從江天淩行動之後,就再也沒有鳥兒得逞,如此而已。

    江天淩身形瀟灑、大汗淋漓,江天嘯身形不動、巍然如山,下面觀眾譁然大亂,上面琴聲絲毫不亂,只是那等場景很多觀眾沒有留意到,因為他們的注意力都被鳥吸引了。

    江天舒舉著一把傘,呆若木雞,嘴巴裡喃喃自語,“果然厲害,果然厲害……”

    等江天嘯一曲終了,鳥兒不知何處去,此地空餘糞便香。

    下面的觀眾還沒有反應過來,大家的關注重點還在於那突然集體大小便的鳥兒們,討論其集體失禁的原因,或許還有少數人注意到了剛才給大家表演武功的江天淩,暗自琢磨江天淩的武功路數,但是絕對沒有人注意到江天嘯,更沒有發現江天嘯竟然演奏完了。

    “啪啪啪”孤獨的鼓掌聲響了起來,眾人這才留意到,鼓掌的人竟然是江天舒!

    想不到草包世子竟然在這等關頭鼓掌?他到底想要做什麼?

    於是大家都安靜地看著站在高臺前沿的江天舒,看著撐著傘的評委,看著臉色鐵青的唐棣,看著被鳥屎波及的江天暢,看著大汗淋漓的江天淩,看著頭上頂著幾泡大便的江天嘯。

    江天舒滿臉都是誠摯的神色,“我孤陋寡聞,根本沒有想到‘百鳥朝鳳’這首曲子,演奏到了極致竟然能到這般地步!我是萬萬做不到的,而且我……也有些怕,所以這場比賽,我認輸!”

    “嘩”的一聲,台下又轟動了。想不到啊想不到,之前四皇子這麼乾脆就認輸,現在雍王世子也不落人後!這才叫君子風度。

    很顯然四皇子的演奏不知在哪個關鍵弄錯了,所以雖將百鳥引來,但百鳥卻在高臺上集體大便。而極其善良的世子卻認為四皇子受了這麼大的委屈,一定要給予一定的彌補才行,所以才這麼爽快就認輸吧!於是大家又集體鼓掌。

    江天淩也上前對幾位評判一躬身,誠懇說道:“今天四殿下一曲絕唱,我自認遠遠不及,所以我也甘願認輸。”

    江天暢也跟著認輸不提。

    台下又是鼓掌聲不斷,有觀眾趁機教育自己的子女,“看到沒?皇家宗室子弟果然非比尋常。雖然每個人都很想獲勝,但是兄弟情意面前,什麼都不值一提!這才叫做兄友弟恭啊!”

    江天舒當然不知道他們幾個居然成為京師人眼中“兄友弟恭”的範本,江天舒即使知道了也不會在乎。

    江天暢恨恨的看了江天舒一眼,心想如果不是這個傢伙帶頭猛拍四皇弟的馬屁,自己何至於認輸?但是現在也沒辦法,那就認輸吧!

    有個評判忍不住摸著鬍子讚歎,“本來認為這一場爭鬥不管誰勝誰負,兄弟互相爭鬥,很長時間之內都會成為全京師的話題,甚至會被記錄進史冊也說不定,但是真沒想到,這場爭鬥之中雖然狀況百出,但是四位團結友愛,實在堪成千古佳話!我們能參與這樣的盛事,可以說是與有榮焉啊。”

    旁邊的評委全都點頭稱是。今天這兩場比試可以說完美到了極點,根本不需要他們開口判斷,也不需要擔心不小心得罪了未來天子,第二局的勝負就這樣塵埃落定了。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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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13 00:02:53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六章 最後贏家終出爐(1)

    江天嘯看著江天舒,臉上陰晴不定,他知道今天這事說不定就是江天舒做的手腳,但問題是他現在根本抓不到證據,何況江天舒已經主動認輸了,他如果再表現出對江天舒的懷疑,會嚴重影響自己的形象。

    唐棣看了看江天舒,又看了看其他幾位參賽者,微笑說道:“今天兩場比試,各有兩位獲勝者,一位雍王世子,一位是四殿下。按照規則,我們明天要比第三場一射藝,請獲勝的兩位做好準備。再請問另外兩位參賽者,明天是否前來觀戰?”

    江天暢直接揚聲,“當然不來了,看著人家爭女人,我又爭不到,很有趣嗎?”

    江天淩則微笑道:“既然已經被淘汰,明日我也不來了。”此事就此說定。

    江天舒此時又很誠懇地道:“四殿下,您的頭趕緊去洗一洗吧,我聽說鳥兒的糞便裡都有極小極小的蟲子,如果時間拖久了,會生病的。”

    江天舒這話一落下,眾人從激動的情緒清醒過來,又注意起江天嘯頭上白色的糞便,紛紛小聲指指點點。

    一向完美注重形象的江天嘯羞憤欲死,身子微微顫抖起來,他的僕從趕忙上來服侍著他下去清洗。

    無瑕站在高臺下的一側,看著幾位男主角走下臺,卻沒有想到,最先下來的江天淩經過她身邊的時候,竟然極小聲地說了一句——

    “無論明天誰獲勝,我都要將你娶回家。”說完,就快步走了。

    無瑕愣了一下,隨即翻了一個白眼。拜託,今天兩場比試你都輸了,而且是自己主動認輸的,雖然第一場比試是被江天嘯逼的,第二場比賽是被江天舒逼的,但那也是你自己主動認輸的,現在都被淘汰出局了,你還想著要翻盤?

    無瑕想肆無忌禪地嘲笑他兩句,但是看著後面的人下來了,只能懲住,而她也沒有將這事放在心上。好不容易找到空檔,無瑕便逼問江天舒,“你是什麼時候動的手腳?”

    江天舒無辜的道:“我只是聽說江天嘯很擅長彈奏‘百鳥朝鳳’,於是就吩咐下屬估算著時間,提前去郊外山林田野裡給野鳥們喂了一點食物。”

    無瑕道:“什麼食物?”

    江天舒灘手,“大豆啊,小米啊,稻穀啊……全都拌了一點會瀉肚子的藥汁。”

    無瑕又問:“他的紫金冠上,你又動了什麼手腳?”

    江天舒說:“既然他準備了鳳凰木作弊,那我就幫個忙,在他的紫金冠上抹了一點藥。這玩意人聞不到,但是對鳥兒卻有極大的吸引力,順帶著還加了一點催拉肚子的氣味,量很輕,對人沒啥影響,但是對鳥的影響……嘿嘿。”

    無瑕怒道:“鳥兒何其無辜!”

    江天舒一縮脖子,“我錯了……”

    時間到了第二天,比試的場地也轉移到了演武場。

    與青山書院的入學考試不同,皇家重地,等閒不開放,所以對進去觀戰的百姓,戒備又比昨天嚴密一些。更重要的是,因為關係到四皇子的終身大事,所以四皇子的生母僖妃今天

    也說要來觀戰,加上這射箭比賽需要太多評判,所以皇帝就下了聖旨,索性任命僖妃作為總評判。

    有宮中貴人到場,演武場的戒備比平時更嚴格了三分,昨天只要拿上身分證明,經過捜身之後就可以進場觀戰,今天不但要身分證明,還要鄰里互保,也就是說,必須有五個以上的鄰居出面證明你清白不會犯事,才會允許你進入演武場。

    但是再嚴格的規則也不能削減京師百姓的熊熊八卦之心,演武場依然人山人海。

    無瑕早早到了,正中央的高臺上早就給她留了坐席。坐下來等了一陣子,就聽見前面鳴鑼開道的聲音,以及太監尖銳的嗓音,“僖妃娘娘駕到!”

    眾人一起匍匐在地上,翟車停下,僖妃下車吩咐眾人平身,就徑直走到中間留下的位置,坐下,又沖著不遠處的無瑕招招手,笑著吩咐,“過來。”

    無瑕走過去後,僖妃仔細打量了無瑕一圈,“那日皇上下朝回來,對你是讚不絕口,說是雖然出身低微,但是儀態風度竟然遠遠超過尋常的官宦子女。我原先還不甚相信,今天看來,才知道皇上所言非虛。”

    無瑕忙謙遜道:“僖妃娘娘謬贊了。”

    僖妃又仔細打量了她,微笑道:“你這樣的人物理當不需金銀這些俗物的點綴,不過我手上有個錫子,倒是勉強配得上你。”順手就從自己的手腕上摘下一個羊脂白玉錫,就要往無瑕的手腕上套。

    見玉石細膩,比自己手腕上的肌膚還要細白上三分,無瑕忙推辭了,笑著說道:“無功不受祿。”

    僖妃眼裡溫柔的笑意越發濃重,“當日你指出黃鸛案件的破綻,避免我兒犯下大錯,對我兒而言,就是大功了。”

    無瑕聽她提到江天嘯的事,不好繼續拒絕,當下只能謝過。

    此時又聽見前面傳來太監尖銳的聲音,“蓮貴妃娘娘駕到!”

    眾人都吃了一驚,又是一番匍蔔跪地,連僖妃也跪下迎接。

    蓮貴妃下了翟車,徑直來到僖妃面前,“今天是妹妹選媳婦的大好日子,本宮今天也來給妹妹掌掌眼……喲,這就是水無瑕姑娘?”

    聽著那態度,水無瑕不免在心中暗自納罕——蓮貴妃娘娘,咱們可是老熟人了,今天裝什麼生疏?

    僖妃溫柔回道:“正是。這樣的媳婦,姐姐可不許羡慕嫉妒妹妹。”

    “果然是一個好姑娘,也難怪你得意成這個樣子。來,給本宮看看,僖妃給了你什麼見面禮?嘖嘖,才一個羊脂白玉鐲而已,能值得上一千兩銀子嗎?”

    無瑕忙含笑說道:“所謂禮物,只看心意,不看價值的。”

    蓮貴妃笑道:“這小嘴果然會說話,我說妹妹也真夠小氣的,一隻白玉鐲就想要將事兒給糊弄過去。來,本宮這個給你,這是最好的陽山翡翠,還是純綠的,你趕緊戴上,就別在心底責怪僖妃小氣吧,她平日裡手上有幾個錢都交給兒子花了。你放心,只管收了,我不會拿著這串翡翠項鍊就逼著你來做我兒媳婦的。”

    僖妃臉上青一陣白一陣,聲音裡終於略帶怒意,“姐姐,您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蓮貴妃微微一笑,“沒有什麼意思,我就是看無瑕覺得順眼,賞賜給她一串鏈子。我不是來與你搶媳婦的,放心。我那兒子都已經被人折騰成殘廢,如果還想將無瑕娶回來,不是委屈人家姑娘嗎?”

    無瑕忍不住抿嘴微笑,但是聽到最後一句,又忍不住為蓮貴妃心酸。

    蓮貴妃繼續說道:“趕緊戴起來,呆著做什麼?今兒個你才是這一場盛事的中心人物,要載入史冊的,無瑕你要打扮光鮮了才行。來來來,別回去了,就在本宮邊上坐下來吧。”說著就拉著無瑕坐下。

    蓮貴妃毫不客氣占了最中央的位置,將無瑕按在左手邊,僖妃只能在她右手邊坐下。

    無瑕隱約猜到,蓮貴妃此來,多半是給江天舒撐腰來的。

    兩位貴人坐定,唐棣請示過後比賽就正式開始了。

    在比賽之前,京師的賭場已經開出了賠率,對於這場比賽,四皇子獲勝那是一賠一,世子獲勝是一賠十,懸殊的比例明顯看出大家對江天舒的不信任。

    雖然說當初青山書院的射藝考試江了第一名,那時的場面也很震撼,但後來大家一琢磨,就覺得江天舒這純粹是占了力氣大的便宜。又有內幕消息說,那些弓箭的斷口處好像有古怪!也就是說,當初江天舒可能真是作弊來著,也難怪賠率高了。

    今日天朗氣清,正是最好的狩獵天氣,皇上命人辦的比試當然不能像青山書院那樣射靶子玩過家家,於是做為目標的一大群鴿子時間一到就從籠子裡被放了出來。

    等鴿子飛到一定高度,唐棣一聲令下,江天嘯和江天舒就各執弓箭往天空射去。弓上沒有記號,箭上卻都是刻了字的,等下看箭鏃上的名字就能判定鴿子的歸屬。

    江天嘯穩若磐石,兩條胳膊就像是托著一座山,弓弦“嗡”的一聲輕響,箭鏃就像一隻發現目標的魚鷹一般,直接沖向天空,沖著那最強壯的鴿子飛過去。

    不用等命中目標,觀眾們先齊聲叫了一聲好。看著就知道,這一回肯定命中的,就是不知道是一箭雙雕,還是一劍三雕?

    另外一邊,留意著江天舒出手的人,不由得一齊搖搖頭。江天舒出手的架勢也是很足的,但是那架勢很明顯是一個花架子,那箭射出去,歪歪扭扭,真讓人擔心會一頭栽下來,好在那箭終於還是射上去了。

    只聽見“錚”的一聲輕響,江天舒歪歪扭扭的箭,竟然撞在江天嘯的箭上!

    江天嘯也真悲摧,那支箭眼看著就要射中一隻白鴿了,誰知道被江天舒的箭一撞,竟然歪了,只射下了那白鴿的一根羽毛。而那得脫大難的白鴿,尖聲叫著奮力向高處飛去。看見這一情景,蓮貴妃撫掌大笑,“雍王世子的箭術,真正不錯!”

    僖妃臉色鐵青的說道:“這是瞎射的!不射鴿子,專門搗蛋!”

    蓮貴妃掩嘴笑道:“能成功搗蛋也是一種本事呢。”

    無瑕看著江天舒那精彩的表演,聽著兩位貴人的鬥嘴,只能自己轉過頭去,掩飾臉上的笑容。

    在演武場中央,江天嘯也懶得對江天舒表示憤怒,繼續搭上箭,射出第二箭。

    白鴿轉瞬之間就會飛遠,不抓緊時間就來不及了!

    但是江天嘯真的沒有想到,就在他的箭對準一隻白鴿的時候,江天舒的動作更快,對準的竟然是同一只白鴿!

    但是江天舒的準頭顯然不行,一般來說,射箭的時候,箭尖對準的是物體移動方向的前方,江天舒確實也這樣幹了,但是他對準的位置卻是比鴿子飛翔的方向要提前了很多很多,然後江天舒的箭就在鴿子的眼前咻得竄過去了,嚇得那鴿子使勁撲騰著翅膀,換了一個方向……

    因為那鴿子換了一個方向,江天嘯這一箭又落了一個空。

    江天嘯怒道:“你到底懂不懂射箭!”

    江天舒嘿嘿一笑,“你的準頭和我的準頭半斤八兩,誰也別說誰。”

    兩人在鬥嘴,但是手上卻絲毫不慢,江天嘯“嗖”的一聲,又是一箭射出!

    江天舒高聲道:“這弓我玩得不順手,給我兩把!”

    備用的弓不少,畢竟有江天舒擅弓的名聲在前,邊上的侍從極快送上兩把弓,江天舒馬上將兩把弓合在一處,用力一拉此時眾人一片歡呼,原來江天嘯這一箭?舒搗亂,竟然射中了一隻鴿子的肚子!僖妃笑得燦爛無比,蓮貴妃則從鼻子輕哼了一聲。

    江天舒似乎是有些緊張了,也來不及貓准,立刻就一箭射出去,沒想到這箭擦著江天嘯射下來的鴿子邊上飛過去,被那白鴿觸動,箭鏃略略換了一個方向,竟然射中了一隻白鴿!這個情況真讓人看著驚險至極!

    只是射中一隻鴿子之後,那箭鏃的去勢並沒有減弱多少,跌跌撞撞繼續向前飛行,竟然又戳中了另一隻鴿子的肚子!

    那邊江天嘯的箭鏃再度射出,竟然又射中了一隻白鴿!

    現在不管是看哪一邊的觀眾,都是歡聲雷動。

    僖妃哼了一聲,“居然一箭雙鴿,他還真是運氣好。”

    蓮貴妃笑靨如花,“運氣,其實也是一種實力。嗯,誰說雍王世子當初在青山書院是作弊來著,本宮看世子的射藝比四殿下要好得多!”

    江天舒又抓了箭在手,但是很遺憾,他的運氣在方才的一箭雙鴿中用光了,這一箭力度很足,但是卻沒有什麼準頭,飛得老高,卻是沒有擦到任何鴿子的邊。

    江天嘯再度一箭射出,這一回鴿子飛得遠了,他手中的弓力度不足,根本追不上鴿子。江天舒又是一箭射出,很顯然,兩把弓合在一起後,射出來的箭,力度比單獨一把弓時要穩定得多,箭鏃遠遠飛出去,擦過一隻鴿子的腳邊。

    眾人一起歎息了聲,然後江天舒第二箭又飛了出去,這一箭竟然飛得更遠,只是依然射了一個空!

