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查看: 1325|回覆: 10

[都市言情] 齊晏 -【魈王搶親(盜情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暢飲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發表於 2017-10-26 00:15:49 |顯示全部樓層
齊晏 - 魈王搶親(盜情之一)

所有人都可以背叛他,唯有丹朱不行!
他愛了丹朱十年,她手上還戴著他送的金環,
如今卻要嫁給哥哥──敖仲,他說什麼也要搶她回來;
讓她明白,這輩子她能嫁的人只有他──敖倪!
她心心唸唸等了敖哥哥十年,今天終於可以歡歡喜喜地出嫁;
不料──在出嫁的途中,卻被一個狂肆的男人所劫,
而他竟宣稱自己才是她的敖哥哥,她該相信一個搶親惡徒的話嗎?
究竟哪個敖哥哥,才是當年真心待她的人呢?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暢飲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發表於 2017-10-26 00:16:09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章

  一輪紅日高掛,濃紫深黃的輝芒,將林蔭道上一行送嫁隊伍映照得更加紅光蕩漾,鑼鼓、哨吶的吹打聲響遍整個山林。

  隔著淡薄的煙塵,敖倪和桀琅兩人分騎著馬,立於高崗之上,倔傲地凝視著下方排場驚人的送嫁行列。

  花轎內的梅丹朱輕輕拭去額上的薄汗,手腕上佩帶的金環輕輕碰擊著,控然微響,她撫了撫腕上的金環,緩緩貼在心口,一朵笑靨微微地在她唇邊綻放。

  突然間,喜樂聲停了,轎子「咯」的一聲被重重地放下,轎簾陡然被掀開來,陪嫁的小丫鬢驚慌失措地對著她大叫:「小姐!山魈來了,快……快逃呀……」

  丹朱大吃一驚,還沒來得及反應,小丫頭已經拋下她,飛快地狂奔而去了。

  「別丟下我!」丹朱驚慌失措地大喊,她一雙三寸金蓮,無人攙扶怎逃呀?

  林中迴蕩著催命的馬蹄聲,丹朱嚇得魂飛魄散,戰戰兢兢地跨出轎子,搖搖晃晃地往前奔,奔不出幾步,便踉蹌地僕跌在地,她爬起來又跑,又跌,恐懼自她身後一點一點進逼,企圖淹沒她。

  她跌跌撞撞的、軟弱的、逃不出生天。

  馬蹄聲在她身旁止住,巨大的黑影兜身罩下,她神魂未定,反射性地抬起頭來,登時一陣魂搖魄蕩——

  一張醜陋猙獰的鬼臉正陰寒地俯視著她,受驚過度的丹朱,只能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著那張有著長長的角、突出的眼窩、尖銳的鼻、吊垂著下顎的臉,漸漸地漸漸地,眼前黑暗一片,最後,她發出了嘶啞的聲音,微弱地低喊一聲;「鬼——」

  丹朱渾身一軟,暈了過去。

  敖倪俯身將她撈上了馬背,仔細端詳著她的臉。

  他想不到,再見丹朱竟會是在這樣的情況之下。

  十年不見,她的下巴尖瘦了,透著一股惹人憐愛的剔透清麗,雪藕似的手腕環,光彩流麗。

  然而一見她身上的鮮紅嫁衣,便有股難以忍受的憤怒在他的胸腔劇烈翻湧——她手上戴著他送的金環,卻要嫁給敖仲!

  他的嘴角泛起一絲冷笑,十年來,他一次又一次的遭人遺棄,失去了一樣又一樣,幾乎找不回真正的自己。

  原以為能尋回僅存的希望,想不到,連這最初的情事亦背叛了他。

  他是徹底被遺棄了。

  然而,任何人的遺棄,他都可以作罷;但他絕不允許丹朱遺棄他——

  他一定要搶回她!







  冬夜,玉屑似的雪花在夜空中飄飄揚揚地飛舞不休。

  一道響亮的嬰啼聲自敖府中傳出,劃破深沉的夜幕。



  敖府大廳一隅坐著一個瞎了眼的道人,他的手指立刻飛快拍算起來。

  「張道人、張道人,是個兒子!」敖樸風急匆匆地奔過大廳,欣喜若狂。

  張道人一聽,微微點了點頭,似笑非笑地說:「恭喜敖尚書令,今日是寅日,小少爺又出生於辰時,辰時屬龍,寅屬虎,小少爺的出生時日為龍虎相逢之時,是至為尊貴的吉兆。」

  敖樸風四十歲才得子,張道人又說這個兒子的出生是吉兆,自然令他喜不自勝,笑得連嘴都合不攏了。

  張道人抬起頭,還待要說些什麼,嬰兒的啼哭聲未歇,突然之間,又傳出了另一聲洪亮的嬰啼,張道人和敖樸風兩人同時一愕,尚不解發生了什麼事,一名小丫頭跌跌撞撞地衝進大廳,一邊連聲高喊著:「老爺!二夫人又生了一小少爺,是…••雙生兒呀!」

  「真的!」敖樸風驚喜莫名,連忙回過頭來看著張道人,卻見張道人的眉心漸漸地聚攏,空洞的雙眼定定凝視著大廳某處。

  「呀!不好……」張道人的面色凝重起來。

  「什麼?」敖樸風微微一凜。

  「家中若有一人出生於龍辰虎日,將來天命必然尊貴無比,但是……」張道人嘆了日氣,搖搖頭說。「如今卻多了一人,這兩人天性勢必會相爭相鬥,帶給敖府諸多禍事,吉兆恐成凶兆呀……」

  「怎……怎麼會?」敖樸風一聽,大驚失色。

  「有一方法或許能解,就是不知道敖尚風捨不捨得。」

  張道人的話給了敖樸風一線希望,忙問:「什麼方法?」

  「將其中一位小少爺送走,越遠越好。」張道人冷然說道。

  敖樸風半晌說不出話來,一種前所未有、令人戰僳的恐懼感猛地攫住了他。

  張道人看不見敖樸風灰敗的臉色,仍然繼續說著:「送走一人,兩個兒子均能保全,若不送走,只怕兩個兒子都保不住,敖尚書得快下決定,事不宜遲。」

  敖樸風愣怔住,冷汗自他前額、兩靨沁出,張道人是汴都城中預言靈驗的星相家,儘管心中萬般不捨,也無法不去遵從

  他癱倒在椅子上,渾身顫慄。

  再如何心痛都要作決定,兩個兒了他都要保住。





  北京大名府,這一年,敖倪十二歲。

  春意盎然的小山丘上。

  敖倪懷抱著一隻大瓦罐,趴在地上翻石撥草,正在玩十幾歲男孩子最愛玩的事——捕捉蟋蟀。

  他小心翼翼地翻開一塊大石頭,嗤地一聲響,一隻大蟋蟀蹦跳了出來,他縱身撲上去,雙手按住,然後飛快地揭開瓦罐,將蟋蟀丟了進去。

  看著瓦罐裡七八隻碩大健壯的蟋蟀,他滿意地笑了笑,正準備打道回府,聽見小山後忽然傳來笑語聲喧。

  敖倪抬頭望去,看見三個年紀與他相仿的男孩子也在捉蟋蟀,他認得其中一對兄弟,姓柳,就住在他家的正對面。

  這對兄弟平時對敖倪頂不客氣,每回遇見,動不動就拿話奚落嘲笑他,他看著討厭得很,正回身想走,那對兄弟偏巧一抬頭也看見了他,名叫允仁的哥哥陰陽怪氣地對弟弟允德笑道:「真是倒霉,跑到這兒來也能遇上敖倪,像鬼一樣陰魂不散的。」

  就是。」允德作個鬼臉,對另一個男孩子說,「我娘說,敖倪是他娘和男人胡來生出來的賤種,所以他爹才不要他。」

  三個男孩子你推我我推你,嘻嘻哈哈地大笑起來,在敖倪背後挪偷著。「賤種、賤種,敖倪是賤種…••」

  敖倪被羞辱了,氣得一股熱血上衝,高抬下巴,眼神凶狠地瞪視著他們。

  允仁、允德兩兄弟亦不甘示弱,輕蔑地回視著敖倪,當他們無意間瞥見敖倪手中的瓦罐時,三雙眼睛立即不懷好意地交換著眼神,然後迅速地一蹦而起,朝敖倪撲將過去。

  敖倪一個人哪裡敵得過三雙手的猛力襲擊,三個男孩子蠻橫地搶下他的瓦罐,把他死死壓制在地,接著在他臉上、身上狠狠地一陣拳打腳踢。

  敖倪但覺身上、腰間、臉上劇痛無比,他咬牙強忍,哼也不哼一聲。

  見敖倪漸漸抵受不住,男孩子們便住了手,抱著搶來的瓦罐嘻笑著揚長而去。

  敖倪被毆打得眼前金星亂冒,他仰躺在地,他被 毆打得眼前金星亂冒,他仰躺在地,疼得不住喘息。」、

  天地蒼茫,霞光映照在敖倪染著血的俊俏臉龐上,分外淒惶。

他急促地喘著氣,緩緩地睜開眼睛,舔了舔受傷的唇角——疼,有血的味道。_

  他深吸一口氣,慢慢的、慢慢的坐起來,背脊一挺直,鮮血忽從鼻腔冒湧而出,他煩躁極了,拿起衣袖胡亂擦拭,直把半邊臉擦得都是血,手腕上的金項圈發出清脆的叮噹聲,令他一瞬間失神悵然,突然感到無限灰心。

  被這樣欺辱也不是頭一回的事了,從敖倪有記憶起,不管跟著娘搬到哪一個城鎮,總免不了遭人冷眼對待,為什麼?娘卻一直不肯對地說清楚,任由旁人在他們背後說東道西,也從來不加以理會。

  小孩子其實並不是真的瞭解「賤種」的真正涵義,只知道這是句罵人的話罷了。但敖倪已經被這句話罵得煩了,他迫不及待,只想回家找娘問個清楚,幹麼人人見了他老是賤種、賤種的罵個不休?

  他咬緊牙關,忍著渾身的疼痛狂奔回家。他抄小路,翻過一道矮牆,經過一片華麗的紅牆綠瓦,此時窗內隱約傳出小女孩哀哀慘慘、氣若游絲的哭聲,他微微一呆,憶起這小女孩打從三天前就已經開始哭了,想不到她竟然哭了整整三天。

  他不禁感到疑惑,究竟那小女孩是發生了什麼事?

  在好奇心的驅使下,他緩緩走近傳出哭聲的那扇窗,突然間,聽見小女孩發出一聲淒厲的尖喊。

  「娘——別綁了,疼啊——」

  敖倪愣了愣,隱約覺得自己的傷口也在發疼。

  童稚的悲涼,如微風般飄過了他的心裡。

  他意興闌珊地走回家,剛進門,正在打掃庭院的奴僕秦草立即丟下掃帚,朝他迎了過來。

  「少爺回來啦!」秦草堆著滿臉的笑容,猛一見敖倪半邊臉上全是血,當下嚇得魂飛魄散,驚叫出聲。「少爺!這是怎麼了?怎麼……全是血呀……」

  秦草的叫嚷聲驚動了敖倪的母親秋娘。

  秋娘從內室急奔而出,看見敖倪一臉一嘴的血,登時嚇得臉色發白。

  「倪兒,你……又和人打架了嗎?」秋娘顫巍巍地拉住敖倪,抽出手絹替他擦拭唇上的血,瞥見他眼中寒磣似的目光,呆了呆,軟語輕問:「怎麼了?」。

  敖倪別開臉,心一橫,怒聲質問:「娘,您乾脆把實話告訴我,我究竟是不是別人口中的賤種?是不是?」

  秋娘睜大了眼睛,惶惑地看著他。「你當然不是呀,娘不是已經告訴過你,你爹叫敖樸風,官拜尚書令,千萬別聽外人胡說。」

  「既然如此,為什麼我連爹的模樣也沒見過,爹又為什麼不來看我?」敖倪咄咄逼人,今天他是打定主意,非得要問個水落石出不可。

  秋娘心口一顫,這個問題又何嘗不是她心理的痛。

  她愛憐地拭了拭敖倪臉上的血,柔聲說道:「娘就算告訴你因由,現在的你也不會懂啊。過幾年,等你大了一些再說好嗎?」

  「別再敷衍我了!敖倪奮力揮開她的手,怒聲叫著。「我已經十二歲了,沒有什麼事不能懂,說不定別人說的都是真的,否則娘為什麼不告訴我!」

  秋娘的身體微微一晃,神色黯然地望著敖倪憤恨的眸子。秦草悄悄拾起掃帚,知趣地退開了。



  秋娘嘆了口氣,牽起敖倪的手,

  「好吧,你既然急著想知道,娘便告訴你。」秋娘垂下頸子,苦苦一笑。「娘是你爹的妾室,你爹原有一個元配夫人,但是她與你爹成親了十幾年,未曾生下一兒半女,你爹急著想傳宗接代,所以便娶了娘為妾。」

  秋娘看了敖倪一眼,見他聽得專注,笑了笑又繼續說:『娘很幸運,第二年冬天便生下了一對雙生兒…••」

  「雙生兒?」敖倪揚起眉,滿臉疑惑。

  「是啊;雙生兒,你有一個哥哥哦。」秋娘輕輕撫著他的臉,嘆息著。「和你長得一模一樣的哥哥。」

  「一模一樣?!」他大吃一驚,心中浮起異樣的感覺。

  這麼多年來,秋娘一直不敢去想起她的另一個孩子,害怕那種揪心似的痛,如今對敖倪提起,忍不住又紅了眼眶。

  「你的哥哥叫敖仲,你們誕生在同一個時辰,原本……是一件欣喜歡悅的事情,卻因為一個張道人的預言,而不得不將你們兩人分開。」

  「為什麼?」他不解。

  「因為你們出生的時辰都太剛猛、、。。一生都將逃不過廝殺爭鬥的命運。」秋娘見他仍是一臉茫然,試著解釋得更明白一點。「就好像兩隻小老虎一樣,老關在同一個籠子裡,兩隻老虎成天撕咬打鬥,總有一天會兩敗俱傷的,這樣你懂嗎?」

  敖倪點了點頭,心裡卻是似懂非懂。

  「所以,娘帶你走也是逼不得已的,你爹命人打了一對金項圈,分別給你們兄弟一人一個佩帶,你跟著娘走,而你哥哥踉著爹,為了你們兩人都能平安無事,爹和娘不得不忍痛割捨呀,現下你明白了嗎?」

  敖倪瞥了一眼腕上的金項圈,明白了,卻明白得非常不情願,這表示,他永遠得被人這麼歧視下去。

  秋娘擰了條手巾,將他臉上的血跡擦拭乾淨,憐惜地問:「是誰打了你?怎地下手這麼重。」

  「是對面柳家的允仁允德兄弟。」他咬著牙,冷冷地說。『有朝一日,我絕對饒不了他們兩個。」

  秋娘被他眼中凌厲的光芒嚇住,急忙勸阻。「別理會他們就是了,聽娘的話,千萬別去尋仇,行嗎?」

  敖倪垂下眼,悶不吭聲。

  老嬤嬤端了飯菜進來,張著快沒牙的嘴招呼著。「夫人,小少爺,吃飯啦。」



  敖倪抓起筷子扒了一口飯,嘴角的刺痛令他瑟縮了一下,忽然間,想起那個哀哭的小女孩,忍不住好奇地問道:「娘,這幾天您有沒有聽見小女孩的哭聲?

  「有啊,是梅家的小姑娘。」秋娘輕嘆著。

  「唉,真可憐,人間最慘,莫如女子纏足聲。」

  「纏足?」敖倪大惑不解。「為什麼她得纏足?娘和老嬤嬤為什麼不纏?」

  秋娘淺淺一笑。「因為梅家是極富貴的人家,一般顯貴大戶人家的女兒都得裹出一雙秀氣纖小的小腳,才能嫁個好夫君哩,娘和老嬤嬤不是大戶人家那種不出門、不做事的千金小姐,自然不必纏腳。」

  「是嗎?」敖倪皺了皺眉,低聲說。一纏足一定很痛吧,真殘忍……」

  「這只是剛開始而已,這樣的痛哭哀號起碼還得持續一個月以上,所以才有俗語說,小腳一雙,眼淚一缸呀!」秋娘拿筷子指了指他,調侃著。「受這種酷刑,還不都是為了你們這些臭男人。」

  「和我有什麼關係。」敖倪撇了撇嘴,嘀咕著。

  秋娘輕笑了幾聲,「哎,真不知道將來我的兒媳婦穿尺寸的弓鞋呢。」

  敖倪莫名其妙地脹紅了臉,低下頭一逕地猛吃飯,秋娘瞧著有趣得很,忍不住又輕笑起來。



  靜夜裡,微弱的嗚咽聲飄飄忽忽地傳進敖倪耳中。

  敖倪翻了個身下床,兩三步跑向窗檯,凝神細聽,抽泣聲斷續調瞅,淒淒地悶哭著,他聽得有些不忍。

  為什麼要這樣折磨一個小孩呢?他自言自語。聽見如此童稚的哭喊,不相干的他都聽得難受萬分了,她的父母親難道就不心疼?

  他倚在窗前看著滿天星斗,閃爍的星星密綴在寬闊的黑幕上,一閃~閃的煞是好看,他盯著它們,一種孤寂的情緒擾亂了他年少的心。

  不知何來的衝動,他悄悄躍上窗檯,溜了出去,在朦朧的月色下,躡手躡腳地走向那道紅牆綠瓦。

  叩、叩、叩!

  他在窗報上輕敲了三下,小女孩驀地止住了哭,良久,聽見她驚恐地低喊:誰呀,是不是鬼,走開,別來抓我……」

  敖倪呆了呆,是啊,夜半敲窗,大人恐怕都會大受驚嚇了,何況一個小女孩。

  他急忙壓低聲音說:「別怕,我不是鬼,我就住在你家後面,喂,你怎麼了?為什麼每天哭啊?」

  窗戶慢慢地開了一道縫,露出一雙怯怯的、圓滾滾的大眼睛,正抬著淚眼,不明所以的打量著敖倪,不一會兒,大眼眨了眨,淚水滾下來,恐懼地哭著。「還說你不是鬼,你的嘴角有血……」

  「不是不是,這是今天被人打出來的傷,你家對面的允仁允德兄弟你認識嗎?我就是被他們打傷的。」敖倪連忙解釋。

  「他們為什麼打你?」她不信任地瞅著他。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反正男孩子都是很無聊的,老是喜歡打著人玩。」敖倪豁達地打個哈哈。

  小女孩忍不住破涕為笑,把窗戶全部打開來。

  敖倪清清楚楚地看見她流著兩個可愛的發吉,清秀單薄的小臉,搭配著異常細緻的五官,紅腫的雙眼無辜地望著他,十分惹人憐愛。

  「聽我娘說,你正在纏腳是嗎?」敖倪笑著問。

  小女孩點點頭。

  「讓我瞧瞧行嗎?我沒見過什麼叫纏腳。」他嘻嘻一笑。

  小女孩遲疑著,抿了抿嘴,好似下著很大的決心以後才點頭。

  敖倪攀著窗沿縱身一跳,從窗口跳了進去,緊貼著牆就放著小女孩的床,他一跳就跳在她的床上。

  小女孩看見敖倪穿著鞋在她的被子上踏一腳,情急地喊:「快把鞋脫掉,別弄髒我的床了!』

  敖倪依言脫了鞋,與她並肩坐在床上。

  他低下頭,看見她的腳上緊緊地纏滿了白布,把一雙本來就還是孩子的腳纏得極小極小,小到根本沒有他的手掌大,白布上猶在滲著血,他頭一回見到這種殘忍的事,嚇得呆了。

  「噢……難怪會哭成那樣,一定疼死了吧?」

  敖倪不知該怎麼安慰她,笨拙地說。

  敖倪不提還好,一經提起,小女孩便又覺得疼了起來,她咬牙忍著,眼淚汪汪的。

  「真可憐。」敖倪把臉湊近她的腳,聞到一股濃濃的藥草味,他再仔仔細細地看,驚奇不已。「嘩——針線縫得密密麻麻,你娘真夠狠的,存心不讓你有一點鬆脫的機會。」

  「別這樣說我娘——」小女孩護著娘,辯解道。「我娘說她是為了我好。」

  敖倪聳了聳肩,不以為然。「你叫什麼名字?」

  「丹朱。」她看了他一眼,反問:「那你呢?」

  「我……」他頓了頓,想起自己老是被城中的男孩子大叫『「敖倪賤種」,便不怎麼想把名字告訴她,淡淡地問道:「你今年幾歲?」

  「七歲。」

  「我比你大五歲,就叫我敖哥哥吧。」

  丹朱毫無心機,也不覺得他是在佔自己的便宜,乖巧地喊:「敖哥哥。」

  敖倪少年的心溫柔起來,朝她微微一笑。

  「你喜歡吃些什麼,明天我想辦法弄來給你吃。」他笑哄著,伸手摸了摸她圓圓軟軟的發吉。

  「真的?!」她眼睛一亮,心焉嚮往。「我想吃糖葫蘆,最長最長的那種。」

  「好,明天等我。」他笑望她,滿眼縱容。



  『明天真的會來嗎?丹朱仰臉問,很不放心。

  「當然。」他信口開河,朗朗說道。「以後每天都來,你想吃什麼都告訴我,我每天帶來給你吃。」

  丹朱燦爛地笑開了。



  第二天,敖倪果真帶來了一串一尺多長的糖葫蘆,海棠果肉外裡著一層薄薄的糖衣,鮮亮得就像一層薄薄的冰。

  丹朱眼中閃礫著興奮,張口就咬,但是海棠果太大顆了,她只能先咬下一角,外面凝結的糖衣碎裂開來,像一腳踩入初冬的湖面。又甜又脆的糖衣,混合了海棠果酸痠軟軟的滋味,無比的好吃。

