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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寄秋 -【迷途屋(荷米絲的留聲機之十九)】《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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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2 00:10:50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3
迷途屋[荷米絲的留聲機19 ] 作者:寄秋

姊妹看上同一個男人果然是麻煩,
報復心強的二姊連她做鬼了都不放過,
找了具被火紋身的人肉衣強迫她入住,
再封住她記憶,讓她人生完全變空白,
忘了自己曾是魔女及深愛的雷米爾;
浴火重生後她沒蛻變成鳳凰,
反而成了半臉美人半臉妖怪,
人見人躲自動讓路,除了好友和……
他之外,這男人什麼都好就是眼光差,
對個大醜疤臉也能一見鍾情,
還濫用魔法瞬間移動的帶她四處談戀愛,
對她呵護到「家」的老跟兄長嗆聲幹架,
她受夠了,決定拒絕這場美男怪獸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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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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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2 00:11:22 |只看該作者
楔子   

  我在找一個人。

  一個不知道存不存在的女孩。

  我不知道她是誰,她的長相,她的名字,甚至是高矮胖瘦一概沒印象,只知她有一雙愛笑頑皮的眼,以及風似的飄忽身影。

  我不知道她來自何處,身處何地,東方人或西方人,我只是在迷途的國度中不停的尋找,尋找每一個與我錯身而過的淘氣精靈。

  走過一座又一座的陌生城市,流浪在國與國之間,從過去穿梭到現在,我在茫茫的人海中迷失,不知道到底在尋找什麼。

  我的心,空了。

  就像輕飄飄的空盒子,沒有重量,沒有感覺,不會痛也不會跳動,空蕩蕩的隨著一顆名為心臟的器官搖擺,不知明天。

  他們說我還活著,可是為什麼我覺得我已經死了,在很多很多年以前就死了,只留下一個空殼在人間晃動,我知道我死了很久很久了,在我失去那個女孩後。

  我拚命的找她,從山上到海邊,從地獄到冥界,我在三界之中找尋她忽隱忽現的身影,但是我始終找不到她。

  她在哪裡?

  我不停問自己。

  他說我找不到她,不論現在或過去。

  他是我的好朋友,雖然一開始他像仇人似的敵視我,不願幫我尋找她,只用悲傷的語氣要我學會放下,不要再逼迫自己往前走。

  他說:放棄吧!你已經忘了她。

  但是,我為什麼會忘了她的模樣呢?她在我心目中究竟代表何種意義。

  有時候,我的心還是會隱隱發痛,在我以為我找到她的時候。

  我一定要找到她,即使我不曉得為何執著於她。

  一天又一天。

  一年又一年。

  我在找她。

  那個從我記憶中被抹去的女孩。

  你們有看過她嗎?

  請你們告訴她,我在找她,也將一直一直的找下去,直到我找到她為止。

  也許我是愛她的。

  在我還活著時的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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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2 00:11:4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我比妳優秀,我比妳出色,更艷冠群芳無人能及,是魔女中的翹楚,想要什麼就擁有什麼,沒有一個男人見著我驚人的美貌不會傾心,妳一個天真過了頭的小丫頭憑什麼搶走我唯一瞧上眼的男人?!」

  「我……我不是故意的……」愛情就是來了嘛!不小心就愛上了。

  「妳是指我比妳差嗎?一句不是故意的就輕輕鬆鬆的把人勾走,妳在跟我炫耀啊!」不可饒恕,她純真的嘴臉令人憎恨。

  「我沒那個意思,我們是兩情相悅……」一見鍾情的那種,視線一對上就知道是他(她)了。

  初見的第一眼,她的心更告訴她這是將和她廝守一生的男子,她會愛他如癡如狂,難以自拔,一如他眼中濃得化不開的深情。

  從一開始他們就注定要在一起,像空氣和陽光,像魚和水一樣分不開,森林沒有大地便無法存活。

  她愛他,那個有一頭烏鴉黑長髮的迷人男人,她愛他愛得願意為他而死,生生世世不相見只求他的遺忘,即使自己成為一縷輕渺的幽魂。

  「兩情相悅?!妳敢在我面前說起『兩情相悅』這四個字!他是我先看上的男人,也是我先認識他,若是沒有妳的介入,他早就屬於我。」

  都是她的不應該,不應該在他們有進一步的時刻出現,頂著一張純潔愛笑的俏顏奔到他面前,大聲向他說:我喜歡你,當我永生的伴侶吧!

  她以為那不過是孩子氣的玩笑,頑皮搗蛋的她一向以捉弄人為樂,她的天真不會引起他的注意,她只是愛看別人錯愕的神情。

  是自己太自傲無以倫比的容貌,以及男人眼裡的愛慕,以致忽略了這小而不起眼的威脅,她說出自己過於驕傲而不願說出口的情意,因此她得到他。

  他怎麼可以前一刻讚她是他心目中最美麗的夜之女神,讓她心頭含蜜的仰起唇準備迎接他落下的吻,下一分鐘卻越過她走向事事不如她的女孩,當著她的面說他找到他失落已久的一半靈魂。

  他羞辱了她,和她最親的人一同挖開她的心,硬生生的扯成一團模糊的血肉。

  痛,不足以形容她當時的感覺,像是毒蛇般囓咬跳動的頸動脈,一口刺入兩顆尖牙,順著唾液腺將毒涎注入她體內。

  他們讓她痛到麻痺,四肢被巨大的屈辱感捆綁動不了,唯有死亡才能獲得救贖。

  「感情的事哪有先來後到的道理,妳就不能看開點嗎?」嚇!好可怕的表情,真嚇人。

  脖子一縮,褐色的波浪長髮無風輕揚,輝映著紫銅色反光,以及雕花喇叭內小小身子的反影。

  「妳要我看開點……」森冷的笑聲陰陰響起,似在嘲弄她的無知話語。「妳這是以勝利者的姿態開口,還是自負得把所有人都當成傻子,一句感情哪有先來後到可不是怎麼動人的借口。」

  它消減不了她心中因愛生恨的憤怒,那是生根的惡瘤,難以一刀根治。

  「絲坦娜……」她還記懷在心嗎?都那麼久以前的事了。

  「妳不配呼喊我的名字,妳這個生就一張騙人嘴臉的背叛者有什麼資格和我相提並論,妳該去的地方是日日夜夜焚燒妳軀殼的地獄。」她的痛她得百倍千倍的承受。

  「可是我已經沒有身體了。」荷米絲吶吶的說道,望著自己半透明的身軀忍不住悵然。

  現在的她已無軀體可用,只是一抹寄身留聲機的可憐幽魂。

  紫羅蘭色瞳眸流露出一絲對世界的依戀,以及對目前處境的無奈,當昔日的故人一一出現在不屬於他們的年代,她已經亂得不知該用何種面目面對。

  她為什麼來,是「他」找到時間路了嗎?或是她的魔法已強大到不老不死,更勝滿臉皺紋,彷彿已老化如樹須的魔巫葛麗塔?

  想見「他」,又害怕看見「他」,她知道自己正在慢慢忘記「他」,愛在漫長歲月的折磨下,她懷疑還能留下幾分。

  不能見「他」,不該見「他」,堅決不見「他」,因為她還愛著「他」,無法忍受「他」和她受一樣的相思之苦。

  雷米爾的指環鎖住兩人曾有的愛戀過往,她不會讓他想起發生過的悲愴,他必須忘了她,徹底的忘了他們的一切,想念一個人的痛苦就由她一人承受。

  「妳該怕我的,荷米絲,妳搶走了我的光彩,我的驕傲,我的男人,包括母親的偏寵,妳知道我有多恨妳嗎?」

  恐懼吧!這才是妳唯一該有的表情,別想用無辜的紫瞳欺瞞世人的眼,今天妳是逃不掉了,來自魔女的怨恨將是妳最深沉的惡夢。

  「恨……恨我……」有那麼嚴重嗎?她從沒想過跟她爭什麼。

  光穿過半透明的身體,飛舞的白色蕾絲窗簾一掀一掀的,窗台旁的古老留聲機唱著顫抖的英文老歌,一如那雙臂合抱胸前的少女般,不解又困惑的發出陣陣寒畏。

  她真的不知道絲坦娜為什麼恨她,她只記得她小時候對她很好很好,有好吃的、好玩的總不忘了她一份,幫著她四處調皮,捉弄花婆婆園裡飼養的小魔獸,嘻嘻哈哈不懂何謂憂愁。

  可是因為一個男人的出現,她變了,變得陌生,變得令人害怕,她的模樣不改,心卻扭曲了,被蟲蟻蝕咬得不復當初。

  她不再是她認識的那個人,即使貌美如昔無改,那份濃烈的艷麗依然動人心魄,但是她看不見她眼中溫暖的笑意。

  「呵呵……小丫頭,妳一定不曉得我有多想毀掉妳。」低低的佞笑,臉上的神采浮現暗青色。

  「二姊,妳……妳到底想幹什麼?」她的笑好陰冷,叫人頓生懼意。

  她是她二姊,同母所出的親姊妹。

  「不要叫我二姊,我沒妳這樣的妹妹,妳活著的時候搶走我的男人,連死後也令他念念不忘,神魂像跟著死去一般,根本看不到一直在他左右的我。

  「我倒要問問妳在他身上施什麼法,下什麼咒術,蠱惑他的心智,為何他死心塌地的只要妳一人,旁的再美再艷的女子也瞧不上眼,心如枯井不為別人躍動,彷彿在他眼中的我們不過是一堆佈景、一堆糞土,沒必要多瞧上一眼。」

  越說越氣憤的絲坦娜揚起手,一掌揮向留聲機旁的昂貴瓷器,波及易碎的粉色水晶,破裂的輕脆聲呼應而起。

  「小……小心,那是人家的東西,別弄壞了。」她只是暫住者,不想給人家帶來災難。

  她的魔法若是夠高強就不會死了,哪會落得今時今地的境況。

  「自顧不暇了,妳遺有閒工夫管別人的事?!」手再一揮,二十九吋的液晶電視螢幕應聲而破。

  哇!好厲害,碎片差點砸到她的頭……啊!她在佩服什麼,真是笨死了。「二……絲坦娜,有話好好說,別發火了,氣壞自己的身子不值得。」

  艷容泛起一絲譏誚的冷笑,「妳也看得出我在生氣嗎?」

  「呃,當然。」在人間遊歷了這麼些年,多少長些見識。

  「那妳知道我氣什麼?」猜中有賞,她會給她一張通往地獄的單程車票。

  「這……」頓了一下,荷米絲的表情是惶恐不安,連連往後退縮。

  見到她怯弱的表現,內心不甘的絲坦娜更加惱怒。「瞧瞧妳現在的模樣多狼狽,死了多年還是不見長進,妳憑什麼得天獨厚的佔據一切好處?!」

  「我……我……」我死時還不到二十,這叫得天獨厚嗎?

  猶是保持少女容貌的荷米絲苦笑著,無奈的神情說不出是悲傷或是苦澀,以愧疚的心情忍受毫無理性的妒罵。

  只是她越是保持低調,不想把事情鬧大,對方的怒火卻越熾越張狂,佈滿紅絲的雙瞳有著魔女的怨慰,讓她不知該怎麼做才不致傷人。

  想起天人永隔的摯愛,她心中的苦又能向誰傾吐,除了偶爾和巫斯談起「他」之外,她的情情愛愛早巳隨呼吸停止的那一刻淹沒了。

  她是最沒有資格提起感情的人,因為她對這個世界而言只是一抹幽魂,看不到也碰不到,除非為了撮合一對對有情人表明心跡而現身,而那也不過是一閃而過的小把戲而已。

  自己的愛情走不到最後,所以她才以另一種方式彌補遺憾,幫助身陷情海裡而不自知的人們找到真愛,讓他們擁有她所錯過的車福和快樂。

  「用不著支支吾吾,妳肯定在心裡恥笑我的自作多情,人家不愛我偏愛上妳這羽翼末豐的黃毛小丫頭。」好礙眼的一張臉,真想徹底毀了她。

  「我沒有這麼想,妳誤會了,我根本不知道妳愛他。」直到現在。

  若非絲坦娜親口說出,荷米絲當真不曉得她也愛「他」,她表現出來的態度是高不可攀,一副有「他」無「他」也無所謂的樣子,絲毫不見戀愛中人該有的癡狂。

  「不管是不是誤會,妳拿走我最心愛的東西是事實,妳以為一死百了我就會放過妳嗎?」她的天真用錯地方了,可笑得近乎愚蠢,

  ,「妳……妳是什麼意思?」她都已經死了,如今連魂魄也日漸虛弱當中,她快連風一般的遊魂也做不成。

  忽隱忽現的透明身軀隱約可見罩著件希臘式長袍,但裙襬以下的部位幾乎是浮動的空氣,光線一照空無一物。

  她死了,無庸置疑,她還能怎麼傷害她呢?

  絲坦娜陰陰的笑著,「來玩個遊戲吧!我親愛的小妹荷米絲。」

  「遊戲?」她的笑好刺眼,不懷好意。

  「是的,遊戲,無傷大雅的遊戲,當妳不是妳的時候,他還會像以前一樣的在意妳嗎?」她真想看看她為愛所傷的表情。

  「妳究竟想做什麼?」望著那張飽含算計的笑臉,越退越後面的荷米絲整個背部緊貼紫銅喇叭內,全身的寒毛在一瞬間顫豎。

  「不做什麼,幫妳換一張臉,換一具身體,妳會喜歡我的安排的。」算是姊姊送給久違妹妹的見面禮,祝福她獲得……

  重生。

  「什麼,妳要我當另一個人?」她驚訝的白了臉,飄忽的身形更為透明。

  「幫妳和雷米爾重逢,妳不是很想他嗎?」絲坦娜獰笑的伸出手。

  我是很想他,想得心都痛了,淚流不止,可是我不能見他,即使是一絲絲勾起他記憶的舉動都不該有,沉睡的過去必須繼續沉睡,否則他會把自己逼瘋了。

  直搖頭的荷米絲還來不及開口說一句話,一道令雙目睜不開的強光忽然朝她一射,頓時她縮小如小指大小,被封在一圈光球裡。

  從裡面是看不到外頭的景致,強烈的光線讓她不得不摀住雙眼以免灼傷,她只感覺自己正被拋上拋下,像是實驗用的青蛙任人擺佈。

  風從耳邊拂過,她知道自己在飛,卻不知道目標何處,一隻鳥的形狀形成的黑影讓她得以睜開一條眼縫偷覷,但隨即是白茫茫的一片,以及刺鼻的藥水味。

  這是醫院?!

  絲坦娜帶她到醫院有何目的,難道她真能令她起死回生,以另一個人的身份活著?

  「記得要感謝我呀!這個軀殼十分年輕又備受嬌寵,是個人人捧在手心呵護的天之驕女,妳會樂於扮演這個角色。」

  荷米絲沒機會發出抗議聲,無重量的魂魄隨著滾動的光球翻轉,忽地碰撞上某個堅硬又冰冷的「牆」而迸裂,半透明的魂魄倏地鑽入「牆」內。

  她被困住了,出不去,四周的寒意直衝她而來,兩眼的視覺由光明轉為黑暗,深幽不見五指。

  「喔!忘了告訴妳,我會將妳的記憶一併封住,妳是真正空白的人。」她不認識他,他也不認識她,看他們如何相愛。

  感到痛快的絲坦娜笑著揚長而去,準備佈署下一個計畫,誰負了她誰就該付出代價,就算是一母所出的親姊妹亦然,她追求著報復後的快感。

  「什麼,空白的人……」一陣燒灼的痛從四肢百骸襲來,荷米絲痛得眼前一黑。

  呼吸,呼吸,快點呼吸,不能就這麼厥過去,她不要忘了過去,忘了雷米爾,忘了曾有過的點點滴滴,以及曾和她相處過的男男女女。

  給我一口氣,拜託,我想活下去,就算是烈火焚灼我的身體也不認輸,我想見他,見我這生中唯一愛過的男人,我要活下去。

  忽地她抬高手想捉住什麼,她發現自己的手竟然不再透白,而是實體,但……

  為什麼變得那麼醜,整隻手臂全纏上白色繃帶,還有她的臉被綁得好緊,沁涼的藥膏味道侵入鼻內,她好累好累,好想睡覺……好想睡覺……好想睡覺……

  只睡一下下就好,別來吵她,真的好疲倦,渾身的力氣完全用盡,她只想好好的休息,不受任何人的打擾,包括過去的記憶。

  就這麼睡去吧!一切的煩惱等她睡醒再說。

  甜美的夢鄉正在呼喚她……



  「啊--有鬼!」

  被火燒死的女孩正被推往太平間,在搶救無效下又硬被強硬的家屬逼著急救三小時,然而最後還是宣告不治。

  其實患者在送醫途中已經斷氣了,心跳停止,腦波微弱,無法自行呼吸,完全依賴氧氣的輸送以及醫護人員的緊急心臟按摩,才能撐到醫院門口。

  但是再怎麼努力還是挽回不了一條年輕的生命,即使強心針一針一針的紮下,電擊力度一次一次的加強,到終了不過是醫療上的浪費。

  如此反反覆覆好幾個小時,要不是患者家屬堅持一定要救活她,精神壓力非常大的醫生護士早就不忍心折騰一具已然殘敗的軀體。

  在確定死亡時間長達四小時後,看不下去的院長才宣佈放棄醫治,不管一臉灰敗的家屬無理的要求。

  該走的總會走,現代的醫學還沒高明到救活死人,因此當腦波和心跳都停止時,人的一生便走到盡頭,再多的金錢也挽不回。

  醫生安撫著哀傷的家屬,陪他們在門外等候遺體的處理,而滿手焦血和腐肉的護士則留在門內為死者整理儀容,免得連最後一絲尊嚴也被剝奪。

  畢竟是大戶人家的女兒,父兄皆是政商知名的大人物,操縱國家的經濟命脈,誰敢不敬畏三分,禮遇有加。

  只可惜家大業大還是敵不過一場無情大火,悶燒三小時奪走十條人命,個個面目全非難以辨認,燒成焦屍被抬出火場。

  「鬼什麼鬼,大半夜別嚇人,醫院裡嚴禁喧嚷,妳想把病人全吵醒嗎?」

  真是的,哪裡有鬼,又不是剛出校門的菜鳥,一點小事就大驚小怪,捕風捉影的吵得人不得安寧。

  「嚴……嚴醫生,有……有一隻手捉住我……」快哭出來的小護士臉色灰白,一副快暈過去的模樣。

  巡房經過的嚴醫生表情嚴肅的告誡,「別自己嚇自己,看仔細點是不是勾到什麼,死人不可能會做出任何舉動。」

  也許是她的神情太驚恐,原本念上幾句打算離開的嚴醫生又走回來,推開門好方便進出。

  「可是她……她真的捉住我的手,我……嗚嗚……我拉不開……」她嚇得沒力氣甩開,嗚咽著不敢低頭看死人的臉。

  怕看到一張猙獰而死不瞑目的臉。

  「真沒用,膽子那麼小還做什麼白衣天使,我帶妳看看是怎麼回事……」咦?真有一隻手從白布下方伸出,緊扣Miss周手腕。

  話說到一半的嚴醫生忽然失去聲音,他以為是死後殘留電波的反射動作,一般剛死不久的病人都會發生不自主的抽動。

  可是當他掀開布一瞧死者的面容時,先是被入目的一張臉嚇了一跳,久久無法回神的冷抽口氣,心裡同情死者的不幸。

  而在他準備蓋上布的同時,一口熱氣忽地噴向他手背,他楞了一下當是受了護士影響的神經過敏,不以為意的多看了死者一眼。

  這一看不得了,全院立即全員動了起來,皮膚科、外科等精英人才無一不到,幾乎所有的醫生都被急電召來,緊急進手術室進行會診。

  其中最緊張的當然是被告知家人已死,返家打理喪治事宜的家屬,人才剛回到家還來不及坐下來歇口氣,一通電話又讓他趕忙往醫院沖,無視紅綠燈的存在。

  於是此際手術室外除了著急的家屬外,還有追著來開紅單的交通警察。

  甚至有不知打哪得知消息,聞風而來的媒體記者,來不及離開的警察們只好維護起秩序,不讓他們干擾醫院的正常運作。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對等候的人而言是一種難耐的折磨,每一次長針的走動就像如刀割心,漫長得有如一輩子。

  不過感覺漫長只是一種心理狀態,其實時間並未耗去太多,先前的急救過程已為患者做過大致的處理,一大票醫護人員的聚集只是重新插上維生儀器,商量幾西西的藥物注射,以及觀察有何生理上的變化,後續的治療才是一大考驗。

  死而復活對醫學界來說並非特別,但是傷得這麼嚴重,又停止呼吸整整四、五小時,就算救得回來也恐怕不樂觀,腦部缺氧的傷害是在所難免,他們已經抱持患者成為植物人的可能性。

  可是在病人忽然睜開眼大喊,「好痛,好痛,快幫我止痛,我的身體快燒起來了!」他們的表情不僅錯愕還呆如木雞,不敢相信奇跡真的降臨了,她的眼神清澈得有如一潭乾淨無雜質的湖水,明亮動人。

  只是那張臉……唉!