    大家不自覺改變了對江天舒的看法,看見箭鏃再度落空,又是齊聲歎息。

    蓮貴妃更是恨不得自己下場幫江天舒射箭才好的表情。

    僖妃卻是心神初定,淡淡說道:“看起來多半就是平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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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最後贏家終出爐(2)

    此時江天嘯也拿起了兩張弓,學著江天舒的樣子拉開,但是他從來沒有這麼訓練過,匆忙之間哪裡射的著?一支箭飛出去,距離最近的一隻鴿子還有十萬八千里,眾人不歎息了,而是一起搖頭。

    此時鴿子已經飛遠,兩人都放下了手中的弓,士兵早已將幾隻鴿子都撿了回來。

    唐棣將四隻鴿子呈給上方坐著的兩位娘娘驗看,稟道:“兩人都是兩隻鴿子,看樣子還得加賽才成。”

    僖妃點點頭,“那就另外再選題目比賽吧。”

    卻見蓮貴妃伸出纖纖玉指,將其中一隻鴿子接過來看了一下,“誰說是平局?我看這事兒很清楚,二比一,當然是雍王世子獲勝。”

    坐在邊上的人聽見蓮貴妃說話都是呆了一呆,連無瑕也沒有明白過來。

    蓮貴妃將鴿子身上的箭小心翼翼拔出來,笑著說道:“這只鴿子是誰射下來的?”

    唐棣不覺詫異,心想總共四隻鴿子,誰射下來的不是一清二楚嗎?雖然一箭雙鴿這事兒看起來挺驚險、挺刺激,但是之前說好的,誰射中的鴿子多誰就獲勝,貴妃娘娘怎麼會說出“二比一”的話來?

    但蓮貴妃乃是宮中貴人,雖然不是皇帝任命的裁判,但是她的地位比僖妃還要高上一個等級,唐棣不好反駁。只能能恭敬回答,“這是四殿下射下來的,箭鏃上……”說到一半唐棣就怔住了。

    蓮貴妃微笑以對,“你說是四殿下射下來的,但是箭鏃上並沒有刻著一個‘嘯’字,這說明了什麼?說明射下這鴿子的人不見得是四殿下。”

    眾人這才看明白,原來那箭杆上原先刻字的地方已經斷了,這支箭就成了無主之物。

    僖妃一時沒有想明白,唐棣卻是知道江天舒身分的人,看到這場景暗自心驚一這支箭的箭杆之所以會折斷,肯定是因為江天舒在這箭上擦過的那一下!

    也就是說江天舒射出的這一箭,先將四皇子箭上的刻字給射斷,而後接連著射中了兩隻鶴子!

    無瑕看著蓮貴妃那得意洋洋的神情,這才明白蓮貴妃此來並不是單純想要與僖妃別苗頭來著,而是想要在這當口給江天舒幫助!

    僖妃怒道:“這有什麼要緊的,箭上的字雖然沒有了,但這鴿子肯定是我兒射下來的,大家都看見了,還有什麼好爭的?”

    蓮貴妃莞爾一笑,“話不是這麼說的,要知道即便是很多人看到,也說不定會看錯呀。演武場上的士兵也是帶著弓箭的,說不定是他們折斷了箭尾,悄悄射出一箭,混淆大家的視聽?畢竟大家只看見四殿下一箭射出,接著就發現箭帶著鴿子墜地,其中如果有人弄了一些什麼手腳,還真的很難說。”

    僖妃站了起來,臉上帶著怒氣,重重哼了一聲,說:“我兒豈是這等不自愛的人!”

    見兩位貴人爭論,唐棣心底暗自將江天舒罵了個狗血淋頭——你明明有天下無雙的射藝,偏生要裝什麼傻?竟然故意弄出這檔子事情來讓我煩心。

    當下說道:“稟僖妃娘娘,此事也容易解決,箭尾莫名折斷,那箭的尾巴必定還在演武場上,下官吩咐士兵好生捜檢,將箭尾巴找出來也就是了。”

    此時觀眾都還留在演武場的觀眾席上等著宣判結果,或者說等著加賽,演武場上只有一群士兵奔來奔去收拾東西,抬走鴿子籠,收拾地上的鴿子毛羽和糞便。

    唐棣一揮手,吩咐下面的士兵去演武場中尋找斷箭,於是士兵們就行動了。

    觀眾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嗡嗡的討論聲音頓時響起。

    唐棣眼睛看著下面的演武場,與江天舒的目光對上後狠狠瞪了他一眼,卻見對方回了一個氣定神閑、勝券在握的眼神,心裡不由得咯噔了一下。

    不多時就有士兵奔來向唐棣彙報,“找到了,大人請看!”

    唐棣接過半截箭尾巴,不由得暗叫了一聲糟。原來江天舒下手實在太准,居然剛好將那個“嘯”字給射成粉末!

    蓮貴妃微微笑道:“本宮說的是吧?果然是作弊來著。這箭頭箭尾都找到了,哪裡有標記?”

    僖妃眼睛裡似乎要噴出火來,恨恨說道:“這箭還短了一截!”

    蓮貴妃呵呵一笑,“這中間極有可能原先是有字的,也許是一個‘嘯’字,也許是一個‘舒’字,也許還有其他什麼字,也許什麼字也沒有……可能性多著呢,妹妹如何肯定這是四殿下射中的?”

    僖妃還沒有說話,又有士兵奔跑過來叫道:“屬下又找到了一根箭尾。”

    僖妃大喜,喊道:“送上來!”

    那士兵連忙送上,一群人定睛看去,卻見那箭尾巴上果然刻著一個“嘯”字,僖妃當下滿臉笑容,“這才是我兒射出去的箭尾巴!”

    蓮貴妃驚訝問道:“原來這才是四殿下射出去的箭?呀,這個‘嘯’不對,你看真正的箭上刻的是行書,這箭尾巴上刻的卻是揩書!”

    就在這時,又有士兵上前稟告道:“屬下……又找到了一些箭。”

    蓮貴妃問道:“有什麼古怪?呈遞上來!”

    那士兵又送上了三支箭,那三支箭有一個共同特點,那就是箭的尾巴上都刻著一個歪歪扭扭的楷體“嘯”字。

    唐棣看著另外幾支箭,臉色鐵青。

    蓮貴妃端正了臉色對唐棣說道:“唐大人,這事情很明顯,是四殿下派人作弊,只是這事關係到皇家聲譽,不好張揚,我們只能將這案子囫圇揭過,就判定雍王世子獲勝吧?”

    僖妃實在忍不住,怒駡道:“蓮貴妃,壞人姻緣,你不怕下地獄?”

    蓮妃笑容可掬,風度極佳,“妹妹,現在是在宮廷之外,你如此失禮不怕天下人笑話?既然你無法擔任這個評判,那就由本宮來當吧,好在本宮與在場的兩位都沒有直接的關係,即便搶了這個評判來做,也沒有人會說我徇私。”說完就站了起來,高聲宣佈道:“諸位,這一場射藝,比賽結果已經出來了。現場一共找到四隻鴿子,其中一支箭上刻雍王世子的名

    字,這支箭上一共射穿了兩隻鴿子;一支箭上刻著四殿下的名字,這支箭射中了一隻鴿另外一支箭上沒有名字,也射穿了一隻鴿子,不過因為這支箭上沒有名字,不能證明是誰射下來的,因此我們決定判雍王世子獲勝!”

    僖妃猛然站了起來,隨即又頹然坐下。

    觀眾席“轟”的一聲就亂了,江天嘯臉色鐵青卻沒有說話。

    江天舒面露惶恐,對江天嘯作揖道:“這次比賽……我就是運氣好了一點,這……唉,你的箭上有沒有刻名字?唉,如果來一場加賽,我說不定就要敗了。”

    江天嘯冷哼了一聲,轉身就朝著外面走去,他知道母親就在蓮貴妃身邊,母親都沒有表示反對,那結果就已經不可改變了。

    僖妃也起身走人,蓮貴妃沖著江天舒招招手叫他上來,笑容可掬的道:“之前也不覺得,現在看到世子一箭雙鴿的本事,才知道你們是真正的郎才女貌,叫人真正歡喜。來,天舒,這塊玉佩給你了,就掛在衣襟上,你現在可是有妻子的人了,行為舉止可要莊重些。”

    無瑕看去,卻見那玉佩晶瑩剔透,翠色欲滴,是一塊真正的好玉,那上面雕刻的花紋隱隱有些眼熟,她有幾分好奇,但是又不好湊過去仔細看。

    江天舒謝過了。蓮貴妃又吩咐邊上的侍女送了一個盒子上來,“無瑕你是一個孤兒,這婚姻大事也只能讓你師父做主。只是你師父身邊的姑娘很多,只怕也不能周全,所以本宮就給你預收起來吧。”

    雖然是一個小小的盒子,但是無瑕又怎麼敢接受,卻見江天舒大大方方將盒子接了過來,“還是貴妃娘娘您疼愛無瑕,我先給無瑕收著。”

    蓮貴妃笑著罵道:“沒上沒下的猴子,就這麼愛錢!無瑕你趕緊拿著,給他管著他不知會怎麼胡亂花掉呢!”

    她一隻手抓著江天舒,一隻手抓著無瑕,笑著向眾人宣佈,“皇上聖旨,比文比武為水無瑕選婿,今日已經塵埃落定。在場諸位都是見證,卻不知可有對新夫婦的祝福?”

    雖然說愛看熱鬧乃是人的天性,但是觀眾席竟然寂靜無聲。

    首先,眾人是覺得這新鮮出爐的夫妻倆不般配,無瑕乃是峻崎國最強焊的女軍神,而江天舒就是一個名滿天下的紈絝子弟。這不是委屈了水無瑕嗎?

    何況眾人對剛才射箭比賽的結果心有疑慮,覺得世子的運氣實在太好了一些,只是四殿下和僖妃娘娘都沒有表示反對了,誰也沒有煞風景地站出來表示抗議。

    另外有人想起江天舒那天閹的傳聞……這樣一對夫妻,婚後關係能和諧嗎?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大家對這樁婚姻都不看好。

    好難堪啊,沒人有反應。無瑕偷眼看著江天舒,嘴角不自覺勾起了笑意。

    但江天舒到底是聰明的,處變不驚,抓住無瑕的一隻手高高舉起,大聲說道:“我江天舒今日求水無瑕為妻。我保證,從今天起,一心一意對待水無瑕,絕不變心!絕不娶妾!我要愛著她,護著她,即便天塌下來也要幫無瑕頂著它!無瑕叫我往東,我絕不往西,無瑕叫我趕狗,我絕不攆雞!如違此誓,天打雷劈!”

    江天舒這番話說得斬釘截鐵、語氣鏗鏘。無瑕萬萬想不到他居然當眾來這麼一手,當下又氣又急,但是又有一種異樣的甜蜜湧上心頭。

    是的,天下女子誰不指望著有這麼一個人,對著自己發出這樣的誓言?

    當然這樣的誓言及不上“海枯石爛不變心”來得文雅,及不上“天地合乃敢與君絕”來得堅決,但是誰能承諾從此之後只對一個女子百依百順?也只有向來不將面子當一回事的紈絝世子才敢當眾發出這樣的誓言,於是許多女子的眼睛就開始冒星星了。

    有人覺得,江天舒各方面的才華都及不上四皇子,這對於一個女強人而言,說不定反而是好事。當下就有江天舒的狐朋狗友叫了起來,“新婚夫婦,百年好合!”

    人都是有從眾心理的,聽聞有人在叫,心有疑慮的人也忍不住跟著喊。“百年好合,百年好合!”

    這祝福的聲音頓時鋪天蓋地響起,就像是大海的浪潮,一浪壓過一浪。

    蓮貴妃揮手,早有穿著彩衣的宮女將漫天的花瓣撒向四周,又有包著彩帛的糖果飛向四個角落,歡樂的氣氛因此被推向了高潮!

    無瑕的眼睛有些迷離,手被江天舒緊緊握在掌心裡,耳邊充溢著各種祝福的聲音。任何女子都幻想著有這樣的情景,巨大的幸福就像是無邊無際的浪潮,奔湧過來,一浪接著一浪,無瑕幸福得簡直要窒息,但是她依然是清醒的,低聲對江天舒說道:“事情還沒有稟明我師父……”

    江天舒嘿嘿一笑,“我前天晚上就去了趟牙行,拜見你師父,並且呈上了我師父的信件,師父當初離開的時候已經將事情都給我安排好了。”

    無瑕怒道:“原來是這樣!你竟然一句話也沒說!”

    江天舒緊緊抓著無瑕的手,低聲說道:“自從你跳進凝碧山莊水潭的那一天起,我就知道我一定要將你抓在我的掌心裡。世上肯對我笑的女人很多,但肯為我跳潭的女人就只有你一來看著你處處為我著想,甚至冒險為我作弊,我就更堅定了這個心思。我不管你是誰的我只知道,如果不能娶你,那麼我的這一輩子都不會圓滿。”

    無瑕安靜地聽著,眼裡的水霧慢慢彌漫上來,整個世界就成了薄紗後面的一片模糊。片刻之後才說:“可是師父和師伯現在還不知道我的身分有些隱秘,如果知道了,他們不一定會祝福……”

    江天舒凝視著無瑕,“如果我師父不會祝福,我會放棄你嗎?”

    無瑕搖搖頭。

    江天舒又問:“如果你師父不會祝福,你會放棄我嗎?”

    無瑕認真地思考了片刻,才說道:“我不知道。”

    江天舒雙手一灘,“那不就結了。”

    無瑕愣了一下。江天舒開始嬉皮笑臉,“我是絕對不會放棄你的,你又是個拿不定主意的,那麼我只要拿出死豬不怕開水燙的精神,拿出癩皮狗的精神死纏爛打,就一定能將你娶回家,所以我覺得無所謂……”

    無瑕狠狠瞪了江天舒一眼。

    兩人雖然在竊竊私語,但其實一直在眾目睽睽之下。他們的交流眾人看做是眉愛的表現,原先對兩人生活不大看好的人,也不由得微笑起來,隨著眾人歡呼。

    江天舒聽著眾人的歡呼聲,突然童心大發,伸手橫抱起無瑕,笑著叫道:“諸位,從現在開始,這就是我的妻子!”

    無瑕猝不及防,連忙伸手捶打江天舒,叫道:“快將我放下來,丟臉死了!”

    但江天舒卻理直氣壯的說:“不放不放,咱們是夫妻了,怕什麼丟臉?”

    雖然說峻崎國向來不歧視女性,但是眾人哪裡在這等公眾場合見到這般放浪形骸的場景?哪裡見過一個男子在公眾場合如此肆無忌憚地表現對妻子的疼愛?於是尖叫聲再度響徹雲霄,整個演武場的氣氛達到了一個最高潮!

    蓮貴妃見狀笑著搖搖頭,“還不將無瑕放下來?今天你們的婚約算是定下來了,接下來按照規矩,你們夫妻暫時不能見面。天舒你去與老太妃商量商量該怎麼辦?無瑕跟我走,我送你回琅琊牙行,我與你師父商量商量,該索要多少聘禮才對得上你這個女軍神的身分!”

    無瑕看了看江天舒的反應,答應了。

    江天舒將兩人送下高臺,蓮貴妃就拉著無瑕進了翟車,無瑕略略有些不安,江天舒對她笑著點點頭,她才放下心來。

    翟車動了起來,江天舒笑嘻嘻地回過頭去,呼喚狐朋狗友,“來來來,大家一起上醉仙樓去,不醉不歸!”

    卻聽見整齊的腳步聲傳來,然後就響起尖利的叫聲:“誰都不許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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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13 00:03:18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七章 皇帝下旨抓叛逆(1)

    江天舒的腳步微微一凝,轉過頭去,只見演武場大門外有一隊士兵,穿著沉重的護甲,排列著整齊的方陣朝著這邊走過來。那整齊有力的腳步聲一聲連著一聲,就像是一陣一陣的悶雷從天邊湧過來。

    首先來的是陌刀隊。士兵大部分面容都藏在面甲裡,外面只能看見一雙眼睛,幾乎所有人的眼神都很漠然,似乎不帶著人的神采。手中的陌刀豎直立在肩膀之前,那雪白的光芒與黑色的鎧甲對比成了一片寒冷的顏色。

    然後是弓箭隊。這是一支騎兵隊伍,每個士兵都已經拿了弓弩在手,後腰的箭筒裡露出冰冷——

    後面見吱吱嘎嘎的聲音,是四匹馬拉著的馬車,馬車上赫然是一架沉重的八牛弩!