  「敖哥哥,這麼大串我可吃不完,你替我吃一半吧。」丹朱把糖葫蘆送到他的嘴邊。

  敖倪毫不客氣地咬下一顆吃,就這麼和丹朱你一顆我一顆,把整串糖葫蘆三兩下就吃掉了。

  「今天還疼嗎?」敖倪看了看她的腳。

  「疼啊,不過有你陪我說笑就不覺得那麼疼了,我今天都沒有哭哦。」她抬頭衝他一笑。

  「是嗎?」他有些靦腆,有種連自己也不明白的心情。『只要你不哭,要我每天來陪你說笑都沒問題」

  丹朱圓亮的眼睛用力地眨了幾下,聲音就像糖葫蘆般又甜又軟。「敖哥哥對我真好,不像允仁和允德那麼討厭,他們每回來我家,就只曉得欺負我。」

  「他們常來你家?」敖倪皺了皺眉。

  「嗯,柳伯父是我爹的好友。」丹朱突然神秘兮兮地說。「偷偷告訴你幄,我娘說,將來說不定要我當允仁或允德的媳婦,可是我不喜歡他們前個人,討厭得很。」』

  丹朱對「媳婦」這個名詞似懂非懂,而敖倪也只是比她多懂那麼一點而已。

  「幹麼要當那種討厭鬼的媳婦。」敖倪捏了捏她圓鼓鼓的發吉,壯志凌雲地說。「不如當我的媳婦吧,我一定會對你很好很好,怎麼樣?」

  丹朱雙手掩著口,格格地笑起來。『好,敖哥哥對我好多了,模樣生得也比允仁和允德俊上千百倍,當你的媳婦自然比較好。」





  「那倒也是。」敖倪大言不慚,撇著嘴笑說。「將來你娘要是再提起,你就這麼告訴她,知道嗎?」

  丹朱用力點了點頭,無意間瞥見了他手腕上的金項圈,好奇地湊上去看。

  「咦,好漂亮的金項圈。」

  敖倪抬起手晃了幾下,說:「這是我小時候戴在脖子上的,現在長大了沒辦法戴,只好戴在手上。」

  「還鑲著鈴襠耶,真可愛!」她藏不住傾慕的神情。

  「你喜歡嗎?」敖倪狡黠地一笑。「等你當了我的媳婦,我就把它送給你。」

  丹朱的小腦袋忙不迭地點頭。「一言為定幄!」

  兩個人相視一笑。

  以後的每一天,敖倪總是偷偷地爬上紅牆,溜進丹朱的房間,在任何人都未察覺之前又溜走,每天都認真地履行著他的誓言,時常帶些好吃的、好玩的東西給丹朱。對他而言,肯和他玩在一起的小孩,她所說的每一句話,他都很認真的放在心上,原先有些孤僻冷漠的個性,也因為丹朱的緣故而漸漸改變了。

  孩子的世界潔淨而單純,敖倪和丹朱從不曾想過這樣的日子會有些什麼改變,他們單純的以為,現在即是永遠。



  初秋的夕陽隱約透著一股涼意了。

  敖倪趴在桌案上,懶洋洋地看著秋娘剪紙花。連著幾天,他總覺得渾身不對勁,明明沒有生病,卻一直感到病慪慪的,吃不下東西、沒有力氣,做什麼事都提不起勁來。

  秋娘摸摸他的額頭,疑惑地道:「奇怪,沒發燒呀,到底是怎麼了?」

  「不知道,覺得累得不得了。」他撐著下巴,懶懶地說。

  秋娘沉思一陣,想起了敖倪七歲時所發生的事情,不免擔心起來。「難道……病的人是你哥哥?」

  敖倪坐直了身子,一時沒有會意過來。

  「你記不記得,在你七歲時也曾經這樣過,當時你不吃不喝,後來才知道原來是你哥哥生了一場大病,娘害怕你們兄弟離得不夠遠,所以才又從西京搬到這裡來,還記得嗎?」

  秋娘的話,讓敖倪終於明白每一次搬家的原因出自何處了。

  「原來每次搬家都是為了他。」敖倪冷淡地說。

  「你哥哥現在不知道怎麼了?會不會病得很重呢?」秋娘愈想愈擔心,敖仲出生時比敖倪瘦弱許多,也比敖倪容易生病,她愈想愈惶惶然,眼圈驀地紅了。

  「娘,您想太多了,不一定和他有什麼關係呀!』他不悅地說。雖然不必見面也知道唯一的哥哥是什麼模樣,但他打從心底就不想與這個素末謀面的哥哥有任何牽扯。

  「但願真的只是我多心…••」秋娘支住額頭,神情憂心忡仲。

  」敖倪沒來由的對與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哥哥厭煩起來,一輩子恐怕都不可能見面的人,卻不管在多遠的地方都能影響到他,說不定敖仲有個風吹草動,他又得跟著娘來個舉家大搬遷,這種感覺簡直讓他不由得心生厭惡。

  然而秋娘的擔憂終是成真了,從汴京飛馬傳來了消息,敖仲終日高燒不退,病得異常厲害,消息一經傳來,秋娘片刻不敢耽延,隨即命秦草和老嬤嬤收拾行李家當,準備離開大名府,往更北方搬遷。

  敖倪得知以後憤怒不已,充塞在胸中的怨氣幾乎要爆炸開來!

  趁著未動身,他火速衝到丹朱的窗前,拍著窗子喊:「丹朱、丹朱,我要走了。」

  窗戶倏地拉了開來,出現丹朱驚詫的臉蛋。

  「你去哪裡?」

  「北方。」

  「為什麼要走?」她扯住他的手,心慌地問。

  敖倪的心酸楚地疼起來,搬遷過那麼多的城鎮,來來去去之間,從未令他有過一絲不捨,但是這一次完全不同,玲瓏剔透的丹朱已經牽動了他的心緒。

  他將手上的金環脫下來給她,匆勿地說:「你戴著,等我長大以後再回來找你。」

  丹朱又圓又大的眼睛眨了眨,似懂非懂地望著他。

  敖倪一咬下唇,狠下心,轉身走了,為了怕不捨,步子邁得更急,索性跑了起來,頭也不敢回。

  丹朱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她瞪著大眼睛,怔怔地望著敖倪的背影,緩緩r她將金環套進自己蓮花似的小手裡,輕輕晃了晃,聆聽著清脆悅耳的叮噹聲。

  「敖哥哥——我會等你的——」

  她的聲音微弱地飄出來,消散在昏黃的夕陽裡。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暢飲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發表於 2017-10-26 00:16:44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二章

  十年後——

  一輪紅日高掛,濃紫深黃的輝芒,將林蔭道上一行送嫁隊伍映照得更加紅光蕩漾鑼鼓、哨吶的吹打聲響遍整個山林。

  隔著淡薄的煙塵,敖倪和桀琅兩人分騎著馬,立於高崗之上,假傲地凝視著下方排場驚人的送嫁行列。

  敖倪轉臉問架琅:「你得到的消息果真沒錯?」

  「怎麼?信不過我!」桀琅斜睨他一眼。

  敖倪雙眉挑起,牽動了右眉稍刺著的一條淡色金龍,似要騰雲飛去。

  「不是信不過你,只是不希望白忙一場而已。」敖倪淡淡地說。

  「你放心,擎天調查得一清二楚,確實是滄州富豪梅長進嫁女兒,嫁的人正是你哥哥敖仲。」

  聽見敖仲的名字,敖倪的眼神倏地陰沉了下桀來。

  「看見那幾車的嫁妝了嗎?不用猜也知道價值連城了,你搶你的新娘,至於陪嫁的珠寶全歸我如何?」桀琅側過臉,朝他一笑,連帶使得臉頰上刺著的金豹紋也閃了一閃。

  「隨你吧。」敖倪漫不經心地應道。

  一陣暖風拂掠上來,將敖倪隨意披散的黑髮覆在臉上,他狂烈地將發狠狠甩到腦後,冷眼望著華麗的大紅花轎,緩緩地,拿起面具戴上。

  「走!敖倪掉轉馬頭,朝山崗下疾馳。

  桀琅也戴上面具,用力揮上一鞭,跟了上去。


  丹朱輕輕拉下蓋在珠冠上的頭巾,拭掉額上微微沁出的薄汗,深吸了口氣。

  到底還得走多久呀?她在心裡低低抱怨著。

  蜿蜒崎嶇的山徑,讓本來就微晃的轎子搖動得更加厲害,幾個時辰坐下來,早已令丹朱腰酸背疼了,她再也忍耐不住,試看在轎子裡轉動一下腰肢、活動一下手腳。

  輕輕一動,她手腕上佩帶的金環輕輕碰擊著,鏗然微響。

  她撫了撫腕上的金環,緩緩貼在心口。

  「敖哥哥果真應允了他的承諾,沒有負我。」她吻了吻金環扣,臉頰浮起沉醉的光彩,柔情無限。

  想起幼年時曾與自己有過一段短暫相處的「敖哥哥」,是除了父親以外,她生命中唯一的男人。

  等了十年,本來還以為這輩子想再見到「敖哥哥」已是無望的事,沒想到,就在半年前,「敖哥哥」竟然意外地在梅府中出現,並且一眼就認出了她手中的金環。

  她心中的「敖哥哥」已然長成了一個翩翩美少年的模樣,雖然看上去白皙贏弱了許多,但是住在海府中的三個月間,「敖哥哥」待她總是萬分溫柔,時常扶著她到花園散步,陪她下棋,也陪她說話談笑。「敖哥哥」的出現,讓她平淡的日子增添了不少光采。

  「敖哥哥」並沒有讓她等太久,很快的就與敖尚書令前來提親了。

  丹朱的爹娘自然很高興掌上明珠能嫁入高官名門;而她,對於嫁給「敖哥哥」的這樁婚事,當然也是毫不猶豫地應允了。

  十年來,丹朱總是在心裡情深意切的呼喚著

  「敖哥哥」,在她夢中愈走愈遠的背影,終於回過身來,溫柔地走向她,回應她的呼喚。

  她仰起頭,一朵笑微微地在她唇邊綻放。

  雖然,一股微妙的不安若有似無地侵擾著她,但她相信,這只是對嫁人敖府的不安和迷茫罷了。

  對於不可測的未來,迷惆和不安是理所當然的。她這麼說服自己。

  轎子裡悶熱的空氣更加引發她內心的焦慮,她長長地吁了口氣,企圖用手絹扇出一絲涼風來。

  突然間,喜樂聲停了,轎子「哆」的一聲被重重地放了下來。

  丹朱呆了呆,以為是轎伕們走累了想稍作休息,便也不以為意,誰知轎簾陡然被掀開來,出現了陪嫁小丫頭驚慌失措的臉,直對著她大叫:「小姐!山魁來了。快……快逃呀……,,

  丹朱大吃一驚,還沒來得及反應,小丫頭已經拋下她,飛快地狂奔而去了。

  她忽聞鐵蹄聲由遠而近,達——達——以驚人的聲勢來了!

  丹朱的膝蓋發軟,看見轎伕一行人個個有如驚弓之鳥,嚇得覓地逃生,竟無人理會她!

  「別丟下我!」丹朱驚慌失措地大喊,她一雙三寸金蓮,無人攙扶怎逃呀?!

  林中迴蕩著催命的馬蹄聲,丹朱嚇得魂飛魄散,戰戰兢兢地跨出轎子,搖搖晃晃地住前奔,奔不出幾步,便踉蹌地僕跌在地,她爬起來又跑,又跌,恐懼自她身後一點一點進逼,企圖淹沒她。

  她跌跌撞撞的、軟弱的,逃不出生天。

  馬蹄聲在她身旁止住,巨大的黑影兜身罩下,她神魂未定,反射性地抬起頭來,登時一陣魂搖魄蕩——

  一張醜陋猙獰的露臉正陰寒地俯視著她,受驚過度的丹朱,只能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著那張長著長長的角、突出的眼窩、尖銳的鼻、吊垂著下顎的臉,漸漸地漸漸地,眼前黑暗一片,最後,她發出了嘶啞的聲音,微弱地低喊一聲:「鬼——」

  丹朱渾身一軟,暈了過去。

  敖倪俯身將她撈上了馬背,仔細端詳著她的臉。

  十年不見,她的下巴尖瘦了,透著一股惹人憐愛的剔透清麗,雪藕似的手腕上,套著那隻他送給她的金環,光彩流麗。

  「為什麼不摘下面具,你那個面具就算是大白天,都能嚇死小姑娘。」桀琅取下面具笑說,一邊靠過來望了丹朱一眼,不由得發出驚嘆。「難怪你非要把她搶到手不可,原來是個難得一見的大美人。」

  『我只記得她十年前的樣子,倒不知道她現在會這麼美。」敖倪低聲說,忍不住伸手輕觸了觸她滑膩的面頰。

  桀琅猛地又發出驚天動地的叫嚷。「嘩,你看你看,她那雙纖纖小腳,只要是男人見了,、哪一個不神魂顛倒I」

  敖倪橫了桀琅一眼,沒好氣地說:「我娘說的真沒錯,就是有你們這種臭男人,她才必須受這種苦。」

  桀琅根本沒留意他說些什麼,一逕癡纏。

  「喂,兄弟一場,把她的腳借我摸摸好嗎?真是可愛極了——」

  敖倪扯下面具,瞪了桀琅一眼,認真地警告。

  「我不許你碰她,再好的兄弟也沒得商量,如果你敢對她動手,我絕對不會饒了你。」

  桀琅大笑了起來。

  「撂下狠話啦!別急,碰不了她的。」

  敖倪掉轉馬頭,四下一望,揚了揚下顎提醒他。「快翻一翻那幾箱嫁妝,把值錢的東西部取走,別耽擱太久了。」

  桀琅自懷中抽出匕首,—一橇開七、八箱的陪嫁品,除了幾件配戴的珠寶,其餘值錢的東西並不多。

  「咳,現在大家都學聰明了,知道這座山裡有兩個山魁盜賊,值錢的東西絕不會過這條山路,看來這趟買賣白做了。」桀琅唉聲嘆氣著。

  敖倪淡淡一笑。「別擺出窩囊的表情來好不好,要做大買賣有的是機會,急什麼?」

  「你要的『東西』已經搶到手,現在當然會說風涼話了。」他促狹地說。

  敖倪苦笑了笑。「大不了,下次的大買賣免費幫你,行了吧。」

  「那當然,要我一個人也幹不成大買賣。」桀琅翻身上馬,遠遠瞅他一下。「快走吧!別等人來抓了。」

  敖倪把丹朱緊緊摟在懷裡,和桀琅兩人縱馬便行。

  奔馳了近半日,兩個人帶著丹朱回到了無憂谷。


  敖倪點燃了燈,舉起燈火,深深凝視著躺在床上的丹朱。

  他曾經揣摩過和丹未見面的種種景象,卻從來沒有想過,竟然會是在這樣的情況之下。

  他凝視著她薄被外小小的容顏,秀氣絕俗,眉目如畫,令他深刻疼惜,然而一見她身上的鮮紅嫁衣,便有股難以忍受的憤怒在他的胸腔劇烈翻湧——

  她手上戴著他送的金環,卻嫁給了敖仲!

  他的嘴角泛起一絲冷笑,十年來,他一次又一次的遭人遺棄,失去了一樣又一樣,幾乎找不回真正的自己。

  原以為能尋回僅存的希望,想不到,連這最初的情率亦背叛了他。

  他是徹底被遺棄了。

  他冷眼望她,誰不好嫁,卻偏偏要嫁給敖仲?嫁給那個毀了他一生的可恨傢伙,幾次身陷困境,哪一回不是拜敖仲所賜!

  他永遠忘不了三年前的那個隆冬之夜,大地刮著不尋常的狂風,幾名衙役前來拘押他,將他押進了大牢,莫名其妙地讓他背上了殺人的罪名,更在他的右額刺上難以磨滅的「黥刑」。

  娘來探監時,他才明白,原來是敖仲在大街上駕馬車失控,連續踩死了三個嬰孩,踏傷了十數名路人,看見這場意外的人太多了,敖仲逃不過刑責,便和爹商議,決定由他頂罪。

  當時,他渾身被熊熊怒火吞噬。民

  對著娘暴怒狂喊——

  「為什麼要我頂罪,我不是爹的兒子嗎?為什麼——」

  「仲兒自幼體弱多病,你爹怕他受不了牢獄之苦,怕受不完十年的刑就會病死在牢裡,孩子,你忍忍,你爹會想辦法讓刑期縮短幾年,娘求求你,忍一忍……」娘哭斷了柔腸,聲淚俱下,語不成句。

  娘痛哭著,腳步零亂顛跪地離去了。

  自那一刻起,厭惡敖仲的心盈滿了仇恨,因為敖仲,他得受十年的牢獄之苦,甚至還把他的臉也一併毀掉,這種委屈為什麼得由他來承受?!

  為了敖仲,所有至親的人寧可將他犧牲以保全敖仲,一夕之間,他成了世上最孤單的人。

  在獄中結識了桀琅,桀琅自幼無父無母,以偷竊和行搶為生,因誤闖一門慘遭盜匪血洗的大戶,被當場抓個正著,殺人的罪名硬是被套在他的頭上,他不只受刺「黥刑」,甚至還得問斬,桀琅哪裡肯為了一樁冤獄而杜送性命,便和他兩個人商量逃獄。

  逃獄成功之後,兩個人便躲在無憂谷,戴上木刻的鬼面具打劫來往客商,不到一年,便傳出了山魈之名,人人聞之色變。

  當他正想辦法找丹朱時,萬萬沒想到她竟然已經應允了敖仲的婚事,他不知道敖仲存著什麼心,只知道這一輩子他絕對不會原諒敖仲!

  他在紅融融的燈下看著丹朱,陷入了無邊無際的沉思中,然而任何人的遺棄,他都可以作罷;但他絕不允許丹朱遺棄他——他一定要搶回她!

  彷彿聽見了一聲嘆息。

  敖倪倏地轉過身,背著丹末在桌案旁坐下。

  丹朱悠悠醒來,猶迷糊怔忡,不解發生了何事,陡然之間,一張鬼臉自腦中飛竄而過,她驚跳起來,眼角瞥見一個高大的人影,背對著她坐在案旁,垂瀑似的黑髮散瀉在肩背上,一手支著額,動也不動。

  丹朱猛地又想起了那張鬼臉,嚇得整個人縮進床角,兩眼死盯著壯碩的人影,很害怕,不知如何是好。

  兩個人對峙良久,丹朱瞪得眼睛發酸,眼前的男人依然不言不動,越發讓她不知所措了。」

  w

  她深吸口氣,鼓足勇氣開口。「你……究竟想怎麼樣?」話剛問完,她才發現自己聲音嘶啞,還抖個不住。

  「為什麼嫁給敖仲?」

  男人的語聲低沉柔和,沒有一絲敵意,淡淡說來的一句話,卻教丹朱聽得一頭霧水。

  「你……問得好唐突,要我該怎麼回答……」她懾嚅著。

  「你見過敖仲嗎?」他冷冷地問。

  丹來弄不懂他到底想幹什麼,只好小心翼翼地答道:「見過。」

  「鍾情於他嗎?」他的聲音忽然有些火氣。

  丹朱一愕,這人好生無禮,竟然問這個!

  「為什麼我得告訴你這些!」她鼓起勇氣拒斥。

  敖倪猛然站起身來,狠狠地握拳透爪,掙紮著該不該回頭見她——

  丹朱全神戒備著,只覺得眼前的男人忒是古怪,也不知何來的勇氣,囁囁嚅嚅地問他。

  「你…••。認識敖仲?」

  男人不回答,是默認了。

  「那麼……你將我擄來,到底為了什麼?是敖仲得罪了你嗎?」她一口氣乾脆問個清楚。

  「得罪?」他冷笑一聲,聲音冰涼透骨。「豈止是得罪這麼簡單,他奪走了屬於我的一切,終其一生,我都不會原諒他。」

  丹朱的眼睫墓地陰暗沉鬱了。「我明白了,所以你擄走了我,搶他的新娘以洩心中的怨恨。」

  她的話激怒了敖倪,忍不住暴怒填膺,他緩緩地昂起頭,轉身,鋒利的眼神定定地望向她——

  丹朱一見,眼睛如被錐於刺中,身子劇烈地顫動了一下!

  「敖••,…」她張口,卻發不出聲音來。

  「嚇一跳?」敖倪揚起嘴角,冷冷地望著她,目光閃亮怕人。「和我哥哥敖仲很像嗎?」

  「我不明白,為什麼、為什麼……」她恍恍然,與「敖哥哥」幾乎一模—樣的臉孔,那雙眼睛卻為什麼似曾相識?

  敖倪偏過臉,將右額上的金色紋龍略略藏起來。「丹朱,十年不見,我幾乎認不出你來了」

  丹朱陡地像被重重一擊。突然間澄明清晰,漸漸省悟是怎麼一回事了,眼前這雙黑眼睛太熟悉,難道——他才是真正的『傲哥哥」?!