  歎息聲不住的逸出。

  「我妹妹的情況如何,救不救得回來?」一見手術中燈熄,醫護人員魚貫的定出,一名心急如焚的男子立即大步上前。

  「薛先生,你稍安勿躁,聽我們分析令妹的病情,她目前的狀況還算穩定,如無並發其他器官衰竭的現象,七十二小時後便會脫離危險期。」這是他們最新的觀察結果。

  「你是說她活下來了?」

  「是的,薛先生,令妹的生命力很旺盛,是我見過最堅強的。」她拚了命要生存,努力的汲取氧氣。

  他卻沒有鬆一口氣的表情,反而更加冷肅的追問,「那她的傷呢?能回復到以前的模樣嗎?」

  「這……」主治醫生為難的頓了一下。「薛先生,百分之七十的灼傷本就不好醫治,而且病人的皮膚細胞組織被大火燒得壞死,想要恢復以往細緻的肌膚不太可能。」

  其實是完全無機會,他說得含蓄不想讓家屬過於難過,一些情況比她輕微的傷患都無法百分之百的痊癒,何況他妹妹的手肘已經被火燒得扭曲變形,再高明的整形醫生也不敢擔保她的手不會留下後遺症。

  尤其她不只手被燒了,整個身體有一大半嚴重燒傷,神經受損不輕,即使勤於復健也恐怕無法恢復往常的靈活。

  「若是做皮膚移植呢?再多的費用也不成問題,我們薛家負擔得起。」他不僅要救回她,還要救回她一向最注重的容貌。

  寶兒非常在乎得體的外表,視同生命和驕傲,雖然他們希望她放鬆點,別刻意要求自己太多,但她仍時時刻刻注意自己的儀表,始終高貴如公主的維持優雅形象。

  他不敢想像她一旦知道她現在的狀況是如此的糟糕,她是否還有勇氣挺起胸膛,以傲然的神情坦然接受她不再完美的事實。

  「這不是錢多錢少的問題,主要是令妹的情形不適合移植,而且她本身也沒有足夠的皮膚可以移植,挖東補西不是最好的辦法……」

  「不,我是指移植別人的皮膚,最好是幼兒到十五、六歲少女稚嫩的皮膚,我出得起錢購買。」為了妹妹的將來,薛聖哲不惜犧牲別人。

  「嗄?!這個……」主治醫生愕然得說不出話,被他凌人的氣勢震懾住。

  年紀輕輕不過二十五歲的薛聖哲已有未來企業家的氣勢,沉穩的氣度和冷厲的眼神頗有大將之風,叫人不容小覷。

  薛氏企業是建築界的翹楚,以房地產和炒作上地起家,累積三代的人脈逐漸往政界發展,政商關係良好,奠定不敗的龍頭地位。

  而從小刻意被以接班人栽培的他自有一股渾然天成的領袖氣質,一投足一舉手都散發出不凡的光華,引領別人的目光跟隨他的意志而動。

  「人體皮膚的來源由我負責,你只管給我找來最好的整形醫生,我不要看到她身上有一絲一毫的疤痕。」

  「薛先生……」這根本是強人所難,強將腐朽化神奇。

  年過半百的主治醫生才想開口安撫家屬的情緒,要他打消如此荒謬念頭,哪知本應麻醉昏迷的病人忽然大喊好疼,痛苦的泣音由燒燙傷加護病房傳出,薛聖哲立即越過他奔入病房。

  雖是不合規定,但誰阻止得了呢!死而復活本是件不可思議的事,何況傷重的病患居然還能抗拒麻藥大聲喊痛,身為醫者也只有睜一眼閉一眼由他去,家屬的憂心他們能體會。

  只是一向親密的兄妹並無恍如隔世相見的喜悅,薛寶兒迎面一句「你是誰?」讓呆立當場的薛聖哲有種遭雷擊中的感覺,那雙清靈如水的黑白大眼太純淨、太晶瑩,一點也沒有他所熟悉的清冷、淡漠。

  「我……我是妳大哥,薛聖哲。」

  「那我是誰呢?」原來她有個哥哥,真好。

  她也不知道好在哪裡,只覺得自己似乎從未有過兄長。

  「妳是我妹妹薛寶兒,我們薛家最重要的寶貝。」也是大火中僅剩的倖存者。

  一場火毀去薛家的快樂,包括廚師、女傭和女主人,還有一對同父異母的姊弟,一共九人罹難,還有一具屍體不可考,直至兩年後仍查不出那人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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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2 00:11:59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巫斯叔叔,你開這間店很陰森喔!你賣鬼是不是?鬼裡鬼氣放著鬼音樂,你冥紙收不收?我叫些好兄弟來捧捧場,包管你天天高朋滿座,收錢收到手軟,來日到了下面鐵定是大財主……」

  喝!我閃,沒打到。二十幾年的相處可不是假的,他由小鬼變成精了,想暗算他沒那麼容易,人是會隨年紀的增長而長進,絕不可能老像小時候一樣動作遲緩。

  鏗!鏗!

  啊!話收回,他錯了,薑是老的辣,他被老傢伙騙了,他使詐找幫手,他要提出嚴重抗議,老欺少不要臉,會娶不到老婆。

  摸著被彈珠彈中的後腦勺,已長成卓爾青年的雲清霈恨恨的瞪著他喊一聲叔叔的中年男子,態度像孩子似的不甘心遭到偷襲。

  「什麼鬼音樂,小孩子不懂事不要亂說話,這是我們巫界的巫樂,如同佛教的佛經,有清心靜魂的作用。」使煩躁的人心得到平靜。

  他擠眉弄眼的指指自己的身高,「巫斯叔叔,我這個子還叫小孩子嗎?發育也未免太好了。」

  老婆都拐到手了還叫他孩子,那哪天孩子蹦出個孩子又叫什麼,大小孩一起手牽手去踏青,提著野餐盒邊唱快樂頌。

  呵--那很驢耶!一點都不莊重,不符合他一族之長的身份。

  一想到此他就哀怨了,想他奸詐的老爸當沒幾年的雲氏族長,一句要陪老婆去德國看小舅子就把重責大任丟給他,與他親愛的繼母雙宿雙飛逍遙去,全無顧及兒子的「年幼無知」,雖然那年他已年滿二十。

  然後逛完德國又去美國,聽說他一樣下負責任的親媽約他們去大峽谷遊玩,順便看看荒野上的大野牛,借口人生苦短要及時行樂。

  一晃眼他們竟然跑去非洲大草原和犀牛賽跑,一下子又出現北極與白絨絨的北極熊比賽捉魚的技術,兩個大雪人根本玩得忘了家中嗷嗷待哺的「小孩」。

  以前科技不甚發達的時候只寄幾百張相片來炫耀,一來宣告他們尚在人間,二來故意表現他們的自在愜意,以「惋惜」的口吻抱歉他不能同行。

  現在可就神氣了,直接由衛星視訊傳送,兩道恩愛非凡的身影在櫻花樹下吃櫻餅、喝清酒,落英繽紛襯托出那碗冒著熱氣的拉麵有多麼美味。

  真是太沒天良的父母,兩人世界過得優遊輕鬆,卻從不考量兒子的苦處,責任一放海闊天空。

  「少嘻皮笑臉打馬虎眼,地掃乾淨了沒?」果真上樑不正下樑歪,他也有不正經的潛質。

  嘴角一抽,清逸的臉龐露出一絲無力。「巫斯叔叔,我不是來打雜的,請不要把我當免費的小弟使喚。」

  以他現在的地位多得是跑腿的人,用不著他紆尊降貴親自動手,除非事關他親親老婆。

  「那你來幹什麼?吃飽了撐著沒事幹,當門神嫌礙眼,掃個地又礙手礙腳,我實在看不出你有什麼作用,活著當廢料實為父母的不幸。」他還是小小的比較可愛,人一大全變調了。

  厚!有夠毒,他為自己默哀……三分之一秒。「我來沖人氣嘛!免得你們生意蕭條,門可羅雀。」

  瞧!他多有心呀!長輩開店特來捧場,還不忘呼朋引伴帶些鬼來消費,就怕他們勒緊皮帶喝西北風,年紀一大把還兩袖清風。

  雲清霈的眼角掃向被一群年輕女子包圍住的「店主」,視線不自覺的落在那只他曾拿來騙美眉的銀戒上,雷米爾的指環實至名歸的回到原主人手上。

  「我看你是別有用意,小心眼睛看到抽筋,我沒法向你們雲氏一族交代。」司馬昭之心,人盡皆知。

  他乾笑的呵呵兩聲。「好奇嘛!一直只見大名不見人影,難免心癢癢的想一睹廬山真面目。」

  好吧!他是小人,他承認,二十年來老聽那個鬼魂女掛在口中,念念不忘的不肯去投胎,懷念的眼中有著令人心疼的悲傷,身為凡夫俗子的他當然也要湊上一腳瞧瞧。

  其實這些年巫斯叔叔一直不放棄尋找往返過去與現在的時問路,但時間一長大家早不抱任何希望了,以為他終其一生就這麼過了。

  沒想到皇天還是長眼的,不辜負為朋友兩肋插刀的有心人,讓他瞎貓碰到死耗子的意外發現另一條「時間路」,順利的把失魂落魄的失心人拉到現代。

  雷米爾的指環是一則傳說,它成就了兩對有情人的結合,也打造出愛情的傳奇性,叫人不由自主的為這則未完的故事動心,想看看是否有美麗的結局。

  再怎麼說他也很關心童年玩伴的「幸福」,畢竟她陪他度過不少歡樂時光,對她傾心所愛的男子是一名什麼樣的人,他始終放在心頭上猜測著,期望有一天她的愛人能與她重聚。

  他算是任重道遠、情深義重了,百忙中還抽空來一窺究竟,聊表一下朋友之情。

  「現在看到了,你可以走了,大門的位置在你左手邊別走錯了,不要佔空間影響我們剛開幕的生意。」巫斯咒語一念,將他身後兩隻張牙舞爪的鬼鎮入黃符內。

  「哈哈……真幽默,巫斯叔叔的冷笑話越來越冷了,你也有你的中年魅力在,不必在意鋒頭被人搶走了,我一定挺你到底。」背影頎長,黑髮過肩,就不知長相如何。

  巫斯卻眼一沉,聲音也轉冷,「我說的不是冷笑話,你這張不知輕重、口無遮攔的嘴給我閉緊點,我可不想聽見你說出一些不合宜的話。」

  髮長及腰的巫斯並未見老態,一頭白髮依舊吸引不少女人目光,只見成熟並未橫生皺紋,給人的感覺大約三十歲左右。

  他還有個「年輕歐巴桑」殺手的外號,舉凡瞧過他模樣的年輕媽媽都會迷上他,從二十歲到四十歲之間都想對他投懷送抱。

  可惜他志不在此,在經歷好友對愛的可怕執著後,他對其是避之唯恐不及,敬而遠之,不讓自己被愛情那魔物纏上,因此擺著一張冷面孔示人,只差沒掛上「生人勿近」的牌子。

  「什麼叫不合宜的話,麻煩叔叔解釋一下,我不太能理解。」古人講話太深奧,他需要一台翻譯機。

  巫斯冷冷的一瞟,「譬如留聲機和荷米絲。」

  「喔!是鬼魂女……咦,不對,為什麼不能提起她?他不是一直在找她?」從過去找到現代,不停不停的找尋他的愛人。

  「重點是他不知道他要找的人是她。」巫斯沒好氣的說道,意興闌珊的直想打發他走,省得他說錯話。

  「為什麼他不知道是她,他們不是相愛至深?」雲清霈有故意攪局的意味,同樣的故事他早聽上百回了,連這會拋下他回娘家的老婆都知道。

  「為什麼、為什麼,你從小就喜歡問為什麼,你就不能安靜一秒鐘別來煩我嗎?相愛不一定相守,有時分隔兩地也是一種愛情。」

  自我犧牲的愛情,他在心裡想道。

  「相愛不相守怎麼叫是愛情?!他尋尋覓覓的找尋,她躲躲藏藏的避開,就像太陽和月亮永遠也碰不上面,我實在看不出他們在玩哪門子的捉迷藏。」只會叫看戲的人在一旁乾著急。

  「因為雷米爾已經忘了荷米絲是誰,就算讓他們碰上面也無濟於事,只會乎添更多的傷心和無奈。」對他們而言是一大傷害。

  「不試試怎知他是真忘了她,也許他只是一時沒能想起來,困在混沌的記憶中。一真愛不會受限魔法的框框裡,它的力量大得驚人。

  「這……」他倒沒想過這一點,一味的擔心他們會傷了彼此。

  雲清霈詭笑的以肘頂頂他的肩膀,「巫斯叔叔,以你無上的巫術難道解不開雷米爾的指環上的桎梏嗎?」

  推別人去死一點也不必覺得不好意思,反正古人早該作古了,早死晚死都是死,何必留名青史。

  「以生命布下的血咒哪是說解就解得開的,就算解開又如何,他們也不可能在一起。」

  一生,一死,這是無可挽回的結局,人世間最痛苦的事莫過於此。

  所以荷米絲寧可忍受相思之苦也不肯見她愛逾生命的情人,情願從他記憶中徹底消失,甘為影子無聲無息,只願他有個重新的人生。

  只是世事難以順從人的安排,即使腦子裡已經沒有這個人的存在,但深深愛過的感覺仍留在心中,讓他苦苦追尋那一段遺落的過去。

  雷米爾的苦他知道,但他什麼忙也不能幫,只能看著他們兩人同時被愛折磨,默默的希望他們能早日從愛的泥淖解脫,兩兩相忘。

  「為什麼不可能,巫斯叔叔不是很厲害……嚇!卑鄙,你用人骨丟我。」哼!小人招數,趁人不備。

  巫斯冷笑的勾起唇,「用大骨腿扔你還算客氣,都兩年了,你把人給我搞丟了兩年整。」

  他還沒找他算帳,一天拖過一天敷衍了事。

  「嘿!更正,那不是人是鬼,還有,你有付我保管費嗎?鬼愛到哪裡就到哪裡,我哪管得著。」他長得像靈界管理員呀!

  專管孤魂野鬼。

  「通靈御鬼是你們雲氏一族的專長,身為族長的你更是不遑多讓,真要有心去找何愁找不到。」荷米絲和留聲機的不知下落令他頗為憂慮。

  她的身體日漸透明,僅存的力量也在消失當中,他不知道她會遭遇何種事,或是完全淡化了,叫人為她感到不安。

  再說,就算她不在了,留聲機也應該在,它是實物不會幻滅,擁有四分之一義大利血統的留聲機保護者,以及狂熱荷米絲傳說的追蹤者應該會找到它才是,不致至今音訊全無。

  笑得很心虛的雲清霈汗顏的垂下雙眸。「冤枉呀!巫斯叔叔,我有很認真去找,甚至拜託『親朋好友』四處查探,可是他們給我的消息是沒有消息。」

  御鬼的天賦的確很好用,但是也要是鬼才可行,他的能力雖強也有限,無法面面俱到的達到他的要求,鬼生鬼滅不在他的掌控之中。

  「沒用的小鬼。」巫斯冷嗤一聲。

  厚!人身攻擊,他不服。「那巫斯叔叔最行了,發揮發揮你的神功讓我瞧瞧。」

  他不信他的本事高過他,三、兩下就能把鬼找出來。雲清霈有乃父風範,陰險的把問題丟還給瞧不起雲氏本領的巫斯。

  「你……」哼!捉他痛腳,真是討人厭的臭小鬼。

  「嘿嘿!別用眼白的地方瞪我,我膽子小怕作惡夢,你是巫師耶!隨便作個法扎幾個草人不就得了,比我大費周章請鬼找鬼省事多了。」

  他的時間是用來抱老婆的,鬼魂女硬是不搭理他他一點辦法也沒有,他純粹是看熱鬧的人,一齣戲拖了二十年還沒打上劇終。

  忽然,雲清霈壓低聲音搭上巫斯的背,沒大沒小的和他咬起耳朵。

  「巫斯叔叔,我們可不可以情商那位偉大的魔法師叔叔出手相助,畢竟是他生死與共的情人,要他出點力不為過吧!」

  人盡其才,物盡其用,擺著不利用只會生銹成古董,純然觀賞用。

  「什麼情人?要我幫誰的忙?」

  充滿磁性的低沉嗓音驀然響起,不帶感情的低問,

  「嗄!魔法師叔叔,就是要你幫忙找荷米絲……」啊--他……他就是鬼魂女的……那個……

  這……未免俊美得不像人……呃,完了,巫斯叔叔的表情好難看,好像有人丟了一把屎在他臉上,他準備將「兇手」搓成一粒粒貢丸大小的肉丸子。

  而他剛好是那個兇手,齒鏈不密。

  現在轉身而逃會不會丟人現眼,他還打算多活幾年,讓雲家的子子孫孫千秋萬世,開枝散葉危害人間……不不不,是造福人群。

  年紀大的人一定有重聽,這位魔法師叔叔千萬別耳力太利,他什麼都沒說,真的,他舉雙手雙腳發誓,他沒說出那名字。

  荷米絲。



  「荷米絲……荷米絲……好熟悉的名字,似乎在哪裡聽過……既遙遠又近在我心中……荷米絲、荷米絲……」

  為什麼他就是想不起來呢?腦子一片空白像荒蕪的沙漠,不見綠洲,不見駱駝,不見市集,只有飛舞的黃沙和熾熱的太陽。

  有些他記得的影像全然矇矇矓矓,明白心裡有個影子卻老是想不起那個人是誰,忽明忽滅的在夢中跳動,近得他幾乎可以聞到淡淡的幽香,可是一醒來什麼也沒有,依舊是兩手皆空。

  他不懂為何一想起沒有面孔的身影便心痛不已,鼻頭發酸好不孤單,四周的空氣是冷的,少了一絲使人溫暖的暖意。

  他的世界是結凍的,冰封在遠古的記憶裡,不論過去或未來,他找不到被他遺忘的容顏,心的黑洞正在將他吞沒。

  知道自己愛著一個人,一個有春天鈴蘭花笑聲的女孩,四季隨著她的美好而轉動,變化出美麗的七彩顏色。

  可悲的是他忘了她是誰,連殘存的回憶也不曾留下,棉絮一般隨風飄散,沉寂在蠻荒又古老的歲月裡,從他的生命中淡化。

  哀傷的眼底有著深沉的悲痛,遺忘過往的黑髮男子有張鬼斧神工的俊美臉孔,五官深邃十分立體,微微散發歐洲貴族的憂鬱。

  「荷米絲是誰?為什麼我聽見這個名字會全身戰慄,好像它對我很重要?」他好久沒有這種近乎情緒的感覺,血液在奔動。

  「你聽錯了,是荷葉包的米絲,粽子的一種,官田一帶的名產。」誰曉得有沒有那玩意兒,竹葉包米叫粽子總沒錯。

  「不,我沒聽錯,你在隱瞞什麼怕我知曉?」巫斯在說謊,他看得出來。

  呿!還是一樣的精明,眼利如鷹。「好吧!我是瞞了你一件事,荷米絲是一個女孩子,她很喜歡你,想進一步跟你交往。」

  巫斯半真半假的道,故意轉移話題模糊焦點,一隻手拎住想開溜的雲清霈後領,待會他再跟他算帳,闖了禍休想若無其事的離開。

  這小子太愛玩火了,每次點了火就想走,天下沒那麼便宜的事,該讓他受點教訓。

  「拒絕她。」他沒有心,他的心早就死了。

  一聽他堅決的語氣,巫斯心頭的一顆大石暫時放下。「不嘗試認識對方嗎?那是個好女孩,對你的感情相當真誠,錯過可惜。」

  「沒必要。」無情的人何必多情,再好的女子也敵不過他縈繞心中的那抹倩影。

  「怎麼會沒必要,多接觸人群才能走出你封閉的世界,你需要談一場小小的戀愛,把你的心找回來。」他太寂寞了。

  但不要太激烈的愛情,一次的生死相許已是他承受的極限,淡淡的,不必太濃烈,如飲水一般即可,醇酒般的熱戀很傷身。

  他的眼冷然像一潭死水。「我已經照你的意思開一間店,停止漫無目的的遊走,我認為足夠了。」

  人,只是會移動的佈景,乏善可陳。

  「不夠,『迷途屋』只是開始,我要你真正把心放開,重新接納不同的生活。」是到了該改變的時候。

  「辦不到。」他找不到他的心。

  「你……」很難不被他氣得抓狂的巫斯怒視著,為他的死硬脾氣感到頭痛萬分。

  迷途屋本質上是販售魔法和巫術的商店,他們兩個「古人」並無一技之長,電腦不通,不懂現代科技,無文憑在身無法工作,又不願看人臉色,屈於人下,除了自行開店外別無他法。

  巫術不能喂鮑肚子,魔法不能濫用,在可允許的範圍內,他們聽從雲中岳的建議出賣他們能提供的法力,讓人們輕易的以金錢獲得他們所要的。

  迷途屋銷售的商品並不多,但足以應付精神生活貧瘠的都會男女,從賣出第一隻福袋起,口耳相傳的靈驗度已為他們招來不少客人。

  開張不過半個多月,賺進的金額已超過上百萬。而他們的商品以價制量,不是每個人都買得起,大部分人只是進來看一看,真正買得下手的並不多。

  其中以願望袋最搶手,一次只能盛裝一個願望,也只能買一次,價格不高卻保證一定實現,但心願不能超過己身以外,否則便失去效用。

  店裡還有能讓自己聽見心中聲音的心符,和不管是誰一躺上去便美夢不斷的美夢枕,以及讓人如身陷虛幻空間的幻境石,每每令購買者驚奇不已。

  這裡有巫斯為你看前世今生,排命解惑,不論你信或不信,他收費的價格因人而異,有時是天價,還不見得為人排解,有時分文不取替人除穢去污,端看他心情。

  來店消費者以女客居多,而且手筆之大令人咋舌,她們不外是求幸福和美貌,想要是如何捉住男人的心和留住青春的尾巴。

  但是不可否認的,裡頭的男子也是吸引她們目光的重點,其他倒在其次,女人的弱點在於受不了男色的引誘,以及想撫平男人眉間細紋的母性愛。

  「雷米爾,你一定要這麼難溝通嗎?我只是要你張大眼睛看看這個猶可取的世界。」儘管烏煙瘴氣,物慾橫流,它仍是美麗的,充滿未知的希望。

  眼前俊美無儔,彷彿邪惡天神般的俊拔男子便是指環的主人--雷米爾,也是荷米絲傾其一生所深愛的魔法師情人,她的精血所困住的迷途靈魂。

  「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多謝關心。」雷米爾優雅的舉起手輕拍,巫斯拎著人的巨掌頓時一鬆。