    江天舒自然見過這玩意,在崤山關的關口他還曾經親手射過這個玩意……這個玩意之所以叫八牛弩,是因為這玩意射程極遠也極沉重,需要幾十個人才能一起拉動,現在這玩意居然被運到這兒來了!

    江天舒的臉色一片鐵青,此時他身邊都是人,全是方才為他歡呼過,還未曾離開的人!他轉過頭與人群中間的一個人交換了一下眼色,只見那人像一條泥鰍般朝著人群後面鑽了進去。

    江天舒靜靜地看著前方,墨色的陣中蘊藏著冰冷的風暴,在陌刀隊的中間,有人騎著馬,穿著一身錚亮的鎧甲,帶著火紅的頭盔,頭盔上的紅纓子,正隨風微微飄揚。

    江天淩的出場方式很拉風,江天舒很想拿箭將他一箭從馬上射下來。

    就聽江天淩大聲喝道:“奉命擒拿欽犯江天舒!其餘人等,速速後退!”

    所有的聲音在一瞬間凝固,眾人噤若寒蟬,偌大的演武場上,針落可聞。

    站在江天舒左右的人有些急忙往後縮,想要遠離他,但是周圍人擠在一起,又能退到哪裡去?

    江天舒微微一歎,走上前去,人群自動分開,眾人看著江天舒,目光詫異。

    江天舒冷冷看著江天淩,江天淩被看得心中發虛,吩咐士兵道:“還不趕緊拿下!”

    驀然間聽見一聲叫喊,“江天淩,你要拿下你兄長,卻不知你兄長是什麼罪名?”

    正是剛才在江天舒身邊,與江天舒一起說笑的一個紈絝子弟方雲成,他是大家族方家的庶子。

    江天舒沒有想到,在這當口這位酒肉朋友,竟然肯為自己開口質問這麼一句!

    江天淩揮了揮手中的聖旨,冷笑道:“根據有關證據顯示,江天舒極有可能是雲湘國女王生下的孽種!他冒充我伯父之子在峻崎國招搖撞騙,圖謀不軌,所以皇上下令將他拿下,細細審問!”

    方雲成身體有些發顫,但是依然挺起胸膛,大聲叫道:“證據,我們要證據!當初雍王妃趙炯用性命擔保江天舒就是雍王江玨的兒子,你現在三言兩語就說人家是敵國奸細,我們不信!”

    又有一個沉穩的聲音響了起來,“江天淩,你堂兄是烈士遺孤,還是峻崎國的功臣,你這般作為令人齒冷。”

    江天舒偏過頭去,卻見唐棣不知何時竟然站在距離自己不遠的地方。

    就見江天淩微微冷笑,不屑的說道:“證據?方雲成,你是什麼人,我用得著向你展示證據?將唐棣也拿下!唐棣與江天舒沆瀵一氣,仗著承天府府尹的身分胡作非為,甚至包庇方天舒殺人,拿下後定能審問出真相來!”

    江天舒偏過頭看著唐棣。唐棣微微苦笑,大聲說道:“我唐某人年少得居高位,知道容易招人嫉恨,一向小心翼翼,不敢出錯。你指控我與江天舒沆灌一氣、胡作非為,請問證據何在?”

    眾人紛紛議論起來。對於江家兄弟之爭,一直是熱愛八卦的京師百姓熱衷的話題,而唐棣在承天府做官多年,形象不錯,眾人對他相當信任,所以對這件事的真實性也起疑了。

    “對啊,沒證據,憑什麼抓人!”

    “證據,證據!在人家大喜的日子來這麼一出,你這是壞人姻緣,要天打雷劈的!”

    其中又以方雲成的聲音最響亮,“交出證據,沒有證據,我們絕對不允許你拿人!”

    為了展現自己的決心,他還上前一步與江天舒並列,其他幾個紈絝也畏縮著上前,但是始終與江天舒保持了一步以上的距離。

    江天淩冷笑了一聲,眼睛在這群紈絝面上掠過,冷冷說道:“江天舒乃是逆賊,擒拿江天舒乃是皇上親自下的命令,你們護著他就是形同叛逆,打算被滿門抄斬不成?!”

    江天淩這句話有著莫大的威力,江天舒聽到後面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於是回頭對眾軌褲微笑道:“既然給我安插了這個罪名,你們都後退吧,咱們不與瘋狗計較,被他咬上一口不是鬧著玩的。雲成,你也後退。”

    方雲成看了江天舒一眼,終於後退一步,卻也咬牙道:“江天淩,人在做天在看,你胡亂給人編織罪名,小心會有報應!”

    江天淩憤恨說道:“江天舒,我知道你在藏拙,你一手箭術很是了不起……”

    江天舒驀然打斷江天淩的話,奇道:“既然知道我的箭術很了不起,你還敢與我面對面?”

    一道閃亮的弧度劃過,江天舒的手上已經出現了兩把弓,兩把合併在一起的長弓。而三支羽箭就穩穩地搭在長弓之上。

    江天舒拉弓如滿月,站在那兒的氣勢與氣度令人想起巍巍高山,又讓人想起壯闊大海,他仿佛站在一座高山上又仿佛站在海面上,弓箭在手的江天舒,一瞬間就成了世界的中心。

    在場的所有人方才都見過江天舒射箭,但是沒人把江天舒的箭術當作一回事,等到這一刻,眾人才發覺自己之前的認知有了極大的偏差。

    江天舒眸光如刀似電一般射向江天淩,“你最好站著別動,你如果動一下,我就會在你的身上射出三個窟窿。”

    江天淩哈哈一笑,“你最好還是別動,你只要射出一箭,你身後的百姓及你的狐朋狗友就立刻會變成刺蜻,還有……肉泥。”後面兩字放得極輕,但是帶著毫不掩飾的森冷之意。

    眾人這才知道江天淩抱著什麼主意,也不知從哪裡開始,有人“哇”的哭出聲音來,然後人群再度喧譁,再度激憤!

    此時江天淩手一揮,陌刀隊後面的長弓隊將手中的弓箭緩緩舉起,冰冷的箭鏃根本不需要瞄準,因為前面就是人群,密密麻麻的群眾。

    江天舒的手指不禁微微顫抖,只是箭鏃的方向依然穩穩的鎖定江天淩。

    江天淩的身子也微微顫抖,但是他依然坐在馬背上不動,臉上不帶任何表情,冷聲說道:“你只要動一下,我就將這裡變成一片血海。”

    江天舒沉聲說道:“你下令讓開一條路,將那些人放走。”

    江天淩哼了一聲,“你先將弓箭放下,我就將這些閒雜人等全都放走。”

    江天舒堅持,“你的人先將弓箭放下,並將路讓開。”

    江天淩冷笑道:“路可以讓開,弓箭不能放下,除非你先將弓箭放下。”

    江天舒不再堅持,“你將路讓開!”

    前面的士兵沉默著讓開了一條路,人群“轟”的一聲靈刖擠。

    唐棣疾聲叫道:“不要擠,一個一個來,讓老人和孩子先走!大家放心,這些都是朝廷的軍隊,朝廷不會對普通百姓亂來的!”

    慌亂的人群開始冷靜下來,大家開始一個接著一個通過那條小道,有些人已經嚇得邁不動雙腿,幸好邊上有人幫忙攙扶。

    時間一點點流逝,江天舒仍拉弓對準江天淩,竟然一點都沒動過。

    走在後面的百姓此時對江天舒的臂力,才算有了一個直接的認識。

    有一個漢子突然站定腳步,對江天舒說道:“世子,您是好人,您一定會洗清冤屈的!我回去之後一定幫您向上蒼禱告,您一定能平安回來!”

    江天舒只是微微一笑。

    人群漸漸減少,當江天舒的身邊只剩下唐棣和方雲成還有十來個百姓及七、八個青鯉幫下屬時,江天淩驀然宣佈,“將路給堵上!”

    唐棣厲聲喝道:“江天淩,你到底要幹什麼?”

    眾人皆是一驚,這才注意到原先演武場周圍負責維持治安的御林軍現在也圍過來了,手上皆拿著弓箭,整整齊齊,就立在眾人的身後。

    這些士兵片刻之前還聽從唐棣的調配,現在卻拿著弓箭對準他。

    江天淩面無表情,將臉上的面罩拉下來,“之前我也不敢輕舉妄動,因為殺死這麼多人傳出去總是不大好聽。現在只剩二十幾個人,我也無所謂了,只要士兵們下手快一點,總是能將你們全部滅口。只要說這些人都是奸細,協同江天舒叛亂,那就什麼事都沒有了。”

    江天淩說得輕描淡寫,唐棣氣得渾身發抖,“江天淩,我現在還是朝廷命官,你怎麼敢如此胡作非為?!”

    江天淩哼了一聲,“胡作非為?我並不是胡作非為,誰叫你之前一直護著江天舒呢?那天水無瑕闖入公堂拿出這麼荒謬的理由,你居然就信了,甚至還隱隱指責四殿下誣告,將你們一起射殺在這裡,那就什麼事兒都解決了。”

    江天舒冷聲說道:“這些都是無辜的人!你連唐棣都要射殺,難道不怕遭天下人唾棄?”

    江天淩指著江天舒手上的弓箭說道:“江天舒,你知道你錯在哪裡?你的箭術很是不錯,拉弓這麼長時間了,你的手還不曾抖上一下,只要你下定決心對準我來這麼三箭,我肯定無法活命,趁著大亂的時候你往人群裡一鑽,或者乾脆拉兩個普通百姓擋住箭鏃,你說不定還能逃出生天。但是你太軟弱了,你太講究什麼無辜不無辜了,你硬生生浪費了大量的力氣逼著我開路,好像你拉開弓就能逼我放走百姓一樣。

    “但實際上你浪費了自己的體力,整整半個時辰你一動都不敢動,你的精神和體力都被極大的損耗了,我現在讓陌刀隊上前你也沒有多少反抗的餘地。我說江天舒啊,你活下來不容易,為了這麼多亂七八糟的人,白白送了自己的一條命,你說值不值啊?”

    江天舒仍舊不為所動,“你弄死我之前,我必定先將你射死,你信還是不信?”

    江天淩輕笑,“信,我當然信。只是現在還有一個關鍵,那就是你將我弄死後,就將你的造反罪名落實了,你的小侍女們都會被拉出去賣了,你在青山書院親近的同窗都會被抓出來嚴密審查。琅琊牙行說不定也會被迫關門,秋海棠人脈再廣也會被折騰得半死不活……嗯,更重要的,在場的這二十多人,再也無人能活下來。”

    他瞟了一眼唐棣,繼續說道:“承天府的好府尹,唐棣大人也會被亂箭射殺……這位承天府府尹看著和你不大對盤,但是對你還真不錯,你考慮一下如何保住他的性命吧。”

    江天舒咬牙問道:“好,你要如何才能放過他們?”

    卻聽身後一人叫起來,“世子,您不要管我們,您先逃出去!”正是青鯉幫的一個下屬,剛才為江天舒拿來弓箭的。

    又聽見方雲成的聲音,“世子……您先逃出去吧!”

    江天淩輕輕拍了拍手,說道:“好極了,這才是談判的樣子。只要你將手中的弓箭放下,束手就擒,我就放過這些人……如何?”

    江天舒揚聲道:“我若放下手中弓箭,你又如何保證你不會殺害無辜者?”

    江天淩指著自己的鼻子說道:“就在前天,皇上下了密旨,將御林軍中最緊要的這些人交給我。我想,在自己的下屬面前,說話是肯定要算話的,雖然我很想將唐棣一箭射死,但是我更在乎自己的下屬是否會信任我……你信還是不信,那就全看你的了。”

    江天舒看著江天淩,沉聲說道:“好,我將弓箭放下,你將他們全都放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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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13 00:03:31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七章 皇帝下旨抓叛逆(2)

    無瑕坐在翟車裡,翟車行駛很快,彎進一條岔路後前往琅琊牙行,不曾與御林軍會面,因此她不知道身後發生了什麼事。

    等到了琅琊牙行,蓮貴妃與秋海棠又是一番客套,好不容易等說到正題,就看見有個女孩慌慌張張的跑過來,急聲叫道:“師父,無瑕姐姐,不好了,演武場不好了!”

    秋海棠皺了皺眉,呵斥道:“貴客在此,大聲喧譁什麼?你無瑕姐姐才從演武場回來,又有什麼不好?”

    那女孩已經驚慌失措,被秋海棠一呵斥更是不知道該如何說話。等她好不容易將事情講了一個大概,無瑕已經飛奔出去,騎上了大白馬,往演武場方向飛奔而去。

    無瑕是一個聰明的人,她知道江天舒手上的勢力比自己要強得多,她也知道江天舒絕對不是坐以待斃的人,但是聽到這個消息之後,無瑕心中的不安比上一次更甚。

    因為她明白,疑似雲湘國女王孩子的人,正是自己!

    她很清楚,當初為了解決那些糾纏不清的雲湘國人,江天舒與他們達成了某種協定,幫助他們從刑部大牢裡救人。這事情雖然成功了,但是無瑕非常懷疑,正是這一件事讓別人查出了問題。

    無瑕還瞭解,江天淩能調動這麼多的軍隊對付一個紈絝子弟,很明顯是得到了皇帝的授意,別人或許對皇帝還有一種信任與崇敬,但是很可惜,無瑕沒有。

    加上江天舒不知道用什麼法子約束了唐棣,讓他沒有將江天舒的另一個身分上報朝廷,但是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只要扯開了一道口子,這道口子就有可能會飛快擴大,何況無瑕對唐棣根本不信任。

    諸般雜亂的念頭彙集在無瑕的腦海裡,她不知道自己該怎麼理清這團亂麻,只知道自己必須奔赴演武場,見到江天舒沒事了,心才能安定下來。

    等到了演武場,無瑕下馬後卻只看見最後一個從黑壓壓的士兵中走出來的人是唐棣。

    他看見無瑕,一把將她拉到一邊,壓低聲音,急切說道:“你怎麼在這裡,現在在這裡沒什麼好處……”

    暮色裡,無瑕的臉被冰冷的晚風吹得異常蒼白,但是她的眼睛卻無比明亮。她看著唐棣,焦急問道:“到底怎麼一回事,說!”

    唐棣根本沒有留意到無瑕無禮的態度,連忙說道:“這事很明顯,你插不了手!這是莫須有的罪名,有人要用莫須有的罪名對付江天舒!”

    無瑕神情冷肅,“你說的有人……是誰?”

    唐棣頓了一下,不再說話,無瑕哼了一聲就不理他了。

    士兵們已經邁開腳步,調轉方向朝著兩人這邊過來。弓箭隊在前,陌刀隊在後,陌刀隊的中間正是被五花大綁的江天舒。

    無瑕上前叫道:“江天淩,你終於如願以償,將世子的位置弄到手了,感覺如何?”

    江天淩看見無瑕,笑容可掬的策馬上前,利索下馬,拱手說道:“無瑕姑娘,江天舒極有可能是叛逆,所以皇上定然會下旨取消你與他的婚約,請姑娘不要將這事情放在心上。”

    無瑕冷笑了一聲,問道:“江天舒極有可能是叛逆,也就是說,還不能確定他就是叛逆是不是?既然還不能確定他是叛逆,現在就說要下旨取消婚約是不是太早了一點?另外,我是皇上冊封的琅琊郡主,你在稱呼上好歹要有些禮貌。”

    江天淩臉色不變,只微笑說道:“江天舒到底是不是叛逆,等審判完就知道了,請郡主放心。”

    水無瑕道:“如果案子是你或者你的同夥審理的,本郡主還真的不大放心。”

    江天淩臉上仍是一成不變的微笑,“在下不過蒙皇上青眼得管理御林軍,如何輪得上審理這等謀逆大案?”

    水無瑕冷冷的道:“你為著弄下天舒下這麼多功夫,若是不得一個主審的位置,萬一被別人搞砸了豈不是功虧一簣?我只是不明白,昨天你如何判定今天獲勝的人會是天舒,還能馬上做了這麼多算計?”

    江天淩看著無瑕,突然放低了聲音說道:“如果最終獲勝的是四殿下,我自然也有辦法從四殿下那裡將你要過來,不過就是要多耽擱些時候。”

    他凝視著無瑕,眼睛射出熾熱的光芒,語調卻是極其和緩,“無瑕,你的文采武功見識都是女子中第一流的。你要選擇的夫婿也定然要是第一流的才匹配得上。江天舒的文經武略,哪一樣及得上你?”