  丹朱的淚水泛進眼眶,漸漸浸亮烏玉般的眼瞳。

  她輾轉地,艱難地,不知該如何說服自己相信。「你……買給我吃的第一樣東西是什麼?可還記得嗎?」

  「怎麼不記得,一串糖葫蘆,你吃一半,我吃一半。」敖倪微微一笑。

  丹朱的淚水串串滾落,慌亂得不知所措起來。

  「我……真蠢,一看見敖仲便以為是你,什麼事也沒有多問他,怎麼也想不到你有一個雙生兄弟,這會兒……該怎麼辦才好,我已經和他訂了親,是他未過門的妻子了。」

  敖倪微愕,望著她紛紛跌落的眼淚,目光一瞬也不瞬。

  他根本不在意她是不是敖仲名分上的妻子,他在意的是她的心。原來,她對他的遺棄並不是存在的。

  他走到她面前,伸出手,輕輕抬起她的下顎,柔聲說:「十年前,你收下我的金環,就已經是我的妻子了,怎麼能再當敖仲的妻子呢?」

  「可是……」她搖了搖頭,垂首低泣。「你我無媒無聘,更何況,旁人只會把我們的話當成是孩提時的戲言,誰肯承認。」

  「我們的事何需要旁人來承認。」敖倪嗤之以鼻。

  「但是••,…你不瞭解,我和敖仲的婚事辦得極為隆重盛大,敖尚書令和滄州富豪結成親家這件大事,汴京城中家家戶戶誰不知曉,而你是敖件的弟弟,我們豈能……豈能率性而為,不顧爹娘和家族的顏面。」丹朱急切而昏亂地述說,她好心焦、好慌亂,已經不能集中思考了。

  「你到底在說什麼!」聽她三番兩次提起敖仲,敖倪就忍不住怒火中燒。「誰也不知道我擄走了你,從今以後,你就和我生活在無憂谷,還管爹娘和家族的顏面幹什麼!」

  「敖哥哥…••」

  「我叫敖倪,以後別再叫我敖哥哥!」他煩躁地喊,真後悔十年前沒有把自己的名字告訴她,否則也不會發生今天這種誤會了。

  「我現在心裡亂得很,不管怎樣,我和敖仲已經有了婚約關係,若不能平和解決我於心不安,敖仲是個好人,我們不能傷害他。」

  「你口口聲聲敖仲、敖仲,叫得倒是挺親熱,你怎麼知道他是個好人,你和他相處過嗎?」他覺得全身被憤怒充滿了,簡直無法忍受丹朱竟將敖仲那麼當一回事地在意著。

  丹朱轉開股,避開他固執追索的眼瞳。

  「他在我家住過三個月,是個風度翩翩、儒雅溫文的佳公子,待我也極好,我一直當他是你,心情也一直從不保留,誰知道……會變成這樣,你要我一下子接受這樣的轉變,也得給我一些時間呀!」丹來的感覺全部混淆了,彷彿墜入一場愁苦、冗長的夢魘中無法醒轉。

  『我懂了。」敖倪的心再度重創,他森冷地一笑。「三個月的相處,讓你對他動了心。」

  「我不知道……」她不敢直視他,輕聲地說。「我對他放下了三個月的感情,無論如何。…••我真的不想傷害他。」

  「但是你傷害了我!」敖倪捏住她的下巴,逼令她正視他。「難道真要我喊你一聲嫂嫂嗎?真可笑!」

  「對不起,我也不想這樣,可是這個身份已經存在了,我實在無法忽視,你能瞭解嗎?」她便嚥著,眼淚無助地滴在他的手背上。

  「好個貞堅的女子。」敖倪覺得胸口的血全冷了,俊美的股冷寒地盯著她。「對我來說,什麼禮教、人倫、道德,全是無聊至極的東西。在這座山裡,我就是王,真沒想到,你還是被你娘調教成一個知書達禮、嚴守禮教的無聊女子了,怪不得會喜歡上敖仲那個偽君子。」

  丹朱被他的話懾住了,驚愕地進:「你怎能這樣說…,,

  敖倪冷冷一笑。「這已經夠客氣了,對你來說,敖仲是個好人?那就把我當成壞人吧,這樣或許會讓你好過一點。」

  他放開她,轉身欲走,淡漠地丟下一句話。「敖仲是好人?哼,為什麼你認錯了人,他卻不對你說破?

  丹朱愕住了!

  望著他高大的背影消失在門外,把她和她昏亂而複雜的情緒一同留在空蕩蕩的屋子裡。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暢飲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發表於 2017-10-26 00:17:11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三章

  丹朱遭山魈擄走,這個消息震驚了敖、梅兩府!

  敖樸風全然不知是自己的兒子敖倪所為,甚至下令官府出動衙役兵了四處搜尋,敖仲還寫下尋妻告示,稱妻子遭盜賊山越擄走,告密尋獲者定有重金懸賞,連同丹朱的繪像一起張貼在各個城鎮市集。

  近午前。

  跟在敖倪和桀琅身邊的少年石擎天自山下返回無憂谷,把這個消息一併帶了回來。

  桀琅聽完擎天的話,忍不住露出無奈和嫌惡的表情,對敖倪埋怨著。「真不懂你是怎麼想的,沒事把這個大麻煩帶回無憂谷來做什麼?你沒忘記咱們的身份是逃犯吧,我可不想為了她白白送掉一條命。」

  「那就帶她去領賞吧。」敖倪懶洋洋地說。

  「這可是你說的哦!」桀琅作勢大喊。「喂,擎天,快去把那個姑娘綁下山領賞去吧!

  擎天自顧自堆著牆邊的柴火,撇嘴笑道:「我才不去自找麻煩,綁去了那個姑娘,別說賞金額不到,說不定還會被當成盜賊捉起來哩!

  桀琅嘻嘻一笑。「說的是,咱們誰有功夫引火自焚。倒是敖倪你呀,昨晚單獨另睡一屋是怎麼回事?莫非小姑娘身上長著刺?」

  「敖大哥別是頭一回出手就失手了吧?」擎天回頭朝桀琅做了一個鬼臉。

  敖倪已經氣悶了一整夜,哪忍受得了他們的奚落,橫了他們一眼,便朝丹失的房間走去,近午了,她房中一點動靜也沒有,讓他有些疑心起來。

  他敲了敲丹朱的房們,低聲喚:「丹朱,你醒了嗎?」

  門內輕輕應了一聲。

  「餓不餓?出來吃點東西。」他說。

  屋裡安安靜靜,沒有回答。

  「怎麼回事?」他感到不對勁。

  「我……」房甲的丹朱欲言又止。

  敖倪耐不住性子,退自推門進去,猛然看見她急急將腳縮進被子裡的模樣。

  「怎麼了?」他詫異地問。

  丹朱兩頰排紅,囁囁嚅嚅地。「這裡…••有沒有丫環?」

  「沒有。」他答,看見她身上仍穿著豔紅色的新嫁衣。

  「那……隨便一個女人都行……」她的下頷幾乎貼到了胸口。

  這裡除了你,沒有第二個女人了。」

  「什麼卜』她驚呼出聲,眼眶驀地一紅,急得哭了出來。「這下糟了,我……我……」

  見她落淚,敖倪一陣心疼,慢慢走到床畔蹲跪下來,柔聲問:「到底怎麼了,跟我說清楚好嗎?別淨是哭呀。」

  丹朱扇了扇帶淚的眼睫,怯怯看他一眼,又低下頭去,輕聲說:「昨晚腳疼,把鞋襪拆下來揉了揉.現在……我自己穿不回去了,鞋子穿不回去,我就連一步也走不得了!」

  敖倪揚了揚眉。「什麼奇怪的鞋,拆下來就穿不回去?」

  「纏布很難束,且自小就有丫環貼身服侍,幾時纏過自己的腳,今天弄了一個早上也纏不好,可急死我了,這都要怪你,把我弄到這種鬼地方來。」她淚眼汪汪的,心裡氣他,也氣自己。

  「給我看看。」他伸手去拉她身上的被子。

  「不要不要!」丹朱嚇得驚慌失措,急忙緊緊摀住自己的腳,不給他看。

  「為什麼不要?」他耐著性子。

  「我姐說,腳是女人身上最隱密的地方,不能隨隨便便給男人看的!」她急得滿臉通紅,像極力維護自己的貞操一樣。

  「什麼鬼話』他嗤笑一聲,不理她,蠻橫地扯開她身上的被子,硬是抓住她正在奮力踢蹬的兩隻腳,大吼著:「你別亂動行不行,難道你想一輩子不下這張床嗎?」

  丹未停止掙扎,不管不顧地別過臉。

  當敖倪看清楚她小腳上零亂糾纏的白布帛時,忍不住笑了出來。

  「纏得一團亂,難怪塞不過那雙小繡花鞋,為什麼不叫我來幫你。」他低頭幫她解開零亂的纏布。

  「你昨晚凶神惡煞似的,哪裡敢叫你。」她低聲抱怨。

  敖倪的笑意變濃,一面專注地將白布帛一層一層解開。

  「你替人纏過?」她靜靜地望著他。

  「沒有啊,這是頭一回。」他隱約嗅到了一陣細細甜甜的香氣,奇怪地問:「哪裡來的香味?」

  「當然是我的腳呀!」她咬住下唇,低垂著頭,輕輕說。「自幼,我姐就讓丫鬢每日用香屑替我細心浸潤蘍洗,再灑上香粉層層裡束起來,每日這麼養著,自然就香噴,我滾處處為我設想,就希望我能得到夫君的寵愛……」說到這裡,她頓住,發現敖倪正愣愣地盯著莊已裸露的腳出神。

  她突出其來的羞紅了檢,正要把腳縮回去卻已經被他握在掌中,她微微一顫,從未被男人觸碰過的細薄皮膚,敏感得讓她倒抽一口氣,她看見自己雪白的小腳被他摸過的地方都變得粉紅了。

  敖倪萬萬想不到,她的腳摸起來竟然輕軟得有如棉絮,肌膚柔嫩纖細得宛如嬰兒.他覺得自己渾身都燥熱了起來。

  丹來雙頓暈紅,扭怯地踢了踢腳,廖道:「別看了,你到底要不要替我穿鞋呀?

  敖倪抬頭望了她一眼,眸中跳動著細微的火花,隱隱地燃燒。

  他謹慎地、輕柔地從她的腳尖一圈一圈地纏繞到足踝。

  「不行,不夠緊,還需要再緊一點。」她咬住棉被,輕聲說。

  敖倪端詳她一陣,緊蹩了眉,然後拆下來,重新再裹一次。

  丹朱又低嚷起來,「不對,不是這樣,腳尖這裡裹得太胖了……」

  「真羅嚷。」敖倪的耐性全用光了,他照自己的方法替她裹好,額上都沁出了薄汗。「就這樣好了,反正在這裡也沒幾個人會看你,用不著穿鞋了。

  「怎麼能不穿鞋?」丹朱揚聲抗議。「要是幾天不穿鞋,好木容易裡了十年的腳很容易就會變大了。

  不然怎麼辦,弄了這大半天,把我的火都惹上來了。」他憤然吼道。

  「火?」丹朱大感委屈,怒目瞪視著他。「你火什麼?我才火呢……」

  「你知道我火什麼!」敖倪打斷她,濃眉打了結,聲音低啞。「我現在已經被你惹得慾火焚身了,如果告訴你我火什麼,準會嚇死你。」

  丹來轟地紅了臉,她這輩子從來沒有聽過這麼坦白的話,毫無心理準備,驚羞得心頭亂跳,耳根都發紅了。

  「你胡說什麼呀,好輕薄無禮,十年前的你不會這樣佔我的便宜。」她挑起了眉毛,氣得大叫。

  敖倪傲慢地瞅著她。「你是我的妻子,不佔你的便宜豈不是吃虧。」

  「呢——」她瞠目結舌,胡亂地喊著。「現在不行……我……我和敖仲的婚事還沒解決……」

  他俯下身,捧著她的臉微微一笑,「那種無關緊要的事有什麼好解決的,你心裡若還在意我,就不要去想他,我是不會放你出無憂谷的,等過了幾年,敖仲也許會另行婚配,想這麼多豈不是多餘嗎?」



  丹朱抿緊了唇,幽幽地望著他。

  「我不知道你到底和敖仲相處到何種程度,不過我會給你時間,讓你忘記和敖仲相處過的日子,遲早,你都是我的人。」他低下頭,吻了吻她的臉頰,然後攔腰抱起她。

  「幹什麼?」丹朱嚇一跳,急忙攀住他的頸子。

  「帶你去吃飯,順便見見無憂谷中另外兩個人。」他一面說,一面抱著她走出房門。

  桀琅和擎天正趴在廚房,餓著肚子等他們吃飯,大老遠看見敖倪抱著丹朱走過來,兩個人忍不住想取笑一番。

  「嘩,吃飯的架式好大!」桀琅故意大聲地喊。

  擎天亦不落人後地笑道:『傲大哥真是體貼過人哪。

  「新嫁衣還捨不得換下哩!』兩個人噓著。

  丹朱被他們羞得滿臉通紅,圈著敖倪的手臂立即鬆開來,不敢抱他拖得太緊。

  「初次見面,別要嘴皮子行嗎?」敖倪將丹朱放在椅子上,抬頭對桀琅和擎天說:「以後叫她丹朱就行了。」

  「嗅——一兩個人異口同聲。「敖大嫂。」

  丹朱窘得不知所措。「別……別這麼叫,叫我丹朱就行了。」

  敖倪笑了笑,把他們介紹給丹朱。「臉上有豹紋的叫桀琅,像小白臉的叫擎天。擎天,露一下你的絕活吧!』

  擎天搓了搓手站起來,笑說:「來了嬌客,自然揭露兩手嘍,各位等著。」

  他走到灶爐前,兩三下起了爐火,「嘶」地一聲,一盤生肉下了鍋,一陣白煙濛濛地蒸騰了上來,鍋鏟迅速在鍋內翻轉了幾回,發出僻啪的爆響聲,擎天飛快地下佐料,動作已達出神火化之境。

  「真厲害——」丹朱驚愕不已,不禁發出讚歎。

  「好說好說,我沒別的本事,就做菜這樣最行。」擎天嘻嘻一笑,用力一甩,鍋子裡亮晶晶的肉片全部飛了起來,在空中轉過一圈,又跌回鍋內,翻炒數下便上了桌。

  菜剛上桌,桀琅就迫不及待地吃了起來,一邊對丹朱說:「我和敖倪就靠擎天喂飽肚子了。

  丹朱抿嘴一笑,挾起一塊肉片吃,果然滋味美妙極了。

  不一會兒,又有烙餅和一大鍋湯上了桌,四個人吃得津津有味。

  原本拘謹羞澀的丹朱,在餐桌上總是被三個大男人的對話逗得笑不可抑,這三個男人與她從小接觸的文人雅士大不相同,他們不綰髮,任由髮絲散瀉肩背,彼此率性地吃喝談笑,全然不裝模作樣,更不會老是出口成章,賣弄吟詩作對的本領,讓丹朱感覺異常輕鬆自在。

  一直羞於開口的她,靜靜地觀察眼前的三個男人。

  敖倪俊美迫人,眉眼之間總染著憂鬱之色,桀琅劍眉入鬢,俊朗秀逸,眼中總漾著笑,擎天看上去比自己年齡還小似的,皮膚白皙,異常俊俏,頗有些女兒氣。

  看著敖倪和桀琅臉上的刺紋,她終於忍不住好奇地問道:『敖倪為什麼要在臉上紋一條龍,桀琅為什麼又要在臉上紋一頭豹,擎天為什麼都不紋呢?」

  敖倪笑望著她說:『我和桀琅的臉上都被黥上『囚』這個字,如果帶著『囚』字走在大街上,豈不是昭告天下我們曾經犯下殺人罪名嗎?只好刺上複雜的圖形蓋過去,擎天沒有人過牢,當然乾淨。」

  丹朱臉色微變,驚問:「你們……殺過人?」

  桀琅用肚子頂了頂敖倪。「怎麼,你沒對她說呀?」

  「沒有,不想提,」敖倪淡淡地說,臉上的笑容逐漸斂去。

  桀琅聳了聳肩,自顧自地對丹來說:『我完全是被冤枉的,敖倪呢…••倒是被陷害的,我自認倒霉就算了,不過敖倪可沒有我那麼輕鬆,那種被至親的人陷害的痛苦,比任何人都要強烈……」

  「別說了!」敖倪打斷他,冷然道。「我不想再提起這件事。」

  丹朱疑惑地看著他們三個人,視線最後落在敖倪僵凝的臉上。

  丹朱心中的疑慮更深了,被至親的人陷害?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如果是真的。那種痛苦豈是尋常人所能承受?

  她怔怔地凝望著敖倪,急切地想知道,究竟在他身上發生的是什麼樣的事?

  擎天嘆了口氣。「當個山裡逍遙的鬼,也強過人世間的冷酷。」

  桀琅誇張地抬高了眉,拍著擎天的肩頭大笑。「說得好,鬼吃人,人吃得了鬼嗎?」

  敖倪低低地發出一聲笑,勾得額角上的龍紋震了震,似是活了起來。

  他望了丹朱一眼,轉臉問擎天:「你明天下山嗎?」

  「如果有急需要的東西,我就替你跑一趟。」擎天無所謂地說。

  「那就麻煩你下山替丹朱買些衣服、鞋子。」敖倪頓了頓,又說:「鞋子別買弓鞋,買軟鞋就行了」

  「你想把我的腳放大呀?」丹朱噘噘嘴。

  「什麼!」桀琅反應挺大,惋惜地叫著。「太可惜了,這般楚動人的小腳就快要看不到了,我還沒見過什麼叫金蓮步步嬌哩。!

  本來就不該給你看。敖倪橫了他一眼。

  丹朱情不自禁笑了起來,奇怪得很,她竟然不在意把纏裹多年的傲人小腳給放了,束縛的感覺一旦失去,全身都覺得很鬆散自在,彷彿重獲新生。

  午後,敖倪抱著丹朱走出石屋,帶她四處看看無憂谷的景緻。

  走出石屋,丹朱這才發現,石屋周圍栽植著一株株桃花、杏花,怒放著。

  敖倪柔聲說:「四間石屋是我和桀琅蓋的,而那些花卻是擎天種的,那小子很怪,愛花成癖。」

  丹朱輕笑起來。「擎天確實是怪人,喜歡的全是女孩兒的玩意。」

  極目望雲,無憂谷中滿眼翠綠,遠山白雲纏繞,輕靈的山泉和激越的瀑布秘密地穿梭其間,空氣中飄散著花與青草的香氣。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暢飲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發表於 2017-10-26 00:17:30 |顯示全部樓層
第四章

  夕陽從窗外投射進來,整間石屋,都成了金黃色了。

  丹朱在敖倪懷中仰起頭來,輕輕說:「你看,晚霞就是我們的花燭,屬於我們的洞房之夜真美。」

  敖倪沉沉一笑,抱緊了她。

  她趴在他汗濕的胸膛上,在金橙色的光亮中靜靜地注視著他。

  「怎麼了?」他笑問。

  丹來盈盈一笑,把臉埋進了他的臂彎,柔聲說:「敖倪,我們就這樣一直到永遠好嗎?」

  敖倪胸中一熱,收緊了臂膀,嘴裡卻不饒人。

  「果然愛極了和我在床上做的事,捨不得離開我了,對不對?」

  「別胡說了我是認真的。」她氣得瞪他一眼。

  敖倪笑起來,翻過身吻住她的唇。

  門上突然響起重重的敲門聲,丹末嚇一跳,慌張地推開他。

  「喂,敖倪。」桀琅在門外喊著。「我知道你在忙,大概不方便出來吃飯,我乾脆替你把飯菜送來了。

  丹朱一聽,兩頰倏地發燙起來。

  敖倪邊笑邊起身,把帷幕放下,隨手拉一件長衣被上去開門。

  『你來得還真是時候。」敖倪沒好氣地說。

  桀琅把手中豐盛的菜餚遞給他,一臉壞壞的笑。「恭喜你呀,擎天還特地為你們加了菜。

  「拜託你們,在丹朱面前可別胡言亂語。」敖倪認真警告。

  「用不著你提醒,我們還不至於這點輕重都不分,聽說後大會有個大買賣,明天一早我就和擎天下山一趟探探虛實,丹朱需要的東西就交給擎天去置辦就行了,你就陪陪新夫人吧。」桀琅促狹地說。

  「也好,咱們各忙各的。」敖倪一點也不客氣。

  桀琅失聲一笑,識趣地轉身離去。

  敖倪把門關上,直接端著飯菜坐上床。

  丹朱裹著被子坐起來,看著三碟精緻的菜餚,吃驚地說:「擎天做菜的本事比我家的廚子還高明,真是大材小用了。」

  敖倪若有所思地笑了笑,聳聳肩說:「但願不是我多心,不過擎天的性情有些古怪。」

  「哪裡古怪?」丹朱不解。

  「過一陣子你或許就會明白了,吃飯吧!」他挾起一口菜喂她。

  丹朱想起桀琅剛剛所說的「大買賣」,不免感到好奇。

  「山下城鎮到處流傳的山魈傳說,指的就是你和桀琅兩個人嗎?」

  「是啊。」他隨口回答,一瞥眼,見丹朱蹩起了眉,奇怪地問:「怎麼了?」

  「我曾經從奴僕口中聽過山魁傳說……」她小心翼翼地看他一眼。

  「哦!」他挑了挑眉,不以為意。「怎麼傳說的?說來聽聽。

  「都說山魈是吃人的鬼,殺人掠奪,沒有人性。」她壓低聲音。

  敖倪忍不住大笑起來。「我和桀琅除了搶過金銀珠寶之外,一個人也沒有殺過,世人要怎麼傳都無所謂,倒是你,相信嗎?

  丹朱搖了搖頭,嘆了口氣又問:「為什麼要當盜匪!

  敖倪單眉揚起,輕笑了兩聲。「你以為我們三個人靠什麼生活下去?更何況,世人負我們,向世人索些補償也不為過。

  丹朱心中一凜,試探地問:「你究竟是被誰給陷害的?