  得到自由的雲清霈反而不急著離開,一臉興味的看向一個比一個冷淡的「長輩」,讚歎造物者雕琢出完美的人種。

  雷米爾的確美得令人歎息,大衛雕像的力與美尚不及他的百分之一,米開朗基羅肯定懊惱沒早日遇見他,否則他將會留下曠古絕後的佳績。

  「你幹麼對這小子那麼好,他一肚子壞水不懷好意。」都幾歲了還扮鬼臉,真幼稚。

  吃味呀!巫斯叔叔,我人緣比你好是事實,千萬別太沮喪,下次我帶個面具讓你遮醜。他露出兩拂白牙,咧嘴I笑,

  「我有話問他。」

  一聽他有話想問,兩人的神情立即緊繃,一個發出警告的怒視,一個收起嘻皮笑臉正襟危坐,生怕又說出「不合宜」的話語。

  「有什麼好問的,我來這世界已經二十年了,有哪裡不瞭解可以問我,他除了會搗蛋外別無長處。」快走,別再逗留。

  收到巫斯眼中傳來的訊息,不情不願的雲清霈腳一抬,嘴裡嘟囔著被污蔑的埋怨,堂堂雲氏一族的族長讓人看輕了,他哀怨呀!

  「我需要的答案你不會給我,而我不想在一團迷霧中打轉。」等待太久了,他哭泣的心也會怒吼。

  沒人看見雷米爾做了什麼,他只是眼一垂揚手一揮,腳舉高的雲清霈像是被釘住一般動彈不得,身子被一股無形的吸力往後拉。

  他驚訝的想著,這就是傳說中的魔法嗎?真是太神奇了。

  嘴一撇,表情微擰的巫斯輕哼一聲,「我是巫斯,我知道什麼對你最好。」

  「你的認知和我的認知有所誤差,你們誰要告訴我荷米絲是誰?」他的小伎倆瞞不了他。

  兩張錯愕的臉同時一怔,視線一對說不出話來,他們以為已經成功的轉移他的注意力,沒想到只是自己的空歡喜,他敏銳的雙眼讓人無所遁形。

  歎息聲使沉默的氣氛顯得詭異,人人心裡都有一個答案,卻沒人願意開口,這個問題太沉重了叫人無法負荷。

  「真的有荷米絲這個魔女對不對,留聲機在哪裡?我出高價購買。」哈!找到了、找到了,終於。

  一道輕快的女音打破一室的沉靜,頂著一頭微卷偏棕栗發的女孩擠進三人之中。

  「等一下,留聲機是我的,妳別想跟我搶。」嚇!差點被她捷足先登了。

  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長腿一跨,搶先一步往氣呼呼的女子面前一擋。

  「姓闕的,你幹麼老是陰魂不散,我走到哪裡你跟到哪裡,你不累呀!」真是討人厭的背後靈,甩都甩不掉。

  「我親愛的雀兒妹妹,妳怎麼不說我愛慕妳已久,捨不得和妳分開太遠。」闕天笙似笑非笑的睨著她,仗著身高讓她闖不進男人圈。

  臉一紅,忿忿然的米子芙用力戳他的胸口,「讓開,好狗不擋路,你別想趁機調戲我。」

  可惡、可惡,什麼都看不到,他存心和她過不去,仗高欺人。

  「不,妳誤會了,我是真心喜歡妳,尤其是紅撲撲的可愛小臉多像芭比娃娃,叫我好想捏一捏。」說完他當真兩手一掐,拉扯她粉紅臉頰。

  最恨人家形容她是真人版的芭比娃娃,吃痛的米子芙毫不客氣的踹他一腳。「去結冰的地獄反省反省吧!我是帶劍的雅典娜。」

  「噢!最毒女人心……」還真踢呀!想害他殘廢不成。

  抱腿一跳的闕天笙苦笑的露出空防,小小的身影趁隙低身一穿,順利的突破他的阻攔。

  頭一抬,她還來不及開口說第一句話,入目的俊容讓她猛抽了一口氣,下巴一掉差點如花癡般流出口水,不敢相信世上竟有如此俊美的男子。

  和他一比,銀髮銀眸的闕天笙只是一顆會跳動的豆子,還不配稱之為一個人。

  「喂!我的雀兒寶貝,請別看男人看呆了,我還在這裡。」鐵臂一伸,吃味的「豆子」一把將她摟入懷中。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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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2 00:12:17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呃,請問你們還要不要營業,還是我們待會再來,不打擾你們的『含情脈脈』?」

  一道怯生生的女聲忽地由背後傳來,嬌小玲瓏的個子幾乎讓人忽略她的存在,在一堆超過一百八十公分高的男人陣中,她顯得特別嬌小。

  不過這不是她令人覺得小的原因,而是她畏縮的態度令人輕易的忽視她,過耳的短髮總是有意無意的往前撩撥,像在遮掩什麼。

  更誇張的是她在三十七度高溫下還穿上高領的白襯衫,頸肩裸露的部位圍著一條禪染秋香色的絲巾,除了十根手指頭和一小截小腿外,包得可說是密不透風,叫人看了都替她覺得熱。

  而她說話的時候總是看著地上,好像怕和別人的視線對上似,嬌弱的身形不住的閃避,任由豆大的汗珠由額間滑落。

  突地,一隻指形優美的手輕輕拭去她的汗,如同受驚的小白兔猛地一僵,頭垂得更低的想逃。

  「不要怕我,我不會傷害妳。」不知為什麼,她的怯弱觸動他心底的一根弦。

  不只是多年的好友巫斯怔忡,連存心搗蛋的雲家現任族長也為之愕然,冷漠如無心人的雷米爾竟然主動接近一個小女孩,語氣之輕柔像是對情人的愛撫。

  不敢相信、不能相信,無法相信,這是怎麼回事,天地變了顏色嗎?還是末日審判終於到來,讓人驚見奇跡的產生。

  「我不是怕你,我的膽子沒那麼小,我只是不習慣肢體上的碰觸。」她虛弱的笑笑,雙肩無意識的一顫。

  她不怕他,反倒怕自己嚇著他。

  「妳在流汗,妳知道嗎?」看她辛苦的頻頻拭汗,雷米爾的手再度往她眉心撫去。

  心疼的感覺如強大的潮水往他湧來,他就是無法坐視她受苦,想為她做些什麼好減輕她的難受,

  她趕忙身子一縮躲過他的手,不自然的一笑,「天氣熱嘛!出點汗表示身體很健康,循環狀態良好。」

  她明顯的閃躲讓他非常不悅,一股油然而生的怒意令他出手攫住她抖顫的細肩。

  「的確很熱,妳穿太多了。」他做勢要解開她襯衫上的扣子。

  迷途屋裡沒有空調設備,但是在瞧見她臉上的汗後,室內溫度忽然自動的調降十五度左右,適合穿著長袖衣物。

  「啊!不要碰我,我……我身虛畏寒,不能……不能……」她的聲音像快要哭出來了,鼻音很重。

  「寶兒、寶兒,妳怎麼了,是不是有人欺負妳,我給妳靠。」正義之士趕緊趨前搭救。

  一見好友靠近,心情一鬆的薛寶兒頓時破涕一笑,「沒什麼,是我太緊張了,沒人欺負我。」

  「真的嗎?真要吃了虧別硬撐著,我的拳頭很硬。」誰敢動她的朋友便是找死,活得不痛快。

  她搖頭,一手撥發遮住左邊臉頰。「不要大驚小怪了,我是自己嚇自己啦!」

  因為她的長相。

  「妳喔!別老是在意那一點點小缺陷嘛!相信我,妳真的很完美,妳有一顆全天下最美的心,不然我也不會巴著要和妳做朋友。」

  沒錯,她是自己送上門的,誰叫她一眼就喜歡她,好像她們是早已認識許久的知己好友,放過她這個朋友她會非常不甘心。

  所以她就硬賴上寶兒,非逼著她接受自己不可,不管外人的眼光有多無禮,她照樣我行我素挽著好友逛大街,當眾與人叫罵。

  她可以忍受別人欺負到頭上,但絕不可能允許她的朋友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天生的正義感使然,她喜歡當個保護者。

  動容的薛寶兒好笑的輕握她的手,「小鳳,妳該去看眼科了,妳的視力出了問題。」

  「什麼嘛!妳竟敢懷疑我的眼光……」她舉起手打算給她一個爆栗。

  但是她沒機會施展友善的關愛,認識她們的人都知道她們的感情有多好,做做樣子的打打鬧鬧,不會真傷了彼此。

  可是外人不曉得她們看似惡意的舉動其實是一種朋友間的玩笑,當她肘舉過肩時,腕間多了一隻施壓的手。

  「小魔頭,妳不是在紐約?」天呀!她……她這什麼打扮?!

  一聽到令她頭皮發麻的聲音,頂著紅色鳥窩頭的女孩驀地回頭,「呃,先生,你認錯人了,我是土生上長的台灣人,沒去過紐約。」

  「雲青鳳,妳再給我裝陌生試試,妳化成灰我也認得妳。」敢在他面前裝傻,她膽子確實不小。

  雲清霈一把捉下她頭上可笑的假髮,柔順如黑瀑的長髮披散而下,精緻的五官清艷的令人眼睛一亮,如同河中的妖精。

  「喂!你很討厭耶!不打聲招呼就揭穿我的偽裝,我要跟你媽媽告狀。」美娜阿姨最疼她了,肯定會給他一頓好打。

  「少來了,都十八歲了還像個孩子,妳要不要臉呀!」出門他都不敢承認她和他的關係,太幼稚了。

  「我十九歲了,臭阿哥,你一點都不關心我。」她要開始唾棄他。

  「叫大哥,我們又不是滿清皇朝的人。」阿哥阿哥的亂叫,沒分寸。

  「誰理你。」她吐吐舌頭不當一回事。

  雲青鳳是雲中岳和楊雙亞唯一的女兒,也是讓雲清霈頭痛不已的妹妹,身為雲家備受寵愛的小公主,此刻的她應該在紐約大學就讀大三的課程,而非一身嬉皮裝扮的出現台北街頭。

  雲家父子、父女三人都有著反骨的特性,父親是家中第一頭令長輩發火的黑羊,同父異母的兄妹更是青出於藍,更勝一籌,常常不按牌出牌的做出驚世駭俗的舉動,讓雲氏一族大呼吃不消。

  若非他們還有點責任心,不會像乃父作風常搞失蹤的把戲,不然紐約那一些老人家肯定氣得早日成仙,掩面向上頭的大老爺泣訴兒孫不孝。

  「小鳳凰,妳又不乖了。」這丫頭滿腦子歪點子,准又不安分了。

  一聽見巫斯半教訓半寵溺的叫喚,雲家小公主變臉極快的撒嬌道:「巫斯叔叔,小鳳好想你喔!你越來越帥了,充滿成熟男人的魅力,我迷死你了。」

  「嗯哼!一張甜嘴,長得像妳母親卻少了她的沉穩,妳還需要多磨練磨練。」頑皮鬼。

  雲青鳳俏皮的眨眨眼,「是,巫斯叔叔,小鳳以後定會謹遵遺言……」

  「遺言?!」眉一挑高,他露出凶狠的表情。

  「不不下,說錯了,是巫斯叔叔的金玉良言,不過你可不可以先請這位帥哥哥放開我的手,他捉得我好疼吶!」又不是玩老鷹捉小雞,幹麼那麼認真。

  「叫叔叔,雷米爾和我同輩。」巫斯以眼神示意,雷米爾這才鬆開她的手。

  雷米爾?!

  身體像被電流通過的薛寶兒忽然全身緊繃,感覺體內好像有什麼莫名的蟲子在鑽動,酸澀的雙眼有想哭的衝動,既激動又退縮的不懂為什麼自己會感到悲傷。

  下意識的摀住左頰,她將身子藏在雲青鳳身後,悄悄的讓自己成為隱形人。

  她不知道自己在逃避什麼,只是不想讓某人看見她的缺憾,不曾有過的恐慌在這一刻生起,比她第一次看到鏡中的自己還要心慌意亂。

  「雷米爾!你就是荷米絲的情人,那個傳說中雷米爾的指環的主人?!」不會吧!巫斯叔叔真的找到時間路,將他從過去帶來二十一世紀。

  相較她的異常興奮,像只見到新鮮牛糞的蒼蠅,一旁的巫斯和雲清霈則是一臉青白交加,一個咒罵,一個輕歎,心情無法如她一般飛揚的開懷大笑。

  百密總有一疏,防得一時,防不了永遠,最不該洩漏的秘密總在不經心的時候脫口而出,叫人無力阻止。

  「荷米絲……的情人……」指他嗎?

  那個沒有臉孔的長髮少女叫荷米絲?

  「呃,我是不是說了什麼不該說的事?你們的臉色都不怎麼好看。」她好像闖禍了。

  雲清霈沒好氣的瞪了妹妹一眼,繼而若有所思的揚起神秘的笑。

  「沒有、沒有,妳沒說錯,妳做得很好……噢!巫斯叔叔,你能不能別每次都打同一個地方。」很痛耶!雙倍加碼。

  不痛他就不下手了。「好什麼好,要你們一張嘴閉緊點很困難嗎?一個個盡會扯我後腿。」

  「巫斯叔叔,話又不是我說出去的。」光是懲罰他有失公平。

  「妹妹沒教好就是哥哥的不是,你要代妹受罰。」沒得商量。

  「偏心。」大小眼,重女輕男。

  「嗯,你說什麼?」有膽大聲點,他正愁沒借口揍他一頓。

  雲轉籐空,飛絮飄山。

  一見山雨欲來風滿樓,雲家小子聰明的閉上嘴,不做無謂的口舌之爭,不管吵贏吵輸橫豎不能跟長輩動手,哪有什麼樂趣。

  一轉身他打算好好數落一下害他背黑鍋的小魔星,意外的發現原本兩眼無神的俊美男子眼眸中竟發出一股柔光,緊盯著與妹妹同行的短髮女孩。

  這就有點奇怪,雷米爾的心裡不是只有鬼魂女一人,為了她上天下海的追尋不休,鬱鬱寡歡不曾展顏,落在遠方的茫然眼神是多麼叫人鼻酸。

  可是現在他卻出現異於平常的舉動,這到底意味著什麼。

  是他終於死心了,還是命運又給他再一次選擇的機會,失去聯繫的荷米絲又去了哪裡,她會樂見他重尋回往日的快樂嗎?

  一連串無解的問題在他心中翻攪,但眼前驟然發生的事讓他無心去思索,一群遭到冷落的女客不甘心被忽略,為了博取美麗店主的注意故意一擁而上,將雲青鳳和薛寶兒推擠到一旁。

  就在這時,一個外表賢淑的女子用腳拐了薛寶兒一下,覺得她老用手撩發的動作是賣弄風情,心中大為不快的針對她發洩。

  殊知她的腳曾受過嚴重的傷害,能和平常人一般行走已是不易了,哪禁得起突如其來的絆足,連搖晃的前兆都沒有直接撲倒在地,露出她亟欲遮掩的左臉。

  「啊--好可怕,你們看看她的臉……」

  「哎喲!夭壽喔!長得這般丑也敢出來嚇人,幸好我沒帶小朋友出來。」

  「真是有夠恐怖的,她出門不照鏡子嗎?好歹也用個紙袋,七月都還沒到呢!」

  「就是嘛!醜人多作怪,我還以為有多漂亮,原來是……呵呵,無鹽女……」

  「醜八怪、醜八怪,這家店也是妳這種人能進來的嗎?」想看帥哥也得先瞧瞧自己的模樣……」

  一句句的訕笑尖酸刻薄,惡毒得難以入耳,女人的舌頭可以利如刀鋒,毫不留情的攻擊與她們毫無關聯的陌生人。

  女人最喜歡為難女人,一逮到機會便不會輕易放過,不管對方能不能承受,嘲笑別人的不幸好突顯自己的優越,以為這樣就能贏得男人的青睞。

  只可惜她們都是愚笨的女人,為了引人注目反而讓人看見她們的殘酷,男人天生是保護弱者的騎士,面對被欺壓的一方總是多些憐憫。

  「滾、出、去--」

  忙著扶起好友的雲家小公主還未高聲怒罵,臉色陰沉的雷米爾從她手中接過一臉苦笑的薛寶兒,以前所未有的怒氣趕起客人。

  「什麼嘛!脾氣這麼壞,我們是客人耶!」以客為尊的道理都不懂。

  「滾什麼滾,我們東西還沒買,給你錢賺要客氣點……啊……啊……我的腳怎麼自己在動……」

  一個個身體不由自己控制的女人忽地擺動手腳,關節僵硬的像未上油的生銹機器人,動作滑稽的同手同腳,一前一後幅度極大的魚貫走出門口。

  砰!大門無風關上,「休息中」牌子赫然掛在門把,隨著微晃的門板輕輕搖晃了兩下,歸於沉寂。

  門外的女人跌成一堆,七腳八手的纏成一團,光是想爬起就困難重重,更別提臉上的驚惶失措,見鬼似的尖聲驚叫。

  詭異的雲忽然遮住天空的陽光,一場不在氣象預告裡的大雷雨下得她們無處可躲,一隻隻像落湯雞狼狽不堪,在雷電大作中放聲大哭,猶如瘋婆子過街。



  「不尋常。」

  「非常不尋常。」

  「有問題。」

  「絕對有問題。」

  「事情不單純。」

  「當然不單純。」

  「肯定有鬼。」

  「沒鬼才奇怪,而且還是很大只的鬼。」司馬爺爺最常說的一句話:恐怖呵!恐怖到極點。

  「小魔星,妳幹麼學我說話,妳是九官鳥還是饒舌鸚鵡?」他每說一句還有加重語氣的回音。

  「我是英雄所見略同,這其中一定大有玄機。」待她掐指一算……唉!她忘了她沒有神通,只是比一般人高明點的蹩腳御鬼者,最多只能伸出中指一比。

  她是雲家最沒用的小公主,什麼也不會,除了會揮霍購物外,用別人的錢。

  「叩!叩!叩!雲青鳳,妳在不在?」手指一勾,雲清霈挑西瓜似的輕叩她腦門。

  「喂!你幹麼?腦子不正常,嫉妒我比你聰明是不是。」她母系基因十分優秀,天才華裔科學家是她舅舅,生化界權威。

  呵呵!想像力真豐富。「我在瞧瞧妳有沒有帶大腦出來,我懷疑妳被章魚怪附身了。」

  「笑什麼笑,你才是被火星人入侵,麻煩阿哥把重點點出來,不要做出讓人知道你智商不高的舉動。」而且很愚蠢。

  她這個不思上進的哥哥被鬼搞瘋了,一接掌家族事業就理智全失,所以語無倫次,神智不清,整個精神面陷入黑暗低潮期,有輕微的妄想症狀。

  最好在他身上掛一張「未注射狂犬疫苗,小心被咬」的警告標誌,避免危及左右鄰居、叔叔伯伯阿姨們,瘋子是無藥可救的。

  雲青鳳對著她兄長額前比劃了一個X字形,表示他這人沒救了,宣佈放棄搶救。

  「重點是大家都看得出他不對勁,用不著妳發揮小鳥智慧一再強調,雷米爾叔叔活過來了。」值得普天同慶,大放國慶煙火。

  她嗟了一聲啃起瓜子,「他本來就沒死好不好,死的是我們家的客人,常常造訪的那一個。」

  荷米絲不是人這件事眾所皆知,她是愛牽紅線的亡魂,喜歡插手管別人的愛情。

  「說妳沒腦還裝喘,我指的是他先前猶如行屍走肉的狀態,沒有活力沒有生氣,彷彿一具活著的屍體。」要等她開竅還得拿把大鋤頭來敲。

  「我之前又不認識他,哪曉得他『正常』的模樣如何。」她今天是第一次見到指環的真正主人,印象不深,除了他好看得不得了的長相。

  雲青鳳遺傳到母親和舅舅方面的科學天分,給她幾種化學原料她能輕而易舉的調製出小型的炸藥或毒藥,甚至是生化武器,她的智商之高已經不是課堂教授能傳授。

  但有一得必有一失,她御鬼的能力糟到慘不忍睹,十次有九次被鬼玩,召鬼不成反遭戲弄,是雲家子孫中最不被指望的一個。

  因此她召不到荷米絲的魂魄,對她的認識不如父兄深,僅能從他們口中偶爾得知她的大概故事,並未深入她的過去和一切起源,她討厭鬼魅。

  「那妳幹麼學人家品頭論足,煞有其事的附和我的話。」吃飽撐著呀!