    語調雖然和緩,但是無瑕卻能從江天淩的眼睛裡看見他執著的瘋狂。無瑕怒道:“他配不上,你就配得上?就是天下的男人都死絕了,我也不會選擇你!”

    江天淩整個人頓時凍住,無瑕也不管他,抬頭就對著江天舒看去,短短兩個時辰,他好像憔悴了很多,她心中一陣刺痛,卻見對方給了她一個微笑,輕輕眨了下眼睛,微微點頭,無瑕的心才略略安定了一些,於是也對著江天舒微微點頭,徑直離去了。

    無瑕上馬後直接奔向皇宮,但太監很客氣的表示皇帝不見她。

    暮色變成了夜色,夜色一寸一寸加深,月亮升起來,皎潔的光線鋪開,世界一片瑩白。站在瑩白的月色裡,無瑕莫名想起了十多年前雍王妃自殺的那天。

    當初趙炯的心情與自己現在類似吧?好在,自己不曾完全的絕望。

    無瑕不是會傻等的人,二更時分,宮門落鑰,她便轉身離開。

    琅琊牙行除了出品的侍女一流,消息也很靈通。秋海棠已經安排下去,並安慰無瑕道:“蓮貴妃當初是趙炯的閨中好友,這些年一直關注著江天舒,你放心,她會傳來消息的。”

    無瑕知道江天舒有些勢力,但這些勢力現在能不能起到作用還真的不清楚,又因為當初得知江天舒青鯉幫幫主的身分後兩人就去了邊關,回京後又諸事繁雜,無瑕竟然不曉得如何與青鯉幫聯繫。

    此時她想起了老太妃,不管如何,江天舒總是她的孫兒,於是次日就回了一趟雍王府,可到了雍王府門口,無瑕看見的情景卻讓她一瞬間怒火高升。

    雍王府的側門有兩三輛馬車停著,七、八個人牙子站在那,還有五、六個婆子扯著正抱著包袱啼哭的三個姑娘,雍王府竟然是要將春桃三人轉賣!

    無瑕手上的馬鞭揚起,對著那幾個婆子劈頭蓋臉揮下去。

    那幾個婆子鬼叫著躲避,“無瑕姑娘,這不是老婆子的意思,是王妃的意思啊!”

    香菊哭道:“無瑕姐姐,她們要將我們賣了,說我們的主子是叛逆,我們服侍叛逆久了不放心!”

    無瑕看著香菊問道:“你臉上的抓痕是誰抓的?還有春桃,你的衣服是誰扯的?銀杏,你額頭上的血痕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銀杏擦著眼淚道:“我額頭上的血痕倒是不關他們的事兒,是我去找老太妃磕頭,跪了好長時間老太妃也不肯見我。春桃身上的衣服是王家媳婦扯的,香菊臉上的抓痕是這個老婆子抓的!”

    無瑕點點頭,“好好好!江天舒被誤會成叛逆,雍王府的人不想著為他洗刷冤屈反而落井下石,卻不知道江天舒雖然被關進監獄,我仍是皇上新冊封的琅琊郡主呢!香菊,是這個老婆子沒錯?”

    香菊點點頭,無瑕揚起鞭子對準那老婆子的臉甩了三下,登時就在那老婆子的臉上甩出了三條鞭痕。隨後又將鞭子一甩,揮向另一個婆子的衣服,連著“嗤啦”三響,那婆子的衣服碎了,頓時露出了個肥肚腩。

    那婆子死死捂著肚子,其他幾個婆子都不敢吭氣。

    無瑕冷笑道:“你們給我記著,這些都是我罩著的人,誰如果敢欺負她們,我以一還十!今天算是不知者不罪,先懲罰這兩個人!”又指著馬車說:“我這個琅琊郡主身邊沒有幾個服侍的人說起來也丟了皇家的面子,這三個姑娘我要了,你們回稟雍王府的人,要多少身價銀子到琅琊牙行找我要去。”

    既然看見這番情景,老太妃也不需見了,無瑕帶著春桃幾個人回了琅琊牙行,將她們安頓好後又安慰了一下眼淚流成河的香菊,但是自己卻對江天舒的處境沒有任何辦法。

    兩天之後琅琊牙行將各種消息匯總,無瑕看著收集來的訊息,心中越發空落落地沒有底。種種訊息顯示這次行動出自皇帝的授意,但是很明顯,皇帝並不知道青鯉幫的事兒,因為並沒有聽到皇帝剿滅青鯉幫某處堂口的消息。

    朝廷之中關於這樁案子也有諸多爭論,這麼多年過去,早已物是人非,但是總還有一些人記得江玨的人情,當下便對江天舒的案子提出抗議,但是皇帝一概不理。

    照理說這等大案是要交付刑部或者大理寺審理,根據江天舒的身分和這案件的特殊性,這案子也可以交給宗人府處理,但是皇帝沒有將江天舒交給任何一方,也根本沒人知道江天舒被囚禁在哪處牢房。

    秋海棠與無瑕猜測,江天舒或許被囚禁在皇宮的牢獄裡,因此無瑕打算無論如何都要闖進皇宮去看一看,但是還不等她行動,隔日晚上一個驚悚的消息傳來,讓無瑕的心一瞬間沉入了深淵。

    據說就在昨天晚上,有一夥蒙面人闖入皇宮,絕大部分都被殺死,只有極少數人逃走。無瑕估摸著這是青鯉幫在採取行動了,但很明顯青鯉幫也束手無策,而且這樣莽撞的行動很可能將整個青鯉幫暴露出來。

    於是無瑕再度來到皇宮,她站在午門的白玉臺階前,遞上求見皇帝的摺子,然後站了一天一夜。

    雖然天氣冷起來了,但此時的太陽還是非常毒辣,曬得無瑕的皮膚都陣陣發痛,而她心中倔強的怒火也一點點燃燒起來,她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

    皇帝沒有見她,只是賞賜了很多東西,其中大部分都是吃食。

    無瑕喝了一點水,吃了一點東西,謝過了皇帝的賞賜,但仍繼續站著。

    入夜的時候起了寒風,接著是淅淅瀝瀝的秋雨,秋雨慢慢轉大,將無瑕的肌膚淋得一片冰涼,而無瑕的心底也是冰涼一片。

    皇帝仍然沒有見她,只是在淩晨的時候叫太監出來,賞賜了她更多的東西。

    這實在不合規矩,但是無瑕坦然接受了,其中有一把傘,無瑕便撐著傘靜靜等候。到了第三個白天的時候,太監出來,用悲憫的口吻說:“琅琊郡主,皇上給您的府邸已經準備妥當,奴婢僕從也已經到位,您還是回去歇息吧,為了一個叛逆折損自己的身子實在不好。”

    無瑕面上並無露出很多表情,她只說:“江天舒是不是叛逆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是我的丈夫。”

    那太監歎息了一聲,“郡主,您這是何苦呢?皇上說明天將在金殿審理江天舒一案,您準時來吧。”

    無瑕深深看了那太監一眼,謝過了,然後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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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13 00:03:45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八章 金殿之上揭身世(1)

    熹微的晨光一點點的亮起來,宮門沉沉開啟,百官魚貫而入,無瑕也在其中,江天舒的審判很快開始。

    江天淩沉冷的聲音在空蕩蕩的金殿上迴響,“過去雍王府根本不曾懷疑過兄長,反而憐惜兄長年幼失去父母,府中的人對他也多有寬容甚至縱容。誰知半個月前,雍王府接到了一封匿名信件,上面寫說在崤山關邊境曾經出現了一個蒙面的士兵,箭術驚人,一箭射死草原人將領,親眼目睹的士兵都將他看做天神!那封信告訴我們,那個人就是江天舒!”

    無瑕的心沉了沉,想不到,竟然會因為那一場戰役讓江天舒露出了破綻。

    站在邊上的江天舒,雙手被反綁在身後,聞言卻是不動聲色。

    江天淩將目光轉向無瑕,“郡主,當日您是戰場的總指揮,定然知道幫著風十三戰勝敵人,奪得崩蘆口這個戰略位置的蒙面戰神到底是何人!”

    無瑕窒了窒,沉聲說道:“我如何能認識麾下萬千士兵。”

    江天淩笑了笑,“郡主,我知道您不一定會知道他的真面目,但我知道風十三一定知道,是不是?於是我就派人前往邊關,找風十三求證。”

    江天舒眉頭皺了皺。

    無瑕的眼皮子跳了一下,隨即鎮定下來,淡笑著道:“這麼短的時間就能邊關一趟來回,江天淩,你手下的動作也實在太快了一些。”

    江天淩道:“我手下的動作當然不快,但是皇上與邊關秘諜之間卻是有飛鴿傳書的,來回只需要七天。這是秘諜傳回來的風十三親筆證明,請宗正大人檢查。”

    江瑾點點頭,“確有此事。”

    宗正皺眉道:“風十三隻證明江天舒的確有過人之能而已,如何能證明江天舒身分可疑?”

    無瑕向宗正行了一禮,“宗正大人,您手中的信件,能讓我看一下嗎?”

    宗正將手中的信件遞給無瑕,無瑕接過後掃了兩眼,突然笑了出來,“這信根本不是出自風十三手筆。”

    江天淩皺眉道:“如何證明不是出自風十三之手?”

    無瑕冷笑道:“朝廷之中一定能找到風十三親筆所書的奏章或者其他文書,皇上您不如先拿出來比對比對,風十三寫‘風’字的時候,總是習慣性將中間部分寫成一個叉叉,哪裡會端端正正寫一個蟲?江天淩,你就是要偽造證據也要稍稍細心一些!”

    無瑕這是極其嚴厲的指控了。江天淩連忙跪下,對著江瑾說道:“皇上明察,臣哪裡敢這般胡作非為!這的確是風十三的信件,只是有可能風十三覺得自己的字不大好看,於是就讓人代筆亦未可知。”

    江天舒此時面露微笑,“剛才還說是風十三的親筆,現在又說是風十三讓別人代筆,到底是親筆還是代筆,還請弟弟說明白。”

    群臣都沒有想到審判才開始這麼一會子的時間,就出現了這麼嚴重的問題,大家你看著我,我看著你,不住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江瑾皺眉,大聲喝道:“傳翰林院印章博士,檢驗私印!”

    印章博士很快前來,並且還帶來了兩份風十三留在朝廷之中的私印留底。幾個印章博士一一檢查過後,才由領頭的博士向江瑾與眾臣彙報。

    “已經檢查完畢,這個印章確實是風十三將軍的私印。”

    當下不等無瑕說話,立即就有大臣出列說道:“雖然確定是風十三的私印,但是這不一定是風十三的親筆,這根本證明不了什麼!”

    這個大臣江天舒認得,名叫連長安,也是一個老臣了,只是沒有想到他竟然會幫自己說話。

    又有臣子上前說道:“雖然不能證明這是風十三親筆,但至少能證明這封信出自風十三之手。身為將領,管理好印章是第一等要事,怎麼可能被盜竊?所以這封信的真偽已經可以確定了。”

    江瑾點頭道:“朕也有如此想法。”

    幾天之前,江瑾判斷江天舒並無出色的軍政才能,對江天舒的殺意已經漸漸淡去,但是當江天淩提出證據證明江天舒有出色的射箭技術時,江瑾的疑心一下子就被勾出來了。

    而那天的射箭比賽,江天舒的表現雖然非常不堪,但是一箭雙雕的本事還是讓江瑾整個人一下子抽緊,再加上江琥的要脅,他也就沒有遲疑地讓江天淩去捉拿江天舒,而且江天淩接下來的指控雖然破綻百出,卻是一個極好的絕戶計,所以江天淩手上證據的真偽,他真的不大放在心上。

    江天舒看著皇帝與臣子一唱一和,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卻沒有表示反對。

    連長安怒道:“此事疑點重重,皇上就這麼草率考慮一下就完結了?”

    江瑾冷著一張臉站起來說道:“連長安,朕做事還要你來指點不成?”

    連長安道:“君有過,臣子就當指正,否則天下之事皇上自己處置就完結了,要臣子做什麼?既然皇上不要臣子,那麼臣這就辭官,請皇上准許。”說著竟然就將自己的官帽摘下來擱在地上。

    江瑾冷哼了一聲,“連長安,你是兩朝元老,也算是老人了,怎麼鬧起小孩子脾氣,動不動就用撂官帽來嚇唬人?朕也給你說明白了,這事並非空穴來風,接下去聽江天淩講,現在你給朕先將官帽收拾起來,到一邊去看著,等這案子結論出來,你是辭官、降職還是罰俸到時候再處置!”聲音裡帶著隱約的怒氣。

    連長安也不與皇帝爭辯,將自己的官帽抱在手裡走到一邊站著。

    江瑾看著江天淩,點點頭道:“你繼續。”

    江天淩沉聲開口,“得知兄長乃是箭術高手之時,我先是非常欣喜,繼而非常疑惑,照理說,兄長要練就這箭術本事絕非一朝一夕之功,不知兄長是什麼時候練就這本事的,為何我們做為至親家人卻毫無所知?就在這時候我們接到第二封匿名信件,信上寫明我的伯母趙氏,享年二十八歲,終身未育,直到臨死也是處子之身,有仵作可以作證。”

    江天淩這話一說出來,大殿上再也不能保持肅靜,嗡嗡的聲音響了起來。

    當下就有官員失聲叫道:“這不可能!”

    江天舒臉色鐵青,冷冷問道:“江天淩,你編這樣荒謬的謊言到底有何用意?你要對付我,各種方法都可以,何苦用這樣的方法辱及我母親?”

    江天淩臉色猙獰的說:“接到匿名信的時候我也認為不可信,於是我找到當初為伯母收殮驗屍的仵作,那仵作願意用全家的性命擔保,趙氏死的時候胳膊上的守宮砂還在!”

    江天舒的聲音已經微微發顫,“我母親初遇我父親時十八歲,此後與父親風雨同舟,生死與共,非常恩愛,人盡皆知。我母親怎麼可能臨死的時候還是處子之身!江天淩,你要編造謊言,也要編造一個像樣一點的!”

    江天淩冷笑道:“我也知道這事說出來絕大多數人都不相信,但這就是事實!仵作還告訴我,看到守宮砂後他又特意檢查了一下趙氏的私處……”

    江天舒一聲怒吼,朝江天淩撲去,江天淩急忙閃避,但是哪裡來得及?被江天舒整個人壓在地上後,他就像一隻四腳朝天的烏龜,拚命掙扎。

    江天舒雙手被捆綁在後,無法動手揍人,饒是如此,江天淩也被江天舒壓得好生疼痛。

    這等金殿上鬥毆的場景平時不多見,邊上的侍衛反應很迅捷,急忙撲過來將江天舒拉開,又將江天淩扶起來。

    宗正臉色難看的揚聲,“江天淩,繞過這一段,繼續說!”

    江天淩滿臉都是灰,胡亂抹了一把才道:“繞過這一段如何證明我說的是可信的……罷了,那仵作說,即便我們不信他說的話,十多年過去,趙氏的屍首早已腐朽,守宮砂已經不能拿來作證,所以他建議我們可以開棺驗屍,看死者的骨盆。骨盆如果張大,那就是已經生育過的婦女,骨盆如果未曾張大,那就說明江天舒根本不是趙氏所出!仵作已經立下了自白書,願意用全家性命擔保……江天舒,你可敢跟我打這個賭?”

    江天淩的兩眼射出狼一樣的凶光,而江天舒的雙眸已經赤紅一片,他咬牙說道:“江天淩,你不僅侮辱我父母的名譽,你還要開棺驚擾我母親的亡魂?”

    江天淩無比堅定的道:“伯母非常疼愛你,當初為了證明你的身分,她不惜犧牲自己的性命。如果不開棺驗屍,你就要蒙受不白之冤,我相信站在這個角度上,伯母一定願意!”江天舒虎吼一聲,又要撲上去,只是身子被兩個侍衛制住,動彈不得。

    無瑕的視線早已被淚水模糊,她叫道:“江天淩,編造這樣的謊言你會被天打雷劈!”

    江天淩對無瑕拱手,“郡主明鑒,我也知道這事實在太過荒謬,大家都不相信,但是只要一開棺,這事的真相就明瞭了。”

    無瑕將眼淚憋回去,冷冷道:“你知道江天舒不會願意,所以便想出了這等絕戶計!”

    江天淩輕笑了一聲,“郡主不要太著急,我的話尚未說完。”

    此時江瑾重重哼了一聲,“江天淩,說下去!”