  敖倪淡淡一笑。「你如今是我的妻子,當然什麼事都不會對你隱瞞了,陷害我的人是我爹和敖仲。

  丹朱大吃一驚,無法置信。敖倪索性原原本本地對她說個清楚。

  『哦真不敢相信,敖仲竟會這麼做。

  丹朱大受打擊,談吐不俗、風度翩翩的敖仲曾經是她信任傾慕過的男人,沒想到他的城府如此之深,對自己的親兄弟如此不留情。

  「難怪……」她憐惜地捧住他的手,歉然地說。「咋夜我淨說些敖仲的好話,難怪會讓你如此氣惱了。」

  敖倪輕輕攬她入壞。

  「我不惱你,敖仲與我不同,他在我爹的羽翼下長成,受著極好的教養,而我和娘卻四處顛沛流離,遭人欺辱。待人方面,我自然較敖仲冷漠得多,任何人都較容易接受他,卻不容易接受我。」

  她專注聆聽,眼中浮起淚光似的柔情,替他感到忿忿不平。

  「你爹怎能置你不顧,你畢竟是他的親身兒子呀!

  他靜靜凝視著她,奇怪自己一向激憤的感覺突然變得淡如輕煙了,彷彿過去的一切都已不再重要。他平靜地說:「這個問題我也曾經問過自己,也問過我娘,也許自小就離開我爹,所以父子之間的感情異常淡薄,他會護著敖仲也是人之常情。

  丹朱眉尖輕噴,望著他額角上隱約潛伏在龍紋下的「囚」字,心裡便泛起欲哭的情緒,替他感到疼。

  她緊緊地環抱住他,仰起頭,溫柔地凝望著他。「我永遠不會離開你,我也不容許你再受這種痛苦。」

  敖倪內心澎湃激昂,靈魂深處某一種沉睡已久的感覺甦醒了,他擁緊她,嘴唇狂野地吻住她的唇。

  她驚喘,任由他將自己按倒在被縟上,感覺他的雙手抬起她的腿,掌心輕輕握住地那一雙玲瓏纖巧的玉足,她渾身止不住一陣輕顫,虛軟地承受他的入侵--

  金黃色的夕陽如同花燭,緩緩燃燒,幽幽熄滅,他們在床榻上翻滾廝磨,抵死纏綿。



  擎天替丹朱置辦的東西,從綵頭繩、衣飾、鞋襪,幾乎可說是一應俱全,丹朱看得都眼花撩亂了。

  敖倪拍起一盒胭脂,笑了起來。

  「你連這個東西也買了?」

  「丹朱一定喜歡,對不對?丹朱。」擎天興沖沖地說。

  丹朱笑著點頭,一邊打開了胭脂盒,驚喜地低呼。「擎天選的顏色好漂亮,我很喜歡。」

  「我果然猜得沒錯。」擎天得意地說,回頭又取出幾件輕軟的絲綢,催促著丹朱。「快去穿著看,這幾件都好看得很。」

  丹朱抿嘴一笑,回屋去換上,再走出來時,彷彿飄飄飛來一隻嫩黃色的彩蝶,令敖倪不禁失神了一瞬。

  「怎麼樣,美得銷魂吧?」擎天掩不住得意,推了敖倪一下。

  敖倪支著下顎呆望著丹朱,不去理他。

  擎天做了個鬼臉,拍手笑道:「呵,今天真開心,買了這麼多漂亮的東西,我去做飯了。」

  丹朱望著擎天歡天喜地的背影,開始有點明白了。

  「難道……難道……」當她發現以後,幾乎說不出話來。

  「你終於看出來了。」敖倪放輕了聲音說。「擎天對女孩兒用的東西特別感興趣,尤其是最近愈來愈嚴重,我實在很擔心。

  「擔心什麼?」她茫然地問。

  敖倪猶豫著,正思索該怎麼說。「如果我的觀察沒有錯,擎天對桀琅……很不一樣。

  「什麼!」丹朱嚇得跳起來,急忙問:「桀琅知道嗎?

  敖倪還沒回答,就聽見桀琅一邊踏步進來,一邊高聲問:「知道什麼?

  丹朱無端紅了臉,一時之間傻住了。

  桀琅一看見丹朱換了裝束,笑嘻嘻地說:「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好看極了。

  丹朱有些心慌,答不出話來。

  「打聽到什麼了嗎?」敖倪話鋒一轉,問桀琅。

  桀琅點點頭,在他旁邊坐下。「聽說柳家莊的兩位少爺趕赴京城應試,明天會過山,他們身邊應該帶著不少財物才對,怎麼樣,這趟幹不幹?」

  當然干。」敖倪冷然一笑。「那兩位柳家少爺小時候和我有過過節,這個仇當然要報。

  「等等,」丹本驚愕,急忙追問。「你們所說的可是柳允德、柳允仁兄弟?」

  「沒錯,就是那對聯手毆打過我的兄弟。」敖倪說。

  丹朱深吸口氣,低聲說:「敖倪,明大別去好嗎?」

  敖倪和桀琅對望一眼。

  「為什麼?」敖倪平板地問。

  「因為…••柳伯父與我爹交情頗深,能不能……請你們放了他們兩兄弟?」她艱澀地說,視線落在桌面上,不敢直視敖倪。

  「我們又不是要殺了他們,你不必替他們求這個情。•」敖倪咬著牙說。

  「可是……允德、允仁是打小就認識的,與我家的淵源極深,你這麼做我心裡很不安。」她仍萬分堅持地要求。「難道不能因為我放棄這一次嗎?」

  敖倪面無表情地,一瞬不瞬地瞪著她。

  「這是我和桀琅生存的方式,不會因為任何人而有所改變,你也不必太不安,除了搶他們的錢財,傷不了他們的。」敖倪的語氣僵硬,沒有轉圓的餘地。

  丹朱深抽了口氣,臉上有五分失望,還有五分憤怒。「你根本一心只想報私仇,難道我的要求不足以影響你的決定嗎?」

  「你要這麼說也可以。」他盯著她,一個字一個字地說。「本來有仇就要報仇,有冤就要報冤,你是被摔在掌心養大的嬌嬌女,哪裡懂得一生受人欺辱、塵世間個個對我冷眼相待的那種怨憤。」

  敖倪冷冷的語氣令丹朱打了一個寒顫,幾句重話刺傷了她,她咬住嘴唇,眼圈一紅,氣得轉身跑回石屋。

  桀琅張目結舌,像盯著一隻千年老鬼一樣盯著敖倪看。

  「你瘋啦!」他忍不住罵道。「值得為了這種事氣哭她嗎?大不了放了他們嘛,也沒什麼了不起呀!」

  「是沒什麼了不起。」敖倪揚高了聲音,憤怒全飛進了眼底。「我只是很生氣她居然一點都不明白我!

  「你那種一生遭人欺辱恥笑的痛苦,恐怕普天之下只有我能深刻體會得到,你現在要求一個嬌生慣養的姑娘瞭解我們這種常人都無法體會的痛苦,未免太苛求她了。」桀琅忍不住資備他。

  敖倪皺起眉頭看他。「你也認為我應該放了他們兩兄弟?」

  桀琅點了點頭。「起碼能讓丹朱知道你重視她的程度。」

  「我重不重視她怎能用這種事情來評斷,根本就是兩回事。」敖倪冷笑了兩聲,轉身走了出去。

  「你別老是那副臭脾氣行不行啊!」桀琅在他身後大喊。

  敖倪火氣未消望了石屋一眼,逢自穿過花徑,走到洞水邊坐下,望著潺潺溪水怔伸出神。

  為什麼出口傷她?只為了她替他曾經痛恨過的人說情?還是因為他覺得她必須全心全意為他著想,不喜歡她把世俗的道德情操套在他身上,更無法忍受她不顧他的感受,只為了一對不相干的兄弟?!

  他煩躁不堪,仰倒在草地上,試著讓自己平靜下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打破了周圍的靜濫。

  他睜眼一看,丹朱正朝他翩然走來,眼睛水汪汪的,扭怩地望著自己。

  他輕輕嘆了口氣,伸手扶她。

  丹朱順勢投入他懷裡,輕輕地說:「對不起,別生我的氣了好嗎?」

  「我不生你的氣,我只是在氣我自己。」他擁緊她,深深吸一口氣。「就依你吧,明天不下山了。」

  她驚愕地看他一眼,便咽地道:「真的……願意?」

  「有點委屈,不過仔細一想,桀琅說的也沒錯,如果我重視你,和那對兄弟之間的恩怨又算得了什麼。」他笑起來。

  她抱緊他,鼻樑一陣酸楚,久久,不能出聲。

  深情相擁的兩個人,沒有留意林中深處伸出一隻手來,悄悄從樹叢中撥出一道縫隙,有雙森森冷眸躲在暗處窺伺著他們。

  沒有人發現,擎天在城鎮為丹朱採買衣物時,就已經被人盯上了。

  天才剛亮,丹朱仍在半睡半醒之間,看見敖倪繫上了面具,和桀琅兩人縱馬出谷,自從上一回和敖倪口角之後,她便決心不去過問他們的「買賣」。

  她簡單梳洗過後,繞過廚房去找擎天。

  一進廚房,發現整座灶間煙霧瀰漫,她好奇地湊到灶前問道:「在幹麼呢?」

  「蒸白藕,很好吃幄!」擎天在灶前抬起頭來,笑吟吟地說。

  擎天一笑起來,更顯得女兒氣重,再加上他身形纖瘦,舉手投足細緻款款,丹朱看得忘形,情不自禁脫口而出。「擎天,你生得真好看,若是個姑娘必然顛倒眾生了。

  擎天愣了愣,沒有不悅,只是淡淡一笑道:

  「我也覺得很可惜,從小,我就喜歡女孩兒的玩意兒,時常被我爹娘打得半死,我是他們的獨生子,卻無法達到他們的期望,在他們死前那一刻,最遺憾的應該是恨鐵不成鋼吧!

  他頓住,訕訕地一笑,有些困窘地說:「我還不曾對人說過這件事,你得為我保密才行。

  擎天對她說出了無人知曉的心事,她被深深感動了,從不知道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的關係也能如此單純。

  「你放心,我一定替你保密。」她握住他的手,語氣懇切。

  擎天露出了毫無保留的笑,與丹朱推心置腹,表情、神態都輕鬆了起來。「我真羨慕你,能和自己心愛的人在一起,這種願望對我來說太奢侈了,這一輩子……永遠都不可能實現。」他透露出心底最私密的心事。

  丹朱一聽,心中頓時湧起許多情緒,得不到想要的感情,對擎天來說實在是件太殘忍的事。

  「擎天,你曾經對女孩子動心過嗎?」她誠摯地問。他搖搖頭,傲然一笑說:「連你這樣美麗慧黠的女子都難以令我心動,其他的姑娘就更別提了。

  丹朱嘟起嘴來。「說得這麼直率,也不怕我傷心嗎?」

  「這話若是敖倪對你說,只怕你才要傷心了,我與他們不同,知道這話傷不了你的心。」他輕輕一笑。

  丹朱轉了轉眼珠子,小小聲地說:「讓我猜猜看你喜歡誰好嗎?」

  擎天古怪地看了她一眼,不置可否地聳了聳肩。

  「你喜歡桀琅對不對?」她直說。

  擎天瞪大了眼睛,一臉不可思議,吶吶地回答:「你是怎麼知道的,我表現得真有這麼明顯嗎?』

  「別緊張」她笑著安慰他。「桀琅不知道呢!」

  「千萬別讓他知道,否則,他從此以後不會再理我了。」他的笑意隱遁,無奈地說。「我什麼都不要求,只要求維持現狀就行,而且我心裡很清楚,桀琅愛的是女人,漂亮一點的姑娘他都喜歡招惹一下,害得人家為他意亂情迷,他便覺得快意」

  「什麼?太風流了」她搖頭蹩眉。「這樣的男人真靠不住。」

  擎天「嗤」地一笑,回身從蒸寵中取出白藕來,堆了一盤子給她。

  『俄們先吃,別等他們。」擎天覺得自己與丹朱的關係不同了,態度也跟著親熱起來。

  「嗯。」丹朱扶起一塊藕放進口裡,忍不住讚賞。「真是太好吃了!

  兩個人吃得津津有味,開心地說說笑笑。

  敖倪和桀琅一回來,看見他們幾乎肩並著肩談笑著,桀琅嚇呆了,隨即衝過去,一把將擎天拉得老遠,鄭重警告。「朋友妻不可戲,你聽說過這句話沒有?」

  敖倪和丹朱交換了眼神,也就不以為意,四個人之中就只有桀琅沒有察覺到其中的異樣。

  「桀琅,擎天又沒做什麼,別太緊張了。」敖倪靠著丹朱坐下,扶起她盤中的藕來吃,丹朱倚在他的肩頭,一逕抿著嘴笑。

  「等有了什麼還來得及緊張嗎?」桀琅怪異地盯著他們看。

  「我不擔心擎天,我比較擔心的人是你。」敖倪拿筷子指著他的鼻子。

  擎天和丹朱噗啼一聲,大笑了起來。

  「什麼話!」桀琅大聲抗議。「我是那種人嗎?」

  「誰教你素行不良,剛剛在路上對著一個小姑娘大叫『小美人、小美人』的是誰呀?真是奇怪。」敖倪嘴角帶著笑,懶洋洋地說。

  桀琅一臉尷尬,轉過身去掀蒸籠蓋,藉機轉開話題。「擎天,今天做了什麼好吃的?我快餓死了。

  丹朱忍不住笑倒在敖倪懷裡,突然間,敖倪懷中有個什麼東西蠕動了一下,把丹朱嚇了一跳。

  敖倪這才想起來,從懷中拎出一隻小白貓放在丹朱懷裡,笑說:「差點把它忘了,給你的。」

  丹朱驚喜不已,兩手抱著咪嗚咪鳴叫的小白貓,掩不住滿心的喜悅。

  敖倪用足以令她心醉的眼神,溫柔地凝視她。

  桀琅和擎天有一搭沒一搭地抬槓著。

  丹朱只覺得心中幸福滿溢,多希望時間就此停住,停在她最貪戀的這一刻。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暢飲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發表於 2017-10-26 00:18:09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五章

  丹朱作了一個夢。

  夢見敖倪時而冷肅、時而癡狂的面孔上佈滿了鮮血,刺金龍紋一剎間變得鮮明無比,栩栩如生。

  她驚惶地哭叫,一聲接一聲,彷彿要把臟腑都撕裂般地哭叫——

  猛然驚醒,她抬起被淚水濕儒的臉,急急忙翻身看敖倪。

  他熟睡著,臉孔仍然完美無瑕,她抬起虛軟的手,輕輕撫著他的額頭、鼻樑、嘴唇……驀地,無來由的恐懼感緊緊壓迫住她,令她周身發冷。

  這是怎麼了?她顫慄地趴在他微微起伏的胸膛上,許久許久,他穩定的心跳聲才平息自己的喘息。

  為什麼?覺得自己守不住他?是對他用情太深,所以才會時時唯恐落空?

  她不懂,心為何莫名地絞痛起來。

  到底怎麼了?

  黎明前,敖倪細微的動作驚醒了她。

  「你去哪裡?」她心裡一慌,緊緊抱住他不放。

  「今天要和桀琅下山一趟。」他柔聲說,手指輕輕梳理她的發絲。

  「別去,今天別去。」她不放手,死命地抱緊地。

  他小心翼翼地抬起她的臉,輕輕問:「怎麼了?」

  「我作了噩夢……」她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含糊地低喃。「很不好的夢,你今天別出門好嗎?」

  他低笑了起來。「只是夢而已,你太多心了。」說著,便挪開她的手下床。

  「不管是不是多心,我都不要你出門。」她擔憂地扯住他的手臂,。心急如焚。

  「別孩子氣了。」他穿上白袍子,很慎重地對她說。「這一次是大買賣,桀琅等這個機會很久,我不能讓桀琅一個人去,那樣大危險,更何況,我曾經答應過他會出手幫忙。」

  「大買賣?」她一聽更為焦慮了。「是什麼樣的大買賣?」

  「聽桀琅說,江南的洪都堂官雇了十名鏢師運送一大箱子的珠玉趕赴京城,準備在皇後壽辰當天作為賀壽之用,如果能搶下那一箱珠玉,將來,我和桀琅就可以不必再幹盜賊的勾當了。」

  「十名鏢師……」丹朱咬了咬唇,疑慮著。

  「你和桀琅兩個人應付得了嗎?」

  敖倪傲然一笑。「二十名鏢師還不一定能讓我們放在眼裡,十名縹師又算得了什麼,你用不著太擔心了。

  「我•」

  丹朱還想說什麼,石屋外忽然響起一陣響亮的哨聲。

  「桀琅在等我,你不必擔心,再回去睡一會兒,也許你醒來以後我就已經回來了。」敖倪吻了吻她,回身取下掛在牆上的鬼面具,走出了石屋。

  丹末倒回床上,心情焦慮、煩躁極了,馬蹄聲漸漸遠去,她的思緒卻久久也無法安寧。



  敖倪和桀琅一前一後,在山林中疾馳著,他們對地形很熟悉,穿捷徑走小路,很快就看見前面官道上有一行人騎馬趕路,鏢旗高揚,正是他們所要尋找的目標。

  敖倪抬頭看了看天色,太陽快要升起了,曙光已露,四下霧氣茫茫。

  「這幾名鏢師看上去有點武功,不能太輕敵,若有危險千萬別拚死廝殺。」敖倪轉頭對桀琅說。

  桀琅點點頭,兩個人策馬奔馳上前,迅捷地掠過了縹隊,回馬過來,攔在鏢隊當路。

  霧色迷濛中,鏢師們愕然望見前方立著兩個人影,身穿雪白色的長袍,臉上戴著猙獰的鬼面具,手中提著亮晃晃的長劍,朝他們緩緩地、一步一步逼近。

  在這樣煙霧迷茫的時刻,他們的出現更顯得鬼氣森森。

  鏢師們嚇得魂飛魄散,紛紛取出兵刃應敵,一面驚恐地高聲疾呼:「山魁。山魁來了!」

  敖倪和桀琅對望一眼,緩緩提起長劍,劍身泛出刺目的光芒。敖倪低沉著嗓子道:「把那箱珠玉留下,想活命的現在就逃,不逃的人便休怪我們吃了你!」

  那鏢師早已被敖倪和桀琅的氣勢懾住,個個心下驚惶,手中的兵刃俱都顫動個不住。

  敖倪朝桀琅使個眼色,桀琅會意,倏地自馬背上躍起,飛身上前,長劍一揮一掠,電光石火之間,已將前頭兩名鏢師手中的兵刃狠狠給盪開,劍尖飛快地自兩名鏢師喉口劃出細細的血痕,兩名鏢師驚得面無人色,雙膝一軟,坐倒在地。

  桀琅發出驚人的笑聲,冷颶颶的,在霧色氛氳的林間一聲聲迎盪開來。

  其餘鏢師嚇得臉色青白,雙腿打顫,扶起癱軟在地的兩個人,便飛也似的紛紛逃竄而去。

  桀琅足以令人嚇破膽的驚驚笑聲立即轉之夜,笑,忍不住叱罵:「這些人是鏢師嗎?我看簡直是一堆膿包。」

  「把人嚇跑本來就是我們的本意,難道你還真想廝殺一場嗎?」敖倪將長劍入鞘,好笑地說。

  「不過這些鏢師也忒怪了,完全不抵抗,丟了東西就跑,我還沒見過鏢師這樣護鏢的。」桀琅疑惑地說。

  敖倪一聽,臉色微變。「該不會是陷餅?」

  桀琅呆了一呆,兩個人火速衝到箱子前,用力撬開大鎖,赫然發現箱子裡的不是珠玉,而是滿滿一箱子的小石頭。

  兩個人同時震呆了。

  「糟了!真的是陷講!」桀琅愕然,死盯著那一箱小石頭,仍然不敢相信。

  「還猶豫什麼!快跑啊!』敖倪急呼,一手扯住發愣的桀琅,躍上馬背,即時奔離宮道。

  兩個人策馬疾馳在回無憂谷的唯一山徑上,太陽這時候悄悄露出了臉。

  馬蹄狂奔,兩人馳得飛快,沒有看清楚山道上佈了絆馬索,馬兒直衝過去,猛地一陣踉蹌,兩個人硬生生地墜下馬來,滾倒在石頭遍佈的山徑上,衝勢太強,桀琅連續翻了幾滾,直直地衝向山道旁的懸崖峭壁,敖倪一見大驚失色,猛地飛奔而起,急得去扯住他的臂膀,卻仍止不住跌衝的力量,連帶把敖倪也拖得一路跌滾到懸崖邊!

  好不容易收了勢,桀琅已經半個身子都掛在峭壁上了。

  「桀琅,抓緊我別放手!」敖倪箍住他的手臂狂喊。

  桀琅咬緊牙,反手抓住敖倪,突然間,桀琅看見樹叢、巖石旁躍出幾名彪形大漢,揮刀就朝敖倪的手臂砍來——

  「敖倪,小心肝』桀琅大叫。

  敖倪緊緊抓著桀琅,根本無力抵擋,刀鋒不留情地朝敖倪砍下,濺起一道血花,劇痛猛烈襲來,敖倪眼前昏了昏,眼睜睜看著桀琅自己鬆開了手,一路從懸崖上朝下滾落!