  「看戲嘛!我覺得事有古怪。」需要某個德高望重的巫師來解答。

  最古怪的人是她,他想。「妳的朋友突然被帶走妳一點也不緊張嗎?」

  「呃,這個……」她輕咬下唇一下,微帶不安。「應該不會有事吧!寶兒的……姿色不至於引起別人犯罪的衝動。」

  「那可不一定,妳沒瞧見雷米爾叔叔的神情嗎?我要是妳的話會趕緊打電話通知她的家人。」應該不代表肯定,男人等於野獸。

  尤其是一個禁慾不知多久的「古人」,他的行為無法以常人論之。

  「嚇!你不要嚇我,說得我心頭七上八下地。」臉色微變,她開始有些坐立難安。

  人是她強拉出門的,她有義務將人平安送回家,寶兒那個神經質的大哥很難搞,專制又霸道的限制一堆外出守則,簡直把她們兩個不滿二十歲的小女生當把人看管。

  要是人真在她手上搞丟了,她肯定會被未老先衰的小老頭薛聖哲臭罵到體無完膚,從此成為薛家的拒絕往來戶,一步也休想靠近。

  一想到此,她泰然的心境起了極大的變化,怨恨的瞟著不早點提醒她的臭阿哥,害她心慌的想掐死自己。

  「巫斯叔叔,你的老朋友沒有某種奇怪的嗜好吧?譬如吸血啦!將人肢解得四分五裂,或是對顏面受損的女孩子有特別癖好。」

  當然以上純屬虛構,最好一件也別在現實世界出現,她最近的膽子送廠保養中,不要給她太多的驚嚇。

  「你們兄妹聊完天,記起我的存在了。」他們可以更隨性點,把迷途屋當成雲家的客廳。

  雲清霈、雲青鳳訕笑的一人一邊靠近他,露出雲家特有的無辜神情,假裝聽不懂話裡夾刀帶槍的諷刺,臉皮厚得很。

  「巫斯叔叔,你一直在我心中嘛!小鳳哪敢忘了你,你偷偷的告訴我,那位來自時間路的雷米爾有沒有危險性?」她拉著巫斯的手撒嬌。

  「不知道。」

  「嗄?!」不知道?

  怎麼會不知道,他是台灣有史以來最偉大的巫師耶!對方又是他過去的好朋友,他未免太無賴了,把連帶保人的責任推得一乾二淨,

  虧她還叫了他十幾年叔叔,這麼壞心的火上加油,讓她更加不安的想衝出去找人。

  可是他們都走了一個多小時,她到哪裡把人帶回來,真有事發生她也來不及阻止,罪人一詞八成非她莫屬了。

  「以前雷米爾只對一個人有過那種憐惜的表情,現在的他我實在捉不準他的心思,我完全不懂他在做什麼。」巫斯的困惑仍未獲得合理的解釋,雷米爾的舉止太反常了。

  丟下一句「我帶她出去走走」,人就在空氣中蒸發,也不管當時還有兩個不肯走的客人,咻地從人眼前消失,沒給他說不的機會。

  他是真的不瞭解他在搞什麼,只看了一眼那女孩的雙眸,整個人像被雷劈中似的直嚷著:就是她、就是她,我找到她了,叫他如墜五里霧中摸不著頭緒。

  雖然他也看了她的半邊面孔,但他能肯定的說那不是荷米絲,他口中的「她」是錯誤的,他找錯對象了,失蹤兩年的荷米絲不可能是一名十九歲的女孩。

  只希望他明白搞錯了會把人送回,別又犯起失心瘋的在人潮找尋,將人丟在一旁不聞不問,任由女孩忍受旁人的異樣眼光。

  「那他會不會傷害寶兒?她大哥很凶的,會用很嚴厲的臭臉吼人。」她最怕凡事一板一眼的男人,給人一種行將就木的感覺,一點也開不得玩笑。

  「嘖!小魔星也有懼怕的人,真想不到呀!」惡人自有惡人治,老天是公平的。

  「臭阿哥少說風涼話,寶兒要是出事了,他大哥一定會找上你討公道,雲氏一族的族長可不是好當的。」天塌下來就推給族長承擔,小人物只要低頭懺悔就好。

  「妳……」好樣的,算計到他頭上。「青鳳小公主,妳怎麼還坐得住?妳沒想過雷米爾是個魔嗎?惡魔會做的事可不是給人一根棒棒糖就能了事。」

  不嚇嚇妳,妳是學不會尊重有智慧的人,也就是他--雲清霈。

  「什麼,魔?!」雲青鳳倏地跳起,慌亂得失了判斷的能力。

  不等巫斯解釋清楚魔法師並非魔,擔心好友遇害的急切讓她方寸大亂,像失控的火車頭往外衝,讓嘎吱嘎吱響的門板飽受摧殘。

  在她走後,清朗的大笑聲隨即響起,邊笑邊拍大腿樂不可支,雲清霈成功的整了過於聰慧的妹妹一回,高興到……樂極生悲。

  「混小子,你居然騙你妹妹。」一巴掌拍下,回音熱烈。

  「哇!你又打同一個部位,雪上加霜,心狠手辣。」他的腦袋瓜子一定腫起來了,下手真狠,

  「少廢話,你去把雷米爾找回來,告訴他『她不是她,早點死心。』」巫斯焚起一炷香,口中念著遠古的語言。

  「為什麼是我?你自己怎麼不去找。」他很忙的,有事沒事別找他。

  反正熱鬧看夠了,他也該去帶回想家的老婆,努力生幾個身上有紅色胎記的小子來接班,他不要當雲氏族長,根本是被人吃定的苦差事。

  「第一,我要看店。第二,我看你不順眼。第三,我叫你去就去哪來贅言,閒著無事做跑來看戲是該付些錢,你還有什麼異議。」

  「我……我……」沒有異議。

  被一腳踹出,雲清霈還真是不敢有怨言,拍去臀上的鞋印吹著口哨,裝成剛從裡面消費出來的模樣,一副輕鬆自在。

  但實際上他偷偷揉揉發疼的屁股,蠕動的嘴唇發出無聲的嘀咕,像是抱怨某人的太粗魯,毫無教養,以及他真命苦之類。

  不過當他看到一併被「請」出門,現在還在店外徘徊的銀髮男子和洋娃娃女孩,唯恐天下不亂的壞心眼一起,不等他們開口先爆料一番。

  「你要找的留聲機是桃木色,和她要找的留聲機是同一架,你奶奶記錯了。」

  「什麼,記錯了?」闕天笙驚訝的一呼,不敢相信賈蕾奶奶擺了這麼一個大烏龍。

  「還有妳,留聲機裡的確有一個叫荷米絲的幽魂,找到留聲機就等於找到荷米絲,多用心再找找暝。」

  「真的有荷米絲這號人物?」米子芙雀躍的想跳起來歡呼。

  「千真萬確,我建議你們就手中的資訊合作尋找留聲機,勝算會大些。」也許真被他們尋獲也說不定。

  反正有現成的跑腿者,不利用可惜。

  「這……」

  兩人相視一睨,在眼波交流中達成協議,與其爭奪不休相互隱瞞消息,不如通力合作來個絕地大反攻,為共同的目標一起努力。

  闕天笙的銀眸有著迷人笑意,主動伸出手一握釋出善意,他相信他們能合作的不只是尋找行蹤飄忽的留聲機,還有彼此之間漸生的情愫。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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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2 00:12:35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我是不是曾見過你?」

  兩人不約而同的說出相似的話,似有默契又有些下自在的避開敏感話題,彼此的感覺雷同得令人害怕,可是又渴望多認識對方一些。

  矛盾的心情在他們之間拉出一條無形的溝,想跨越卻遲疑,同時擔心自己莫名的舉動會傷了對方,所以他們選擇沉默。

  但是冥冥之中像是有一條看不見的線將他們拉近,即使都是初次見到對方,心底卻有著相識已久的錯覺,好像他們並不是偶然錯身而過的陌生人。

  既惶恐又愕然,平坦的小路盡頭是一片綠意,感到心慌的薛寶兒不住的撥發遮住左頰,視線低垂的努力控制呼吸,不讓近在咫尺的他聽見自己鼓噪的心跳聲。

  但她的舉動並不成功,反而令他更注意她臉上不平滑的凹凸坑洞,暗沉的疤痕毀去她一半的美麗,以及她的自信。

  「可以告訴我這傷是怎麼來的嗎?」雷米爾伸手一觸她頰上醜陋的傷疤,引來她輕呼的一顫。

  「呃!很醜,你不要碰它,小心火燭是很重要的事,一不謹慎就會釀成巨災。」她刻意的迴避,卻又眷戀他手指留下的溫度。

  是什麼樣的感覺她也說不上來,既想逃開他又渴望接近他,兩道回異的聲音在心中拉扯,讓自慚形穢的她不敢抬起頭見人。

  她不知道為什麼她對他會有種懷念,像是十分熟悉他的一舉一動,深刻得讓她一閉上眼睛就有道模糊的影像閃過,心立刻傳來一股微扎的剌痛。

  她不認識他,這是肯定的,在她殘缺不全的記憶裡,他不曾存在過。

  「不醜,人的外表只是假相,撕開了那層皮大家都一樣,妳傷得很重吧!」他依然不理會她的阻攔,執意撫上扭曲變形的肌理。

  非常不安的薛寶兒只是後退,吶吶的說道:「我哥說我死過一次,我想應該不輕。」

  她輕描淡寫的帶過,怕投入太多不該的感情,他有著令女人不悔的飛蛾撲火特質,只要看過他一眼的女人很難不愛上他。

  被火紋身的那個月醫院發出三次病危通知,接著是生不如死的疼痛期,渾身像猶在火中一般灼燒得痛不欲生,好幾次她痛得暈過去,很想叫醫生放棄救治她。

  可是看到大哥疲憊憔悴的臉龐,還有越見蒼老的父親,她想死的念頭硬生生的打住,只是不希望他們為了來探望她的傷勢而來回奔波,一日三回從不中斷。

  雖然她用粗啞的氣音懇求他們不要來得太頻繁,有醫護人員的照料用不著擔心,但是他們還是怕她想不開,堅持要陪她到完全康復為止。

  其實她的傷不可能完全復元,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實,住滿半年就該出院,除了等傷口癒合和復健外,她待在醫院也沒什麼事,回到家裡還是可以繼續治療。

  可是愛妹心切的大哥硬是要她留下,找來國內外的一流整形醫生為她做皮膚移植手術,企圖恢復她本來的容貌。

  只可惜一次又一次的整形手術並未令人滿意,甚至一度因為細菌感染而前功盡棄,在救回百分之四十的皮膚後,見不得她一再咬牙受苦的大哥終於放棄了,眼中含淚的向她說對不起,他讓她失望了。

  心很酸,卻不能哭,在走過一場生死大劫,她學會了感恩惜福,比起其他受一樣傷害的人,她幸運了很多,至少她還有愛她愛到想給她全世界的父兄,以及不虞匱乏的富裕生活。

  「死亡,是一種重生,是生命給妳一次重新選擇的機會,妳不該白白糟蹋上天的恩慈。」固定她的頭不讓她轉開,雷米爾笑眼溫柔的凝望她。

  這就是他追尋已久的靈魂,他從她無垢的雙瞳中看見滿山盛放的白色鈴蘭。

  天會變,人會變,膚淺的容顏隨著歲月而改變,不管季節如何替換,外在的美與醜,人的本質是不變的,眼睛是靈慧的所在,他不會認錯的。

  一直以來他尋找的便是沒有臉孔的少女,他不在乎她生就什麼模樣,只要四肢健全,尚有一口氣息,就是天賜的恩惠。

  他的心,得到救贖。

  「這樣的機會算是選擇嗎?我覺得是老天爺跟我開了一個玩笑,祂讓我再活一次好承受苦難。」她實在無法感謝祂。

  薛寶兒並不認命,相反的她相當積極樂觀,不甘心被命運打敗,她以一己之力回 社會,她和雲青鳳的緣分便是在兒童燒燙傷中心串起,她是那裡的義工。

  「但是甜美的果實總在苦難花朵綻放後,我相信上天不會虧待妳的。」那不是玩笑是喜悅,生命值得禮讚。

  「是嗎?」她第一次直視他的眼,意外發現是漂亮的綠瞳,有著初春新綠的顏色。

  雷米爾撩開她的發不讓她躲在黑髮後。「我就是上天送給妳的禮物。」

  「你?」心口一震,她訝然地想用手遮面。

  他卻揮開她的手,反手一握。「我喜歡妳,我要成為妳心中的那個人。」不離不棄,直到永遠。

  他說這句話時,指上的環戒忽然閃了一下銀光,一道忽隱忽現的影像快速由腦中閃過,他看到風之林的人口站著一位長髮飛揚的少女,有位男子的背影正對著她說他方才說過的話。

  可他沒能捕捉到男子的長相,一下子就如燈滅的消失了,再也見不到任何景像。

  是他嗎?

  為什麼他能感受那人和他現在一樣的心情,雖然一閃而過並未留下什麼,但他強烈的接收到那份乍見真愛的歡愉,不願放手的執著一人。

  「不,你不要尋我開心了,我當沒聽見你的話,你送我回家吧!」她退縮的旋過身,背向他。

  他的告白對她來說不是一份恩賜,而是惡夢的開端,她還是無法不在意臉上的缺陷。

  「錯了。」

  「錯了?」她的身子硬被扳過去,由不得她拒絕。

  「妳要說:『我接受你的追求,但你配不上我。』」這才是他心目中的正解。

  雷米爾模仿女孩高傲的神情,不屑一顧的仰起下巴輕嗤,逗得心有顧忌的薛寶兒羌莆一笑,不自覺的發出久違的清脆笑聲。

  「瞧!妳笑起來多可愛,我的心都被妳融化了。」他誇張的捂著胸口,活似活潑的大男孩。

  此時在迷途屋的巫斯看到他,肯定會掉了眼珠子,大呼被騙了,他根本不是他所認識的那個不苟言笑,懷憂喪志的失意人,他是雙面人。

  不過巫斯與雷米爾的交集始於荷米絲死後,在這之前他們並無機會成為朋友,因此他沒見過雷米爾真正的性情,他所知道的他是失去記憶以後,自然不知他還有這一面,而這只有他的愛人得以窺見。

  「我笑了?」她的笑一下子被烏雲遮住了,頓時黯然的淪為苦笑。

  「別把妳迷人的微笑藏起來,那是我的損失,妳會讓我肝腸寸斷。」他故意逗她,不讓她想起她的臉。

  「胡扯,我的笑很普通,哪有到迷人的地步。」以前的她或許可能,但現在……

  唉!不想了,多想無益,她要開開心心的迎接每一天,不讓關心她的人操心。

  「看著我的眼睛,相信我,在我的眼中妳是美麗的,無可取代。」他的眼底沒有殘缺,只有一張完美無瑕的臉龐。

  綠眸中反映出她的模樣,在這一刻她差點要迷失,以為自己真的不曾遭受火吻,雪嫩得透光的肌膚散發水蜜桃光澤。

  但是她騙不了自己,水月鏡花的幻覺出自想像,她佈滿粗糙肉瘤的左臉已經不再美麗了,現代科技挽救不了壞死的細胞組織。

  她彷彿還聽見刀片刮肉刮到骨頭的聲音,一次又一次的手術只救回她半張臉,她該滿足了,疼痛到幾乎發瘋的日子已經過去,她只想平靜的過完未完的生命。

  「不要害怕我的真心,傾聽妳心底的聲音,外表是短暫的,只有契合的心靈才是永恆。」她沒有退卻的權力,因為他不允許。

  她無法不害怕,人是視覺的動物。她在心裡反駁。

  「你根本不認識我,也不知道我是誰,怎能篤定我是你要的?」太抽像了,浮誇得像一出鬧劇。

  死過一次,她的心智成熟得有如三十歲女人,談吐理智得不像年華正盛的十九歲大學女生。

  退了一步,雷米爾屈身做了個紳士禮。「請容我自我介紹,我是雷米爾•艾波特•肯斯三世,職業是魔法師,請問小姐芳名?」

  「魔法師?」有這種職業嗎?應該是魔術師吧!

  「不,又錯了。」他輕輕一點她的唇。「妳該回答自己的名字,這是禮貌。」

  薛寶兒心悸的露出不好意思的微笑。「我姓薛,叫寶兒,目前是輟學中的學生,沒有復學的意願,在家中自修。」

  像是一個遊戲,她暫時拋卻壓在心中的陰影,和他玩起角色的扮演,佯裝彼此是舞會中的初識者,互相交換可供稱呼的名字。

  「嗯!很好,妳有我樂見的學習精神,再接再厲就能跨出第一步。」他要慢慢的引導出真正的她,讓她勇於面對無情世界的挑釁。

  怔了一下,她立即明白他的用心。「我不害怕人群,比我不幸的人多如天上的星辰,你實在不必為我擔心,我調適得很好。」

  有甜也有苦澀,她感念在心,她用了兩年時間去適應社會,感覺還算不錯,頂多被人指指點點罷了,她的回應是一笑置之。

  「但是妳的心是封閉的,不肯接受我發自內心的追求。」看著她少了靈動的眸,他的心微微抽痛。

  這不是她,她的靈巧慧黠全被她收起來,他會一一的找出來。

  「你不要再開我玩笑了,這是非常惡劣的行為,你的外在條件好得足以擁有任何你想要的女人,別拿我當逗樂的對象……」

  唔……他……他在做什麼?