    江天淩端正了臉色繼續說道:“接到這樣的消息我原本也不信,但想著這仵作與伯母實在無冤無仇,而且即便有什麼冤仇,趙氏已經死了將近十三年,有什麼仇恨不能放下?所以他說的定然是真話。”

    邊上的連長安忍不住冷笑一聲,“這樣就判斷一個人說的是真話,這法子還真簡單。”

    江天淩說道:“如果人家願意用自己九族的性命來擔保呢?諸位大人如果不信,完全可以將那個仵作叫上金殿,大家一起聽他發誓。”

    連長安窒了一下又道:“混淆皇室血統,這是多大的罪行,即便用九族的性命擔保又怎樣?”說話的底氣卻是有些不足了。

    此時又有人開口,“即便能證明江天舒並非皇室血脈,也不能證明他就是雲湘國女王之後。”說話的正是另外一位將軍,名叫南名山。

    江天淩說道:“這正是我接下來要說的事情了。得到仵作證詞後,我找了更多的人詢問,全都是當初追隨我伯父的士兵。眾人一致表示,當初在軍營中,雍王江玨與雍王妃趙氏都是分帳居住,直到江玨兵敗也未曾聽聞趙氏懷孕的消息。我一共尋了四十五名士兵,證詞完全一致,這四十五名證人現在也正在午門外等候,請各位大人查驗。而在尋找士兵取得證詞時,我又得知一個驚人的消息。”

    南名山連忙問道:“是什麼消息?”

    江天淩道:“其中一名士兵證明,趙氏與雲湘國女王金晴星關係非常好,兩人曾經私下會面,他就是護送士兵之一。”

    金殿上的眾人臉上一齊變色,不管是何原因,趙炯身為一國將軍兼主帥之妻,與敵國女王私下會面絕對是一個足以抄家滅族的罪名!如果江天淩的指控屬實,且不說江天舒會得到何等待遇了,即便是已經死了的江玨和趙炯也要被挫骨揚灰!

    江天淩繼續說道:“那士兵還與我說了一個傳聞,在兩國交戰,金晴星生了一個孩子,謠傳是個女娃,實際上卻是男孩。這個男孩的生辰八字與趙氏上報給朝廷江天舒的生辰八字基本一致。”

    連長安哼了一聲,“傳聞、謠傳到底不是真相!如果用生辰八字來當證據的話,全峻崎國每天都要出生那麼多人,生辰八字皆差不多,難不成都是金晴星的兒子?”

    江天淩搖頭道:“我知道這樣的確有些捕風捉影,但這些資料湊在一起時,就由不得人懷疑了。但是我依然不能依此做判斷,於是我上報了皇上,皇上特准我調閱兵部當年的文檔,找到當年兩國大戰期間,探子收集到關於金晴星懷孕前後的相關資料。資料表明,金晴星的夫不詳,但是金晴星的下屬全都承認她肚裡孩子的正統繼承地位。

    “而在金晴星生子那天,有人闖進金晴星的產房,與金晴星進行了簡短的對話後就抱走剛出生的孩子。根據探子得到的零星資料顯示,抱走孩子的人肯定與金晴星非常熟悉,否則絕對不能長驅直入,也不可能在抱走孩子後沒有任何人阻攔!更重要的一點,抱走孩子的人是個女子,一個武藝高強的女子!當時兩軍交戰,戰場附近,除了金晴星身邊的侍女之外,只有趙氏身邊有一隊女兵,因此我判斷,抱走孩子的人不是趙氏就是她身邊的親兵。”

    連長安臉色凝重,沒有說話。

    江天舒臉色蒼白,聲音略略有些沙啞,“這只是想當然耳,我絕對不是雲湘國人!我是峻崎國人!我是我父母的孩子!”

    臉色蒼白的還有無瑕,旁人或許只覺得一切是江天淩的猜測而已,但是她卻知道江天淩說的很可能就是事實——那個閬進金晴星產房抱走孩子的人不是趙炯,應該是自己的師父。趙炯的武功雖然高強,與現在的自己也就是伯仲之間罷了,只有師父才有這個能耐。

    師父抱走自己,與趙炯一起將兩個孩子帶回峻崎國,師父之所以告訴自己說自己是撿來的孩子,那是因為她的身分複雜,怕她年紀小,不小心說漏嘴。

    至於江天舒的身分,無瑕卻沒有任何懷疑,雖然江天淩提出一系列證據,但這些證據都是可以偽造的,所謂的仵作證詞、所謂的士兵證詞,拿些銀子就可以辦到。所有的一切不過是江天淩為了搶奪江天舒的世子之位編造出來罷了。

    此時南名山冷笑一聲,“江天淩,你所謂的證據也只是猜測,並無真正實證!”

    江天淩卻高聲道:“不,我有證據!”他伸手從懷中拿出一個玉佩,“大家看這個圖案,一朵形狀略略有些特殊的祥雲為背景,上頭一隻鳳凰展翅飛翔,諸位大人可有人認得?”

    眾官員看向那個玉佩皆是一頭霧水,只有連長安道:“這是雲湘國皇室的圖騰,我曾經見過。”

    江天淩點頭道:“是的,這是雲湘國的圖騰。這個圖騰無論在哪個國家都是機密,只有極少數的人才知道。雲湘國皇室子弟都會佩戴雕刻著這樣圖案的玉佩,且玉石出自雲湘國的易龍山,是皇室貢品,尋常人根本不能偽造。”

    南名山冷冷的道:“其他人不能偽造,你卻可以。當初你父親收攏江玨的殘兵後,也不知獲得多少這種玉石。”

    江天淩卻沒有搭理南名山,“我手上這一個是前些日子,大理寺破獲一起殺人案後從一個疑犯身上搜出來的。那個疑犯是雲湘國皇室中人,身上帶了這個東西是為了來峻崎國京師尋找金晴星兒子的下落,要與他身上的信物比對,這件事情諸位大人大多是知道的。”

    刑部尚書站出來沉聲道:“確有此事,本官作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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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金殿之上揭身世(2)

    江天淩接著轉身看著江天舒,“我曾經見過江天舒身上貼身戴著一塊這樣的玉石!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這塊玉石,現在還在他的身上。”

    江天淩一句話落下,四周又全化作寂靜,整個金殿彌漫著壓死人的靜默。他冷笑看著江天舒,“我的兄長,你是敢作敢當的,你告訴我,你身上有沒有這樣一塊玉佩?這關係到你父母的尊嚴,你不要告訴我,你不認!”

    江天舒的臉色蒼白得嚇人,他似乎沒有想到自己居然被逼到了這個地步。

    連長安上前一步說道:“江天舒,你身上沒有這樣的玉佩,是不是?你是雍王江玨的遺孤,江玨一生光明磊落,他不應該無後!”

    江天淩冷笑的表情在無瑕面前不斷擴大,漸漸成了一張極其囂張可惡的臉,她轉頭看著江天舒,江天舒那蒼白的臉色讓無瑕整個人仿佛一瞬間沉落水底,然後完全窒息。

    江天舒突然展顔笑道:“你說的沒錯。人如果為了活命,連父母尊嚴都不要,那還是人嗎?我身上確實有這麼一塊玉佩。”

    一旁的侍衛很快就從江天舒身上搜出一塊玉佩並呈給江瑾。

    無瑕的身子搖搖欲墜,江天舒的笑容也漸漸模糊成一團——那塊玉佩,她認識!就在前幾日,江天舒用無賴射箭法戰勝了江天嘯,在宣佈將她許配給江天舒的時候,蓮貴妃送了她一個盒子作為賀禮,又給了江天舒一塊玉佩,江天舒便直接戴在身上。

    之後江天舒被江天淩帶走,音訊全無,直到今天兩人才重新見面,沒想到這竟然是一個陷阱!江天舒非常信任的蓮貴妃,江天舒特意請來為自己主持人生大事的蓮貴妃,竟然也是陷阱中的一環!

    江天舒被囚禁了這麼長的時間,沒有時間洗澡換衣,他又重視蓮貴妃的情意,所以根本不曾想過要將這塊玉佩給取下來,然後就變成了證據。

    請來一個仵作作偽證,又請來四十五名士兵作偽證,最重要的檢舉人因為關係到身家性命,所以乾脆不請人了,直接用“匿名信”代替,最後更請了蓮貴妃執行最重要的一環……連環計謀,就是為了今天將江天舒的身分給扣死。

    江天舒突然對江天淩笑道:“多謝你為我解惑,我原先以為自己不過是雍王江玨的兒子,現在才知道自己的身分比雍王世子要高貴得多。昭明皇帝,看在我在峻崎國京師做了這麼長時間人質的分上,您是不是可以與您的臣下討論一下什麼時候放我回國、繼承皇位?”

    “江天舒!”現在大聲呵斥江天舒的人是南名山,他神色慘痛,厲聲道,“有你這樣與皇上說話的嗎?”

    江天舒聳了聳肩膀,“在三十年前,雲湘國與峻崎國約定為兄弟之國,兩國君王平輩論交。我母親金晴星既然已經去世,按照規矩應該由我繼承皇位,現在雲湘國的國家大事雖然被我那不成材的叔父管著,但那是非常時期行非常之事,只要等我一回國,一切都會塵埃落定。既然雲湘國與峻崎國曾是兄弟關係,我這般說話又有何不對?”

    連長安氣得發抖,“妄為人子,妄為人子!”其他反駁的話,竟然一句也說不出來了。

    於是有大臣上前說道:“皇上,江天舒此言也是有理。既然已經確定江天舒的身分,我們就可以以此作為條件,向雲湘國要回龍泉關下麵的龍泉原。”

    又有人道:“皇上,江天舒此人對皇上如此不敬,絕對不能放他回雲湘國!秋收在即,不如讓江天舒祭天,將消息送回雲湘國,雲湘國肯定內亂,到時候我們就有利可圖!”

    這話說得殺氣騰騰,無瑕的眼皮子不由得跳了一下!

    登時又有人表示反對,“此言差矣!雖然說殺雲湘國的皇子祭天是一件挺愉快的事情,傳出去的確也能振奮人心,但是除了使自己高興一下外還能剩下什麼?雲湘國金天尚這些年一直沒有正式稱帝,那是因為沒有找到金晴星的孩子。現在知道金晴星的孩子找到了,而且被我們殺了,他們第一時間會做什麼?就是打起復仇的旗號與我們不痛不癢的打上一仗,然後就是正式登基。

    “雲湘國有一群金晴星的老部下在密謀推翻金天尚,如果得知女王的孩子被峻崎國殺了,他們又會做什麼?他們肯定會在第一時間與金天尚統一戰線,雲湘國從此之後上下擰成了一股繩,對我國而言根本是百害而無一利,所以我們絕對不能殺江天舒。相反的,我認為我們應該將江天舒放回雲湘國,並且還要給他配備一定的力量,只有讓江天舒回去奪權,才能讓雲湘國陷入真正的內亂之中,正所謂不戰而屈人之兵,正是如此。”

    這話說得陰險無比,卻給無瑕指出一條明路,但在這等討論國家大事的場合,她根本沒有插話的餘地,當下只能點頭附和。

    不料此時江琥開口了,今天江天淩是當之無愧的主角,作為江天淩的父親、江天舒的叔父、江玨的弟弟,方才的爭論中江琥完全沒有說過一句話,他現在終於說話了。

    他的聲音慢條斯理,他的語調不容人辯駁,“若是任由江天舒返回雲湘國與金天尚爭奪帝位,甚至還給予他援助,那如何對得起我兄長的在天之靈?峻崎國將雲湘國女王之子當作峻崎皇室血脈還養了十餘年,已經成為天下笑話,如果再任由江天舒登上雲湘國帝位,那麼這個笑話就無法收場,峻崎國在各國從此就是個笑話!”

    聽完江琥的話,龍椅上的江瑾端正了自己的坐姿,正色問道:“在你看來,此事又該如何處置?”

    江琥緩緩說道:“秘密鴆殺!只說是暴病而亡,在場之人都簽下契約,此事絕對不得外傳,只有如此才能保護峻崎國的名聲。”

    他說得輕描淡寫,但是隱藏其中的暴虐殘忍卻使聽到的人都打了一個哆嗦。

    南名山質問道:“如此,萬一出錯,又當如何?”

    江琥說道:“與一國名聲相比,不過,條人命而已,又算得了什麼?”

    南名山哈哈大笑,“我知道了,所謂的一國名聲,所謂的國家大義,不過就是你用來誅殺異已的手段!江天舒礙著你的路,所以你必須置他於死地!”仰天長笑,悲憤之極。

    江琥面不改色的說道:“我是皇室子弟,自然一心為國。你要認為我是這等自私自利的人物,那我也沒有辦法。

    群臣都沒有說話,今天的事已經蓋棺論定,皇帝的態度也非常明瞭,雖然沒有傳所謂的證人上來查問,但是群臣都認為已經沒有必要了。

    那些渾渾噩噩的官員就罷了,只要有些腦子的官員都知道皇帝這樣做的真正用意是什麼——根本不是對江天舒的身分存疑,而是皇帝覺得自己不能再讓江天舒活下去了。雖然不知道江天舒為何如此被皇帝忌諱,但是眾人明白,求情說理都已經沒有用處。

    好在江玨已經死了多年,當初與江玨有人情往來的官員絕大部分也被清出朝廷,雖然還剩下一兩個,但數量絕對不多,不會牽連太多人。

    南名山不死心的道:“至少也要將一干人證物證交付大理寺重新審理後再說。”

    江瑾點點頭,看著群臣沉聲說道:“好,就如此處置。南名山,我特准你聽審,此案朕也要問個詳細!等兩天之後,將所有的卷宗都整理清楚,如果對案件真相確定沒有疑義,就按照雍王說的做!”

    江天舒看著江瑾,面上沒有多少表情,腰杆挺得筆直,就像一根不肯折腰的翠竹。

    這時眾人突然聽見一個微微顫抖的聲音響起,“皇上,有物證其實還不算,我知道還有一樣非常重要的證據,您不先查明白就急匆匆定下江天舒的罪名,傳揚出去,只恐峻崎國真會成為各國的笑話!”

    江天舒面色一變,喝道:“無瑕,不要說!”

    無瑕卻不理他,江天舒還要說話,旁邊的侍衛卻在江瑾示意下將他的嘴巴堵上,江天舒額頭青筋暴起,嗚嗚地掙扎,但是一個清晰的字也發不出來。

    江瑾饒有興趣地看著無瑕,“還有什麼證據?朕倒是忘記了,你曾經是江天舒的貼身侍女,對江天舒的一切再熟悉不過。你告訴朕,江天舒身上還有什麼證據?”

    無瑕道:“皇上只要去翻翻雲湘國的檔案,肯定能發現一件事。雲湘國正統繼承人身上都會有一個胎記,至今十餘代過去,那胎記的位置形狀一直都不曾變過。方才江天淩指出的物證是一個可以掛上去也可以摘下來的玉佩,只憑著這塊玉佩就斷定江天舒的身分,此事未免太荒唐。江天淩,你既然看過雲湘國的相關資料,肯定知道這個胎記的事,剛才為何不提?為何不當場將江天舒的衣服脫下來,當眾查證?”

    江天淩神色略略有些尷尬,“雖然雲湘國皇室繼承人身上都有那個胎記,但是如果有他系血脈強大一些,身上沒有胎記亦未可知。”

    無瑕冰冷的看了江天淩片刻,才轉身對皇帝說道:“雲湘國正統繼承人身上有胎記,那不是傳言,而是千真萬確的事。因為我見過這個胎記,我也知道誰身上有這個胎記。”

    江天舒猛然掙開了挾持住他的侍衛,捆著他的繩子也被他給掙斷,他一把掏出口中的東西,沖上前抓住無瑕的手道:“無瑕,不能說,咱們走!”

    就聽江瑾輕輕擊了兩下掌,外面瞬間傳來吱吱的弓弦聲,大殿四周的窗戶全部打開,大殿頂上的天窗也都開啟,外頭滿是冰冷的箭鏃!

    金殿之上,眾人噤聲,下意識地後退,距離兩人越遠越好,於是金殿正中央只剩下緊緊抓著無瑕的江天舒。

    無瑕的目光在江天舒身上掃過,江天舒一個激靈,抓著無瑕的手下意識鬆開了一些。

    無瑕一把甩開江天舒,淡淡說道:“江天舒,我知道我們之間是不可能的,只是我不願意嫁給江天嘯,沒奈何下幫你作弊,讓你取勝罷了。我和你之間有殺父之恨、有殺母之仇,即便不說出來,它依然橫亙在那裡,就像是一座大山,無法跨越。”

    眾人聽著兩人的對話,隱隱約約猜到一些,但是依然不敢確定,全躲在旁邊,睜大眼睛看著金殿中央的兩個人,等著他們繼續對話。

    江天舒沙啞的道:“無論如何,不能說!”