  「桀琅——」他狂叫。

  眼見桀琅在他眼前墜入萬丈深淵,頓時怒發如狂,他鐵青著臉,緩緩站了起來,無視於抵在他胸口上的十幾柄刀鋒,赤手空拳地飛撲上去,十數名彪形大漢見他瘋狂的攻勢,俱都被他唬了一跳,連連後退幾大步。

  敖倪發狠地揮出幾掌,勁這凌厲之極,掃中為首的一名壯漢的腰肋,將他摔出了丈餘,十數名大漢不相信敖倪受了重傷還能出手如此矯捷,當下驚得目瞪口呆,敖倪正怒氣勃勃,一拳奮力未出,正好擊中猛衝出來的大漢前胸,其餘壯漢覷見一個空隙,一刀砍中敖倪的肩頭,頓時之間血如泉湧,迅速將他的上衣染紅了半邊。

  幾下激鬥,敖倪肩上、臂上的傷口飛濺出一道又一道的血花,一朵一朵地暈染在他雪白色的衣襟上,他已痛得無法吸氣,幾乎站立不住。

  十數名彪形大漢冷眼望著敖倪,似乎就在等他倒下,他覺得奇怪,只消再一刀就能了結他的性命,為何眼前這些人還不動手?

  「難道……你們想活捉我?」敖倪按住臂上的傷口,身子不住搖晃著,氣虛地問道。

  十數名大漢冷眼看著敖倪,不動聲色。

  「是誰……是誰設的圈套?」敖倪咬牙問,突然間覺得喉口一甜,「哇」他一下,噴出一大口鮮血,他再也支持不住,腳下一個跟隨,倒在地上。

  失血過多,敖倪逐漸失去了神智,在他昏迷前,隱隱約約聽見有人說:「搶了人家未過門的妻子,還需要問是誰設的圈套嗎?

  敖倪只覺渾身漸冷,終於昏厥了過去。

  丹朱慢慢踱著步,行到路口的一株大樹下,坐著等敖倪回來。

  陽光越來越刺眼了。

  丹朱的心很慌,已經接近午時,還沒見到敖倪和桀琅的人影,這樣異於往常的事,更令她心焦如焚。

  她急得一刻也坐不住,來來回回地在路口走來走去,引領翹望。

  濃稠的陽光中,隱約看見一人一馬飛快地馳來。

  她的心,略地一跳,仔細看清楚,不是敖倪也不是桀琅,是個陌生的年輕男子,她立刻背轉過去,半個身子藏到了樹幹後。

  那個陌生男子早已看見了她,一下馬,便向她躬身問道:「姑娘,請問……你是梅丹朱姑娘嗎?」

  丹朱一驚,猛然回過身來,驚愕地看著那個陌生男子。

  「你是誰?」她疑惑地問。

  「我是衙門裡的都頭,姓趙,特地奉命來救你回去的。」自稱趙都頭的男子和藹地說道。

  丹朱一聽,連忙否認。「我不是梅丹朱,你認錯人了。

  「梅姑娘,嗅,不,敖夫人,在下早有敖夫人的繪像,你明明就是梅丹朱,何以不承認?」趙都頭狐疑地盯著她看,其實早在幾日前,他就已經派人盯上無憂谷,也約略得知敖倪和丹朱不太尋常的關係。

  「我不是,我真的不是!」丹本不知情,心慌意亂地轉身就跑。

  「敖夫人!」趙都頭追上去,不由分說地抓住她。「敖夫人,我是來救你的,抓你的山魈已經被我們制伏了,你真的不必害怕。

  丹朱大吃一驚,急問。在哪裡?在哪裡呀!

  「其中一個已經掉入懸崖峭壁,多半活不成了,另外一個受了重傷,已經送進了大牢。」趙都頭冷眼觀察她的反應。

  丹朱一聽見趙都頭說敖倪和桀琅一個掉下了懸崖、一個送進了大字,頓時臉色慘白,一顆心往地底沉去。

  趙都頭看見丹來一臉煞白,嘴唇顫抖著,就更加堅信自己猜得沒錯。

  「敖夫人,我送你回尚書府吧,敖家和你娘家的人都為你急得不得了,現在看見你平安無事,他們一定都很開心。」他輕輕扶住丹朱的手肘,低聲催促。

  丹朱只覺得腦中麻澀,耳朵裡萬聲轟鳴,聽不清那趙都頭究竟說了什麼,只隱隱聽見自己心臟碎裂的聲音,兩條腿輕得有如棉絮,半分力氣也使不上來。

  「掉下懸崖的人……是誰?」她語氣不穩,直抖地問。

  「兩個山魁的模樣那般相似,我可就不清楚是誰掉下懸崖。」趙都頭冷冷地一笑。「難不成,敖夫人擔心他們的安危嗎?」

  丹朱恍惚地抬起頭,墓地,想起了擎天,急忙搖頭否認。「不是,當然不是,你不是要送我到敖府嗎?那就走吧!

  「敖夫人,我看你是受驚過度了,臉色不太好看。」趙都頭不懷好意地說,遠遠如石屋瞥去一眼。

  「不,我很好……」她正思索著該如何引開趙都頭的注意,冷不防地,聽見一陣馬蹄聲狂嘯而來,她驚愕地抬眼望去。

  「嗅,是我的部屬,來抓第三個山魁……」趙都頭邊說邊回頭去看。

  丹朱倒抽一口氣,第三個山魈難道指的是擎天!

  不,不能連擎天也被抓走!

  丹朱趁他不注意,拔腿就往石屋奔去,一路跑,一路高聲大喊:「擎天,快逃啊——」

  趙都頭猝不及防,趕忙追上去,一把抓住丹朱,猛然一見五屋閃過一個人影,已火速地朝後山飛奔而去。

  一隊人馬自他們身後趕至,趙都頭氣得揚聲大喊:「快去追!第三個山魁已經逃了!

  大隊人馬立即衝向石屋,趕上去追捕擎天。

  一趙都頭怒視著丹朱,歷聲喝道:「毅夫人,你這麼做,只怕在敖尚書的面前無法解釋了!」

  「我什麼也不解釋,我跟你走。」丹朱的神色陰暗沉鬱,淒冷地說道。「還有——我還想見見你們抓到的那個山魈。」

  丹末一襲素色紫衣,面色蒼白地立在敖府大廳。

  敖樸風、敖仲和秋娘陸陸續續聞風趕至。

  「丹朱,你沒事吧!敖仲靠向她,柔聲輕問。

  丹朱遲疑著,片刻之後,才敢治頭看他,乍見一模一樣的臉孔,她的心狠狠地抽痛了一下。

  不過是幾日之間,竟恍如隔世。

  她聽見自己未曾謀過面的公婆,正親切和藹地關心著她。

  「有沒有受傷?」

  「這幾天真是苦了你了!」

  「不必急,先將身體養好,過幾日再讓你和敖仲補行婚禮。」

  一句又一句的問話在廳內清晰地迴蕩著,丹朱只覺得耳朵嗡嗡地不斷作響,喉嚨卻像被什麼梗住了似的,半句話也答不上來,如今,她滿腦子全想著敖倪的事情,幾乎已到崩潰的邊緣了。

  「丹朱,你的臉色不太好,讓娘帶你去休息好嗎?」敖仲溫柔體貼地問。

  丹朱虛弱地抬起頭,費力地擠出幾句話來。「敖仲,求求你,讓我見見你們抓來的山魈,求求你」

  敖仲臉色一僵,與趙都頭交換了眼神,語氣平板地對丹朱說:「山魁已經被送入大牢了,要見面並不容易,更何況,那種盜賊不見也罷,你所受的苦難道還不夠多嗎?」

  「不,我沒有受苦。」丹本急切地說。眼光掠過廳內每一個人,一看見趙都頭,慌忙問道:「趙都頭,我只請你回答我,你們所抓住的那個山魈,額上刺著的是龍紋還是豹紋?」

  這個問題對趙都頭來說很容易回答,雖然他還沒見過山魁的廬山真面目,但是衙役在抓到山魁之後,曾經向他回報過這個讓他們均感好奇的刺紋。

  趙都頭沒有察覺到敖仲的暗示,逕自答了。「聽衙役們說,面具一解下來,看見山魁額角k刺著金色的龍紋,頗令他們感到稀奇。」

  身份一經肯定,丹朱無法遏止地落下淚來,她跪倒在地,清晰、悲切地低語。「關在牢裡的人是敖倪,你們……你們一定要放了他……」

  廳中每一個人都像慘遭重重的一擊,臉色遽然大變。

  秋娘聞言更是全身發抖,急撲到丹朱身旁,淚眼婆婆地追問:「你說的可是真的?真的是倪兒嗎?」

  丹朱點點頭,緊緊攜住秋娘的衣袖,痛楚地呼喊。「他是您們的孩子呀,求求您們,他此刻受了重傷,一定要救他……」

  秋娘面容慘變,回頭望著敖樸風,痛哭失聲。

  「老爺,你說過,兩個兒子你都要保住的,無論如何,我絕不能讓倪兒死在牢裡。」

  敖樸風震驚地看了看敖件,又看了看趙都頭。

  『究竟是怎麼回事?仲兒,你可知道送進大牢的人是倪兒嗎?」

  「不知道。」敖仲的臉色陰沉鬱怒,目光凌厲地盯著丹朱。

  趙都頭則是聽得糊裡糊塗,一臉困惑。


  「老爺,咱們快到大牢去看看,倪兒若真是受了重傷,一步都不能耽延的啊。」秋娘憂心忡忡地,唯恐她失蹤多年的兒子遭遇不測。

  「娘,我和爹去就行了。」敖仲攔著秋娘。

  秋娘扶起丹朱,不放心地說:「不行,我定和你們一起去。」

  丹朱挽住秋娘的手,也急著想跟著他們去見敖倪一面。

  「丹朱不許去。」敖仲揮手喚來兩名丫環,冷漠地吩咐著。「看好夫人,不許她走出大門一步。」

  丹朱震住,望著敖仲,無限驚疑。是啊,敖仲已經看出來了,看出她對敖倪的感情了,那麼接下來,他會怎麼做?

  敖樸風帶著秋娘匆匆步出大廳,趙都頭隨後。

  敖仲嘲弄地瞟了丹朱一眼,飄逸地跟了出去,嘴角殘留著一絲冷笑。

  丹朱悚然一驚,背脊爬滿了涼意,冷得透骨。這真是一場冗長的夢魘,為什麼她還醒不過來?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暢飲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發表於 2017-10-26 00:18:30 |顯示全部樓層
第六章

  丹未被敖仲軟禁在東廂房裡。

  整日,她總是趴在窗檯上,期望有個丫頭、嬤嬤走過去,就能抓住機會問出個什麼消息來,哪怕是匆匆忙忙的兩三句話,人來人往的累積起來,自然就多了。

  這麼斷斷續續的,她聽到不少片段的消息。

  「二少爺現在西廂房養傷。」小丫頭壽兒告訴她。

  「二少爺還在昏迷中哩。」一個老嬤嬤說。

  「聽說是老爺向府台大人求情,才能讓二少爺暫時回府療傷,傷好了之後,還得關進大牢。」老園丁說。

  丹朱得到這些三言兩語的消息,知道敖倪活了下來,只是雖然兩人身處在同一幢宅哪裡,卻是無法相見。她不怪敖仲派人看住她,陰錯陽差的事件發生,敖件也算受害者之一,是她誤導了他的感情,無端將他捲進了漩渦,心虛自責之餘,只希望自己的柔順能化解他心中的怒氣,能夠對她和敖倪不予追究。

  雖然這樣想太過一廂情願,但她總期盼敖仲能善待敖倪。

  白花花的陽光自窗榻瀉下,她仰起頭,將手臂伸出窗外,緩緩地浸到了陽光裡去,她輕輕搖動手腕,聆聽金環所發出的清脆響聲。

  遠遠地,她看見了小丫環壽兒從前廊走了過去,急忙招手叫喚:「壽兒,壽兒,你來一下好嗎?」

  壽兒是打從心底同情這個少夫人的,她左右望了一下,便飛快地奔到丹朱的窗前來。

  「少夫人要問二少爺的事嗎?」不等丹朱問,她便搶先說了。「二少爺今天有點反應了,大夫說這兩天就會清醒。

  「是嗎?」丹朱終於放下了心,幽幽地一笑。

  「我得趕緊走,被大少爺看見可不得了。」壽兒說完,便匆匆忙忙地走了。

  丹朱緊繃的情緒得到了一些平復,整整三天以來,無一刻不思念敖倪、不擔憂他的傷勢,一顆心淒淒惶惶地懸吊著,日夜承受著波濤洶湧般的折磨。

  沒有什麼比知道敖倪還活著更為珍貴了。

  然而該怎麼樣,才能平靜地讓敖仲知道,她無法失去敖倪的心情呢?

  寧靜的午後,丹朱倚著窗檯,眼神迷茫地望著柳樹下的蓮花池,陣陣淡雅的幽香隨風飄來,暖風陣陣,吹在她的睫毛上,吹進她的耳朵裡,她只幻想著是敖倪用他寬闊溫暖的胞膜覆住她,溫柔地擁住她。

  恍愧間,她彷彿看見敖倪自柳樹後走了出來,一步一步走向她。

  「敖倪——」她驚喜交集,夢吃般地輕喊出聲。

  「剎那間,「敖倪」的臉色由陰沉轉為鐵青。丹朱驚然一驚,這才發覺自己認錯了人,她渾身緊張起來,看著敖仲怒氣衝衝地推們而入。





  「你是我的妻子,為什麼滿腦子就想著別的男人!」敖仲怒吼著,蒼白的臉上隱約責起青白的筋絡。

  丹米倉卒地退進牆角、遠遠避著他。

  「敖仲,你聽我說,我和你的婚姻根本就是一場誤會,打從一開始,我就將你誤認為敖倪,這件事,我想你的心裡應該也很清楚才對。」她的語調客氣得近乎生疏。

  「我知道,但是我不說破,是因為我愛上了你。」他看著丹朱,低啞地說。「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愛上了你。

  丹朱一陣心慌,酷肖的臉孔對她訴說著動人的話語,紊亂了她的心緒,幾乎混淆了她的感覺,太恐怖了。

  「敖仲,我只愛敖倪一個人。」她鎮定著,平靜而清晰地說。

  「但是我們早有婚約在先,你已經是我的妻子了,至於你愛的人是誰,對我來說並不重要。」他的聲音淡漠地。

  「不,我就是要找你談這件事,」丹未覺得心神恍惚,幾乎不能集中思考。「我和敖倪已有夫妻之實了,你要這樣的妻子做什麼?休了我吧!」

  「我木會休了你的。」敖件森冷地一笑。「這一輩子你都是我的妻子,誰都不能改變這個事實,包括敖倪;更何況,敖倪傷癒之後又會被押回大牢,你想等他多久呢?」

  丹朱無法置信地看著他。這男人,那麼無情。那麼可惡,冷靜地看著敖倪為地下地獄,依舊神態從容、面不改色,狠心若此。

  「該被送進大牢的人是你,你怎能這樣一次又一次的算計他。」丹朱怒火中燒,再也找不到那個曾經令她傾慕過的敖仲。

  「聽說過我和敖倪出生時的預言吧!」敖仲兀自冷冷地笑著。「可怕而且真實的預言。」

  丹朱一凜,聽敖仲徐徐說道:「打從娘胎起,我們兄弟就開始附和著命運生存了,剛出生時,我瘦小尾弱,終日為病痛所苦,差點活不下來,可是.敖倪卻健康壯碩、活蹦亂跳的。我猜想。在娘胎裡時,敖倪就已經在克我了,可惜他並沒有得逞,直到現在,我當然更不可能被他搶走任何一樣東西,包括你在內。」

  丹朱聽得匪夷所思,沉浸在不能理解的困惑之中。

  「我不是沒有生命的東西,我有我自己的想法,你必須尊重我,不能勉強我。」她費力地說服著。

  敖仲僵冷地一笑,眼中已有不耐之色。「當初提親之時,你的表現可是一點也不勉強。」

  「我說過了,那是因為我誤以為你是敖倪呀!」她情急地喊。

  「那麼…•。•」敖仲的眼光寒冷如刀劍,令她背脊發麻。「你現在一樣可以把我誤以為是敖倪沒有關係。」

  「你在說什麼啊!」她愕然,怔怔地看著他。

  敖仲冷哼一聲,眼底有著殘忍的快意。『我們的臉孔幾乎一模一樣,聲音也幾乎一模一樣,對你而言有什麼不同?」

  當然不同!」丹朱語氣強硬,目光直視著他。「敖倪的心便與你的心大不相同——他的心是熱的,你的心是冷的;他的血是熱的,你的血是冷的。」

  一向儒雅斯文的敖仲,被她徹底激怒了!

  他猛撲向她,用力抓住她的雙手,狠狠將她摔在床上。

  「你來試試我身上的血究竟是熱的還是冷的!」他突然變得聲色俱厲,粗暴地將她的手腳壓制住。

  丹朱拚命想甩開他,嘶聲地大叫:「放開我

  敖仲扳住她的臉,霸道地強吻她,一雙手緊緊箍住她的兩隻腳,強硬地分開。

  「住手!住手,」她驚慌失措,緊閉著眼,死命踢蹬著。

  「看著我,丹朱,為什麼不敢看我,我要讓你知道我比敖倪更好!」他大吼,兩手扯開她的中衣,跪在她的兩腿之間——

  丹朱奮力朝他臉上抓去,指甲鋒利地劃過秘的臉,倏地抓出三道血痕,他鬆了鬆手,丹,朱更是拚死地掙扎,用力抽出右腳狠狠朝他腰間踹去。



  敖仲痛叫一聲,抱著腰翻倒在地上,瞬間,令他疼得冷汗涔涔了。

  丹本知道自己踢中了他的要害,這一下非同小可,嚇得她急忙奔出去求救。

  她一路奔出後花園,逢人便大喊:「大少爺受傷了、大少爺受傷了!

  她的喊聲震動了敖家府邪,引起一陣不小的騷動,丫頭、僕人嚇得紛紛趕到東廂房去一探究竟。

  丹朱抓住這個難得的大好機會,飛快地朝西廂房狂奔過去,好不容易有這個機會,她一定要見見敖倪!

  趕到西廂房,丹朱連門也沒敲就衝了進去。

  房裡只有秋娘一個人守著,她看見昏睡中的敖倪,眼淚不禁奪眶而出。

  她飛撲到床前,小心翼翼地輕撫他的臉、挺直的鼻樑、和毫無血色的嘴唇,顫抖地低喚,「敖、倪、你現在怎麼樣醒一醒啊……」

  秋娘被丹朱的舉動嚇住了,驚訝地低呼出聲:「丹朱……你……你這是怎麼了…,,

  丹朱回眸望她,眼中蓄滿淚水,聲音凝噎。

  「我和敖倪已是夫妻了,不能再嫁給敖仲,求求您,成全我們。」

  「怎麼會這樣?」秋娘震驚地看著她,張口結舌。

  丹朱輕輕撩開衣袖,露出腕上的金環,秋娘一看見那隻金環,驚訝不已。

  「這只金環難道是倪兒弄丟的那一隻嗎?」

  「是。」丹朱低低地說。「不過不是敖倪弄丟的,而是他在十二歲那年送給我的,他說要娶我當媳婦,讓我戴著這只金環等他,沒想到竟然會陰錯陽差,無意間讓我遇上了敖仲,把他當成了敖倪,輕率地應允了婚事,敖倪得到消息之後,氣憤得擄走了我,這才知道完全是一場天大的誤會。」

  秋娘踉蹌了一步,整個人都怔呆了。

  「你……和倪兒已經成了夫妻?」她顫聲問。

  丹朱抿著嘴,點了點頭。

  「這可怎麼好啊!」秋娘已然方寸大亂,失措地喊。「這下子,該怎麼向交代,老爺一定會氣瘋的、仲兒……仲兒又豈會罷休……」

  「我當然不會善罷干休!」敖件大聲咆哮,蹬開房門衝了進來,臉色灰敗,揚起手就要去抓丹朱。

  丹朱驚叫,閃避著。

  「仲兒,你冷靜一點!」秋娘大喊,伸手攔住激動的敖仲。

  敖仲拂升秋娘的手,大聲地一直問到她臉上。「是你的寶貝兒子干的好事,你當然會叫我冷靜!

  秋娘聽見這樣的頂撞,心痛得要碎了。

  「仲兒,你這是什麼態度!」她扯住他的手,輕斥著。

  敖仲推開她,囂張而無禮地嚷道:「從小,我眼中就只有大娘這個娘,而你這個娘盡可以讓給敖倪沒有關係,我告訴你,梅丹朱我是娶定了,有本事,你去找爹替敖倪要媳婦吧!