  「需要更多的證明嗎?我不介意再吻妳一次。」意猶未盡。

  雷米爾邪佞的舔舔唇,似在回味她留在唇上的甜美,眼神深邃有如夜空中綻放的煙火,在夜的擁抱下更顯燦爛。

  他不記得自己愛過誰,擁有的只有似有若無的影子,可身體的記憶卻是無法抹去,他以超脫軀殼的靈魂去碰觸另一個靈魂,猛烈的回應是如此狂熱。

  身為首席魔法師,他的知識來自天地萬物,樹木岩石和風的精靈教導他別用眼睛看事物,形體外觀表相並下重要,唯有心的方向才是正確道路。

  魔幻的世界千奇百怪,他看過人面獅身,頭大如桌卻身小似竹,三頭龍、九尾狐、鹿頭牛尾臘腸身,甚至是全身臃腫如一顆巨球、長滿疙瘩還流膿的魔物,他們的醜怪在他看來不過是物種的形態罷了。

  而她臉上被火烙印的痕跡根本不算什麼,他看到的是她美麗的靈魂而不是臉,他追尋著他的心找到她,那個折磨一年又一年的影子終於有了形體。

  不用別人告訴他是不是她,他知道就是她,不需言語,不需確定,那份愛的感覺由心底甦醒,不論經過多少年,愛情的本相是不變的,茫茫人海中唯有她在發光,喚醒幾近枯竭的他。

  愛沒有條件,就是愛而已。

  可是她明白嗎?



  「哈哈……改版的美女野獸配,我們應該叫他是美男怪獸配,瞧她臉燒成那樣真難看,乾脆喊她半臉美人好了,起碼她還有一半臉可以看……」

  一群愛玩的蹺課學生突然從草叢中現身,並無惡意只是愛說自以為幽默的俏皮話,指著那張在陽光下顯得特別猙獰的臉嘻嘻哈哈,一蹦一跳的在取笑完就溜之大吉,沒想過是否傷人。

  但薛寶兒是真的受傷了,在兩年的住院、治療、換膚和復健,她遭遇到前所未有的逆境,在身體的磨難下她被迫結束愛幻想的少女時期,直接進入殘酷的成人世界。

  被訕笑、被嫌棄、被排擠,她都以堅韌的性格去克服,自己的人生自己過,不堅強是不行的,她不能拖累親人陪她一起受苦。

  幾乎是成功了,她曉得要讓別人接受她有多難,她要走的路比別人辛苦一百倍。

  可是有時候她也會氣餒,她的努力沒人看得見,當她好不容易習慣來自四面八方的竊竊私語,打擊也隨即而至,不費吹灰之力的推倒她築在沙灘上的城堡,化為沙粒隨大海流逝。

  人的殘忍往往是無心的,卻傷人最深,一句「美男怪獸配」狠狠將她打醒,她心痛得無力招架。

  人有作夢的權利卻不能沉淪,若她和他在一起,不管是不是接受他的感情,類似的情景會不斷上演,他會因為她的關係而蒙羞、受恥笑,不堪入目的言語會一直跟隨著他們。

  她會害他的,即使不是出自她本人。

  「聽到沒,妳還有半張臉好看,人家稱讚妳是半臉美人,妳心裡有沒有偷笑呀!」

  雷米爾輕笑的抬起她的臉,在她醜陋不堪的左頰落下一吻,試圖以輕鬆的口氣化開她眉問的憂愁,不讓她往牛角尖鑽。

  心魔的力量是非常強大的,非要有無比的信心才能與之抗衡,一時半刻沒那麼容易消滅。

  「嗄?」怔了怔,她微愕了一下。

  「肯定是笑翻了,人家說妳美喲!可見妳真的頗有姿色,讓一群小男生多看了妳兩眼。」是挺美的,之前他還沒意識到。

  薛寶兒的容貌是中上之姿,不屬於冶艷那一型,卻有著淡淡的高雅氣質,散發一股令人喜歡親近的恬靜美,靈秀而動人。

  在未發生憾事前她是受人注目的大學新鮮人,追求者眾,良好的出身和與生俱來的優雅嬌貴讓她有凌駕校花之勢,是學長們眼中最被看好的天之驕女。

  她是美麗的,沒人敢否認,即使火災毀去半邊臉,重建的另一邊臉蛋仍是嬌美俏麗,膚質肉嫩如嬰兒的皮膚,白裡透紅十分誘人。

  「你的安慰我很受用,多謝你的日行一善。」她的臉微紅,極力保持不冷不熱的淡漠態度。

  她在抗拒不受他吸引,雖然她心跳如鼓,始終在意他的一舉一動。

  「感謝的方式有很多,不如給我一個吻答謝,我可不是童子軍。」來這個世界兩年,他學到的東西可不少。

  「嗄!什麼……」啊!又被吻了。

  撫著唇,她失神的回想溫熱的碰觸。

  「呵呵……瞧妳迷糊的樣子,不會連家在哪裡都忘了吧!」好可愛的表情,看來他要常常出其不意的偷吻她。

  男人爽朗的笑聲流過她心田,薛寶兒的身體感到一暖。「你要送我回家嗎?」

  說不上失望還是鬆了一口氣,一點點落寞是在所難免,在他身邊她很緊張,一顆心快從胸口蹦出來,戰戰兢兢的怕說錯話。

  可是她又覺得跟他在一起很輕鬆,不必擔心一些有的沒有的煩惱事,好像他們不是今天剛認識似,她什麼都可以依賴他,感覺非常安心。

  為什麼她會毫無猶豫的相信一個陌生人呢?而且對他的吻感到熟悉,似乎他們常做這種事,這令她深深不解。

  「妳想要回家了嗎?」他反問。

  「我……」她的回答是靜默。

  她的心叫她留下,而理智則勸她快走,他撒下的網子太密太柔情,她怕會逃不掉。

  雷米爾笑著撫弄她的短髮,「為我把它留長好嗎?我喜歡它日後披散在我胸前的樣子。」

  「你……你又在胡說了……」面對他話中挑逗的暗示,她臉紅得快要燒起來。

  「好女孩要早點回家,那盞等候妳的燈火希望是我點亮。」他的心等著她打開門,大聲地說著--我回來了。

  不知不覺中時間流逝,西邊晚霞抹紅了一片天空,像她臉上的紅潤一樣嬌媚美麗,帶動歸巢的鳥兒飛回棲息的窩。

  時間才是最頑皮的精靈,有時度日如年,有時飛逝如梭,讓人愛它又恨它,感歎無法掌握它。

  遠方的第一盞路燈已經亮起,宣告夜的到來,涼爽的晚風一陣陣,提醒人們要趕快回家,危險的夜晚潛伏著不少危機。

  「是該回家了,我看到第一顆星星出來了。」她避重就輕的閃避他的注視,遙望一閃一閃的北極星。

  那像她的心,閃爍不定。

  「壞女孩,妳又想逃了。」他不會逼她,但她休想逃脫。

  薛寶兒失笑的抿嘴一睨,「我到底是好女孩還是壞女孩?你的標準是如何制定。」

  他的手捉住她,她想逃也逃不掉。

  「順從我就是好女孩,反之則是不可愛的壞女孩,雖然好女孩和壞女孩我都喜歡。」只要是她。

  「你的原則還真是沒原則,我想回家不算是太糟的提議吧!」她不當好女孩也不當壞女孩,她只當自己。

  「那要看妳回哪個家。」他指指胸口,低頭吻住她鮮艷的唇。

  愛一個人不會因容貌和時空的改變而有所動搖,曾有過的癡狂愛戀不會消失,它會醞釀發酵,等待下一次的爆發。

  記憶可以被封住,但愛不行,它的力量超越宇宙分子的總和,在廣瀚的空間漫遊,就為了再一次的相遇。

  與君比翼,雙飛天涯。

  「薛家。」她氣喘的說道,別過頭大口呼吸。

  薛寶兒沒發現自己有一、兩小時沒撩撥頭髮覆頰,任山風吹拂,拍打她已不再疼痛的疤痕,在他逗趣的言語下,她有好一段時間忘記它的存在。

  「唉!妳傷了我的心,叫我眼淚往大海流去,又鹹又澀好不淒涼。」左手一揚,雷米爾手上多了一件女用外套輕為她披上,完全看不出有任何傷心的表情。

  「你……呃,這是魔術?」未免太神奇了,衣服上頭還有未撕的標籤。

  「魔法。」

  「魔法?」

  他右手一翻,不合季節的阿爾卑斯山特有的白色鈴蘭花赫然在她眼前出現。「請相信我是世間少有的魔法師,我們能自由的來去世界各地。」

  他的語氣似在說,不論妳想去哪個國家或城市,只要開口他一定達其所願。

  「就像你突然叫我閉上眼睛,等我再張開眼時已置身這裡?」她以為是一種催眠術,在她毫無知覺之際他們上了山。

  「類似的手法,但時間會長一點。」對這個世界的認識還不夠深切,他需要一張地圖。

  真的有魔法師嗎?那是魔幻小說才有的情節。「那麼你現在送我回家,我要看看什麼叫魔法。」

  那一瞬間,雷米爾的眼前同時出現兩道奇特的迭影,一道是他所熟知的薛寶兒,另一道則是擁有褐色長髮的美麗少女,紫羅蘭色瞳眸和一雙明媚的黑眼重迭。

  但是那一剎那的時間實在太短了,有如夜幕低垂之前的最後一道光影,眼一眨消失得無影無蹤,令他恍神的以為是幻覺。

  定一定神,整整微訝的神情,他握起薛寶兒的手十分慎重,對著她的面部比劃著奇特又優美的手勢,像是一隻蝴蝶輕舞曼妙的舞姿。

  風,倏地一揚,吹亂齊耳的短髮。

  人是靜止的,頭頂的雲層卻有著極大的變化,原本是帶著點點霞光,下一秒卻被刺目的路燈取代,狗吠聲四起。

  「你怎麼知道我家在這裡?」震驚過後,薛寶兒微露不安的問道。

  「秘密。」食指輕放唇上,他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你真的是那種魔法師,可以騰雲駕霧,呼風喚雨,利用蟑螂腳、蜥蜴尾巴招喚靈魂?」她的臉上沒有恐懼,只有一絲絲對魔法的興趣和著迷。

  他打趣的一擰她鼻頭。「我不曉得魔法師有哪幾種,但我不用蟑螂腳和蜥蜴尾巴,招魂喚魄只要對空呼喚對方的名字三次即可。」

  一說完,他念了一句語調怪異的咒文,一朵巴掌大小的心型紅雲平空乍出,以飄浮的姿態飛向她的手掌心。

  「哇!好可愛。」好像小型的檸檬蛋糕,軟綿綿的。

  一見她滿臉的新奇表情,綠眸含笑的雷米爾感到心靈的缺口被填滿,洋溢著愉悅和寵溺,眼眸心底裝滿她收到禮物的驚喜。

  視線一落在她獰痕滿佈的左頰,他嘴角抿緊失去笑意,隱約跳動一股冰冷的驚意,整個人有如來自地獄的使者,陰狠得令人害怕。

  「覺得可愛就給我一個吻,我不接受敷衍了事的謝禮。」指著唇,陰霾盡散,他笑得像不曾有過一絲異樣。

  薛寶兒臉一赧,橫睇一眼,「你又來了,老以逗弄我為樂。」

  他們認識不到半天,他起碼已奪走她八個吻,而且是毫無預警,有如小偷般,她一個不經心就被偷走一吻,而他似乎樂此不疲。

  這算閃電式交往嗎?她不記得曾允諾他追求她,他們之間的開始也來得詭譎,像是踩在雲霧裡,非常不切實際和過於科幻。

  她不禁要問一句--他真的喜歡她嗎?

  撫著臉,薛寶兒的眼中有著不易察覺的黯然,心裡繪著美麗圖樣的泡泡一一破裂,現在的她還擁有被愛的資格嗎?

  「噓!別擺出一張憂愁的臉,讓我的吻治癒妳心底的創傷,抹去妳滿腦子的胡思亂想。」她還需要時間適應他們的新關係。

  「不,不要,別吻我……」一瞧他的唇欲落在坑坑疤疤的舊傷上,她心慌的急於推卻。

  「小美人,妳乖乖受我摧殘吧!我最喜歡品嚐小處女的滋味……」他故意裝得很淫慾,直朝她逼近。

  「先嘗嘗我的拳頭再說--」

  一道疾如狂沙的拳風忽地而至,襲向雷米爾俊美如天神的門面……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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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2 00:12:52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卓爾不群的斯文男子戴著金框眼鏡,外表看來爾雅溫文,書卷氣多過市儈的銅臭味,韜光養晦不見恃才傲物,完全看不出是工於心計的生意人。

  但是強而有力的拳頭不同於他給人的感覺,招招俐落目光凌厲,出手極快毫不留情,一看就知是練家子,身手不弱。

  有過被綁架經驗的薛聖哲不像一般世家子弟,十歲那年被自家的保母夥同情夫綁至空屋,並將他毆打成傷意圖撕票毀跡,是小小年紀的他趁兩人喝醉之際由氣窗逃脫,未著鞋的負傷至附近人家求救,才得幸逃過一劫。

  那時起他便下定決心要充實自己,舉凡各類防身術和武術都十分用心學習,甚至還到美國接受嚴格的槍枝訓練,以期有一天能以一己之力保護自己,保護家人。

  他這一生最大的遺憾是救不了母親,當她被熊熊大火吞噬時,他正參加商界一年一度的聯歡晚會,與名模新歡耳鬢廝磨的打算共度春宵。

  因此,他有很深的愧疚感,自責沒實現曾許下的諾言,到現在為止他還沒找出縱火的兇手,所以對火災中唯一的倖存者特別關心,幾乎到了滴水不漏的地步,不允許她再一次出事。

  「敢動我的妹妹,你是禿子摘月--妄想。」想摘薛家這顆明珠般的月亮還得過他這關。

  長手一伸,眼神如炬的薛聖哲將來下及開口解釋的妹妹拉至身後,以己身為屏障加以保護,不讓她受一絲傷害。

  「我不只動她,還吻了她,而且我的毛髮茂密不是禿子,更摘定了她。」閃身一避的雷米爾不與他正面為敵,但口氣猖狂得令人憎恨。

  「找死!」

  一出拳,落空。

  微瞇的黑眸藏起心底的錯愕,自認為拳腳功夫不錯的薛聖哲連連出擊,令人意外的他連對方的衣服都碰不到,好像對著空氣玩單人遊戲。

  他停下動作觀察眼前的男子,除了驚訝他出色的長相外,他還察覺出他異於常人的氣質,隱隱流動一股黑暗的氣息。

  他到底是誰?他在心裡自問著。

  一個人的好與壞可以由眼睛看出,但是他卻無從看出那雙眸光流轉的綠瞳藏著什麼邪惡思想,只覺得此人不如外在所顯示的簡單。

  「死,不是難題,就怕生不如死,你有過想找一個人卻怎麼也找不到的恐慌嗎?好像心頭被刨去一塊肉,空蕩蕩的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活著。」

  那種感覺很空洞,孤寂的長蟲如吐信的蛇緊緊纏繞,無法呼吸卻死不了,四肢是麻木的,機械式的一步走過一步,什麼也不留下。

  那時他眼中的天空是黑色的,花不再有香味,世界只剩下黑白兩色,再也看不到其他的色彩。

  他看到自己的墳墓矗立在石堆中,而他的身體開始腐爛,白色的蛹蛆從他的嘴巴、胸口爬出,而他的魂魄只能茫然的轉頭望向黑色的天空。

  「你……」喉頭一緊,他的聲調令薛聖哲感到悲傷。

  為什麼他會這麼說呢?難道他曾遭遇比死還殘酷的不幸?

  「不過我並不想死,即使我的靈魂承受太多的磨難。」倏地,雷米爾的眼神變得狂肆。「我感謝你保護我的寶貝多年,但現在她是我的,你必須還給我。」

  日復一日的追尋,他已經疲倦了,身體的累不及漫無目標的孤獨旅程帶來的倦意,他想停下來歇息一下,思考他究竟錯過了什麼。

  而她在他崩潰前出現了,他知道嚴苛的考驗終於結束,不仁慈的老天決定放他一馬,將原本屬於他的送到他面前。

  「什麼寶貝……」突地,薛聖哲明白他的意思,表情陰沉得可怖。「說出你的目的。」

  「目的?」他飄忽的一笑,神情佈滿邪肆的魅力。

  「要錢,我們薛家還給得起,只要你遠離寶兒,反之,你若衝著薛氏企業而來,我警告你別想利用我妹妹來打擊我們在商場上的商譽,你的詭計不會得逞。」他圖的不外是這兩樣。

  商人想到的是金錢和利益,它們能解決大半的難題,一個具有貴族氣質的俊美男子會瞧上面容半毀的女孩嗎?說出去肯定沒人相信。

  看遍人性醜陋面的薛家大少爺自從遭逢喪妻之痛的薛父無心事業後,完全接掌家業,所面對的虛情假意已超過想像,形形色色貪婪的嘴臉多得叫他反胃。

  而他也是其中一員,一個掛上偽善面具的慈善家,他只在乎他的家人。

  雷米爾嘲弄的勾起嘴角,對他可沒像對薛寶兒那般客氣。「被金錢支配的可憐蟲,抱著它們下地獄吧!甘為奴隸就得認命,別把自己想得太清高,人間的紙幣我還看不在眼裡。」

  魔法的力量掌控世界的平衡,何愁庸俗的粗鄙之物,送給他墊腳跟都嫌麻煩,一堆廢紙。

  要不是好友白髮巫師在他耳邊叨念個不停,又不斷灌輸人類的生存守則,他也不會一時被他慫恿,開起以販售魔法為主的商品的迷途屋,以人類的身份在此停泊。

  人類對金錢的貪婪在他看來可笑至極,他們發明了紙鈔又反過來為它奴役,實在是不怎麼聰明的做法,他們被物化了。

  「若是你喜歡堆積如山的金子,我還可以送你一座,讓你在棺材裡好好享受窒息的快樂。」被金子包圍的死法應該死得其所吧!

  「大話。」薛聖哲嗤之以鼻。

  「要不要試試,勇於嘗試是一種美德。」優美如藝術品的長指拂過黑髮,一陣怪風忽地揚起。

  「你……」

  訝於四周氣流詭異的轉變,面向謎一樣的綠眸男子,更為謹慎的薛聖哲按下腰間的發訊器,通知屋內的保全人員立即出動。

  自從薛家大宅被人縱火又修復後,他二話不說地和飛鷹保全公司簽下長期契約,每天三班各有七人輪流駐守在家中,以防不時之需。

  當然,他也可以僱用保鏢貼身保護,但要身手好又可靠的保鏢難覓,在用過一個小偷和一個騙子後,他決定交給私交不錯的好友負責。

  其實,飛鷹保全公司也算是他一手創立的,他出資金統籌運作,而重義講信的好友負責管理,兩人相輔相成的創造保全業的高峰,但很少人知道他是幕後老闆之一。

  「哥,他是我的朋友雷米爾,他不是壞人。」她可不希望他們真的打起來。

  天真。「壞人臉上不會刻字,他剛才還企圖侵犯妳,要不是我適時的阻止他,妳的下場堪慮。」

  .「我……我……不是這樣啦!」漲紅臉,薛寶兒支支吾吾不敢看她大哥。「他是鬧著玩。」

  「鬧著玩?」眼一瞇,他質疑她話中的真實性。

  「是啦!哥,他沒有任何惡意,純粹是朋友間的胡鬧。」她說這話時有幾分心虛,心跳得飛快。

  她跳過細節隱而不宣,一來她覺得沒必要,二來她擔心他們會真的因為她的關係而起衝突。

  但是相較她的不坦承,另一個當事人則大方多了,身形突地一移消失又出現,驀地將手伸向她一擁。

  「不,她說謊,我心裡住了一頭惡龍,邪惡的朝她伸出魔掌,準備將她一口吞下肚。」就待時機成熟。

  「雷米爾,你可不可以少說一句,我正在端正你給我哥的第一印象。」忍不住一吼的薛寶兒張口咬住他伸來的手指頭,忿忿的瞪他。

  嘴角一抖的雷米爾似在忍笑,斜視被妹妹驚人之舉驚得呆若木雞的薛聖哲。「我給他的第一印象很重要嗎?」

  「當然重要,你不想來見我一次就被轟一次吧!成為我們家的惡客。」她敢說以大哥小心翼翼的個性,他絕進不了他們家大門。

  除非他附上身家清白證明書,以及十名以上商界大老簽署的保證書,再加上一份財產明細表,否則他接近她的動機永遠受到質疑。

  眼一挑,他一臉自信的輕啄她的唇,「妳認為有誰攔得住我嗎?」

  「所以我才說是惡客嘛!」她小聲的低嚷著,埋怨他太我行我素。

  在看過他所謂的「魔法」後,她知道沒有辦法阻止他來來去去,即使隔著一座又一座的牆,他依然通行自如像自己的家。

  她不懂自己為何輕易接受他自稱的魔法師身份,不但不感到恐懼還視為理所當然,好像他天生就該是個會魔法的男人,以傲人的才能睥睨猶在泥裡求他乞憐的人們。

  應該說她心裡的男人就是他的樣子,不管他是不是魔法師或是販夫走卒,她對他的眷戀依舊不變……

  突地,薛寶兒心頭打了個突,她怎麼會用到「依舊」呢?說得好像相識很久似,他們明明是今天才認識的。

  死而復生的她喪失大半的記憶,她不記得火災發生前的過去,也不記得圍繞在身邊的人事物,全賴父兄一點一滴的拼湊,她才曉得自己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不過從她醒來以後,她的個性大為轉變,以往力求完美、凡事要求高標準的小姐作風已然蕩然無存,她不再要下人將房子打掃得一塵不染,也不會拿主人的高姿態睨視為她工作的僕傭。

  反之,她變得十分親切隨和,樂於與人親近,不因自己傷口的疼痛而遷怒別人,默默承受還佯裝不在意,笑著把悲傷藏起來,以快樂的一面掃去大家臉上的愁容。

  總之她的性格像變了一個人似,沒人聽過她一句怨天尤人的話語,總是開朗的面對每一天的挑戰,不因容貌的殘缺怪罪別人。

  「寶兒,妳可以再說大聲一點沒關係,我怕那根木頭沒聽見。」雷米爾鼓勵她勇於發言,最好讓所有人都僵化成岩石。

  「什麼木頭……」視線所及,她頓時一僵掩面低呼。「天呀!我居然在自家門口大吼大叫,我……我不要做人了。」她得了失心瘋不成!