    無瑕的目光沉穩而寧靜,她一字一頓的說:“我不希望自己成為一個連自己的父母都不敢承認的懦夫。”

    江天舒驀然笑了起來,“好好好,你既然要承認,那就承認吧!大不了,我陪著你打出去,我們一起亡命天涯!”

    無瑕沒理他,抬頭對江瑾緩緩說道:“皇上,請您下令將這個瘋子扯開,他的腦子雖然不大靈光,但到底是皇室子弟、是江玨遺孤,今天若莫名其妙死在金殿上,須知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傳揚出去,雖然不至於影響皇上的江山,但是民間風評到底不好聽。再說了,這等人也不過就是一個紈絝而已,雖然這些日子被我調教得略略正常一些,但仍成不了大器,皇上又何必將他放在心上?!”

    江瑾看著水無瑕,呼吸不由得略略粗重起來,沉聲問道:“你說,雲湘國女王的兒子到底是誰?誰身上有這個胎記?”

    無瑕伸手指著自己的鼻子,“我。”頓了頓,她又說道:“雲湘國女王之女就是我。你們想要讓江天舒冒充我的身分,送他回雲湘國爭奪帝位,我不答應。”

    在令人窒息的寂靜之後,竊竊私語的聲音響了起來。

    有大臣上前,沉聲說道:“郡主,口說無憑。”正是方才力主要將江天舒殺了祭天的。

    無瑕冰冷的目光在眾人臉上掠過,被掃過的人無不發寒。

    有大臣不由得感歎,一個小小的侍女,眼神竟然也有這等上位者的威儀,難道真是雲湘國公主?

    此時無瑕伸手,緩緩解開自己的上衣,她拉開衣襟,一片雪白的肌膚露了出來,一朵粉紅色的祥雲隨即出現在眾人眼前。

    無瑕微微揚著頭,就像是一個高傲的女神,而她冰冷的聲音在金殿上迴響,“雲湘國皇室,只要是嫡長,必定能得到雲湘國大巫師的祝福,身上必定會有胎記。所以我才是雲湘國的正統繼承人!峻崎國皇室的血脈不容混淆,我雲湘國的血脈又豈容混淆?”

    聲音裡帶著淡淡的驕傲,一雙美陣如盈盈秋水,顧盼生輝,一時之間,整個金殿除無瑕之外的其餘人等都變成了這個少女的背景。

    就在此刻,現場眾人心中都是一個念頭——原來,這就是雲湘國皇室子弟的真正風儀,這就是雲湘國未來女王的真正風度……

    有人想起無瑕不同一般之處,雖然是個侍女,但身上盡顯大家風範,原來這不是琅琊牙行教育之功,而是來自血脈的驕傲傳承。

    有人想起雲湘國女王御駕親征與江玨相抗衡的過去,又想起無瑕臨危受命成為崤山關指揮的事情,一介女子能懂多少兵法,卻能力保崤山關不失,這種膽識絕對來自雲湘國女王。

    還有當日皇帝做主開口將無瑕賜婚于四皇子的場景,那時無瑕的表現真正是寵辱不驚。原來她早就知道自己的高貴,她從來不曾將自己看做是一個侍女!

    然而金殿上針落可聞的安靜卻被一聲尖利的叫喊劃破,“不,無瑕,你不可能是雲湘國的餘孽!”

    無瑕轉頭看向江天淩,冷冷的道:“江天淩,你費盡心機,買通人手,製造口供,捕風捉影,終於逼得我暴露身分,對於這樣的結局,你可還滿意?”

    江天淩臉色慘白的說道:“你不可能是雲湘國餘孽……你如果是雲湘國的人,你不可能幫助我國守住崤山關!”似乎找到證據,他的聲音驀然尖銳起來,“你如果在那時趁機斷送了崤山關將士的性命,說不定我還會相信你的話!”

    “我當時就在崤山關,我的武功不算是最強的,既然黃主帥將任務交給我,我就得保住自己的性命。你連這個道理都想不明白,還敢在金殿之上妄加議論,試圖扮演什麼正義之士?”無瑕嗤笑了一聲,緩緩伸手將自己的衣襟闔上。

    江天淩驀然想起什麼事,他大聲說道:“你身上有胎記,可是你沒有玉佩!江天舒身上有那塊玉佩……”

    “那塊玉佩啊,就算是我送給江天舒的,成不成?”無瑕發出一聲脆笑打斷他,之後不再理睬江天淩,轉頭對江瑾道:“昭明皇帝,此事如何處置,還請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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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13 00:04:09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九章 弓箭環繞的婚禮(1)

    江瑾緩緩從龍椅上站起來,他竟然走下了龍椅,然後來到無瑕的面前站定,沉冷的目光裡含著欣賞之意,他緩緩說道:“水無瑕,你可願意做朕的兒媳?只要你答應並且幫朕生下孫子孫女,朕願意派人輔佐你,幫你奪回雲湘國,讓你成為雲湘國的女帝!”

    江瑾一句話落下,四周響起了無數驚呼的聲音。

    江天淩難以置信地看著江瑾,他想不到皇上竟然提出這樣的建議。

    也有大臣尖叫道:“皇上,不可以!”

    江瑾的目光掃過去,那大臣以頭撞地,激動的說:“臣知道皇上的意思,皇上是想要用婚事作為紐帶,利用兒女之情作為羈絆,想趁機吞併雲湘國的江山。但皇上您想過沒有,大國之間結親向來靠不住,皇上您這樣的建議,只會讓我們峻崎國折損無數的英雄將士!說不定將來還會……成為史書上的一個大笑話!”

    江瑾冷冷地看著那跪倒在地上的臣子,喝道:“拖出去!”

    那大臣抬頭對江瑾大叫起來,“皇上,不可以,這樣做不可能成功……”聲音驀然中止,他的嘴巴被堵上了。

    江瑾緩緩在大殿中央踱起步子,“水無瑕……嗯,或者是金無瑕?朕知道,朕的嘯兒有些才幹,朕也知道如果你與嘯兒聯姻,他說不定將來會與你爭奪主導地位,不然……朕將暢兒許配給你,如何?”

    皇帝用了一個詞——許配。他願意將兒子許配給無瑕,也就是說,他承認了無瑕的雲湘國繼承人身分,甚至低聲下氣,將自己認為最不成器的兒子許配給無瑕,只為了讓自己的兒子不至於與無瑕爭奪權力。

    江瑾殷切的目光看著無瑕,等著她的回答。

    金殿上,幾乎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包括站在大殿兩旁的江天暢和江天嘯,他們一直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和克制自己的情緒,但是到了這當口實在壓抑不住,江天暢那狂喜的目光和江天嘯那略顯不甘的神色,都完整地洩露了自己內心的期待——無瑕,會答應嗎?

    雖然只有短短的幾個呼吸時間,卻仿佛有一百年這麼漫長,只聽無瑕一聲輕笑,聲音朗朗,“昭明皇帝,您可以殺死我,但是我不會答應。我的婚事,我的愛情,應該由我自主,沒有人、沒有任何人能逼迫我嫁給我不喜歡的人!”

    江瑾的眼睛驀然眯起來,“即便願意用萬里河山做我兒子的嫁妝,你也不願?”

    無瑕冷笑道:“是的,昭明皇帝,在您眼中,萬里河山比什麼都重要,但是在我看來,人生在世,最重要的只有一件事,就是適意!”

    她的聲音如珠玉落地,擲地有聲,“萬里江山做嫁妝,這當然很好,但是我不喜歡,我就堅決不接受!作為金晴星的女兒,我若是連選擇的勇氣都沒有,又哪能拿出我的魄力去收拾我的河山?我連選擇自己丈夫的權力都沒有,又拿什麼向天下證明,我是天下最有權力的人之一?昭明皇帝,您的建議真的很好,但是對不起,我不喜歡,所以我不接受!”

    清亮而冷冽的聲音像冰珠子一般,一顆一顆從無瑕的嘴巴裡蹦出來,仿佛落在地上,濺到空中二洛到在場每個人的心底,然後留下一片沁涼的回音。

    短暫的寂靜之後,江瑾冷笑起來,“成,你既然不願意,那就成全你。來人,將雲湘國餘孽金無瑕拿下,關進天牢!”

    說完,江瑾低頭斟酌之後對無瑕的處置,耳邊卻突然聽見驚呼的聲音,一時之間不明所以,急忙抬頭,卻看見自己的兒子竟在江天舒的挾持之下。

    江瑾聽見了江天舒的聲音,覺得就像架在脖子上的利刃一般冰冷。“皇上,請您下令四周侍衛撤去弓箭。”

    南名山的聲音氣急敗壞,“江天舒,你瘋了!”

    本來老老實實待著的江天舒,在江瑾話音剛落時驀然行動,他旁邊就是帶刀的侍衛,趁人不察,他猛然出手搶奪了一名侍衛腰間掛著的寶劍,然後一個鯉魚打滾就滾到江天嘯的身邊。

    金殿外的弓箭手本來就不敢輕舉妄動,因為擔心誤傷了皇帝,等到四皇子被江天舒挾持後,他們更不敢有所動作。

    江天舒將寶劍架在江天嘯的脖子上,江天嘯竟然也不太驚慌,只是搖頭道:“你這樣的法子,行不通的。”

    江天舒卻微笑以對,“不管行得通行不通,如果能拉上四殿下墊背,定然能在青史上留名,也算是改寫了峻崎國的歷史,我這一輩子也不算白走這一遭了,您說呢?”

    “江天舒!”厲聲呵斥的是連長安,“如今既然已經真相大白,你是被冤枉的,皇上自然會還你自由,恢復你的世子身分!你現在行此大逆不道之事,到底是發哪門子瘋!”

    “還不趕緊將手中的刀放下!”說話的是另一個大臣,“正所謂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你如何能這般悖逆無禮!”

    江天舒呵呵一笑,涼涼說道:“我就是悖逆無禮了,你還能怎麼著?”

    “江天舒!”冷聲斥責的是江天淩,“你我兄弟一場,今天的事是我事先做的調查不夠,但是無論如何,君父就是君父!你如何能為了一個女人,昏昧到這般地步!”

    “原來你知道我是為了一個女人才到了這般地步。”江天舒哈哈大笑起來,“江天淩,你老實與我說一句,如果不是為了一個女人,你今天會圖窮匕見,逼殺我到這般地步?你不要告訴我,你是為了保證皇家血脈的純正才如此作為!”

    江天淩怔了怔,隨即喝道:“胡說八道!”

    江天舒笑著搖搖頭,“你不如我,你也不如江天嘯,甚至不如江天暢。我看過你盯著無瑕的眼神,我知道你對無瑕也是志在必得。江天暢對無瑕有貪慾,他就設計陷害,即便得不到她的心也要得到她的身。江天嘯對無瑕也有貪慾,當面求婚不得,他隨即走皇上的路線,也算正大光明……只有你口不對心,外表看來是光明磊落得很,實際上卻不知使了多少鬼魅伎倆!”

    江天舒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被江天舒挾持的江天嘯,眼神裡掠過一絲疑惑的光芒。

    江天淩怒道:“胡說八道!”

    江天舒笑道:“得了得了,我也不與你廢話了,你說得對,我是為了一個女人才會變得如此。就在幾天之前,由蓮貴妃主持,我與無瑕已經訂下婚約,從此之後無瑕就是我的女人,作為男人,我又怎能看著別人將我的女人許給其他男人?作為男人,我又怎能看著自己的女人身陷險境?昭明皇帝,您也知道,色字頭上一把刀,麻煩您快點下令,否則的話我們就陪著江天嘯一起死在這裡,以金殿作為棺木,讓群臣為我們陪葬,倒也不錯。”

    “胡說八道!”厲聲呵斥的是南名山,“那日在演武場只不過是一場鬧劇而已!婚約只是蓮貴妃娘娘一句話而已,你們未曾請媒人,不曾行過六禮,如何稱得上是夫妻?現在女方的身分已經明瞭,你作為峻崎國皇室子弟,並且與雲湘國有殺父之仇,如何能與雲湘國餘孽成親?快快將劍放下,我們向皇上求情,皇上向來慈愛,定然能饒你一命!”

    “南將軍,你說的是你自己的想法。我只知道,我喜歡無瑕,無瑕也很喜歡我。既然昭明皇帝下過那樣一個聖旨,蓮貴妃還說過那樣一句話,我又當眾發過誓言,那麼我就必須遵守。水無瑕是一個身分低微的侍女,她是我的妻子;水無瑕是身分高貴的琅琊郡主,她是我的妻子;水無瑕是雲湘國餘孽,她還是我的妻子!一個男人,如果連保護自己妻子的勇氣都沒有,那麼他還有什麼資格立於天地之間!”

    江天舒的聲音並不響亮,語調也不算雄渾,只是簡簡單單幾句話,卻像一記重錘,狠狠砸在在場眾人的心間。

    一個大臣跺腳歎息,“紅顏禍水,紅顏禍水!”

    江天舒冷笑了一聲,說道:“自古都說,紅顏禍水,英雄難過美人關。很多人以難過美人關為恥,但是在我看來,這卻是一種責任!天地之間,誰與誰最親?五倫之中,哪一倫才是根基?不是君臣,不是父子,而是夫妻!一個男人連對自己妻子信守承諾都做不到,那麼我們又怎麼指望他去孝順父母,指望他去關心兄長,指望他忠於君王?

    “紅顏果然是禍水?當然不是!今日情況看來,無瑕她迷惑過誰?是一群男人自己昏了頭才弄出這麼一堆事來,於是你就順理成章將責任推拖到無瑕的身上!這不是無瑕的錯,可你這麼說話,卻正顯示了天下男人那狹小的胸襟氣度。”

    江天嘯的臉色陰沉,竟然不管江天舒擱在自己脖子上的寶劍,目光轉向無瑕,開口問道:“你確定要與江天舒一起走?”

    無瑕看著江天舒,看著侃侃而談的男人,妙目之中閃爍著光彩,“當然。”

    江天嘯轉向皇帝道:“父皇,下令射箭吧,這等悖逆之徒,兒臣絕不容許他們活著走出金殿!”

    江天淩臉色蒼白的叫道:“四殿下,萬萬不可!”

    江瑾卻一揮手,四周的弓箭全都收起,他看著江天舒問道:“你要提什麼條件?”

    江天舒眯著眼笑道:“昭明皇帝我自然是信得過的,我現在要四匹快馬,要一個出城權杖,我還要您下令,讓我們此行通行無阻,一直到龍泉關。等我們過了龍泉關,我就會將四殿下放回來。”

    南名山怒道:“你要叛國?!”

    江天舒搖搖頭說道:“我不想叛國,這是我的女人,峻崎國既然容不下我的女人,那麼我只能將我的女人送回母國去了。”

    江瑾咬牙開口,“不可能讓你去這麼遠,我兒子的身子也禁不起這麼千里顛簸!朕頂多讓我兒子送你們出金殿,出了金殿你不放手,我就下令亂箭射殺!”

    江天舒笑道:“昭明皇帝您別著急,您的兒子不算多,總共才這麼四個。太子殿下身有殘疾,二殿下身上也有病症,也就是說,如果去掉這一個,您的選擇餘地就很少了!”這等赤裸裸的話讓大殿之中的君臣全都臉上變色。

    江天暢當下跳了起來,“我與四弟交換……我來給你做人質!”聲音卻在發顫。

    江瑾呵斥道:“暢兒,別胡說八道!”目光之中卻掠過一絲欣慰之意,“你不用挑撥,他們兄弟友愛,你挑撥是沒有用的。這樣吧,朕答應你,朕給你出城權杖,朕也會給你出關憑證,不過你一出京師就要將嘯兒放回來!”

    江天舒點點頭,卻聽見無瑕問道:“昭明皇帝,您必須許諾,從現在開始您不得派遣任何手下追殺我們,否則我們即便拿了出關憑證也到不了邊關!”

    江瑾哈哈大笑起來,蹺起大拇指說道:“金無瑕,你的確是人才,你是站在一個帝王的角度來考慮問題,知道我必定會派人追殺你們,就先要朕一個承諾,但是朕答應了你們又如何?朕隨時可能毀約!”

    無瑕微笑道:“如果是私下許諾,昭明皇帝當然可能毀約,但是今天金殿之上、眾臣之前,您又如何會光明正大毀約呢?”