  秋娘怔住,似被撕裂般的劇痛,她全身顫慄,看著敖仲半瘋似地拖走了嘶聲哭叫的丹朱,癱坐在椅子上,絕望地,不知自己身在何處。

  丹朱憑窗而立,低慪地,仰望著晶瑩而冷漠的圓月,她強迫自己相信,無憂谷中美好的短暫辰光已經回不來了。

  緩緩回眸,她看見敖仲赤紅著眼、敞露著白皙的前胸,帶著微醺的醉意,腳步凌亂地轉過蓮花池,朝她走來。

  終究還是躲不過的。

  她下定了決心,回過身,緩緩在床沿坐下,低首斂眉,神色淡然地,等著他進來。

  敖仲推開門,看見她邪異莫名的舉止,微微一怔。

  她抬起手,輕輕解開領口的盤扣,順勢,—一解了下來。

  「你幹什麼?」他錯愕地。

  「我想敖倪。」她褪下了外衣,聲音平靜無波。「我很想敖倪,滿腦子無一刻不想他,你既然來了,就代替他,解我的相思之苦吧!」

  敖仲震住,瞪著眼睛看她,咬著牙說:「我不知道你在玩什麼花樣,不過,既然是你的要求,我就成全你。」

  他上前抱住她,俯下頭激烈地狂吻她的唇,她沒有半點抵抗,反而熱烈地反應著,把雙手緊緊攀住他的肩,輕端微微,迭聲低呼:「敖倪,我好想你,敖倪,這一生一世,我只愛你一個人……」

  「閉嘴!」敖仲暴怒如狂,舉起手,狠狠給她一個耳光。「你給我閉嘴!」

丹朱被打得眼冒金星,耳朵裡一片尖嗚,她嘗到了血的味道,揚起頭,顫慄地喊:「是你說要代替他的!」

  敖仲因內心受傷而怒不可遏,他斜眼看她,嘶嘶冷笑。「丹朱,我真是小看你了,你真聰明。」

  她舔了舔唇角的鮮血,定定地看著他,劇烈喘息著。

  敖仲的臉變換了數種顏色,咬牙切齒地說:「你是我敖仲的妻子,就該做敖夫人該做的事,從明天開始,把腳纏起來,別以為你想做什麼都能隨心所欲。」

  說完,憤恨地掉過頭,大踏步地走出東廂房。

  丹朱虛脫地軟倒在枕上,雙手矇住了臉,低低啜泣起來。

  「敖倪,這一回我贏了,可是下一回呢?我們到底該怎麼辦?」

  忽然,她聽見了「托、托」的叩門聲。

  「是誰?」她定了定神,疑惑地問。

  來人是秋娘,逕自開了們走進來,抬眼裡著她,眼中盛滿了憂傷。

  丹朱迅速理了理衣服,秋娘的出現令她直接聯想到了敖倪。

  她的心一慌,忐忑不安地間:「敖倪怎麼了嗎?」

  「他醒了,想見你。」秋娘嘆了口氣,說。

  「走吧,你跟在我身後,不會有人為難你的。」

  「謝謝……娘。」丹朱輕聲說。不管嫁給敖仲還是敖倪,她都是自己的婆婆。

  秋娘淡淡一笑。「也罷,既然木已成舟,我自然不會加以阻攔,但是……老爺和仲兒那一關都不好過呀」

  丹朱低頭不語,懷著一顆忐忑的心,安安靜靜地跟在秋娘身後。

  兩個人穿過後花園,走在清寒的月色下。

  秋娘喟嘆著。『我真沒有想到,十幾年的分離,讓我們一家人之間形同陌路,感情竟是如此淡薄。」

  丹朱望著秋娘哀傷的背影,想起敖仲憤恨而不甘的眼神,自己也陷入了這樣淒楚的情緒之中。

  「那個預言如同符咒,影響了敖府裡的每一個人。」丹朱意味深長地低嘆。「太在意了並不是件好事,我覺得……敖仲就是太在意了,他始終害怕敖倪會剋死他,所以極盡所能的保護自己,唯恐……被敖倪奪走一切,甚至是他的生命。」

  秋娘轉過身,惶惶然地握住她的手,淚如雨下。「事情演變到這個局面,我擔心仲兒會愈陷愈深,該怎麼辦才好?」

  丹朱陷入了沉思,遙望見西廂房,心中有無限淒愴在輾轉,怎麼辦才好?現在的她根本無法去想那些事,她只想快點見到敖倪。

  她加快了步子,喃喃地低語著:「我們不能留在這裡,我們無法在這個地方活下去……」

  她匆匆跨進西廂房的門檻,站住,看見敖倪斜倚在床沿,臉色空前的蒼白、惟淬,唯獨那雙深沉似潭的黑瞳,在乍見她的那一剎那,點燃了眸中的火焰。

  她的視線模糊,酸楚的情緒劇烈翻湧,淚傾如雨,她飛撲向他,投進他的懷裡,無法遏止地哭起來。

  「別哭,我還沒死。」敖倪圈住她,把臉深深埋進她幽香的發絲裡。

  聽見他的聲音,丹朱心理有說不盡的歡喜。

  「你怎麼會傷成這樣的?桀琅死了嗎?」她吸了吸鼻子,便咽地問道。

  敖倪的目光渙散,望著半空,輕輕地說:「我親眼看見他掉下了懸崖,不知道能不能活命。」

  丹朱在他懷中抖瑟了一下。

  「對了,擎天呢?」敖倪猛然想起。

  「他已經逃了,我想應該不會有事才對。」她不安地看著他說。「我比較擔心的是你。」

  秋娘憂心沖忡地看著癡癡依戀的兩個人,不忍心見他們受到絲毫苦楚,也不忍心見敖倪的感情再次被焚燬。

  「倪兒,你們逃吧——」秋娘的聲音緊繃著,顫巍巍地說。

  「娘不能再讓他們把你送到大牢裡去,這一回,你爹雖然動用了與知府的交情,才得以把你送回家來療傷。但是,逃獄再加上盜匪這兩樁罪名,十年的牢獄之災定然無法避免,你爹也不能保你平安無事,你們還是快逃吧!

  「娘——」敖倪驚愕地看著她。

  「後果自有娘來承擔,你們不必擔心。」

  「這怎麼行!」敖倪猶豫著,進退兩難。

  秋娘嘆口氣,正色地說道:「倪兒,娘不能讓你擁有公平的對待,但是最起碼的保護,娘還能做得到,你爹和仲兒不會對娘怎麼樣的,儘管放心。衙役還不知道你已經醒了,府裡沒有戒備,要走就得趁現在,遲了,就算想走也走不成了。」

  敖倪和丹朱對望了一眼。

  「走吧!」丹朱毅然地說。「再不走是會後悔的,你不能入牢,而我也不能嫁給敖仲,逃離這裡是唯一的方法。」

  敖倪瞥了一眼秋娘,不忍讓她背負放走囚犯的罪名,但是,卻想不出更好的方法來。

  「傻孩子。」秋娘愛憐地望著敖倪「『娘已經失去一個孩子的愛了,怎經得起再失去一個,你要明白我的苦心。」

  敖倪心中一陣愴惻,無奈、艱辛地點了點頭。

  秋娘命忠僕秦草連夜駕馬車送他們出城。

  漆黑的天幕點綴著滿天星斗,夜色深沉,只見群山材木黑蠟蝗的剪影中,貼著一輛馬車的剪影。

  秦草駕著馬車,敖倪和丹朱躲在裝滿藥材的車廂中。

  丹朱靠在敖倪沒有受傷的手臂上,忍不住住輕笑著。「等我們下了馬車,渾身都是藥味了。」

  敖倪的唇邊湧出笑意。「就算車裡不放藥材,我的身上也全是藥味啊。」

  丹朱凝視著他的側臉,把耳朵貼在他溫熱的胸膛上,對這個世界她一無所求,只求能像現在這樣,直到永遠。

  「我們一定逃得了,一定可以的。」她輕緩地說,十分堅信。

  「嗯。」敖倪擁緊她,溫柔地說。「我們一起到役有人能找得到的地方。」

  馬蹄聲單調急響,儘管前路茫茫,但是他們深信——

  人生意專,必果夙願。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暢飲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發表於 2017-10-26 00:19:29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七章

  翌晨,敖仲震怒的吼聲驚動了敖家府邪。

  整日忙於朝政的敖樸風全然不知內情,一聽聞敖倪和丹朱偕同逃出府的消息,既驚且愕,無法置信。

  父子兩人找到後花園裡的秋娘,見她意態安詳地喂著池中的錦鯉,簡直氣不打一處來。

  敖樸風怒聲質問:「你怎麼能做這種事情,倪兒還在待罪之中,而我又是朝中大臣,一旦傳出這種醜事,我的官位還能保得住嗎?」

  「娘這般寵溺敖倪,也不怕毀了咱們一大家的人!」敖仲亦遏不住暴怒。

  秋娘極緩慢地轉過頭,似有若無地笑了笑。

  「要不,拿我去頂罪吧——」

  敖樸風呆了呆,驚望著她。

  秋娘嘆氣似地笑起來。

  「有什麼禍事自有我們母子來承擔,上一回狠心過一次,這一回再狠心一次也不妨呀!」

  敖樸風震住了,陌生而冷淡的幾句話,說得他心虛不已,冷汗淌了下來。

  敖仲早已被怒火吞噬了,為了自己都不明白的因由,理智盡失,只覺得自己徹底被命運得罪了。

  「我不會放過他們!」敖仲飛快地瞟過秋娘一眼,眼神寒冷如冰。「別以為這樣我就會放了他們!」

  「仲兒,算了。」敖樸風澀然說道。

  敖仲驚疑地看了他一眼。

  敖樸風長長地嘆了口氣,幽幽說道:「他是你的弟弟,也曾替你入過牢,我看就別追究他們了,爹再替你物色一門親事……」

  「哈哈……」敖仲陡地發出曲折離奇的笑聲,表情複雜地。「爹,你以為咱們家出了這種叔嫂私奔的醜事,還會有達官貴人願意將女兒嫁給我嗎?」

  敖樸風頓時怔住,秋娘的眉尖蹩緊了,她沒有替敖仲想到這一層。

  敖仲止了笑,急速地、傲慢地,轉身走了。

  他拋下一句簡單而堅決的話。「我一定要把丹朱抓回來!」

  秦草送敖倪和丹朱出了西城門後,替他們買了兩匹馬代步,然後趕在天亮之前駕著馬車回敖府。

  敖倪和丹朱刻意避開官道,選靜僻的山路走。

  行了半日,已罕見人煙了。

  丹朱喚了敖倪一聲,擔心地問:「你的傷口疼嗎?需不需要停下來休息?」

  「不必了。」敖倪回頭看她,笑了笑。「走遠一點再說。」

  「不知道娘會不會有事」她很憂慮,害怕這一走,不知道會給秋娘帶來多大的麻煩?

  敖倪抬起頭,目光流向遠方。

  「我們不能回頭了。」他微微一笑,笑裡有著細細的悲哀。「事已至此,想再多也無益。

  「是啊,只希望爹能念及夫妻之情,別讓娘太難堪才好。」她哺哺地說。

  敖倪沒有接口,在野鳥啾啾聲中、忽然看見前方的山徑兩旁栽滿了杏花纍纍:他情不自禁地笑起來,回頭喚她。「看見了嗎?」

  「嗯,好美呀!』丹朱發出驚喜的嘆息聲,忽然輕笑了兩聲,問他:「你猜我想到了什麼?」

  「想到了擎天?」他不假思索地回答。

  「好厲害!」她的臉龐飛起了燦爛的笑。「擎天不知到哪裡去了?一個人一定很孤單吧?」

  「路上再慢慢打聽他的消息。」他說。經過一株杏花樹下,他抬起手,折下一技來,回身遞給她。

  她拈在手裡,嗅了嗅,對著他嫣然一笑。

  暖風徐徐吹來,暮然間,落花如雪,輕輕飄過她纖纖手指、飄過她隨意論起的發、飄過她春意盎然的笑靨……

  他屏息,凝視著她,貪婪地,想把她的美麗刻印在心裡,永不忘記。

  兩人越行越深,太陽慢慢地西沉了,如一面紫紅色的圓鏡,與嬌燒的晚霞抵死纏綿。

  走了整整一日,終於在昏黃的暮色中,見到了一座素淡古樸的禪院。

  丹朱吁了口氣。「總算有地方可以休息了。」

  「先到禪寺借住一夜吧。」敖倪回答。

  兩個人下馬,走到禪院們前,敖倪提起門環,用力敲了幾下。

  木門「呀」他一聲響,走出一個光頭和尚來。

  敖倪躬身說道:「請師父行個方便,留我們夫妻二人借宿一宵明早便走。」

  和尚端詳著他們兩個人,見敖倪魁梧偉岸,俊眉朗目,眼神卻過分銳利,額角刺著明顯的金色紋龍,如此不同於一般人的模樣,令那和尚不禁皺起頭,沉吟考慮著。

  丹朱怕和尚不敢收留,低聲央求著。「師父,我們趕路到此,天已經黑了,這裡又沒有旁的人家,還請師父務必行個方便。

  和尚見丹朱容貌嬌美,說話輕聲細語,頗有大家閨秀的儀態。

  「也罷。」和尚合什,」道。「兩位施主請進。」

  丹朱鬆了口氣,和敖倪尾隨著和尚進去。


  和尚引著兩人穿過大殿,越過一個幽樸的庭園,丹朱見園中竟有一座蓮花池,不禁欣喜地對敖倪說:「你瞧,這裡也有蓮花池,在府裡,我總是看著蓮花地想你呢……」

  丹失旁若無人地說著,敖倪忍不住笑了笑,和尚臉色木然,假裝沒有聽見。

  和尚打開東側一間廂房,道:「兩位施主就在這間房暫住吧。

  「多謝師父。」敖倪作揖道謝,眼角瞥見對面廂房亮著燭火,不禁好奇地多看了幾眼。

  「對面住著一位窮書生,在寺裡寄往很久了。」和尚平淡地說道。「兩位施主明天就會離開本寺,大可不必理會他。

  和尚說完,禮貌且淡漠地揖了揖,轉身跨步出門。

  敖倪挑起了眉,與丹朱對望了一眼。

  「這撣寺有點古怪,一般禪寺的和尚不會這樣拒人於千裡之外,那和尚不知在怕些什麼,連壺熱茶也不給我們。」敖倪在床邊坐下,壓低聲音說。

  丹朱自小就很少出門,當然不會知道一般的禪寺會怎麼樣款待外客,倒是第一次投宿寺廟,讓她感覺新奇不已。

  她見屋內陳設簡單,只有一張床、一張桌子而桌上只有一盞小小的燭火,別無他物。

  「先替你換換藥吧,等會兒再去跟那個和尚討壺熱茶。」丹朱盈盈笑著,從包袱裡取出秋娘為他們準備好的幾罐傷藥來。

  敖倪讓丹朱替自己拆下棚帶,重新上藥。

  丹朱是第一次看見他的傷口,心疼不已。「傷得好深啊,趕了一天的路,傷口似乎又有些裂開了,很疼吧。」

  敖倪確實一直強忍著痛楚,但是丹朱的存在,卻能使他忘記傷口的疼痛。

  他輕輕攬她入懷,半開玩笑地說:「你別擔心,我從小是被欺負大的,向來都是幾個人打我一個,身上什麼時候不帶點傷,這種痛早就已經習慣了,你第一次看見我的時候,不是也被我嚇壞了嗎?」

  丹朱甜甜地一笑。「對呀,我還大叫:『鬼呀!別來抓我,」』

  敖倪緊緊抱著她,掌心托起她瑩亮的面頰,深深地深深地吻住她動人的紅唇,舌尖緩慢地舔著、吸吮著,直到她發出虛軟的呻吟。

  當她發現他輕輕扯開她的綢衫,正在解她身上的小衣時,立刻從他懷中掙紮起來,雙頰染了胭脂般的暈紅,羞怯怯地阻止他。

  「不行,你受了傷,何況這裡又是禪院。」她說得又快又急,微帶著慵懶的鼻音。

  敖倪苦笑了笑,替她拉上衣服,熟練地扣好鴛鴦扣。

  他擁著她躺下來,嘴唇附在她的耳際,溫柔地說:「沒關係,我們有很是的時間,我們還有一生一世。」

  丹朱有一剎那的悸動,千絲萬縷的柔情引得她心裡又甜又軟,她將自己理進地寬闊堅實的臂彎中,佔有地環住他的腰。

  奔波了一日的勞累,兩個人都在這樣舒適平靜的情緒裡,沉沉睡去。


  五更天

  朦朦朧朧間,細微的馬蹄聲自遠而近,敖倪素來警醒,察覺到這個意外的聲音,馬上一躍而起,凝神細聽。

  丹朱仍睡得深沉。

  半明半昧中,敖倪安靜地下床,動作輕柔無聲。

  他悄悄推開房門出去,循著聲響走到了大殿旁,隱隱約約聽見了和尚說話的聲音。

  「——施主幾日前才取走香油錢,寺內已經一文不剩了。」

  「『難道這幾日沒有人上山奉獻嗎?」一個陰惻惻的聲音問道。

  「本寺地處偏僻,信徒本來就不多,施主別再為難我這個窮寺廟了。」

  聽到這裡,敖倪已經知道是怎麼回事了,原來只是一個偷吃香油錢的小賊,雖然是「同行」,但他和桀琅可從來沒有想過要去幹這種無恥的勾當,沒想到這個小賊竟然卑劣到打劫一座窮寺廟,存心欺凌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和尚。

  側隱之心油然而生。

  他自大殿旁走了出去,半眯著眼,上下打量那個樟頭鼠目的小賊。

  「你是誰?」小賊驚見敖倪出現,一手慌張地拔出腰間的短刀。

  敖倪揚起單眉,震動了額角的龍紋,他淡淡一笑。「我是來教訓你的人。

  「好大的口氣!」小賊大喝,隨即目現凶光,揚刀朝他便刺。

  敖倪出手迅如閃電,劈手奪下小賊的短刀,小賊見情勢不妙,慌忙要後退之際,敖倪早已朝他的下巴打了上去!

  只聽得一陣骨頭碎裂的聲音,小賊發出了一聲驢鳴似的慘叫,身子向後一仰,跌出了三四步,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敖倪大步跨過去,把小賊從地上揪起來,朝他面門又狠狠補上一拳,登時鼻血噴出,嚇壞了一旁的和尚。

  和尚從沒有見過這般血淋淋的撕打,早已受驚過度,他見敖倪沒有停手的意思,急忙上前驚慌地阻止。

  「施王,別再打了,冉打下去恐出人命啊!』

  敖倪停了手,看小賊面目紅腫,滿口鮮血,火氣也頓時消了大半,他用力摔開他,低頭緩緩擦拭拳頭沾上的鮮血。

  「師父,對付這種無恥之徒、太客氣是沒有用的。」敖倪的口氣十分不佳。

  和尚皺了皺眉,伸手扶起狼狽的小賊,兩目祥和平淡,輕嘆道:「盼你能改過向善,放下屠刀,立地成怫,走吧!」

  小賊戒慎地瞟了敖倪一眼。

  敖倪冷笑著。「要不是這個和尚,我早就把你打死了,你可要記得他的恩惠,別再來偷吃香油錢了。」

  小賊垂首抱胸、跌跌撞撞地逃出了禪寺。

  「師父,這種小賊是最難覺悟的,放走他,總有一天會變成大賊。」敖倪嗤之以鼻地說,忘了自己也是一個大賊。

  「多謝施主出手相助。」和尚雙手合什。神情絲毫不以為意,一瞥見他肩膀上的繃帶摻出了血絲,搖頭說道:「施主的傷因此又更重了,為了這樣一個區區小賊,未免得不償失啊!」

  敖倪一聽,怔住,和尚古怪的話提醒了他,腦中一個念頭閃過,頓時懊悔不已,放走了那個小賊,等於送給敖仲一個通風報信的人,果然是得不償失。

  他急忙別過和尚,匆匆回到東廂房,把丹朱喚醒。

  「我們快走,遲了就來不及了。」他飛快地說,一面收拾好包袱。

  丹朱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茫然地跟著他奔出廂房,在朦朧天光裡步出禪院大門。

  上馬前,敖倪塞給和尚一塊銀子,沒空和他多說,便匆匆把丹朱扶上馬背,即時飛奔。

  和尚雙手合什,佇立在禪院門前目送他們離去。

  清晨的空氣異常的涼薄。

  他們沒有人知道,狼狽下山的小賊,遇上了四名問話的官差,他費勁地敘述自己被打傷的經過,口沫橫飛地說自己是被一個臉上紋著飛龍的男人給打傷的。


  星星之火,足以燎原

  敖倪和丹朱離開禪寺不到兩個時辰,所走的路已經愈來愈荒僻,一路上儘是崎嶇亂石、荊棘叢生,兩匹馬的腿上被荊棘刺得鮮血淋漓,任憑他們如何鞭策,也不肯再往前走了。

  「這樣不行。」敖倪見情況不對,驟下決定。「把馬丟下吧,我們不能跟這兩匹馬一起耗在這裡。」

  丹朱不假思考地點點頭,立刻下馬跟著敖倪步行。

  雖然丹朱穿的不是弓鞋,但走起路來仍如弱柳扶風,嬌嫩的小腳怎經得起崎嶇亂石的折磨,一跛一躓地走了幾裡路,便已疼得難受。

  敖倪別無他法,只好背起她慢慢地走。

  她趴在他寬闊的背上,小小聲地問:「你後不後悔?」

  「後悔什麼?」

  「我這麼麻煩。」她的聲音輕如耳語。

     「女人本來就麻煩。」敖倪沉沉地一笑。

  她嬌喚著。「你和任何一個女人在一起都不會比我更麻煩,對不對?」

  「因為你是梅丹朱,再麻煩我也心甘情願啊他抿嘴微笑,溫柔地說。「只要你不後悔跟我受這種苦就行了。」

  她的心中被喜悅充塞,依依地伏在他的背上,頑皮地在他耳邊吹了一口氣,甜甜地說:「我愛敖倪,這輩子矢志不渝哦!」

  敖倪的唇角泛漫起一抹笑意,緩緩墜入一種甜蜜而溫馨的幸福裡。

  情到濃時,即便是置身地獄,也宛若天堂。



  行到一處溪水畔,丹朱用絲帕沾水洗臉,敖倪見溪水清澈,還有不少魚在溪底游動著。

  『要不要吃烤魚?」他興致勃勃地說。

  丹朱眼睛一亮,興奮地點了點頭。

  敖倪削尖了一根長竹子,從溪裡刺了三、四條魚上來。

  「敢不敢殺魚?」敖倪站在溪水中高聲問。

  丹朱急忙搖了搖頭。

  「那……會不會弄柴火?」

  丹朱又搖搖頭。

  敖倪誇張地抬了抬眉,忍不住大笑了兩聲,運自上岸堆柴起火,把魚鱗內臟都清洗乾淨;然後把魚串起來,放到柴堆上烤。

  丹朱沒有野炊過的經驗,興致高昂地看著他,頻頻問著:「你怎麼會叉魚?魚得烤多久才會熟?如果只有我一個人,一定只有餓肚子的分了。」

  「傻瓜。」他拍拍她紅潤的臉頰,雙眸晶亮清朗,溫柔地凝視她。

  突然間,遠處隱隱傳來馬蹄聲,來勢快疾。

  敖倪一驚,側耳聽去,蹄聲自下游傳來,就在他怔仲之間,四匹馬已經遠遠在望了。

  「快走!」

  敖倪拉起丹未就跑,馬背上的官差早已經發現了他們,其中一個人彎弓搭箭,對準敖倪的後心,颶颶兩箭,一箭從敖倪手臂旁飛掠過去,敖倪大驚,生怕傷了丹朱,急忙一把將她樓進懷裡,只一瞬間,另一箭已疾插入他的肩背!