  他大笑的取笑她。「不做人做鳥,當只青鳥好不好?可以帶給人幸福。」

  傳說遙遠的國度有一種青色的小鳥,只要牠停在人的肩頭上,便會為那人帶來幸福。

  「你還跟我開玩笑,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向他們解釋我為什麼會變成凶巴巴的瘋婆子。」懊惱萬分的薛寶兒往他懷裡鑽,沒發現此舉有多親密。

  包括薛聖哲在內的薛家傭人和一群保全人員都驚愕得說不出話來,兩眼睜大如銅鈴,不敢相信眼前所發生的一切。

  更令他們驚訝的是,一向在人前冷然無波的小姐竟然也會撒嬌,還柔媚得像個吾家有女初長成的小女人姿態,叫人怎麼不驚得以為產生幻覺呢?

  這一刻,大家都覺得她是美麗的,反而沒人注意到她臉上那一大片翻開的肉鱗。

  「那就不要解釋,以行動證明。」眼見為實,這是人類認定的標準。

  「什麼行動……」一看到雷米爾眼底戲謔的笑意,她驟然明白他在說什麼。

  她沒法抗拒他,也無力對抗他予取予求的力量,沉淪只在一剎那,由他的眼睛她看到自己欲拒還迎的癡迷,她知道自己是愛上他了。

  但是又何妨,頂多再受一次傷害而已,她為什麼不能勇敢追愛,就算短暫如炫麗的煙火,起碼她也無怨無悔的綻放過一回。

  一這麼想,她將所有的顧忌全拋開,雙眼微閉迎向他帶著雨水味道的唇,以心去感受他傳送過來的溫暖。

  人都在尋找失落的一半靈魂,不肯將就,不願妥協,當他們遇到彼此缺少的一半時,心靈的火花會迸出萬道光芒,燃燒兩人合而為一的軀體。

  幸福的標點符號不是找到那個最好的人,而是心之所繫的句點,是當流虹劃過依然陪在身邊的伴侶。

  「等……等一下,你們想幹什麼,分開、分開,你們不能給我搞唯美浪漫,雷米爾是屬於荷米絲的,她才是他穿越時間河,千里尋找的情人--」



  「荷米絲?!」

  「時間河?」

  和時間賽跑的雲青鳳跑得氣喘吁吁,上氣不接下氣的一手拉一個,把薛家兩兄妹拉進大宅裡,反手落鎖把「閒雜人等」關在門外。

  雖然那個閒人魔法無邊,可穿牆而入,但她一急什麼都拋諸腦後,管他王二還是張三,先將他們和老古董隔離再說。

  等她一回頭面對兩張狐疑的神情,她真快哭了,暗叫聲糟往後一跳,避開他們探索的目光。

  這張嘴還真是害人不淺,什麼該說、不該說的話全一古腦的倒出去,要讓巫斯叔叔知道她說溜了嘴,肯定有苦頭好吃。

  可是為了朋友道義她不能不管,坐視不理非正義人士該有的作風,怎麼說她也要拉寶兒一把,不讓她被古人騙了。

  騙財事小,騙情事大,失身更是不得了的大事,身為她屈指可數的好朋友,不挺身揭穿「詐騙集團」說不過去,她可是雲家最有良心的小公主,不會任憑錯誤的事在眼皮底下發生。

  只是,他們關愛的眼神好像有點恐怖,她現在選擇退場會不會被扁?身後那幾位孔武有力的大哥似乎很凶。

  「雲青鳳,妳給我再退一步看看,我保證妳很快會發現少了一雙腿的景況。」

  一個眼神,七名保全人員立即上前擋住她的退路。

  厚!威脅,只會欺負小孩子。已經不小的雲青鳳縮縮雙肩,十分不甘願的嘟著嘴,「沒瞧過滑步舞呀!少見多怪,土包子。」

  「是沒瞧過滑步的壁虎,我們家的牆壁很乾淨,別把它弄髒了。」她再退就黏到牆壁上了。

  「喂!姓薛名總裁的怪物,你說誰是壁虎?!」欺、人、太、甚。

  「我不叫薛總裁。」薛聖哲冷冷的說道,除了妹妹以外的女人他一向不給好臉色,即使對方只是個沒大腦的小女孩。

  「誰說不是,現在外面每個人見到你都尊稱你一聲薛總裁,自從薛爸爸被你逼宮成功後,他就成了權力被架空的太上皇,你還敢不承認自己是不孝子?!」

  哼!比臭臉她會比輸他嗎?她見過的鬼可比他商場上的敵人還多,不懂分寸。

  下巴一抬,她做出倨傲的神態。

  「嗯哼!妳可以再張狂一點,地下室那張電椅還是全新的,我不介意妳自告奮勇當實驗品。」他逼宮?她看太多清宮秘史的電視劇。

  「電……電椅……」口水一吞,她的氣焰當場消了一半。

  「會電死人的那一種,在頭上放一塊濕毛巾,然後通電……」他未再說下去,任憑想像。

  嘶!電流劈叭響,小老鼠電成一堆焦灰……呼!那一定很痛。雲青鳳的脖子縮了一寸,笑得非常不自然。

  「怎樣,大膽鳳凰抖不起來了。」她也知道怕了。

  強裝未被他言語嚇到,她哈哈的乾笑兩聲。「鳳凰是遨遊九天的吉祥物,怎麼會抖呢!我可是連鬼都不怕的雲大膽。」

  因為人比鬼可怕。她在心裡嗚咽,罵他個千百回。

  「少說廢話,雲氏一族是有名的御鬼者,妳當然不畏懼從小看到大的鬼物。一他忽地一頓,露出令人背脊一涼的冷笑。

  「小公主,那妳看過初生的小狗嗎?人若被剝去一層皮也是一樣的血淋淋,妳想妳的皮夠做一件大衣還是人皮靴子?」

  他不喜歡跟人兜圈子,最有效的辦法是嚴刑逼供,屈打成招。

  「哇!寶兒寶兒,妳大哥被鬼附身了,快找道士來灑狗血、貼符令,他根本不是人。」雲青鳳嚇得往薛寶兒身後一躲,雙手微微抖動。

  薛寶兒好笑的翻翻白眼,不懂天不怕地不怕的她為何單怕大哥一人,每回都被他治得死死的,大氣不敢吭一聲的只會向她求救。

  莫非這叫一物克一物,壞事做多了的人總會遇到命中的剋星。

  「求她也沒用,把妳剛才的話解釋清楚,別想裝鴕鳥矇混過關。」他還沒昏庸到不把她當一回事。

  真無情,居然見死不救。雲青鳳偷戳好友後腰兩下。「呵呵……薛大哥、薛大總裁,英明神武的聖哲哥哥,妹妹我早年被芭樂K到頭,所以腦子有點水腫,不太記得一分鐘前說過什麼話。」

  「聽過以毒攻毒嗎?用榴楗再K一次,相信妳連在娘胎的事都記得一清二楚。」而他絕不會手軟。

  嚇!真毒。她倒抽了一口冷氣打了個哆嗦。「榴槤很危險,小心剌扎人。」

  「多謝關心。」他皮笑肉不笑的扯動一下臉皮,冷厲的盯著她。

  眼見逃不過,左瞟瞟、右瞄瞄的雲家小公主一下子坐下,一下子起身,走過來走過去十分不安分,邊走邊抓頭髮還兼歎氣,不時搖搖頭相當沮喪。

  一聲輕哼如催魂符從背後響起,她腳下一頓哀怨的回身一瞟,鼓著雙腮不情願的坐在離惡魔黨最遠的位子,腳一曉高像要挑戰他的威權。

  不過在薛聖哲投以一記冷視後,她馬上如洩氣的皮球放下腳,非常沒用的舉白旗投降。

  「好吧、好吧!我是卒仔,我就告訴你們有關雷米爾和荷米絲的故事,我也是聽人家說的,若有不實不是我的錯,是說故事的人說得太爛了。」

  在迷途屋等候雷米爾回轉的巫斯打了個噴嚏,把一句祝福的咒文念成詛咒,他沒發現錯誤的裝入準備賣出的福袋當中,被一名高中女生買走了。

  「荷米絲住在留聲機裡,她不是人是個鬼,她很久很久以前就死掉了,她是為了救她的情人雷米爾才犧牲……」

  雲青鳳說故事的技巧很爛,像是照著課本念音調沒有抑揚頓挫,毫無一點感情,完全是因為被恫嚇才被迫交代「劇情」。

  她由荷米絲的死開始說起,然後是雷米爾的遺忘,接下來是雷米爾的指環的故事,她還順道說了荷米絲藉由留聲機撮合不少有情人的事。

  當她快說到時間河時,一聲壓抑的泣音莫名的竄出來,大家的視線不約而同的一偏,十分驚訝薛寶兒表情痛苦的淚流滿面。

  「哎呀!寶兒,妳怎麼哭了?妳不覺得雷米爾叔……呃,他欺騙妳的感情太可惡嗎?」畢竟雷米爾的容貌太年輕了,她叫不出叔叔兩字。

  像巫斯叔叔她就叫得很順口,他是從小相處到大的長輩,比較不尷尬。

  情緒激動的薛寶兒眼眶含淚的低訴,「我覺得妳好像在說我的事……我的心很痛很痛,痛得快要裂開似。」

  「不會吧!那是人家的故事耶!」她囁嚅道,感覺好友說得太誇張了。

  「一想到他如遊魂一樣不停的尋找,一個城鎮接一個城鎮毫無希望的找我,我就好後悔當年為什麼對他那麼殘忍,我不知道活著的人比死去的還要痛苦百倍,我錯了,我錯了,我以為讓他忘了我是正確的選擇……」

  薛寶兒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她只是一徑流淚,撲倒在雲青鳳肩上低聲喃語,心好像快要裂成兩半,一半是荷米絲,一半為了雷米爾,劇痛的腦子裡快速閃過片段記憶,卻都不屬於薛寶兒的。

  她失控的情緒和不停落下的淚讓大家慌了,面面相覷不知所措,看得在場的人非常不安,不曉得該如何幫助她。

  雲青鳳,看妳搞出來的好事,還不趕快給我擺平。兩道凌厲的視線直朝她射去。

  又怪我,干我什麼事,是你硬逼著我說出這段愛情悲劇,少把過失推到我身上。哼!每次都賴她,十成十的標準無賴。

  寶兒是妳朋友,妳負責安慰她。她還敢瞪他,要不是她帶寶兒去什麼迷途屋,也不會招來那個大麻煩。

  哈哈哈!真好笑,你是寶兒的大哥耶!血緣比我親,你好意思命令我。這次她絕對不鳥他,看他怎麼求她出馬。

  兩人用眼神互相通話,眼來眼去的好像小情人在眉目傳情,讓不知情的眾人以為他們來電了,一邊擔心薛寶兒一邊又為他們倆高興。

  不過到最後他們都沒出聲,一個意料之外的男人現身了。

  「吾愛,我的寶兒,妳怎麼哭了?」

  聽到雷米爾近乎愛撫的輕喚,抬起頭的薛寶兒望進一雙溫柔的綠眸,被封住的記憶忽然如破柙的野獸一湧而出,直奔她空白的腦門。

  那一瞬間,她看見兩人在風之林初遇的情景,他笑著向她走來,金色的陽光灑在他身後,在那一刻她愛上他帶著春陽而來的味道。

  「別哭,我會心疼的。」瞧她哭得鼻頭紅通通的,真叫人不忍。

  「我……對不起、對不起,我不知道……」你會那麼苦。

  「不知道什麼,妳有必要為妳的好哭向我道歉嗎?」雷米爾輕輕吻去她眼角的淚,取笑她的愛哭。

  「我……我……」她只是一味的哭泣,淚珠兒如冰透的雪珠。

  「好啦、好啦!別哭了,笑一個給我看,我最喜歡妳春天般的微笑。」他又吻她,這次是她的唇。

  薛寶兒笑了,含著思念的深情微微揚起唇,貪心的捕捉他臉上每一個細紋的表情。

  「你有一根白頭髮。」

  她又哭了,為了他的情深不悔。

  「因為時間不容許我停止,它讓我來到這個世界的代價是陪妳一起老去。」他想他會愛她滿頭白髮的樣子。

  「喔!雷米爾,我的雷米爾,我是多麼的想念你,你不會知道我有多愛你。」薛寶兒哭著投入他的懷抱。

  一旁的薛聖哲看到妹妹不顧禮教的衝動,當場眉一沉瞪向滿臉不解的雲青鳳,兇惡的要她好好解釋一下為什麼雷米爾人會平空出現在他家客廳。

  而且還無視他的存在,大大方方的親吻他被火紋身的寶貝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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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2 00:13:08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她在躲他。

  而且躲得十分明顯,沒有技巧。

  其中出了什麼差錯沒人知曉,一時間薛寶兒開始玩起蹩腳的躲貓貓,總在自以為成功的暗自竊喜後,失望的承認自己不擅於遊戲。

  雷米爾最能感受她閃躲的態度,自從那天她主動投入他懷抱嚎啕大哭後,她的反應有著大為回異的轉變,即使臉上帶苦笑卻顯得不真誠,彷彿隱藏著什麼怕人知道。

  不過總能找到她的他不在乎這一點,他有得是耐心和毅力和她磨,如果他可以用無止境的歲月尋找一個影子,為何不能對她多點包容呢?

  在過去那個世界裡,他的生命是永生不老的,魔法師的壽命可藉由魔法的修行綿延不止,直到他自覺膩了、停止呼吸為止。

  可是一來到這個年代,他發現自己的身體起了變化,不但出現新陳代謝的人類功能,年紀和外表也隨著時間的流逝向前推進。

  生老病死將是他該面對的事實,從有了第一根白頭髮,他便明白什麼都不一樣了,他和好友巫斯一般變成這世界的普通人。

  「拜託,你不要一面對我就擺出一張冷冰冰的臭臉,我不想受你壞心情的影響。」至少他沒欠他什麼。

  哼!以前像遊魂,現在是整天不見人影,巫斯覺得自己辛辛苦苦找尋時間路,將他從過去帶到現代是自找苦吃。

  一個討人厭的傢伙不論走到哪裡都一樣討人厭,他以前對雷米爾的觀點並沒錯,他的確是個棘手的麻煩人物,只會製造一連串的問題卻不肯收拾。

  「她為什麼要躲我?」他哪個地方疏忽了,讓她避他如鬼魅?

  我哪曉得,我又不是神。「那是你長得太俊美如神,凡夫俗子當然自卑得只敢景仰你的風采,謙卑的舔吻你的腳指頭,不敢妄自菲薄與你同站雲頂沾光。」

  換成是他也會躲他,倏地出現倏地消失,大半夜也像瘋子不睡覺找人上屋頂看星星,而且是天文台傾斜的斜坡屋頂,有幾人能禁得起這樣的折騰。

  他就是太自以為是了,拿驚嚇當浪漫還得意揚揚,明明不適合的兩個人硬要湊在一起,不出問題才有鬼。

  「巫斯,你確定你舌蕾沒長苔嗎?」雷米爾斜斜一瞟,似在嘲弄。

  他不問什麼意思,準沒好話。

  當沒聽見的巫斯懶懶一回身,招呼一位女電子新貴買走一隻美夢枕,對方因為壓力過大而飽受失眠之苦。

  「滑舌。」

  哼!他就知道有鬼。「怎麼,聽不得實話,你的心幾時變得這麼脆弱?」

  「我不懂她有什麼理由躲我,之前我們相處得還滿愉快的。」他自言自語的說道。

  但顯然還不夠小聲,「旁人」還是聽得一清二楚。

  「你愉快不代表她愉快,不管是誰和你定在一起都會有壓力,何況她的臉……」不用他多說吧!人是有羞恥心的,不像他是個睜眼瞎子。

  「她的臉又怎樣,你膚淺得只看到女人的外貌嗎?」一提到她的半句不是,雷米爾的臉色當下一沉。

  差點跳起來指著他鼻頭一吼的巫斯也一臉陰沉的回瞪,「我的眼光就是世人的眼光,你可以不在乎世俗的異樣眼光,但她呢?

  「我是膚淺得看不到你們的未來,你心中明明只有荷米絲一個人,為她失魂落魄,人不像人的四處遊蕩,為什麼會突然喜歡一個顏面傷殘的女孩,忘卻這些年魂牽夢縈的影子?」

  他的質問雷米爾回答下出來,只是表情漠然的抬眼一瞧,「因為她讓我心動。」

  「心動?」太抽像了,他聽不懂。

  巫斯關心荷米絲,喜愛荷米絲,一直以來他都當她是妹妹疼愛,當年他沒來得及阻止她做傻事,他相當的遺憾和抱歉,總覺得對她有一份未了的責任。

  好不容易在十幾年前又見到她了,雖然他們都已經不是原來的他們,相隔一條陰陽界線,他仍希望能為她保留最後一份幸福。

  也就是她和雷米爾傳奇性的愛情。

  不論他們最終會不會在一起,他還是衷心期盼能有個好的結局,而不是從此畫下句點,讓這份永恆的愛成為變調的絕響。

  「她令我死絕的心重新活了過來,當我看到她的時候,我心中的影子有了確實的臉孔。」那就是她。

  聽他說過幾次類似的話語,巫斯第一次用心思索。「你怎能肯定是她?她和荷米絲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

  他想的是兩人的外貌有如雲泥之別,一個是會嚇哭小孩子的醜女,一個是精靈如花仙的靈秀佳人,眼沒瞎的人都能做出正確判斷。

  「荷米絲是你們口中的一個名字,我並不認識她,也無關於她一絲一毫的記憶,我若真的愛過她也是你們說的,我什麼也不記得了。」雷米爾只知道自己現在所在乎的女孩叫薛寶兒不是荷米絲。

  「無情。」巫斯的視線往下一滑,落在他手上閃閃發光的指環。

  他忘了荷米絲全是它在作祟,要是有一天它失去效用釋放出所有的記憶,他們將如何自處?又有誰會因此受到傷害?

  「沒談過戀愛的人沒資格評論別人的感情世界。」多情或無情他心裡自知。

  聽出他的諷刺,巫斯惱怒的朝他投去一記火球。「旁觀者清,你以為每個人都像你一樣盲目嗎?」

  「小心火所帶來的危險性,災難往往是一個不留心引起的。」雷米爾輕揮一下衣袖,傾盆大雨隨即落下。

  「你……你看你做出什麼好事,咱們的魔法商品全泡湯了。」又要重新整理一遍,他真會找麻煩。

  沒淋成落湯雞的巫斯頭上多了一支可笑的花雨傘,沒有傘柄像是從腦殼長出來,收放自如。

  「是嗎?」他一彈手指,所有的物品又恢復原狀。

  這就是魔法師的力量,任意使用能量達成自己想要的目的,與需要唸咒、藉助外力幫忙的巫師不同。

  「哼!你很行嘛!幹麼不拿這一招去哄女孩子,要死不活的裝什麼憂鬱王子,真有時間愁眉苦臉不如用你那張俊臉拉客人,省得我看了心煩。」

  一想到兩人年紀相當,他卻比自己看起來年輕了二十歲,巫斯怎麼看怎麼不順眼,早來一步的代價是提前衰老,說什麼也不划算。

  只是有一點他實在搞不懂,被荷米絲搞丟的血咒指環為什麼又在雷米爾指間出現,彷彿不曾離開過的牢牢跟著他?