    江瑾再度仰天大笑,“好好好,朕就許諾你們兩個,只要你們兩個一出京師就將嘯兒放回來,朕就絕不動用軍隊追殺你們!當然了,其他人如果動用自己的親兵來追殺你們,那朕也管不住。”

    在群臣的注視下,水無瑕當前,江天舒挾持江天嘯在後,三人邁步,齊出金殿,出午門,出城門。

    噠噠的馬蹄聲響起,尖銳的號角聲穿透了朱雀大街,穿透了重重屋宇,京師北門士兵已經全部戒備。

    京師的東門附近是武將們比較集中的宅邸,聚將鼓已經擂響,家將及親兵們早已用最快的速度披掛完畢。

    江天舒挾持著江天嘯乘坐一匹馬,無瑕跟在旁邊騎著另一匹馬,同時還牽著其他兩匹。聽著聚將鼓的聲音,江天嘯微笑著對江天舒說:“你走不了的。”

    江天舒哼了一聲,“沒有試過怎麼知道!”

    江天嘯又道:“將軍們和他們的親兵都已經行動了,如果不出意外,你家也在行動。被家人追殺的滋味不大好,我勸你還是放棄吧。”

    江天舒淡淡笑了一下,“你這話說得真是矯情,我從小一直都在被家人追殺,你又不是不知道。”

    江天嘯歎息了一聲:“說起來你也真的很厲害,居然裝了這麼多年的儍瓜,身上有不弱的武功卻一點也沒洩露。我猜想,你的後手肯定不止這麼一點點,是不是?”

    江天舒笑了一下,沒有回答,轉開話題,“你知道我為什麼要挾持你,卻不挾持你那個大肥豬一樣的兄長?”

    江天嘯哈哈笑道:“理由簡單,多半是我有才華有見識,皇上對我比較看重的緣故。”

    江天舒跟著哈哈一笑,“這是其中一個原因,但還有其他更重要的原因。”江天嘯很好奇地問:“到底是什麼原因?”

    江天舒慢條斯理的說:“第一,你身材比較標準,挾持起來比較方便,江天暢肥豬一般的身材,挾持起來很累人。”

    江天嘯愣了一下,隨即笑出聲來,“原來身材比較好也有這個壞處。”

    江天舒又笑著更正,“不對,是好處。”

    江天嘯不由得有些疑惑,“怎麼是好處?願聞其詳。”

    江天舒看了一下四周,現在各將軍的家將和親兵都已經集結完畢,有一群士兵沉默地跟著隊伍前行,只是生怕激怒自己,不敢跑到他的前面而已。

    江天舒說:“第二,我看你比較順眼,所以打算送你一樣禮物。”

    江天嘯乾笑兩聲才說:“你現在為了一個女人,惶惶然如喪家之犬,手上還有什麼了不得的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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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13 00:04:23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九章 弓箭環繞的婚禮(2)

    江天舒放低了聲音,“萬里河山做禮物,你到底要不要?!”

    邊上的無瑕也聽到了這句話,眼睛不由得斜睨過去。她知道這個江天舒滿肚子壞水,不曉得他想要怎麼忽悠江天嘯。

    江天嘯眯起眼睛,“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江天舒輕輕揚聲,“我師父謝曉峰送了我一樣禮物……”說到這裡,卻故意頓了一頓。

    江天嘯急切道:“到底什麼禮物?”

    江天舒微笑著緩緩解答,“青鯉幫——”

    江天嘯怔了怔,呼吸急切起來。

    “青鯉幫的三次幫忙殺人機會。”

    江天嘯臉色陰沉下來。

    江天舒不以為意繼續說:“還有十三次幫忙打探消息的機會。”

    江天嘯的眼睛驀然發亮,隨即開口,“你要什麼條件?”

    江天舒說:“只要你願意答應我將來殺了你那個肥豬兄長,我就可以將這些機會都轉讓給你。”

    江天嘯愣了一下才道:“就這麼簡單?”

    江天舒說:“就這麼簡單,你那三哥曾經對我的女人做過什麼事你又不是不知道。想殺我的女人,我能忍,想要姦污我的女人,我一定要報復。”

    江天嘯爽快的答應,“成交。”

    江天舒隨即又補充,“等我到了峻崎國邊境,我的人自然會來聯絡你,之後再告訴你青鯉幫專屬的聯絡暗號,並交給你專屬的信物,到時候還剩下幾個信物,就交給你幾個。”

    江天嘯怒道:“原來你消遣我來著?”

    江天舒笑吟吟的說:“我手中的力量當然要先拿來保自己的命,剩下的才能與你交換。當然,如果你能動用你的力量幫我們減少劫殺的話,那些信物我說不定一個也不會動用。”

    江天嘯臉色難看的說:“你是看中了我手上的力量吧,這才是真正的交易!至於我三哥的性命,那根本就是拿來湊數的。”

    江天舒爽快的點點頭。

    江天嘯咬牙答應,“成!”

    江天舒微笑說道:“打仗實非青鯉幫之長,我會儘量不動用他們的力量。”

    兩人交易完畢,也已經到了城門口,抬眼看著前面,三個人都吃了一驚——

    城門之外,每隔數十丈距離就是一列士兵,峻崎國規定,每位大將可以有三百名親兵,次一等的將軍可以有一百名親兵。

    江瑾並未調動大軍,即便如此,城門口的士兵也密密麻麻,最起碼有一千人。

    江天舒還在人群中看見了江天淩,也看見他身後的士兵,那是江琥的三百名親兵。只是所有人都是靜默地看著,誰也沒有行動。

    雲湘國公主從峻崎國皇宮中逃脫,自家皇子還被劫持,這是峻崎國的奇恥大辱。江瑾限於誓言不能動用自己的力量,然而主辱臣死,所以將軍們不能袖手旁觀。

    江天嘯微笑看著江天舒,“看起來你們是連城門都沖不出去了,要不,你現在就將聯絡方式和信物給我,免得浪費了。”

    “不需要你擔心。”江天舒伸手就要將江天嘯放下馬。

    就在這時,城門口突然傳來一聲尖利的呼喚,“公子,弓箭!”

    一個羸弱的少女背著兩把碩大無比的硬弓和一個碩大無比的箭囊,手上還提著一把寶劍,出現在城門口附近的人群之中——正是春桃。

    春桃將身上的東西一一拋給江天舒,江天舒抓住弓箭,無瑕接住寶劍。

    江天舒手中弓箭搭起,看著眾人道:“誰如果敢對付我的侍女,等我回來,必定十倍相報!”

    弓箭指過,眾人無不凜然。

    此時一個清朗的女聲說道:“你只管放心,琅琊秋海棠不能與峻崎國作對,不能出手保護自己的徒弟,但護著你的幾個小侍女卻是沒有問題。”

    無瑕大喜,叫道:“師父!”

    卻見人群分開,秋海棠帶著幾個少女走了出來,少女手上捧著大紅衣裳、胭脂水粉還有一頂鳳冠。

    無瑕翻身下馬,跪在秋海棠面前,眼淚落下,哽咽的道:“師父!”

    秋海棠笑著將無瑕攙扶起來,“傻孩子,今天是你出嫁的大喜日子,怎麼可以落淚呢?你強硬了一輩子,可不能在這當口被人笑話了。”掏出手絹替無瑕抹去眼淚後又說:“本來想要給你熱熱鬧鬧辦上一回喜事,那時你是琅琊郡主,他是雍王世子,這婚禮如何也不會簡單,想不到竟然鬧出這麼一件事。我聽聞消息,知道你們要千里同行,想著雖是未婚夫妻,這麼一路同行也非常不妥,索性趕過來幫你們將婚禮辦了。你與天舒都沒有父母,天舒的師父又有要事脫不開身,所以只能讓我這個長輩主持了。”

    無瑕哽咽不已,“多謝師父。”

    秋海棠歎息了一聲,“癡兒!如果不是癡,今日何至於此?話說回來,天舒,你如果不是因為癡,今日也不至於此!”

    江天舒挾持著江天嘯下馬,琅琊的姐妹們隨即上前圍成一個圈。

    於是在東城門的城門洞裡,就在一群士兵的弓箭面前,一群姐妹幫水無瑕挽面,描眉,抹上胭脂,換上紅色的袍服。

    秋海棠將無瑕的頭髮放下後再度挽起,插上簪子,戴上鳳冠,那是郡主規制的鳳冠。

    另一邊,春桃挾持著江天嘯不動,一群侍女上前幫江天舒換衣服。

    江天舒手忙腳亂,慌亂的說:“你們背過身去!”

    就聽一個侍女笑道:“世子可是全京師著名的紈絝,號稱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怎麼連幾個侍女都怕了?!”

    江天舒瞪了她一眼,趕緊換好衣服,回頭,就和打扮好的無瑕對上眼。

    風也輕柔,禪也無聲,四周仿佛在一瞬間變成了一片溫柔的海,包圍著無瑕,包圍著江天舒。

    是的,這個世界上,沒有誰能阻止我,也沒有誰能阻止你,只要你愛著我,只要我愛著你,即便是箭鏃圍繞,我也要將你擁入我的懷裡。

    這是世上最兇險的婚禮,也是世上最美麗的婚禮,這對新婚夫妻將一起面對無情箭雨。

    江天舒望向無瑕,她帶著溫柔而靦腆的微笑正深情的凝視自己。正是這個女人,在最關鍵的時候,為了保住他的身家性命,甘願將自己置於死地。

    有這樣一個女人成為我的妻,我江天舒這一輩子,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

    無瑕望著江天舒,他的眼神仿佛像一片海,溫柔的海;又像一座山,堅毅的山。正是這個男人,在她暴露身分之後,甘願為了自己與天下為敵。

    有這樣一個男人成為我的夫,我水無瑕這一輩子,還有什麼遺憾?

    即便轉瞬之間,我們就要被萬箭穿心;即便轉瞬之後,我們就要被剝成肉泥,但是誰也不能阻止這一刻,誰也不能搶走這一刻,在這一刻,全天下的幸福,屬於你,屬於我。

    在秋海棠含淚的微笑前,在一群士兵詫異的注視下,在一群姐妹真誠的祝福裡,江天舒與無瑕三拜完畢。

    三拜之後,便定終身。

    秋海棠微笑,“婚禮雖然簡陋,但是已經完成,多謝各位觀禮,可有祝福?”

    空氣在一瞬間凝滯,包圍他們的士兵們,一時之間都不知如何回話。

    江天嘯哈哈大笑,伸手摘下自己身上的玉佩道:“佩者,配也。江天舒,也只有這個女人才配得上你!這塊玉佩就作為賀禮,我祝願你們夫妻能逃出生天!”

    江天嘯聲音落下後,四面都是詫異的目光,只有江天舒和無瑕兩人才知道江天嘯的真正用意,他是真正希望他們能逃出生天。

    江天舒接過玉佩,江天嘯對他道:“雖然叛出峻崎我不認同,但是我非有司,不能給你治罪;雖然你劫持我的仇不能不報,但是這一路你並沒有多加威脅,所以這事也一筆揭過。你這人的勇氣讓人佩服,你妻子的膽略也堪稱世間罕有,看在你妻子曾經為峻崎國立下大功的分上,四皇子府的護衛們,我們走!”

    江天嘯這話說得光明磊落,大方無比,被劫持的仇恨都能一筆勾銷,果然彰顯了他的胸襟氣度。

    投桃報李,江天舒也笑道:“四殿下的胸襟果然懷抱四海,在下衷心祝願四殿下,從此之後,萬事如願,步步高升!”

    江天舒這就是許諾了,江天嘯哈哈大笑,騎上馬揚長而去。

    這時後面又傳來馬蹄聲,還有人叫道:“江天舒,等一下!”

    江天舒一轉身,就看見唐棣下了馬,大步過來,笑著對他道:“聽聞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所以過來討杯喜酒喝。”

    江天舒呵呵笑道:“婚禮簡陋,並無美酒。”

    這位承天府府尹人人認得,現在聽聞他前來討要喜酒,在場眾多將軍的親兵人人詫異。

    唐棣也呵呵一笑,“我就知道你並無美酒,因此路過一家酒店的時候順手討了一壇過來,不知你是否敢喝?”

    江天舒哈哈大笑,笑聲仿佛震動了空氣,“你我也算認識一場,雖然有一陣你總是針對我,但是你為人正大光明,我信得過你!既然你拿酒來賀喜,我為何不敢喝呢?!”

    唐棣從馬背上拿下掛著的一個酒罈,拍開泥封,用袖子擦了一下壇口,自己先咕嚕咕嚕喝了一大口,然後遞給江天舒。

    無瑕看了看唐棣的舉動,終於擔心的叫了一聲,“天舒!”

    江天舒回頭看向她,微笑道:“不用擔心,唐棣乃是君子。”說完接過酒罈也喝了一大口酒再遞還給唐棣。

    唐棣接過酒罈後猛力往地上一砸,酒水四濺,碎片亂飛。“江天舒,我佩服你的為人,我也知道,今天的局面你是被人算計,受了莫大的冤屈,但是你為了一個女人,劫持皇子,叛離峻崎的行為我不認同,所以今天這杯酒後,你我就是敵人!皇上給了你出城權杖和通關憑證,因此我不會為難你,但是如果有一天,你偷偷潛入峻崎國京師,那麼,我即便掘地三尺也會將你找出來!”

    江天舒翻了個白眼,“這麼一點小事,偏生你說得這麼嚴肅、這麼認真。好了,我怕你了,咱們絕交,好走不送。”

    唐棣翻身上馬,絕塵而去,江天舒眼裡閃過一絲落寞,此時合圍著眾人的士兵齊齊上前一步,但仍沒有發動攻勢。

    江天舒看著無瑕道:“咱們這就走吧。”

    遠處又傳來急切的腳步聲,還有人在喊叫,“江公子,水姑娘,且慢!”

    眾人抬眼往前面看去,那些士兵們再度沉默地讓開一條路,只見來的是一群鶯鶯燕燕,原來是各處青樓的花魁和姑娘。

    姑娘們或笑語盈盈,或珠淚涔涔,或強顏歡笑,或雙眉顰蹙,給兩人送來了她們各自的賀禮,有送胭脂水粉的,有送金銀首飾的,還有送刀劍的。

    最過分的是,還有一個送壯陽藥的。她悄悄問無瑕,“江大公子現在身子好了不?如果沒好就試試我的藥,長時間不成,隔上十天半月用那麼一次,就是天閹也挺得起來……”

    無瑕哭笑不得,不遠處的江天舒也聽見了,抿緊嘴巴,克制沒有發飆,而旁邊聽見的姐妹們無不掩嘴而笑。

    蕭素素笑吟吟的說道:“國家大事我們是不懂的,但是你們倆都很合我的眼緣,只是此事太匆忙,等姐妹們得到消息,你們都已經快要接近東城門了。無瑕,這些年你丈夫在我那裡著實花了不少錢,但現在送金銀首飾啥的,也是給你們增加負擔,所以就去廚房搶了幾個饅頭,不值錢,味道也不怎麼好,勝在乾淨。”

    蕭素素說得簡單,無瑕卻是一陣感動,“多謝。”

    蕭素素擺擺手,大剌剌的說:“不謝不謝,沒啥的,只是有一樣我得提醒你,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你丈夫愛上青樓那是天性,不過他也就是上青樓過個眼癮而已,其他的事是做不出來的,你只管放心,到了雲湘國也不要太拘著他了,好歹給雲湘國的同行姐妹留一口飯吃。”說完掩嘴而笑。

    無瑕頓時啼笑皆非。

    餞別完畢,無瑕除下沉重的鳳冠,江天舒除下了新郎帽,兩人翻身騎上秋海棠牽來的大黑與大白,帶著身後的四匹駿馬,對著秋海棠與眾姐妹拱手,然後向著前方飛馳。

    身後突然響起歌聲,憂鬱而柔婉,帶著沉重的悲壯——

    “少年曾有夢,願做萬人敵。搶海世事遷,豪情志不移。今攜綠珠去,何懼風雨欺?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

    “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無數少女的聲音加了進來,伴隨著兵戈的交擊聲,利箭破弦聲,士兵的慘叫聲,還有馬蹄噠噠奔跑的聲音。

    在無數人朦朧的淚眼裡,這一仗,註定會寫入峻崎國史冊,因為這一仗,是兩個人與一國的交戰。

    在峻崎國的歷史上,或者說,在全天下的歷史上,絕對沒有這樣的一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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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0-13 00:04:38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章 罡風神箭退追兵(1)

    箭如雨,槍如林,無瑕長劍在手,劍花翻飛,她為江天舒擋下了前後左右所有的利箭。

    江天舒長弓在手,手中的利箭飛出,一箭一人,絕不落空。每”箭都射向敵人的右手腕。他不傷人性命,卻用最短的時間解除對方的戰鬥力。

    兩個人從來沒有合作戰鬥過,今天是第一次,但兩人的合作竟然天衣無縫,完美無缺。

    夕陽之下,箭雨之中,兩個大紅色的人影,在跳躍,在騰挪,在翻飛,那是兩道紅霓,那是兩團火焰,那是兩團飛動的光和影,那是兩個在箭雨中飛翔的神。

    那絕美的畫面,讓旁觀的人們目眩神馳,無數讚歎和尖叫聲響了起來,有人終於反應過來了——“沈青鯉!”