  敖倪只感到一陣劇痛鑽心,隆略一聲,和丹朱同時摔倒在地上。

  「敖倪——」丹來尖銳地大叫,看見箭尖深入他的肩頭數寸,所有的血液一剎間被抽空了。

  四匹馬如飛一般地衝到他們身旁,四名官差迅捷地滾下馬來,強硬地捉住丹朱的雙臂;奮力將她拖走。

  丹朱淒厲地狂叫,當她看見官差凶殘的目光,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感緊緊攫住了她,她掙扎地撲滾在一名官差的腳旁,肝膽棋催地喊:「放了他

  「你放心,我們只奉命捉你,會放了他的,只要他能在這荒山活下去。」一名官差不帶感情地說。

  這是什麼意思?

  丹朱屏住呼吸,驚恐地瞪視著他們,敖倪正掙紮著站起來,渾身浴血,一名官差自腰袋中取出一包白粉,揚手一揮,朝敖倪的臉上潑灑過去。

  敖倪急急摀住眼睛,發出恐怖痛楚的慘叫聲,發瘋似地滾倒在地上!

  「不!不要——」

  丹朱嘶聲地哀號,感覺自己被撕成了碎片,她用盡氣力掙扎向前,伸出手去卻怎麼也構不到痛苦翻滾的敖倪。

  四名官差將她緊緊綁上馬背,留下一陣冷笑,策馬揚長而去。

  丹朱只覺一陣地暗天昏,天地在一剎那間毀滅殆盡了。而她,已經變成了碎片,再也合不攏。

  灼燦的陽光突然之間向她兜頭傾下,她來不及逃避,倏地失去知覺。

  劇烈的疼!

  敖倪不住地顫抖、哆嗦著,這種突襲而來的疼痛,像一把利鑽,陡地一下,從他的眼睛鑽起,直插入他的五臟六腑,一下、一下,疼得腦袋幾乎要炸開……

  眼睛裡彷彿有熊熊烈火在燃燒,他只覺得雙目滾燙、燒的,勉強爬到了溪水邊,狂亂地將臉浸入溪水中,劇痛卻無法稍止,他發狂地滾進水裡,無邊無際的黑暗包圍了他!

  灰黑、炭黑、濃黑、墨裡——

  痛苦征服了他,最後一絲微光,在他生命中冉冉隱褪。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暢飲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發表於 2017-10-26 00:20:27 |顯示全部樓層
第八章

  是人間?還是鬼域?

  敖倪沒命地朝前狂奔,眼前有山、有水、有樹、有人,卻全是深深淺淺,影影綽綽的幽黑模糊,耳畔呼嘯的不知是風,抑是人聲,恍若墜入一幅潑墨丹青中,怎麼逃也逃不出來。

  突然,天地間一下子全黑盡了,不見天、不見地、不見人!

  他的腳下忽地踩空,整個人重重地直往下墜,猛然間,他從痛楚中驚醒,眼前仍是一片墨黑,什麼也看不見!

  他抬起手摸了摸眼睛,指尖觸到了層層包裡的布。

  「你醒了嗎?」

  他聽見了一個柔和的聲音,這個聲音似曾相識。

  「你是……普渡寺的和尚?」他沙啞地開口。

  「貧僧正是明善。」

  敖倪覺得雙目乾澀、痛楚,見不到一絲光影,隱約知道了最壞的結果。

  他幹笑了兩聲,強裝鎮定地問:「我的眼睛……是不是瞎了?」

  明善和尚沉吟著,低聲說:「雖然……施主及時用溪水將石灰洗掉,不過,眼睛已經燒傷了,復明的機會恐怕不大。」

  敖倪只覺天地變色,萬念俱灰。

  「施主所受的傷極重,能留下性命比什麼都重要,施主切莫心灰志墮,好好養傷才是最重要的事。」明善勸慰著。

  敖倪的思想麻木了,心也麻木了,這真是一個不可理喻的噩夢,他將再也看不見丹朱那桃花似的容顏…••

  「廚房熬了些白粥,我替你端些過來。」明善說完、隨即開了門走出去。

  敖倪只依稀記得,自己的魂魄在黑暗中飄飄蕩蕩,不知道自己到底昏迷了多久?也不知道丹朱現在怎麼樣了?

  在這種黑暗、靜溢的氛圍中,對丹朱的想念變得更加深刻、痛苦。

  到底為什麼?他們的愛戀得不到善終?

  他聽見有人推門進來的聲音,是明善和尚端來了熱粥,坐到了他的床沿,一匙一匙地喂他。

  「師父,給你添了不少麻煩,心裡十分過意不去。」敖倪歉然說道。

  明善笑了笑。「事情的發生都有前因後果,你會有現在的遭遇,起因是為了替我解圍,我豈是有恩不報的出家人。」

  敖倪苦苦一笑。「不知道我昏迷了幾日?」

  「十多天,將近半個月了。」

  。「師父是怎麼救我回來的!」他完全沒有任何記憶。

  「我看見官差綁著與你同行的那個姑娘從官道上經過,猜想你大概出事了:所以循著小路去找你,本來是抱著收屍的打算,沒想到你還能活著。」明善半開玩笑地說。

  「我運氣挺好。」他自嘲著。

  「你身上原有兩處舊傷,又增添一道箭傷,再加上眼睛被灼瞎,能活得下來,也真的算是奇蹟一樁了。」

  敖倪若有似無地嘆了口氣,忽然聽見,非常細微的,滴落在屋瓦上的雨滴聲。

  他抬起頭,側耳傾聽。「師父,下雨了嗎?」

  「嗯,只是細細的雨絲而已。」明善微笑著說。施主雖然失去了雙目,耳力卻變得更為靈敏了。」

  他微微一怔,細雨的聲音?真的只是細雨的聲音?

  他頓覺耳朵真的變得敏銳了,不但聽得見雨下,也似乎聽見了遙遠的淚下,這些水滴聲,應該是丹朱的淚吧?


  丹來無法進食,夜木能成寐,敖倪痛嚎的叫聲日日夜夜不斷在她耳邊迴蕩,她整日蜷身縮在床角裡,獨自咀嚼這種絕望般的痛苦,誰也不理不應。

  唯有見到敖仲時,毫無生氣的她會突然變得猙獰起來,雙眼閃著駭人的精光。毗牙咧齒地撲到他身上,瘋狂地與他撕咬拚鬥。

  敖仲被她心中猛烈的恨意懾住,一接二連三與殺氣騰騰的她正面搏鬥,已將他累得筋疲力盡了。

  他索性不去理她,反正他有的是時間可以等,他準備拿時間和耐性跟她耗,他會慢慢地等,等到她心中的恨意磨鉤的那一天。

  敖府的家醜在洋京城裡傳得沸沸揚揚,敖樸風也因無法對敖倪逃獄的事情向府衙做出交代,而被削去了官職。

  所有家僕都被下令不准接近丹朱,在府中也不准提起二少爺的名字,整座敖府都陷在一片愁雲慘霧之中。

  丹朱自然不會知道那些事,她整日不吃不喝,醒了又睡,睡了又醒,神志總是含含糊糊的。

  她覺得自己像片橘黃的葉子,沒有重量,飄來蕩去,清醒一點時,偶爾會看見秋娘那張盛滿哀傷的臉,命令丫環勉強用銀匙撬開她的嘴,喂她吃東西。

  儘管秋娘如此賣力,丹來卻根本無法進食,吃了什麼全都吐得一乾二淨。

  丹朱迅速而驚人地消瘦下來,臉色日益蒼白,嘴唇泛紫。

  秋娘心中有種奇異莫名的感覺,她想法子避人耳目,暗地裡命秦草去請來郎中替丹朱診治。

  果然如秋娘所料,丹朱有孕了!

  秋娘暗暗藏下這個消息,也命秦草千萬要守口如瓶。

  她搖撼著意識不清的丹朱,急著將她喚醒,不斷地在她耳畔雜亂反覆地叫喚:「丹來,你醒醒,你有孩子了,聽見了嗎?快點乖乖地吃藥,別把孩子害死了,這是你和倪兒的孩子吧,你可千萬要讓孩子活下來呀!

  丹朱的靈魂遊離著,四肢百骸彷彿都不屬於自己了,敖倪若死了,她還有什麼依託,一顆心也無處著落。

  不知過了多少個晨昏,被不知名的痛楚持續侵蝕,渾身蒸騰發熱著,總會有一雙溫柔綿軟的手,輕輕撫慰著她,昏昏沉沉中,她不斷聽見秋娘惶急的聲音,重複地叫喚著她,終於,聽清楚了秋娘所說的每一句話,她奮力掙扎,努力將自己從夢中喚醒。

  丹朱恍恍然地睜開眼,離魂乍合,好一會兒,她才看清楚在枕畔俯視她的那張臉。

  『娘——」她虛弱地、費力地開口「我有孩子了,」

  秋娘潸然淚下,回身捧起一碗湯藥,遞到了丹朱的唇邊。

  「你乖乖地……乖乖地吃藥,先把孩子保住,聽話。」

  丹朱吃力地支起上身,緩緩地,一口一口將那碗湯藥喝光。

  秋娘漢然,軟語勸慰。「大夫說,你現在的身子很虛弱,不好好調養的話,怕會保不住這個孩子,你現在必須放寬心懷,什麼事都別再多想了,眼前最要緊的是這個孩子的命。」

  丹東倒回枕上,氣促人虛,微喘著。「敖倪……死了嗎?娘,您若聽見了什麼消息,一定要告訴我…••,」

  「沒有這樣的消息傳來,或許倪兒還沒死,」秋娘輕輕握著她的手,滿懷著希望說。

  「他受了重傷,又讓石灰灼了眼睛,在荒山上,能活得下來嗎?」丹朱垂下眼睫,顫抖著,淚如雨下。「敖仲如此心殘,我恨他、我恨他……」

秋娘忙按住她的肩,極力安撫著。「丹朱,你現在千萬別動氣,先靜靜聽我說,你有孕的消息目前只有我和秦草知道,這個消息絕對不能洩漏出去,你自己更要謹記在心,明白嗎?」

  丹朱悚然一驚,冷靜了下來。

  這個孩子是敖倪留給她的,想盡辦法、拼了命也要保住他。

  秋娘壓低了聲音,繼續說道:「雖然現在還沒有想到一個可以安置你的好辦法,你只能先在府中忍一忍,反正前幾個月還能夠瞞騙過去,這段時間之內,我會設法安頓你。

  丹朱虛弱地仰起頭,蹩眉凝視著她,哽咽地問:「娘,您自己呢?敖仲有沒有為難您?」

  「除了對我冷言冷語之外,他也不敢過分為難我。」她拍撫著丹來的手背,無奈地笑了笑。「這幾日府裡出了大事,他也沒有多餘的心思放在我們這裡,只管放心吧!

  「什麼大事?」丹朱被動地問。

  秋娘慢條斯理地說:「老爺被削去了官職,一旦沒有了朝廷的俸祿,這一大家子的人該靠什麼來過活,仲兒近日正忙著遣散府裡的僕役,說不定,汴京也會待不住了。

  「因為我們的緣故嗎?」丹朱嘆息地合上眼。

  「這一切都與你們無關,這些事也都不該你來煩你只要將身子養好就行,如果我們真的必須搬出此地,對你而言未嘗不是一個好機會。』秋娘慎重地說。

  丹朱茫然地望著她,半晌,才醒過來似的,完全聽懂秋娘的意思了。

  懷著敖倪的孩子,敖仲肯定不會善待她們母子,只有離開敖府,她和孩子才能安全,在搬遷的過程中,或者她可以趁亂逃走。

  的確,這對丹朱而言,無疑是天大的好現會。

  心口被剜去大部分的虛空,已經有一小部分開始填滿了,在她體內孕育的生命,讓她對活下去再度燃起希望。


  不到一個月的時間,敖樸風果然決定舉家遷出對京城。

  敖仲差遣著留下來的五名奴僕,將府裡帶不足的貴重家具全部搬到大門前,—一貼上紅籤變賣。

  接連著幾日,奴僕們忙得不可開交,府裡亂糟糟的一片,

  當秋娘正在丹朱房裡商議該怎麼趁亂逃走時,突然聽見僕人奔來傳報,說是丹朱居住在汴京城的姨表妹前來探望她。

  丹朱嚇了一跳,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汴京城有一個姨表妹。

  當僕人將姨表妹領進屋時,丹朱狐疑地看著清秀婉約的「她」,覺得似曾相識,卻想不起來是在何時何地見過。

  「表姐,你不記得我了嗎?」

  「姨表妹」一開口,丹朱整個人驚跳了起來,她瞪大了眼睛,雙手掩著口,激動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是你!』丹朱忘情地撲上去抱住「她」,驚喜不已。「擎天!你怎麼找到我的?你還好嗎?」

  擎天端詳著她蒼白瘦削的臉蛋,帶著一絲憐惜的意味。「看樣子,我是比你好多了。」

  丹朱把門重重鎖好,拉著擎天坐下,忙替秋娘和擎天介紹。「娘,這位是敖倪的好朋友,叫石擎天。」

  「敖夫人。」擎天深深作揖。

  秋娘見丹朱欣喜若狂的模樣,還以為「她」真的是丹來的姨表妹,萬萬沒想到「她」竟然會是裡扮女裝的男人。

  『』你••、•『•你是個男人」』秋娘無法置信,剛才她還親眼見到丹朱無所顧忌地抱住他哩!

  擎天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丹朱仔細打量著擎天的裝扮,不仔細看還真看不出來他是個男人。

  「你扮起姑娘來還真像呢!』丹朱細聲笑問:「怎麼會想到扮女裝來找我?」

  「不扮女裝進得來嗎?」擎天的表情微窘。

  「桀琅死都不肯扮女裝,所以只好由我一個人單槍匹馬進來了。」

  「桀琅!』一聽見桀琅還活著,丹朱不禁喜出望外。「你們是怎麼遇見的?快說給我聽。」

  「自從出事之後,我時常偷偷溜回無憂谷,不過一直見不到你們的蹤影,約莫十天前,桀琅回到無憂谷來,我們就這樣見面了。」擎天頓了頓,又說。「我們到汴京城試著打聽敖倪和你的消息,這才知道你被抓回敖府,可是敖倪的消息卻非常紛亂,只打聽出他失蹤了,是真的嗎?」

  提起敖倪,丹朱的心口緊緊一窒,她深吸一口氣,低語:「我情願他是失蹤了,失蹤……起碼還有一個活著的希望。」

  「什麼意思?」擎天瞪大了眼睛。「難道敖倪

  丹朱泫然欲泣。「我當然希望他沒死,就算是希望不大。擎天,我還是拜託你和桀琅去尋一尋他,行嗎?到他出事的那個地方去尋一尋,說不定他是活著的。」

  「到底出了什麼事?」擎天急得站起身。

  丹朱垂下頸子,語音輕顫,娓娓訴說著。

  當擎天一聽到敖倪被石灰弄得有可能的瞎了眼睛,驚怒得握緊了拳頭,咬牙切齒地大罵:「敖倪若是出了什麼意外,我看桀琅第一個就不會放過敖仲!」

  秋娘震顫了一下,低下頭,默不作聲。

  「擎天,你們帶我走。」丹朱哀懇著。「再過三天,我們就要離開沐京搬往南方了,我不想跟著敖仲,我不想到南方去,更何況我已有敖倪的孩子了,求求你們帶我走。」

  「你有孩子了?」擎天沒有心理準備,吃了一驚。丹朱帶著怯怯的喜悅,點點頭。

  擎天握住她的手,篤定而慎重地說:「好,等你們離府之後,我和桀琅再想辦法劫走你。」

  當下,丹朱放下心來,把一切希望都寄託在桀琅和擎天的身上。

  擎天走後,秋娘忍不住細問起擎天和桀琅的身份。

  丹朱一五一十地說出他們與敖倪結交的經過,談起擎天時,丹朱更不避諱地說著:「擎天和我是交情很深的朋友,就像姐妹那樣。」

  敖倪坐在蓮花池畔,仰首望著天,如一尊泥塑雕像,彷彿亙久不曾動過。

  他試著用耳朵去聽眼睛看不到的事物,蟲鳴。鳥叫、風聲、鐘聲,還有明善的頌經聲。

  聽見明善頌經的聲音,他就知道已經天亮了,白天或是黑夜,對此刻的地來說沒有什麼意義,失去光亮的日子,時間似乎也過得特別慢。

  注定的了。他這一生注定逃不過這無止無盡、無邊無際的黑暗了。

  現在,他看不見任何人,看不見任何顏色,行動、取物,總要小心翼翼地摸索,連走路,都必須帶著戒慎和恐懼。

  這樣的他,能給丹朱什麼幸福?

  枯葉飄然落下,柔柔地拂過他的側臉,掉落在他的腿上,他伸手摸索著,找到並放在掌心輕輕撫觸,他不曾這樣全神貫注觸碰過一片落葉,突然之間,空虛和迷惆自心底升起,泛沒開來。

  遠遠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他凝神細聽,有好幾個人,可是既不是明善,也不是寄住在寺裡那個畏畏縮縮的窮書生,但腳步聲聽起來卻十分熟悉。

  「敖倪,我們終於找到你了!」

  陡然發出來的喊聲令敖倪戰保了一下,是擎天!

  他整個人直彈起來,轉身就跑,但是他的眼睛看不見,無法辨識方位,迎面撞上院中的大樹,他反射地扯住樹幹穩住自己,眨眼間,腳步聲已飛快地奔到了他身旁。

  『傲倪,為什麼要跑?」桀琅抓住他大喊。

  他一聽見是桀琅的聲音,立刻迅速地抬起頭來,摸索著聲音的方向,語氣激動。「桀琅,你沒有死」

  「嗯,一個姑娘救了我,可是你怎麼……」

  桀琅用力扳正他的肩膀,無意間碰到他的肩傷,痛得他倒抽一口氣,桀琅陡然放開手,再看見他眼睛纏著層層白布,無法相信他會被折磨到這種程度,早已是驚怒得目皆盡裂,氣憤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敖倪!」擎天在他身前身後打量著,擔憂地追問:「你的眼睛……還有身上的傷…••」

  敖倪咬緊牙,無意識地揮開他們的手,冷冷地自嘲。「瞎了一雙眼睛算什麼,我還能活著已經是命大了。」

  「你放心,我一定會把敖仲的眼睛挖出來給你!」桀琅何止想挖敖仲的眼睛而已,他根本就打算把敖仲剁成十八塊。

  「不,不必,我要他的眼睛幹什麼?要了他的眼睛就能使我復明嗎?」敖倪煩躁地推開他們,慢慢摸索到牆邊,一步一步慢慢地扶著牆回房。「你們走吧,我在這裡很好,這裡安安靜靜的,非常適合我,你們誰都不要再來煩我了。」

  桀琅和擎天驚愕不已,一路跟著敖倪進房。

  「難道你不打算再見丹朱了?」擎天焦急地問。

  「我現在這樣能『見』得到她嗎?與其這樣,相見還不如不見,」敖倪淡然地說,表情很平靜。

  「何必這麼灰心喪志……」

  桀琅才說了一句話,就立刻被敖倪打斷。

  「我已經沒有保護她的能力了,就讓她留在敖府吧,她自幼嬌生慣養,哪有照顧我的能力,何必因為一段感情而變成她一輩子的負擔。

  「可是……丹朱有你的孩子了,你知道嗎?擎天正色地說。

  敖倪猛然一震,心臟倏地狂跳起來,良久,才怔怔地問:「你們見過她?」

  「我見過。」擎天回答,嘆了口氣。「丹朱瘦了很多,她一心只想離開敖府,還央求我們帶她走。」

  桀琅觀察著敖倪的反應,接口說:「是啊,我們已經決定明天去帶走丹朱。」_

  『帶走她?」敖倪一愕,不明白他們想如何帶走丹朱。

  「你大概還不知道,你爹已經被朝廷削去了官職,明天全家都要遷往南方了。」擎天低低說。

  「所以——」桀琅說。「我們商量的結果,打算明天在半路上劫走丹朱,我們一起走吧!」

  敖倪不言不動,他們看不見他的眼睛,也無法從他臉上看出些什麼情緒來。

  「就算你看不見了,難道我們這麼多人照顧不了你一個人嗎?」桀琅已經漸漸失去耐心。

  擎天接著說:「丹朱很渴望見你,我想現在的你就算缺了手或是斷了腿,在她眼中,你依然是完整無缺的,無需有這種顧慮。」

  桀琅看敖倪仍是一臉猶豫掙扎,脾氣忍不住暴躁了起來。

  「你再這副陰陽怪氣的模樣,我可真的要痛罵你一頓了,跟你交了幾年的朋友,現在才知道你的心胸竟然這般寬闊,連妻子、小孩都可以讓給別人,換成了我,絕不肯讓自己的小孩去喊人家一聲爹!」