  這之中又意味著什麼?

  雷米爾來到二十一世紀不久後,荷米絲便宣告失蹤,連留聲機也不見了,是她真的消失了,還是兩人注定無緣,無法並存在同一個世界?

  他腦子裡有無數的問號在盤旋,但總沒有一個有解答,除非荷米絲或留聲機再度現身,否則所有的無解將困擾關心此事的人。

  沒有答案的謎題最叫人掛心,久久難以釋懷,他不相信那抹透明的小小身影會從此音訊全無,回歸最原始的純淨。

  「你很缺錢?」

  「只要是人都很缺錢,我只是渺小不見經傳的巫師,而非尊貴偉大的魔法師,吃喝拉撒睡都需要用到錢。」雖然雲家那小子願無限度供養兩尊老古董。

  為了他,他錯過累積財富的黃金時期,孑然一身,遠離家園。

  「我給你。」一說完,浙瀝嘩啦的鈔票雨直淹巫斯的雙腳。

  「你……你給我變回去,你這又從哪個金庫偷來的?」他氣得火冒三丈,幾乎要衝上前掐住他的脖子。

  基本上法術的運用不可能無中生有,能將物件在瞬間從一個地方移到另一個地萬。

  像鈔票這類的東西不會平空變出來,它原本待在特定的位置上,卻被他以偷天換日的魔法給剽竊,佔為己有。

  「某艘游輪的賭桌上,有些人喜歡以現金擺闊。」既然全會輸給莊家,不如他代為保管幾年。

  「你……」他已經無力再說什麼,偷賭鬼的錢好過打劫銀行。「算了、算了,跟你這頭驢子很難講道理,以前的你頑固得不聽勸,至今仍是難以教化。

  「看你想愛誰就去愛誰,我不管了,以後出了問題別來找我,我早就給過你警告。」

  很少動怒的巫斯甩動一頭及腰白髮,怒氣沖沖的指著他鼻頭破口大罵,擺明不再插手他的閒事,免得被他反諷的黑色幽默氣到吐血。

  所以他一開始看他不順眼是對的,要不是一時被他的深情感動而生惻隱之心,也不會昏了頭的主動與他結交,造成今日的後悔莫及。

  再有一次抉擇他肯定視若無睹,置之不理的任由他自生自滅,讓他一輩子當個頹廢喪志的落魄魔法師。

  「巫斯,感謝你這些年的支持,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永誌在心。」雷米爾突然冒出一句感性的話,害得準備和他切八段的巫斯當場低咒連連。

  「不必了,你剛從我的心裡除名。」他咬牙切齒的說道,恨他又害他心軟。

  俊美的臉龐浮現似有若無的微笑,綠眸微微閃動一絲神秘色彩,雷米爾的抱怨不過是想讓好友的生活增點樂趣,好讓他感到不無聊。

  其實,他非常滿意目前你追我跑的日子,一下子就得手的愛情有什麼樂趣可言,追逐是一項培養耐力的運動,好的獵人都該懂得先摸清獵物的習性。

  雖然他不明白寶兒為什麼拒絕他的接近,但是他會查清楚的,讓她無所遁形的表明心跡。

  在這同時,城市的另一端也有苦惱的人兒正在煩心,徹夜難眠想著不該再相見的情人。



  該不該去見他呢?她好想依偎在他懷中,享受他溫柔的呵護。

  還是不要比較好,以她現在這副鬼模樣,誰會相信她曾是魔女莉莉絲的女兒之一,而且是最調皮搗蛋的那一個,讓她的魔女母親頭疼得老嚷著要棄養。

  可是她被硬塞入這具身軀也不是自願的,她不過是有點法力的小小鬼魂,賴以寄身是一架手轉的留聲機,根本無力量對抗真正的魔女。

  她不瞭解絲坦娜為什麼那麼恨她,再怎麼說她們都是一母所出的親姊妹,有必要因為一個男人而反目成仇嗎?

  她承認失去雷米爾會非常痛苦,甚至會一蹶不振鬱鬱度日,不再歡笑的思念兩人共有的時光,守著日復一日的寂寞,直到她遇上另一個值得她愛的男人。

  但是輸不起的絲坦娜只會把失敗怪在別人頭上,她無法接受她所愛的人不愛她,也不允許他愛上別人,她的愛是自私的,容不得「不」的可能。

  當她乍見絲坦娜的面孔時,說真的她是驚多於喜,而且有些難以置信,她不是不想久未相見的親人,可不安的情緒伴隨她而來。

  果不其然,她的確不安好心,故意給她殘破不堪的身體要她受苦,還用魔法控制她的記憶讓她再也想不起自己是誰,

  多惡毒的做法,雖然她間接的令她獲得重生的機會。

  「寶兒,妳在想什麼?」

  一時間還不習慣這個新名字,住在薛寶兒體內的荷米絲沒有立即回頭,遲了三秒鐘才意會到身後的女子正在喚她。

  「沒什麼,賈秘書,我只是在看我這些醜陋的疤痕。」她自嘲的說道。

  鏡中的反影是一名美麗高雅的淑女,氣質脫俗,儀態萬千,貼身的絲質衣物妝點出她玲瓏有致的身段,乍見之下完美得令人驚艷。

  但只有她自己最清楚衣服包裹下的身體有多少傷疤,即使多次的換膚成功仍留下瑕疵,她的左臉和左半身直到膝蓋部位都是疤痕,有的只剩下淡淡的粉紅色,有的如深海溝渠一道道,泛著焦黑的顏色。

  她不想自怨自艾接受憐憫,但事實就是事實難以抹滅,除了調適心情放開胸懷,她不知道還能做些什麼。

  「還會痛嗎?」賈以婕關心的問著,手指輕輕劃過她優美的輪廓。

  覺得癢,她發笑的避開。「不了,早就結痂了哪會痛。」

  「妳不痛我替妳痛,縱火的人真是太可惡了,把人命視如草芥般對待。」她為她抱不平,言語中多了氣憤。

  「縱火的人不是可惡,是可悲,他的心扭曲了,住著魔鬼猶不自知,他應該很可憐吧!被惡曉牽著鼻子走。」此刻的她是用荷米絲的口吻,好像是置身事外說著別人的事。

  「妳同情害妳的人?!」她的聲音中有著壓抑的憤怒,不知是針對她還是對自己。

  「不算同情,應該是學會諒解,也許我們薛家真有不是的地方,人家才會以此殘暴的方式報復。」想開了,自然容易原諒。

  畢竟她並非真正的薛寶兒,無法以薛寶兒的心態來評論對錯。

  絲坦娜下的封咒並不弱,但也不算太強,她以為以荷米絲當時虛弱的力量不足以抗衡,卻低估了有一種力量是難以預測的。

  那便是真愛的爆發力。

  「妳難道不想揪出那個人加以懲罰嗎?要是我絕對不會饒恕對不起我的人。」她會十倍、百倍、千倍的奉還,讓他們不敢再犯。

  薛寶兒的眼好奇的一瞄,「賈秘書,妳好像比我還激動,彷彿妳才是受害者。」

  驚覺失言,她訕笑的搪塞,「我是覺得妳和以前變很多,過於善良不計前過。」

  與她所認識的那個千金大小姐大為不同,個性一百八十度大轉變。

  「以前?」她狐疑的思索著她的話。「妳不是剛進公司不到兩年,怎麼會見過以前的我呢?」

  根據薛聖哲的說法,她一向低調行事不愛出鋒頭,很少出席社交場合,更不曾上報,除了火災那次,她一張相片也不曾流出。

  而她卻說以前,難道她刻意調查過她?

  「呃,我是聽別人提起的,他們說妳和以往判若兩人,所以我才這麼說。」賈以婕的神情不太自然,眼神飄移不定。

  「噢!是這樣嗎?」對她,薛寶兒有種不對勁的感覺,卻說不上來哪裡不對。

  「是呀!不然我從哪裡得知薛家的事情,身為薛總裁的機要秘書,總要分得清孰重執輕。」而她薛寶兒一向是佔第一位,在薛家人眼中。

  賈以婕眼底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幽光,似羨似妒地盯著她脖子上垂掛的珍珠貝項鏈。

  那是一顆價值千萬日幣的頂級珍珠,泛著粉紅色光澤,在夜裡還會發光。

  一聽她說起「薛總裁」三個字,薛寶兒咯咯的笑出聲。「薛總裁逼宮禪讓的傳聞聽過沒,他對這幾個字可是很感冒。」

  那個小丫頭老愛用這句話刺激他,消遣他是竄位成癖的皇太子,將自己的快樂建築在別人的痛苦上,功下抵過遺臭萬年。

  只是她的下場也不好過,到頭來倒楣的還是自己。

  「誰敢這麼譭謗總裁,他的小命還在嗎?」薛家的男人對膽敢犯上的人向來不留情。

  「據我所知她還活著,而且常受到他豐盛的招待。」如果她不眼淚汪汪的罵他暴君的話。

  看見她笑得好不開心的模樣,眼神驀然一沉的賈以婕忽覺好刺耳。「寶兒小姐,妳要不要換條項鏈,珍珠的顏色會襯得妳假皮黯淡。」

  「什麼假皮……」她的手撫上光滑平順的頸膚,眼微黯的想起那是大哥不知從誰身上購得的細緻肌膚。

  苦笑著,她身上有一半的皮膚是薛聖哲以金錢向人買來的,這些移植的表層皮膚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非常年輕,她猜不超過二十歲。

  「還有妳的頭髮要往前梳一梳,不然嚇到別人就不好了。」最好把她的臉全遮起來,免得丟人現眼。

  醜八怪開什麼生日宴會,薛聖哲未免太寵妹妹了,什麼最好的都給她,也不怕她沒那個福分承受。她的視線落在薛寶兒胸前的鑽石別針,怨恨的怨懟著她擁有公主般的對待。

  「嗄!這……」她為什麼口氣變得尖酸,活像自己搶走了她什麼似?

  「她頭髮要不要往前梳妳管得著呀!妳不過是個秘書而已,有資格管妳老闆寶貝妹妹的髮型嗎?」幹麼?!大海管理員不成,一管三千里。

  一道急驚風似的身影飛奔而至,表情不悅的冷嘲熱諷,只差沒搬張椅子往人家頭上一砸,好表達不滿。

  乍見老是出現在薛聖哲左右的女孩,賈以婕的神情也不怎麼和善。「我是在教寶兒小姐應對進退的道理,妳這外人不要插嘴。」

  「哈!笑話,妳才是外人,我可是妳大暴君老闆親自下請柬邀請的座上嘉賓,還是寶兒最好的朋友,妳算哪根蔥哪根蒜,我們雲家的金控集團可是掌控著薛家企業的資金調度喔!」

  妳最好眼睛雪亮點別得罪我,否則有得妳好受。

  「妳……」牙根緊咬,賈以婕露出不見誠意的笑靨。「雲小姐誤會了,我的本意是關心寶兒,不想她在眾人面前出糗。」

  該死的臭丫頭,敢拿權勢壓她,有朝一日她定要回報她一二。

  「什麼眾人,會出席的全是自己人,誰敢多嘴多話,我說的是吧!薛爸爸和臭著臉的薛哥哥?」哼!妳完了,一個薛家人就夠妳受了,何況還有兩個。

  她是過來人呀!有幸榮獲其中一人「寵幸」。

  「什麼,老總裁和薛總裁?!」一回頭,她臉色微變的連忙低下頭。

  他們幾時來的?為何站在門邊的她沒注意到。

  「賈秘書,我讓妳上來幫寶兒打理儀容,不是叫妳來羞辱她。」薛聖哲語氣嚴厲得令人害怕,看著她的眼神比冰還冷。

  「我……我不是有意的……」一接觸到他鋒利的眼神,她頓時心慌的撩撩發。

  那是一種多年習慣,讓一雙獵豹似的黑瞳為之一瞇,「下次再讓我聽見類似的話,我保證台灣將無妳立足之地。」

  「呃,是,我知道了。」她一緊張,自然而然的將頭髮整個往耳後塞,和某人的生活習慣十分雷同。

  賈以婕謙恭的退到一旁,沒發覺薛家父子交換了一個奇怪的眼神,特別多看她一眼。

  「寶兒,我的寶貝女兒,妳今天相當漂亮喔!和妳母親年輕時一樣美得驚人。」在父親的眼中,每一個孩子都是最好的。

  「爸,你偷吃了幾罐糖,這樣不行喔!小心糖尿病。」薛寶兒體內的荷米絲笑咪咪的挽起薛康文的手,一副女兒是寶的姿態膩著他。

  他受寵若驚的看了看兒子,不解她為何變得頑皮可愛。「聖哲,她是你妹妹吧?」

  「百分之百。」他回道。

  「喔!那我就放心了,我以為我多了個糖捏的女兒呢!」他笑著打趣,神情明顯開朗許多。

  「爸!你取笑我,壞死了。」她撒嬌著噘著嘴,十足的小女人嬌態。

  不管薛寶兒變成什麼樣,她永遠是薛家人的寶貝,薛父哈哈大笑的擁著懷中的至寶,被她嬌俏的神情逗得十分開心。

  而身後的薛聖哲也露出會心一笑,拎著跳蚤似的雲青鳳走下樓,絲毫沒察覺兩人的關係有多親暱,活像一對老愛鬥嘴的歡喜冤家。

  今天是薛寶兒二十歲生日,與會的賓客正如雲青鳳所言的全是自己人,除了薛家的親友外,還有薛康文妻子娘家的姻親,兩大家族出席的人數多達上百人。

  而唯一被遺忘的是正用怨恨眼光瞪著壽星的賈以婕,她是名副其實的「外人」,沒人邀請她參加這場只有家人的聚會。



  「呵呵……真有趣,臉都燒成這樣了還能這麼樂觀,真叫人佩服她打不死的蟑螂精神,讓人嫉妒得想徹底毀了她……」

  一道黑色身影高居天花板最角落的陰暗處,一腳上一腳下相互交迭著,以平坐的姿態俯視底下歡樂的情景,微揚的嘴角似在冷笑。

  正常來說不可能有人能坐在上頭,既無椅又無繩索可支撐,一般人只會往下掉,不會文風不動的維持平穩的姿勢。

  魔女莉莉絲一共有七個女兒,荷米絲是最小的一個,也最受寵愛,學習黑魔術的能力凌駕其他姊妹,若是肯用心習法,日後定是力量最強大的魔女。

  可惜她生性貪玩,又太早遇到命中的那份愛情,因此她的魔法遠不及以恨為根基的絲坦娜。

  「笑吧!笑吧!我親愛的妹妹,很快妳就笑不出來了,我要讓妳嘗嘗地獄深淵的滋味,看妳還能不能眨著純潔的紫眸笑說無所謂,妳還有明天。」

  倏地,赤狂的眼瞇成一條縫,臉部肌肉一緊的怒視自門口走進的俊美男子,那抹深情的微笑看得她幾乎要噴出火來。

  為什麼是他,他沒瞧見她臉上那些恐怖的傷疤嗎?

  拳頭一握,尖利的指甲刺入掌心,她手一鬆放在唇邊舔吮流出的汁液,鮮紅的血腥味刺激著她瘋狂的感官,嗜血而興奮。

  「我心愛的雷米爾呀!你知不知道我癡狂的愛著你,你為何老是不懂記取教訓,一再重複錯誤的選擇,你不曉得我的愛情魔藥是無藥可救嗎?

  「桀……桀……很快地我就會來找你,你要給我乖乖的,那個醜女滿足不了你,我才是你想要的,你會記得我是誰……」

  一陣詭異的風忽起,擺放在二樓的維也納石膏像在無外力的推動下往一樓墜落,目標竟是在底下啜飲果汁的薛家小公主。

  「小心,寶兒!」

  有三個男人同時奔向她,但是卻是距離最遠,正在為她取水果的雷米爾趕至身旁,一把將她擁進懷中,快了薛家父子一步。

  而石膏像在她腳旁碎成一片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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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2 00:13:25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混蛋雷米爾,你這種行為在法律上叫做綁架,你知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

  「歡迎妳去告我,只要妳能逃出我的魔掌。」他嘿嘿的發出兩聲得意的奸臣笑。

  「我……我大哥一定饒不了你,他一向對你很倒胃口,你捉住他的妹妹他肯定找你拚命。」這點不用置疑,薛寶兒的哥哥疼妹如命。

  一聽她抬出薛聖哲,眨著左眼的雷米爾反而笑得更猖狂。「喔!寶貝,我忘了告訴妳一件事,令兄在出門前警告我要好好保護妳,妳若少了一根寒毛將唯我是問。」

  嗄!怎麼變成這樣?「萬一你監守自盜他要找誰算帳……呃,我沒說。」

  一瞧見他驟地發亮的雙眸,薛寶兒驚覺說錯話的低下頭,聲音悶悶的佯裝沒開口。

  「好寶兒,這問題問得真好,要是我起了邪心撲倒妳,我一定會負荊請罪要求負責到底。」他趁機輕咬她敏感的耳朵,朝著她的脖子吹氣。

  她就知道他會這麼說,和以前一樣老愛用話逗她,逗得她面紅耳赤方肯罷休。

  從生日宴會那日的石膏像事件起,與世無爭的薛寶兒像受到詛咒似的連連出事,一下子是差點被彈起的水溝蓋打到,一下子又是掉落的牆,還有無人駕駛的怪手忽然朝她身後衝去。

  更誇張的朗朗晴天居然下起冰柱,而且足以致命、穿透心窩的那種,好幾次她一條小命就沒了。

  基於如此詭異又怪奇的現象,薛聖哲的保全人員完全派不上用場,他在迫於無奈的情況下只好妥協,將寶貝妹妹交給他最想宰掉的男人代為「保管」。

  前提是他不能碰她。

  但是大家心知肚明的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把魚送到貓嘴巴哪有不吃的道理,一逮到機會肯定會被啃個精光,因此他讓一步的要求不可越過最後一道雷池,其他隨他大爺高興。

  之後雖然還有一些人為的小意外,不過全是成不了氣候的小把戲,附在薛寶兒身上的荷米絲就足以應付了,她可是以古靈精怪著稱。

  「不必了,只要你少對我動手動腳就好,我勉強忍受你的傲慢。」別人不瞭解他笑臉後的真相,只有她明白他這人其實眼高於頂、目空一切,從不把別人當一回事。

  她大概是少數的幸運者,能被他往心裡頭放。

  不過也是不幸的,被他深切愛過後,很難再愛上別人,終其一生只為他心動。

  「嘖!我發現妳越來越敢頂嘴了,絲毫不把我放在眼裡。」這是好現象,表示她越來越不在乎她的臉。

  那是因為我知道自己是誰了。她在心裡回道。「雷米爾,你又想帶我去哪?」

  天上,去過。山上,去過。海邊,去過,連海底他也帶她去觀光過,她不曉得他還有多少驚奇等著她,就為了逗她開心。

  她望著戴在他指上、自己用精血咒化成的指環,心中百感交加,當初為了救他才不顧一切連肉身都犧牲掉,她以為一個人苦好過兩個人都受苦。

  沒想到她的一番好意反而成為永無止境的夢魘,不僅沒有讓他從此獲得解脫,還像甩不開手的桎梏緊緊困住,叫他更加無法掙脫。

  當初的美意成了他痛苦的來源,這是她始料未及的事,雖然她很想向他表明自己的身份,但他的記憶尚未回復,說了也是白說。

  何況還有個處處找她麻煩的絲坦娜,她不知自己在這個薛寶兒的軀殼還能待多久,萬一絲坦娜又發起狠將她魂魄抽離,她該如何面對已經愛上薛寶兒的雷米爾。

  種種難解的問題接踵而來,困擾著一向不愛思考的她,在未釐清這些煩人的事之前,她實在不想和他碰面,避開他是唯一的選擇。

  可是他是不容許別人說不的霸道男子,總有辦法找到她,害她無法繼續向他說:不。

  「把妳給賣了,如何?」雷米爾開玩笑的將她舉高輕啄一下,讓她安穩的坐在他彎起的手臂。

  因為他不忍心她腳受折磨,大火在她足踝和腳跟造成不小的傷害,靠近腳底的皮膚由於不好移植而作罷,所以腳跟處和鞋子外緣一摩擦容易出血。

  「只要你捨得,我絕對奉陪。」她淘氣的眨眨眼,忘了她此封扮演的角色是富家女薛寶兒,

  荷米絲的本性開朗樂觀,凡事想得開又樂於助人,她的頂惱從不超過三分鐘,來得快,去得也快,好像從來沒發生過。

  雖然她的個性中也摻雜了一些薛寶兒的性格,但都是好的一面,並未影響她原先的性情,兩相融合更討人喜歡,叫人幾乎不再注意她臉上的坑坑疤疤。

  他故意發出哀怨的歎息,輕擰她的鼻頭,「唉!被妳發現我的弱點了,看來妳是吃定我了。」

  如果是吃了他,他會更歡迎,雙臂一張任她從頭啃到腳,只剩下一把骨頭也無所謂。

  「對,我是吃定你了,快說出你的目的地,不然……」她知道他最怕什麼。

  「怎麼樣,剝光我的衣服強暴我?」他絕對是最合作的受害者。

  臉一酡,她啐了一句不正經。「我送你一窩粉紫色的……蚯蚓。」

  「蚯……蚓?!」他的臉色忽地慘白,聲音微抖。

  「以前我們去哭泣湖釣魚時,你死都不肯上釣餌,每次都要我先替你上好餌才肯碰釣竿,真的好孩子氣。」她都快被他笑破肚皮了。

  「以前?」他的唇不顫了,神色恢復正常的直瞅著她。

  「是呀!以前你最愛偷摘葛麗塔的魔葡萄……呃,釀酒……」天呀!她到底說了什麼?