    江天舒就是沈青鯉!

    江天嘯站在城樓上,看著前面的混戰,皺眉怒道:“還騙我說是從師父那裡繼承來的,原來他就是沈青鯉!不成,我得派人再與他談談,他不能只給這麼一點!”

    在數十人受傷之後,江天舒的箭鏃指向處,前面瞬間空出了一條道路,一條空蕩蕩的道路,江天舒在前,水無瑕在後,策馬賓士。

    驀然一聲虎吼,“不許怕!如果任憑一個叛國臣子和一個敵國公主如此離開峻崎國,我們峻崎國的面子往哪兒擱!”

    江天舒定睛往聲音來處看去,只見前面執戈立馬,不動如山的人正是南名山。

    南名山身後的一百多名士兵,弓弦全都拉滿,冰冷的箭鏃反射著銀白的光。

    南名山喝道:“江天舒,你父親忠於國事,殤於國事,你現在竟然為了一個女人而反叛,你對得起你父親嗎?”

    江天舒看著南名山,手上的弓緩緩放下,他將箭插回箭囊,淡淡說道:“南叔叔,我知道你是護著我的,所以我不對你動箭,但是你必須知道,是峻崎國對不起我們父子,不是我們父子對不起峻崎國!我現在只是想要護送我的女人回雲湘國而已,還請叔叔讓路。”

    南名山怒道:“這叫什麼理由?這個女人是你能要的?她是雲湘國的公主!如果按照雲湘國的規矩,她就是雲湘國的正統繼承人,你們之間的仇恨,不共戴天!”

    江天舒微微笑道:“南叔叔,我問你,在知道無瑕是雲湘國公主之前,你會反對她與我的婚事嗎?”

    南名山怔了怔,“當然不會反對。”

    江天舒又問:“那在你知道無瑕是雲湘國公主之前,有人要殺無瑕,你會同意嗎?”

    南名山怒道:“當然不同意!水無瑕是峻崎國的功臣,只要沒犯大罪,誰敢輕易說個殺字?”

    江天舒隨即冷笑道:“既然這樣,我想問南叔叔,你也知道,崤山關的大功是無瑕立下的,無瑕的父母不是無瑕選擇的,那為何要將別人犯的錯誤,栽到無瑕的頭上?你就不能看在無瑕為峻崎國立下大功的分上,放無瑕一馬?”

    南名山又怔了怔,半晌才怒道:“如果不知道她是雲湘國公主,那一切都好說!現在知道她是雲湘國公主,我如何能放她離開?水無瑕若只是一個庸碌之人也罷,可她不是庸碌之人!”

    江天舒又問:“就因為無瑕可能對峻崎國造成威脅,所以你一定要將無瑕留下?”

    南名山看著無瑕,誠懇說道:“我也知道這樣做對水無瑕極度不公平,但是處理朝廷大事必須走一步看三步,既然知道未來有潛在危險,那為何不先阻止?我向你保證,只要能留下水無瑕,我絕對擔保她的生命安全,不管是誰都不能傷害她的性命!”

    江天舒有些心冷,“然後,囚禁她一輩子?”

    南名山點點頭,“那是自然。”

    江天舒緩緩說道:“南叔叔,我與你的分歧就在這裡,父母的事是父母的事,作為峻崎國的功臣,無瑕不應該在峻崎國遭受任何委屈。請你讓路吧,我不願意對你動箭。”

    南名山怒道:“你怎麼可以如此冥頑不靈?你不對我動箭,你如何擋得住我!”他指著江天舒與水無瑕,厲聲喝道:“拿下!”

    士兵一擁而上,只是他們也知道江天舒是自己將軍極為重視的人,所以兵刃都往不厲害的地方招呼。

    水無瑕手中寶劍揮動,擋住一部分的箭鏃,但因為士兵們一擁而上,一時照顧不到,右手臂竟然被劃了一道口子。她知道不能讓江天舒分心,因此沒有叫出聲音,只是將劍換到左手,繼續戰鬥。

    敵人重重包圍,前面的路還很遙遠。

    江天舒手中揮動著長槊,這是戰鬥的時候無瑕從另一個士兵手中搶奪過來的。無瑕並不擅長使用這等長兵器,她知道江天舒會用,就順手插在大黑的馬鞍旁。

    因為與南名山之間有一份人情在,江天舒並沒有下重手,只是眼神一掃,卻看見無瑕的右手臂滿是鮮血,當下驚道:“你受傷了!”

    無瑕安撫道:“小傷而已,沒有大礙……”說話之間,一柄長矛沖著無瑕咽喉刺過來,無瑕急忙閃避,但是因為閃得太急,身子晃了一晃,幾乎摔落馬下。

    士兵們見無瑕差點倒下,竟然不約而同發出了一聲歡呼,鼓足勇氣,繼續上前。

    江天舒一聲虎吼,長槊劃過,竟然將幾柄長矛全都砸斷,槊頭連點,一連刺傷了四、五個士兵。

    士兵們見江天舒發狂,不約而同往後退了退。

    江天舒道:“無瑕,你躍到我馬背上,咱們背對著背!大黑神駿,它馱得動!”

    無瑕答應了一聲,果然從大白的脊背上一躍而起,坐到江天舒的身後。

    說話之間又有士兵上前,長矛長刀,一齊往兩人身上招呼。

    江天舒揮動長桀,掃落了四、五件兵刃,只聽見一個士兵一聲慘叫,竟然是被江天舒的長槊刺中了肩膀,摔落地上慘遭大黑鐵蹄踏過,登時不知死活。

    江天舒伸手一撈,將那士兵手中的長刀搶到手中,遞給後面的無瑕道:“會用長刀嗎?”

    無瑕接住,一刀揮出,擋住幾個士兵的長矛。

    江天舒的長槊再度如靈蛇一般刺出,又將一個士兵刺落馬下。

    南名山一聲怒吼,自己沖上前來,江天舒手中的長槊與南名山的長槊撞在一起,兩根槊杆彎曲成了可怕的弧度,只聽見“喀嚓”一聲脆響,江天舒手中那炳花梨木纏泡桐油長藤槊杆竟然就這樣折斷了!

    不是江天舒的本領不行,而是江天舒的長槊品質差了那麼一點點。

    同時南名山手中長槊,竟然繞過江天舒,像毒蛇一般,刺向後面的無瑕!如果被刺中,無瑕的肩膀,定然要多一個窟窿。

    大黑驚覺危險,嘶鳴著後退,但是後退的速度根本趕不上南名山的速度。

    無瑕也發覺了這一點,但是她正擋住前面刺來的,柄長矛,如果往前躲,那就是將自己的身子往長矛上靠。

    就在這電光石火之間,江天舒腳上一鉤,已經將之前掛在馬鞍一側的一把長弓抓在手中。但是有弓無箭,江天舒來不及拔箭!

    只聽見“嗡”的一聲輕響,江天舒將弓弦拉滿,鬆開——

    南名山笑道:“我不是傷鳥,你玩什麼驚弓的遊戲……”話音未落,卻覺得手上劇痛,手一松,長槊掉落在地,濺起老大一片塵土。

    低頭就見手腕上一道血箭,正往上噴射,他忙用另一隻手死死捂著,邊上的親兵眼疾手快,忙上前包紫。

    江天舒虎目圓瞪,手中弓弦不停震動,卻見前面,無數匹馬厲聲長嘶——無一例外,脖子上都出現了一個血口子!

    沒有箭,江天舒沒有射出任何一箭。

    有人顫聲叫了起來,“罡風為箭……江天舒使出了王者之箭!”

    在古老的傳說裡,真正的箭神不需要箭就可以傷敵,用內力凝結成罡風,靠弓弦的震動將罡風射出去,它比普通的箭更快,更無形,更不可抵擋。

    但是凝聚罡風容易,將罡風發射出去難,因為罡風有質無形,根本無法判定方向。手指必須精准地感受弓弦細微的震動,而且能準確地判斷震動的方向,甚至還要精密地將罡風凝結成自己所需要的形狀,正因為如此艱難,所以罡風之箭又被稱為王者之箭。

    士兵們紛紛後退讓出一條路來,面對著無形的罡風箭,即便是自己將軍的命令,心中還是有些害怕。

    捂著手腕上的傷口,南名山看著遠去的身影,眼中有些複雜,但是終於沒有命令自己的士兵追上去。

    即便到了這般地步,江天舒依然沒有傷人性命,可見他對自己還是有幾分人情在,他又怎麼能將這份人情全都消耗光呢?

    南名山收手後,前方竟然沒有人阻攔。

    其他四匹馬已經失散,只有大白依然緊緊跟隨在後,無瑕並未騎上大白,只是將身子轉了個方向,輕輕靠在江天舒的背上。

    沖出七、八裡,前面又是敵人,依然是場惡戰。

    面前是山,是海,是山上滾落的巨大泥石流,是海邊湧來無邊無際的巨浪,大黑載著兩個人,像是一葉飄飄蕩蕩的小舟,任意一陣風就能將兩人卷走。

    每一步,都是在刀尖上跳舞;每一步,都邁步走在懸崖的邊上,而且是摸黑走在危險之中,這是前所未有的體驗。

    無瑕知道自己應該驚慌失措,自己應該手足酸軟,她知道自己那點武功,在這當口,一個不留神,就會被斬殺。無瑕經歷過戰爭,但是上一次身邊有大隊的親兵,那些都是江玨留下的老兵,他們知道如何保護她。這一次身邊沒有親兵,但是無瑕的心卻比上一次還要安定——因為她的身邊,有他。

    身體貼得極近,心也貼得極近,這個無比廣大的世界,仿佛只剩下了你和我。

    我知道,你不會將我背棄;我也知道,我不會將你背棄。

    世界仿佛變得無比寂靜,時間變得無比漫長,兩人都受了傷,幸運的是都是皮肉之傷。無瑕知道,向前的每一步都極有可能是自己這一輩子的最後一步。

    為了不傷人命,江天舒已經接近力竭,再也使不出罡風箭;無瑕也已經精疲力盡,只憑著一股意志力在支撐。

    當無瑕再度遇險的時候,江天舒終於失態,一槍插進了一個士兵的胸膛。

    死亡刺激了江天舒的精神,也讓圍著的士兵略略有些畏懼,往後退了一步。

    江天舒一聲怒喝,長槍再度往前,連殺了三人,周邊的士兵再度讓出道路。

    此時天色已經轉黑,大黑速度極快,雖然載著兩人也不減速,江天舒轉身,箭出如飛,射倒了兩、三個人,阻了一下後面追兵的腳步。

    用這樣的方式又奔出四、五裡,後面追兵的距離已經被江天舒拉開,而空著馬鞍的大白依然緊緊跟在後面。

    江天舒控制大黑進入一處密林,翻身下馬,與無瑕分別牽馬前行。穿過密林,面前是一條小路,兩人再度上馬。

    無瑕道:“方向錯了。”

    江天舒解釋,“沒錯,我看見峻崎國的烽火臺燒起來了,也就是說,我們兩人叛逃峻崎的消息已經傳了出去,前面多半有人擋著,所以只能借助地形周旋。”

    無瑕點點頭。兩人本來向東走,穿過密林後卻是折道向西南。月明星稀,倒也不難辨別方向,跨過一條河流,讓河流沖走兩人身上的氣味。

    到了一處山崖下,江天舒歎了一口氣,“咱們不休息不成了,就在這裡歇一陣吧。”兩人輪流值夜,晚上非常安靜,無瑕不由得想起一件事情,“這麼長時間了,你的屬下怎麼沒有動靜?他們為了你連皇宮都敢闖,你的青鯉幫不會被人奪走了吧?照理說不會啊,你又沒將青鯉幫的控制權完全交給江天嘯。”

    江天舒沉默了一下才說:“為了你叛出峻崎是我自己的事,不能將他們牽扯進來,更不能讓他們為了我們送命,畢竟我們這一路上會很危險你不會怪我吧?”

    無瑕看著面前的男子,沿途的種種片段在自己的腦海裡掠過,這個男人,是我的男人。

    他的臉龐並不算十分英俊,但是那沉穩的眼神卻能在瞬間吸引她所有的注意;他的身材並不魁梧,但是那不算寬閫的肩膀,卻能挑起一生的承諾。

    這就是我選擇的男人,我準備依靠一生的男人。

    一種驕傲感油然而生,無瑕點點頭,“你是男人,大事都由你來決定。”

    江天舒說道:“我想,光靠我們兩個人的力量根本不能離開峻崎,我需要一些幫手,只是等到幫手前,我們會面臨很多很多困難,還有無數次瀕臨死亡的危險。”

    聽著江天舒詳細說明自己的計畫,無瑕不住點頭。

    想了想,她總算明白一件事情,幽幽說道:“我終於想明白了,當初金殿之上你肯定是有對策的。只是我竟然昏了頭……是我破壞了你的計畫,對嗎?”

    江天舒凝視著無瑕,“我的確是有對策,我的屬下已經聯繫到唐棣,將有關證據送到他手中,唐棣將會證明江天淩曾經收買過所謂的證人,間接證明這個案子的虛假,蓮貴妃的宮女也會證明她曾經見過那塊玉石。我之前之所以不動,只是想要看看朝中眾臣對這件事的態度,之所以沒有告訴你,那是因為事發倉促,一時無法聯絡你。只是我沒想到……你竟然不惜暴露自己的身分幫助我,這雖然讓我有些措手不及,但卻讓我非常歡喜。”語速放得很慢,他的眼睛裝滿了幸福。

    無瑕的心也歡悅起來,輕輕說道:“雖然我知道你應該選擇暫時先放棄我,再想辦法將我救出來……但是,我也很歡喜……”

    均勻的月光從樹葉的縫隙中灑落下來,變成了一地的碎銀,夜晚蟲兒的鳴叫聲漸漸遠去,望著江天舒,一種甜蜜的感覺湧上心頭,無瑕覺得自己好似被溫暖海水包覆,自己就快成為海洋中的一部分。大海是無窮的寬闊,甜蜜也是無窮的寬廣,一切煩擾都變成了霧,變成了雲,在黑夜中消散。

    無瑕忘記了自己正在被追殺,忘記了自己的生與死。她忍不住輕輕地湊過身,要在江天舒的額頭上輕輕地烙下一吻。

    卻聽見江天舒揚聲,“由此可見,我們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追殺我們的人,要麼是因為嫉妒,要麼是因為沒有眼光……”

    甜蜜的氣氛一下子全都消散,無瑕氣得叫道:“你閉嘴會不會?”

    江天舒當下就將嘴巴牢牢緊閉,那可憐兮兮的神態讓無瑕又好氣又好笑,但是也知道該讓江天舒休息了,只重重哼了一聲。

    淩晨時分,天色轉亮,兩人繼續往西南前行。

    走到中午的時候,前面又出現敵人,一百餘的人馬,將前面的道路擋得水泄不通。

    最前面的人是連長安,他看著江天舒,神色有些複雜,“沒有想到,你的武功竟然比你父親更強一些。”

    江天舒行禮,“連叔父,請讓道。”

    “你不能叛逃!”連長安驀然激動起來,“皇上對你有諸多誤會,昨天的事情也的確是朝廷虧待了你!我看崤山關那場戰役真正的幕後指揮者是你吧?”

    江天舒沉默了一下才承認,“不能隱瞞叔父,的確如此。”

    連長安老淚縱橫,“你不但武功超群,連兵法戰略也超過尋常將領……只是你竟然遇到了這種事情……”聲音轉為急切,“你隨我回去,我去向皇上說明真相!你是英才啊,皇上斷斷不會因為江天淩那麼一個蠢材而毀了你,至於你妻子的那些事兒,即便是雲湘國公主又如何?只要她心甘情願跟著你,我會努力說服皇上給她應有的禮遇,讓她做你的妻子,從此你們夫妻齊心協力,為我峻崎作戰……”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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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4-19 12: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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