  敖倪猛地抬起頭,眉心緊蹩,開始有反應了。

  擎天用手肘撞了撞桀琅,示意他再繼續刺激敖倪。

  桀琅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反正我們也不管你心裡怎麼想,我們兩個都覺得丹朱很可憐,就算是五花大綁,也要把你綁到她的身邊去。」

  敖倪呆了呆,唇邊忍不住湧起微笑。

  「想不到我的哥兒們居然都倒戈了,你們想綁我,我還有能力抵抗嗎?」他的笑聲雖然暗啞,卻已然透著一絲輕快。

  桀琅和擎天終於放鬆地笑了。

  「來,讓我看看你的傷。」桀琅把敖倪推到床上坐下,伸手就去脫他的衣服。

  「不用看了,明善每天都會替我換藥。」

  「對付這種外傷那個和尚會有什麼經驗,給我治才能好得快。」桀琅不理會他,和擎天兩個人手忙腳亂地拆下他身上所有的繃帶。

  當傷口一出現,擎天忍不住驚呼出聲。「老天爺——」

  「怎麼了?」敖倪看不見自己的傷,根本不知道傷口癒合的情況。

  「你這個箭傷造成的窟窿就快化膿了。」桀琅邊替他換上隨身帶著的金創藥。「和尚用這種普通傷藥治你,我看半年也好不了。」

  「對了,你掉下懸崖以後是誰救了你?」敖倪問。

  「一個名叫卓相思的姑娘。」桀琅的語氣突然變得溫柔了,半開玩笑地說。「是她豢養的豹發現了我,那頭豹或許以為我是它的同類也說不定。」

  「應該傷得不重吧?」敖倪關心地問。

  「斷了一條腿,你說重不重?」

  敖倪笑著調侃他。「救你的是個姑娘,看來應該豔福不淺了,這不是正合你的意嗎?」

  「卓相思不同於一般的姑娘,所以,我不打算放走她。」桀琅的語氣有難得的認真。

  敖倪微微一驚,桀琅會說出這樣的話,可見得確實是動情了,他看不見擎天的表情,不過從擎天默不吭聲的反應中,多少也能感受得到一點端倪。

  桀琅絲毫沒有察覺異狀,繼續說著;「卓相思打算去找她多年未見的舅舅,我答應陪她去,所以,等你們的事情安置妥當以後,我會陪她去一趟東北。」

  敖倪感到一陣錯愕,這樣的發展大出他的意料之外。

  「我們下山以後,你就能見到卓相思了。」桀琅突然冒出這句話來。、_。

  敖倪驚詫不已。「你說什麼?卓姑娘跟著你嗎?」

  「是啊,我讓她在城裡的酒館等我們。」桀琅邊替他穿上衣服,邊說。

  敖倪再也忍不住了。「擎天,你已經見過那個卓姑娘了?」

  「是啊!」擎天淡淡地道。「是個極美的姑娘,只可惜冷得像塊敲不破的千年寒冰,桀琅真是的,也不嫌累。」

  敖倪聽見桀琅沒好氣地回嘴。「你真的很奇怪,自從看見卓相思以後就成天陰陽怪氣的,不會是你也愛上她了吧?」

  『胡扯什麼!」擎天明顯不悅,卻依然氣定神閒地。「就算她美若天仙,我這輩子也永遠不會喜歡她。」

  「那好,省得兄弟兩個變成了情敵。」桀琅似乎鬆了口氣似的。

  敖倪只覺得一陣昏眩,他很明白擎天對桀琅異樣的感情,只有他和擎天知道誰才是狹路相逢的情敵。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醫療天使勳章 民俗耆老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暢飲達人勳章 西方宗教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發表於 2017-10-26 00:21:11 |顯示全部樓層
第九章  

  一大清早,敖府上下每一個人都開始忙了起來。

  敖府大門外停了八輛馬車,其中四輛馬車馱負著細軟物件,分成幾十箱裝運。

  秋娘和丹朱坐在同一輛馬車上,敖樸風獨自架一輛馬車,而敖仲則陪著大娘坐上另一輛。

  八輛馬車浩浩蕩蕩地出城,沿路上,街道旁擠滿了看熱鬧的人,有的竊竊私語,有的譏諷挖苦,有的掩口份笑,最津津樂道的,就是敖倪和丹朱叔嫂情奔的醜事,連累敖尚書令丟掉官位,一夕間從高官顯貴降為一介平民。

  敖樸風經歷這場重大的打擊,短短幾日便老了十歲似的,整個人佝淒了,變得更蒼老而憔悴。

  他絕望地回想起張道人所說過的話,果然—一實現了。

  馬車隊緩緩駛出了南城門。

  一路的震盪顛簸,讓丹朱一直維持在緊張和不安的情緒當中,馬車一出城,她顯得更緊張了,下意識地握住了秋娘的手。

  秋娘溫柔地拍撫她的肩。「別太擔心,他們一定會來接你。

  「娘,您真的不願意跟我一起走?」丹朱不捨地。

  「老爺和大娘的年紀都大了,我怎麼能一走了之。」她輕嘆著。「以前,倪兒是我的精神寄託,如今沒有了寄託,去哪裡對我來說都是一樣的,可是你不同,孩子是你現在最重要的重心,不管找不找得到倪兒,你都得好好的把孩子養大。」

  丹朱點了點頭,一股例然的心酸湧了上來。秋娘自腰間取出一隻繡著鴛鴦的荷包塞進了丹朱的手裡,帶著命令的口吻:你隻身一人無力謀生,需要用錢時,把這些變賣掉,這些珍珠應該夠讓你把孩子養大了。」

  丹朱吃驚地打開荷包看了一眼,荷包裡滿是晶瑩燦亮的珍珠。

  「快收好,千萬不能掉了。」秋娘將荷包袋緊緊系在丹朱的腰間。

  「娘,這……」丹朱正待說什麼,平穩行進中的馬車突然間停頓了。

  秋娘和丹朱對望了一眼,機警地步下馬車,抬頭望去,塵沙飛揚中,她們還沒有著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一道人影倏地飛向丹朱,奴僕齊聲驚呼,眼睜睜看著丹朱被一個男子凌空抱走!

  丹朱一陣昏眩,只感覺到身子一輕,旋即被抱在一雙有力的臂膀中,在耀眼的陽光之下,她看清楚了抱住她的人原來就是桀琅,她驚喜地叫出聲:

  「桀琅,是你」

  桀琅微微一笑,仍抱著她疾奔出一段路,這才把她放下來。

  丹朱一站定,感覺有人扶住了她,她轉過頭,愕然看見一個粉雕玉琢般的姑娘,正盈盈笑望著她。

  「相思,你陪丹朱在這裡等著,我還沒收拾敖仲。」桀琅眼中閃著寒森森的光,掉頭就要奔回馬車隊。

  「等一等!」卓相思扯住他,忙著阻止。「你不是答應敖倪不為準他嗎?

  丹朱聽見敖倪的名字,心口猛地一窒,驚問:「你們找到敖倪了嗎?敖倪現在在哪裡?在哪裡?」

  「我要他們在酒館裡等。」桀琅柔聲對丹朱說。「你再一會兒就見得到他了,不過先得等我收拾完敖仲以後再說。

  「已經答應人家的事,怎麼不守信用。」卓相思蹩眉輕斥著。

  「答應歸答應,不狠狠痛打敖件一頓,怎能消我心頭之火。」桀琅咬牙切齒地。「相思,我也算是被害者,現在是替我自己報仇,怎麼能說我不守信用,我可以不弄瞎敖仲的眼睛,可是我一定要他嘗嘗斷一條腿的痛苦。

  桀琅和相思正在鬥嘴,敖仲已經帶著幾名男僕追上來了。

  「哈」』桀琅大笑著。

  「這可是他自己送上門來的,不能怪我了。」

  敖仲一行人奔到了約十步之遙後止步,與他們對望著。

  「你是誰?為何搶我的夫人!」敖仲怒聲大喝。

  「你的夫人?」桀琅大聲縱笑了起來。「小爺我是你親兄弟的拜把兄弟,據我所知,是你冒充敖倪拐走丹朱,丹朱根本沒想過要嫁給你,居然還敢大言不慚,說丹朱是你的夫人,別笑死我了!」

  敖仲的臉色陡然發青,心中不禁又酸又怒。

  「就憑你和這幾個家丁也敢來追小爺,真是自不量力。」桀琅邪邪地獰笑著。「小爺我今天可是煩躁得很,要逃命的就快逃,否則打死人可不償命。」

  幾個家丁不由自主地後退了一步,敖仲是個文弱書生,自知敵不過桀琅,硬是捺下高傲的性子,冷冷地問:「你究竟想怎麼樣?把丹朱強行帶走對你有什麼好處?」

桀琅冷冷一笑,反問:「你硬是把一個不愛你的女人留在身邊,對你又有什麼好處?」

  「我可不想跟一個盜賊聊這些事,你要的不過是錢吧,只要你把丹朱還回來,要多少隻管開口。」敖仲半眯著眼看他,語帶嘲諷。

  桀琅頓時勃然大怒,一個箭步竄上去,狠狠將敖仲擊倒在地,眾家丁急忙衝上來搶救敖仲,桀琅身手矯捷,迅速摔開幾名家丁,猛地揪起敖仲的衣襟,正想再補一拳時,橫來一隻手擋開了他,他抬起頭,看見阻止他的人是擎天!

  「桀琅,別打了!」擎天一把扯住他,往後拉開了一大步,朝後面努了努嘴。「敖倪請你放過他!

  敖件瞥見遠遠立著的人影,一張臉陡然變色!

  丹朱急促地轉身,乍見敖倪,持續灼痛心臟的渴盼霎時間消散了,淚光迷離中,她飛撲向他,用盡全身的氣力來抱住他。「我終於見到你了,我以為,這一生再也見不著你——」

  敖倪緊緊擁住她,久久,沒有出聲,長久以來,努力抑壓下來的想念澎湃激昂了起來。

  敖仲從地上爬起來,這一切對他來說是如此碑不及防,他連一點反擊的能力都沒有,更別提把丹朱搶過來了,他更萬萬料想不到,敖倪竟然還能活生生地出現在他眼前!

  馬車載輔聲隱隱傳來,敖樸風和秋娘連忙趕過來一探究竟,當秋娘從眾人中尋到敖倪時,欣喜地叫喚著:「倪兒——」

  敖倪輕輕鬆開丹未,微仰起頭來,敖樸風和秋娘驚見他眼睛上纏裡著白布,忽喜忽悲的情緒,讓秋娘不禁痛哭失聲。

  因為失明的緣故,敖倪很自然地偏側著頭,他清清楚楚地聽見丹朱和秋娘的低泣聲,深深吸了一口氣,平靜地、緩緩地開口說:「我已經累了,也已經不想再爭奪任何東西了,敖仲,我可以把所有的一切都送給你,只要你把丹未還我。」

  敖仲不吭氣,狠咬著牙,咬得牙齦都發痛了。

  敖倪無奈地嘆口氣,嘲弄地說:「其實我根本可以不必對你說這些話,按照我以往對付敵人的慣例,你弄瞎我、弄傷我,我只需要—一索討回來就行,何必浪費力氣跟你說這些。」

  敖仲一凜,戒備地盯著桀琅和擎天。

  「不過,你我共同擁有同樣的雙親,所以,我可以給你談條件的機會。」敖倪淡然地說。「桀琅已經準備好索你的一雙眼睛和一條腿了,但是,只要你從此不再與我為敵,並且把丹朱還給我,你就能全身而退,否則,下一到你也許就會命喪荒野了,我會如此善待你,純粹是不希望爹娘晚景淒涼,我不願意奪走他們最後的希望,敖仲,你能明白嗎?」

  敖倪紛一番話,讓敖樸風大慟,秋娘更是泣不成聲。

  敖倪看不見敖仲挑釁的表情,可是桀琅卻看得清二楚,他粗暴地揪住敖仲的前襟,忿很地低吼:「我看你是很想享受一下孤身一人在荒山那種半死不活的痛苦,既然這樣,就讓小爺好生侍候你!」

  桀琅露出猙獰的表情,抽出腰間的匕首,作勢要往他的眼睛刺去,敖仲驚叫一聲,嚇得厲聲狂喊:我答應你——」

  桀琅冷冷地推開他。

  敖仲羞慚交加,沉默地、逃避地。急速地,轉身奔過馬車車廂裡去。

  秋娘急忙奔上幾步,輕輕握住敖倪的手。

  「倪兒,你的眼睛……還疼嗎?」她哽咽地,萬分憐惜。

  「我現在還好。」敖倪的語氣輕柔、安撫著。

  「我有丹朱照顧,娘不必太操心,儘管和爹安心到南方去吧,我也會帶著丹朱往北方走,我想,分開遠一點,會對我們一家人都好。」

  秋娘緊緊握住他的手,落淚紛紛。

  這樣的分離,令敖倪有著深深的疲倦和痛楚。

  「我們快走吧!」他試著撥開秋娘的手,匆匆轉過身,攬著丹朱快步走開。

  擎天、桀琅和卓相思立刻跟了上去。

  丹朱邊走邊回頭望,眼中泛起淚霧,秋娘不捨的身影在她眼前由清晰而模糊了,敖倪攬住她肩膀的掌心逐漸加重力道,幾乎就要捏痛她。

  她仰起頭,深切地凝視著他的臉,雖然看不見他的眼睛,卻看見哀戚的表情從他臉上一閃而逝。

  她張開雙臂環往他的腰,依戀地靠在他的手臂上,是真真實實的敖倪失而復得了,剜空了的心終於在此刻填得滿滿。

  就這樣地老天荒下去,她一心只想和他攜手相依過盡這茫茫的一生。



  敖倪、丹朱、桀琅、卓相思、擎天一行人住進了永安鎮上的酒樓。

  吃晚飯時,擎天卻不出來吃,一個人窩在房間裡。

  「我看擎天最近是愈來愈怪了,真搞不懂他是怎麼回事?」桀琅忍不住低低抱怨著。

  丹朱靜靜地替敖倪挾菜,儘管和敖倪兩個人心知肚明,也絕對不敢說破。

  「也許是……擎天看見我們各有意中人,唯他一人形單影隻,所以心情落寞吧!」丹朱試著替他解釋。

  「桀琅才不是我的意中人。」相思冷淡地開口。

  敖倪和丹朱都吃了一驚。

  「怎麼?你們不是一對的嗎?

  敖倪失笑道。「難道是桀琅自己一廂情願?」』

  桀琅撇了撇嘴、似笑非笑地說:「反正她這輩子離不開我了,是不是她的意中人都無所謂。」

  「這是什麼意思?」丹朱不明白,轉頭望了相思一眼,她卻冷冷淡淡地,沒有什麼反應。

  「桀琅,我真想不到你的品行糟到這種地步。」敖倪突然說。

  「喂,沒事幹麼罵人。」這下換桀琅不明白了。

  「你該不是對相思用強了吧?!」敖倪直接衝口而出。

  桀琅整個人跳了起來,尷尬地大叫:「別胡扯了!我是那種人嗎?」

  丹朱情不自禁地掩口輕笑著,轉臉見相思的表情有點茫然,似乎聽不懂什麼叫「用強」。

  「那就奇怪了。」敖倪把臉偏向丹朱,故意問:「丹朱,如果你不喜歡一個男人,會不會一輩子不想離開他」

  「當然不會」』丹來很認真地回

  「你們都誤會了。」相思輕輕說,語氣不帶一點感情。「因為桀琅弄死了我的豹兒,所以他答應要代替豹兒保護我的安全。

「就是這樣了,目前我的身份無異只是一隻豹的替身罷了。」桀琅無可奈何地補充,顯然心裡並不希望只是這麼單純。

  「原來如此。」敖倪忍不往低笑了兩聲。「桀琅這下慘了。

  桀琅瞅著相思,然後傾身向她,加重語氣說:「我的確很慘。

  相思不看他,臉上沒有表情,心不在焉地喝著湯。

  「相思,你沒有親人嗎?」丹朱溫柔地問。

  「沒有」。

  「出了什麼事嗎?」丹朱關心地。

  相思蹙著眉,不悅地。「我不想告訴你。

  丹朱微微一呆,相思冷漠的反應讓她意識到自己也許問錯了話,慌得連聲道歉。「相思,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碰觸你的傷心事。

  「丹朱,相思的個性向來就是這樣,你不必掛懷。」桀琅輕輕說。

  桀琅的體貼適時化解了丹朱的尷尬,他自顧自地笑說:「相思確實沒有親人了,反正她這輩子也打算不嫁人,所以要我陪她一輩子也行。」

  「呢,不嫁人?」敖倪和丹朱都嚇了一跳。

  「是啊,我娘說了,這世上沒有一個好男人,男人對女人總是見異思遷,而女人卻得費盡千辛萬苦來百般討好一個男人,結果賠上一生還落得一場空。」相思冷冷地說。

  相思難得說這麼多話,但是每句話都有如刀鋒般銳利,嚇住了丹朱。

  丹朱無措地望了一眼敖倪,敖倪若無其事的,全然不為所動,仔細一思量,便忍不住地笑了。

  『不,敖倪是好男人。」丹朱安靜地笑著說。

  「敖倪自十二歲起就只愛我一個人,十年來都不曾改變,以後也一定是如此。」

  敖倪雖然看不見,卻能精準地抓住丹朱的目光,深深地、長久地凝視著她。

  相思第一次以認真的眼神看著他們兩個人,假若不是親眼目睹,她絕不可能相信世上有敖倪這樣專情的男人。

  「不是每個女人都有你這種好運氣。」相思幽幽地說。「我若是你,也會嫁給敖倪這樣的男人。

  此話一出,驚住了在場的三個人,敖倪微愕,丹朱吃驚,桀琅則是如遭電擊般地直跳了起來。

  「你可千萬別喜歡上敖倪!」桀琅氣急敗壞地嚷。

  「像你這種急躁輕浮的男人是最靠不住的了,喜歡上敖倪也總比喜歡上你強。」相思再次發出驚人之語。

  丹朱不知道相思究竟是不是說玩笑話,莫名地感到心慌起來。

  敖倪伸出手,輕輕抓住丹朱,站起身來笑了笑。「我跟丹朱先回房了,你們慢慢聊吧。

  丹朱挽著敖倪的手回房,隱約還聽見桀琅焦慮地追問相思自己哪裡不好,而相思總是漫不經心的,一逕地愛理不睬。

  一回房,丹朱就不安地問:『相思會不會真的喜歡上你呀?

  敖倪失聲一笑。「不可能的,她怎麼會喜歡一個瞎子。」

  「很難說啊——」她坐到他面前,幽幽地嘆了口氣。「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呢,好不舒服。」

  「你吃醋了。」他努力忍著笑。

  「好像是。」丹朱正經八百地回答,將臉輕輕貼上他的胸膛,佔有地環住他的腰。「不管是真是假,聽見有人說喜歡你,我心裡就討厭得不得了。」

  敖倪輕撫著她的臉,柔聲說:「相思只是拿我來氣氣桀琅而已,根本不是認真的,更何況我都已經瞎了,有誰會找這種麻煩,你以為每個人都和你一樣;喜歡自討苦吃嗎?

  「你才不是『苦』,只要有你在身邊,我一點也不覺得苦。」她仰起頭,在他頰畔印上一個吻。

  「你不苦?」他勾起唇角,帶著一絲受挫的微笑。「我卻很苦。」

  丹朱愕然。「為什麼?」

  「看不見你的模樣,光是想吻你就有困難。」他笑了笑,笑容卻很勉強。

  丹朱聽了這話,鼻樑一陣酸楚,眼前泛起淚霧。

  她輕輕抬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眼睛上。

  「你哭了?」他的指尖緩緩拭去她的眼淚。

  『是啊,你『看見』我哭了。

  丹朱再移動他的指尖,從她的鼻樑慢慢滑下,停在半張的濕潤的嘴唇上,她細細地、親吻著他的指尖。

  「你仔細地看著我。」她起身,遠遠退開一步,輕柔地褪下外衣。「你看見我在做什麼嗎?

  敖倪側耳凝聽,聽見案率的聲音,當會意過來那是一種什麼樣的聲音時,心口不禁怦地一動。

  他倒抽一口氣。「你在脫衣服。

  她解開貼身小衣,任它飄然落地,然後用一種輕忽而溫存的語調問.「現在又看到了了什麼?

  敖倪停住了呼吸,在無邊無際的黑暗中恍若出現了迷濛的影子,若即若離,他集中注意力,影子漸漸地漸漸地清晰了,他彷彿看見了丹朱晶瑩潔白的胭體,在黑幕中一團明亮。

  「我看見了——」他低啞地說,呼吸變得濁重,胸腔劇烈起伏著。

  他朝前方伸出手,丹朱慢慢地走向他,抓住他,貼在她激烈狂跳著的心口上。

  「你好燙。」他的指尖滑向她柔軟而豐盈的乳房。

  她喘息著,緩緩貼近他,兩腿分跨,坐在他的大腿上,她急切地揭褪他的長衫,紅唇輕輕軟軟地吻住他。

  敖倪的慾望已被丹朱盡告挑起了,他的雙手撫摸著她光裸的背,漸漸下滑,握住她的腰肢緊緊貼問自己。

  丹朱覺得全身都著了火,不由自主地抵著他緩緩扭動。

  敖倪感到一陣短暫的昏眩,他已想她太久了,情慾很快被刺激到一個臨界點,他猛烈而快速地深入她,聽見她發出蝕人的呻吟---極歡之時,丹朱緊緊抱著他喘息低泣。「看見了嗎?

  他渾身毛孔張開,像片雪花化在她溫暖的身體裡面。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4-4-18 23:44

© 2004-2024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