  「妳認識我多久了?」雷米爾的表情異常認真,毫無一絲笑意。

  「我……呃,這個……從迷途屋算起,有一個半月了……」不要再盯著我看了,我什麼也不會告訴你。

  「妳的算術很好嗎?」他的聲音低了一度。

  「還……還不錯。」她想。

  「重算一遍。」他命令。

  什麼,重算一遍?「我、不、要。」

  「寶兒,妳知道我一生氣起來有多可怕吧!」而他從未在她面前發過脾氣。

  至少在他來到這個世界以後。

  「不要吧!要愛護自然資源,毀山拔樹不是良好的示範。」她是見過,在同是魔法師的塔塔拉企圖調戲她時。

  雷米爾忽然露出令她頭皮為之一麻的淺笑。「妳知道從來沒人見識過我抓狂的樣子嗎?」

  「嗄?」她又弄巧成拙說了不該說的話。

  「也沒人曉得我怕蚯蚓一事。」他笑得更為深沉。

  「呃,呵呵……」她是唯一的一個。

  「更沒人知曉我偷摘過女巫魔的魔葡萄。」他不笑了,卻用精利的眼神看著她。

  「我……我碰巧猜中的。」她說得很虛弱,直覺的想把自己變不見。

  「在這世界除了巫斯外,沒人知道哭泣湖。」紫色的湖泊,它是不存在的夢幻湖。

  「我……我……」多說多錯,乾脆不說了,他就無法從她口中獲得什麼證實。

  覺得事情變得複雜的荷米絲快失控了,煩透了自己的多嘴所造成的一連串蝴蝶效應,她根本無意透露兩人曾有的過往,只是一個不經意說溜了嘴嘛。

  其實她所說的一切他都不記得有她,雖然有很多事是他們共同度過的,但是他記憶中有關她的部分全被刪除了,即使他一再回想也不會多出個她。

  「寶兒,我的愛,妳到底在我的過去佔了多重的地位?為什麼我竟會想不起妳?」他悲傷的說道,捧著她的臉凝望。

  「雷米爾……」我也愛你,可是我不能當面告訴你。

  兩顆牽掛的心總在遙望,即使近在咫尺之間,光年的距離橫跨一條銀河,你的呼喚,我的回應都吸入無底的黑洞,依舊燦爛的星光笑看兩個癡者。

  颯颯的風掃過枯黃的落葉,行道樹下的韓國草綠意盎然,俊美無儔的男子立於街頭是件多賞心悅目的美景,卻偏偏多了個破壞美觀的東西。

  惋惜和歎息聲接連而起,觀看片刻又走開,把眼前的一幕看成上天惡意的玩笑,竟讓美女失去魅惑英雄的無雙嬌容。

  雷米爾的悲傷轉為堅定的信念,低視他懷中的可人兒。「就算我忘了妳也無妨,我們可以從現在開始製造屬於我們的記憶,這次我會牢牢的記著妳的模樣。」

  話一落,他手上多了一架現代科技--數位DV,人類進化的證據。

  「啊!你……」對著她直拍的鏡頭中,她的表情呆得憨傻。

  哇塞!未免太猛了,他怎麼知道有那玩意兒,她待在留聲機中的歲月從沒想過利用人類的便捷工具,滿心想著是如何撮合一對對有情人。

  看來男女的大腦構造還是有極大的分野,她滿腦子浪漫、愛編織一則則愛情故事,捉弄不誠實的小兒女,而他過於實際不興風花雪月,除非是他所在意的人事物,否則他冷漠得近乎無情。

  果然他設想的和她不一樣,有見地、眼光長遠、懂得深思熟慮,不像她亂闖亂撞的成就好事,只著重眼前事而不負責「售後服務」。

  「對了,我要帶妳到迷途屋走一走,上回妳什麼也沒見識到,開開眼界也好。」他有很多有趣的東西要給她看。

  雷米爾握起她的手,朝半空劃了個圈,隨即帶著她向前走了幾步,兩人的身影沒入水鏡一般的圈圈裡,橢圓形的垂直物立即縮小再縮小,化為虛無。

  幾乎沒有人發現他們是怎麼消失的,一眨眼工夫彷彿是海市蜃樓的投影,人在瞬間完全乾乾淨淨的淨化了。

  即使有那麼兩、三個窮極無聊的閒人多瞄了兩眼,也只會以為是眼花了,或是他們走得太快錯過了,縱使詫異的滿腹疑問猛揉眼睛,也不會多事的追根究底,找出事情的真相。

  只是穿過水牆進入迷途屋內部,兩人頓時感到一股奇特的氣氛瀰漫,四周流動的空氣透著一絲弔詭,好像有什麼事要發生。

  或者說已經發生了。

  還不待他們深入瞭解,捺不住性子的年輕女孩已經蹦地跳到面前,一副欲言又止又藏不住話的表情看了看薛寶兒,興奮異常的急於與人分享她的喜悅。

  「我找到荷米絲了。」

  「我找到留聲機了。」

  在米子芙開口的同時,銀髮飄逸的闕天笙也上前一步展示他的成果。

  「荷米絲?!」拉高的女音充滿難以置信,腳下踉蹌的絆了一下。

  「留聲機?」低沉的男低音有片刻聽不懂其中的意思,微顰起雙眉。

  在這個時候出現荷米絲和留聲機實在挺怪異的,像是蒸好的熱饅頭多了芝麻屑,不拿掉礙眼,留著又不倫不類,叫人傻眼。

  在場的眾人神色各異,有的見到老朋友非常高興,有的看到「偶像」雀躍不已,有的一臉納悶十分沉默,有的抱持看熱鬧的心態在一旁泡茶嚼魷魚絲。

  喔!那位雲家不肖子孫就此跳過,抱著老婆的男子日子過得太愜意了,麻煩把他的烏龍茶撤走,送上一杯黃連水漱漱口。

  「好久不見了,我親愛的情人雷米爾,我想念你在流轉的歲月裡。」

  風姿搖曳的褐髮女子甩動著一頭波浪長髮,紫眸亮如星辰的眨動嫵媚流光,女人味十足的走向俊逸非凡的男子,鮮艷欲滴的紅唇主動吻上他。

  風,是放蕩的,在每個人的心湖掀起一陣漣漪,蕩漾餘波。



  瑪麗有只小羊羔,雪球兒似一身毛……瑪麗有只小羊羔,雪球兒似一身毛……瑪麗有只小羊羔,雪球兒似一身毛……瑪麗有只小羊羔,雪球兒似一身毛……

  一八七七年發明大王愛迪生發明由大圓柄、曲柄,受話機和膜組成的怪機器,他取了一張錫箔,卷在刻有螺旋槽紋的金屬圓筒上,讓針一頭輕擦著錫箔轉動,另一端和受話機相連接。

  當他搖著曲柄對著受話機唱起兒歌,一唱完又把針放回原處,輕悠悠的再轉動曲柄,機器不緊不慢、一圈又一圈的發出他剛才唱過的歌兒。

  「會說話的機器」轟動全世界,譽為十九世紀最引人振奮的三大發明之一,經過十年後他加以改造,紫銅打造的離花喇叭,喇叭管是黃銅,背部以鑄鐵製成拱形基座,底座為桃木色的手搖轉動留聲機。

  荷米絲的留聲機正悠揚的播放歌聲,轉動的黑膠唱片古老而帶著岔音,像是受潮發霉了,偶爾還會停頓一、兩秒出現雜音。

  但是沒人有心思注意那小小的跳針現象,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自稱荷米絲的美女身上,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用力端詳。

  五官像荷米絲,神情像荷米絲,玲瓏纖細的身材像荷米絲,連嘴角微彎笑起來的模樣都像荷米絲,無一不像的分明就是荷米絲本人。

  可是從小和她玩到大的雲清霈,以及她過去親如兄長的好朋友巫斯都覺得有一絲不對勁,雖然眼前的荷米絲與他們相識的荷米絲幾乎一模一樣,但他們還是感覺味道不對,少了荷米絲特有的淘氣和慧黠,變得過於……

  呃,該怎麼形容呢?應該是風情萬種吧!昔日的嬌俏動人轉為今日的輕佻嫵媚,流轉出令人一愕的邪氣。

  總而言之是她像「長大」了,艷氣逼人像朵帶刺的玫瑰,沒有白色鈴蘭花的清新柔美,帶給人相當大的視覺衝擊。

  「怎麼了,你們不希望我重獲新的生命嗎?為什麼一個個眼睛睜得像牛眼的瞪我?」媚態橫生的荷米絲掩著嘴輕笑,凝睇的神情宛如在嘲笑他們的呆拙。

  笑聲一起,如夢初醒的眾人才有了動作,反應可笑的乾笑不已。

  「呃,我是對魔女莉莉絲的女兒荷米絲非常感興趣沒錯,可是一時之間還是不能接受妳真的存在的事實,我……我……天呀!我興奮得心臟快跳出來,不知道該說什麼。」米子芙語無倫次,差點咬到舌頭。

  相較她對女巫、巫術的著迷,只為追尋傳家聖物琉璃燭台的闕天笙就顯得沉穩些,他不急著索回家傳寶物,氣定神閒的以義大利人專有的幽默風趣自嘲。

  「不,我是驚覺妳的美麗令我心跳加速,血脈僨張的忘了我該說什麼讚美詞才不致唐突了佳人。」他行了個優雅的紳士禮,在眉問帥氣的一劃。

  她是很美,但還不到令他心動的地步,他的目標是她身旁桃木色的留聲機,不因女色而有所動搖。

  但他華麗的詞藻和外交官詞令引起某人的不滿,話才一說完便射來兩道利劍般怒光,見血似的快要瞪穿他的後腦勺。

  「我看你全身的血集中在下半身,口蜜腹劍的為你的『分身』鋪路,男人的注意力在女人胸部以下,托高的位置,你滿臉的淫慾叫人看得噁心。」下面發達的銀毛猩猩。米子芙在心中補充了這一句。

  「嘖!好酸的檸檬味,到底是誰嘴巴發出的?我們闕家的男人不偏好大奶媽型的波霸,像某人的小巧玲瓏我也能勉強接受。」他迷人的銀眸直逼她。

  大小不是問題,卻是女人最敏感的話題,一聽他說她「小」的米子芙感到自尊受損,氣呼呼的跳起來往他胸口一戳。

  「姓闕的,你的一雙賊眼不要亂瞟,這裡比我小的大有人在,少用隱射的語氣拱我當爐主,我的罩杯剛剛好。」為了照顧她的不平,她硬是背脊挺直的挺出渾圓有型的曲線。

  低頭一瞧自己的胸部的雲青鳳有些汗顏,身子一縮往後退了一步,不敢與人爭強的自暴其「發育不良」。

  不過她堅持是晚熟,還有發展空間,她正努力以青木瓜燉排骨來補其不足,假以時日必定波濤洶湧,傲視群雌。

  闕天笙目測了一下,含笑的說了個數宇。「是剛剛好適合我掌心的大小。」

  「你……你下流,誰允許你透視我--」她氣得以手環胸,免得走漏春光。

  闕天笙的神情是歡愉的,當她的假想敵當了兩年也該落幕了。「我要真能透視,妳用手擋住有用嗎?」

  他照樣看得一清二楚,如果他有此天賦異稟的話。

  「你……你……哼!懶得和思想淫穢的惡棍計較,你最好別對我心目中神聖的巫女出手,她是我的……」研究目標。

  沒等她說完,驚呼聲立起--

  「原來妳是女同志呀!難怪對出類拔萃、氣宇軒昂的我不感興趣。」雲清霈終於知道她來去匆匆、正眼也不瞧他一眼的原因了。

  森田光琳竊笑的挪挪身子,盡量離她無賴又不怕死的老公遠一點,免得被他那張沒遮攔的嘴牽連死於非命,連她那群遠在日本的「聯合國」兄弟姊妹也來不及搭救。

  「不,你錯了,我是看不起只有一張嘴的男人,嫁給你的女人一定不是什麼普通人。」忍耐力超過一般人的極限,才能忍受他的「無能」。

  故意聽不懂諷刺的雲清霈笑咪咪的揮手,「哎呀!妳真是聰明絕頂的靈媒,看得出我老婆身手不凡,我光一張嘴就逗得她對我死心場地、百依百順,妳那位闕先生還差一大截呢!」

  他笑容不減的對著荷米絲又說:「對吧!鬼魂女,我才是最棒的,雲家最後的救世主。」明日的偉人。

  根本不知道是在叫她的「荷米絲」臉色十分複雜,帶著濁色的紫羅蘭瞳眸瞪著不遠處的一對情侶,眼中閃動著貓似的陰驚寒慄。

  她不懂哪裡出了錯,明明她是以最完美的身份出場,理應受到眾人的注意,她都料想好了,先是她重生的方式會備受質疑,然後她會說出這兩年令人鼻酸的際遇,好獲得更多的憐寵。

  為何大家的反應是如此冷淡?對她過去遭遇的事隻字不問,除了那兩個無關緊要的外人外,他們看她的眼神是陌生的。

  她是「荷米絲」,難道大家的眼都瞎了嗎?看不見她活生生的站在他們面前,以更冶艷的一面來擄獲所有人的心。

  包括她最想要的那個人。

  「喂!鬼魂女、鬼魂女,妳別一個勁發呆,妳還沒說我是棒棒小馬王。」雲清霈驕傲的挺起胸襟,像個孩子似的等人讚美。

  好丟臉呀!這個「孩子」是誰?我不承認他。遮著臉羞於見人的森田光琳又挪了一步,裝做和他沒關係。

  ,「咦,你剛叫我什麼?」她應該沒聽錯吧!他叫她……

  「鬼魂女呀!妳以前是個鬼嘛!總不好叫妳留聲機小妖精,或是死不投胎的喇叭鬼吧!」前者還好,後者難聽得要命。

  「唼!沒創意的小鬼,拾人牙慧。」一道小小的聲音悶悶的響起。

  雖然小聲得有如蚊蠅拍翅而起,可仍引起耳力特好的雲清霈注意,他瞟了一眼若有所思、看向發出「噪音源」的薛寶兒。

  「什麼鬼魂女,你膽敢蔑視魔女莉莉絲的女兒,她雖然死了還是具備魔女的身份,不是一般的鬼魅。」鬼是最下等的垃圾,不配與陰暗界的魔女相提並論。

  「她?」怎麼會有人以第三者稱謂自稱?

  一瞧見他困惑的神色,荷米絲一整臉色露出魅惑眾生的微笑。「『她』是我的過去,我還不習慣自己曾經死過一次。」

  「喔!沒關係,妳多死幾次就習慣了,我會叫巫斯叔叔幫妳超渡。」他會幫忙翻經書,念阿彌陀佛咒。

  什麼叫多死幾次就習慣了?!他的話引來怒視的白眼,想把他推向刀口,讓他嘗嘗死亡的滋味。

  「我是巫師不是道士,別叫我做和尚的工作。」巫斯冷冷的說道。

  和尚和道上一樣嗎?雖然他們好像都敲鐘唸經,送往生者上路。

  算了,不研究,重點是……「鬼魂女,過去的妳死都死了,幹麼還回魂嚇人?」

  就算魂飛地府跑去投胎也不過兩歲的娃兒,哪有灌水灌得這麼厲害,一瞑大一寸變成超大尺寸的嬰兒炸彈,炸得以為她已魂魄盡散的他們好不心驚。

  這絕對不是一份驚喜,而是有預謀的整人遊戲,先是惡作劇的消失一段時間,再蹦地一聲跳出來大喊--你們被整了。

  「你認為我的重生只是一種嚇人把戲?」「荷米絲」的眼中閃著冷意,左手徽垂的釋放一束光。

  「不然喏!兩年來無聲無息的搞失蹤,妳能指望我們會多樂於歡迎死人復活……噢!更正,是鬼魂女有了正常尺寸。」不用再辛苦的睜大眼,瞧她跑來跑去的半透明身影。

  他指的是身高,而不是胸圍。

  「雷米爾,我的愛人,你也希望我從此覆蓋在黃泥土下,不來壞你的好事吧?」看著我,我要你看著我,你的眼中只能有我一人。

  眼波一挑,她挑釁的注視一直對她視若無睹的男人。

  被點名的雷米爾只是漠然的以眼角一掃,「妳的死活關我屁事,我也不是妳的愛人,少用妳抽筋的眼睛勾呀勾,真難看。」

  哇塞!說得真有個性,比起某個姓薛的霸道暴君,他有幸榮升她的新偶像行列。暗自喝采的雲青鳳伸出拇指往上一比,稱讚他的「夠沖」。

  「你……」他居然一點面子也不留,當眾給她難堪?!「你忘了我是誰嗎?我是你最愛的荷米絲呀!你捨得把我遺忘?」

  她說到「荷米絲」三個字的表情並不愉快,反而給人一種咬牙切齒的感覺,好像非常痛恨這個名字。

  「妳可以再擠出幾滴眼淚以求逼真,也許我會看在『過去的』的情分上不計較妳咬了我一口。」沒感覺就是沒感覺,她強來十次還是如同嚼蠟。

  難以下嚥。

  「是吻,你不是最愛我們在魔月花籐下溫存恩愛嗎?」她幾近抓狂的維持不溫不冷的語氣,努力提醒他他們曾有過的濃情蜜意。

  他回以淡淡的冷笑,「誰告訴妳我喜歡討人厭的花籐?妳不知道我有多恨它一沾上就洗不掉的汁液嗎?」

  「嗄!什麼?!」有人會討厭散發魔香的花籐?那簡直是不可能的事。

  「妳真的是我愛的荷米絲嗎?為什麼我覺得妳忘記的東西比我還多。」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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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2 00:13:41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妳真的是荷米絲嗎?

  這句話問出熟知荷米絲的人心底的疑惑,在少數認識她的朋友心中都有著相同的不解,為什麼兩年不見的荷米絲全變了樣?

  不是她容貌變了,而是談吐氣質和以前不同,雖然有點迷糊的天性不太懂人情世事,又有愛雞婆、老喜歡管別人閒事的壞毛病,整體來說她是個沒什麼脾氣又好欺負的笨鬼魂女。

  但她絕不承認自己是笨,而且會氣得跳腳要人還她公道,她可以是一陣風、一個擾人心神的影子,讓人在找到圓滿愛情時又感到身體多了什麼,疑神疑鬼的心生不安。

  荷米絲是善良又熱心的巫鬼,她會好心的幫助失意人擁有幸福,也會壞心的捉弄對她不敬的男男女女,即使她只剩下半透明的形體,她還是朋友眼中的小仙魔,是屬於陽光世界的。

  而他們卻無法對眼前的荷米絲感到一絲好感,人的眼神會說出許多不為人知的秘密,當第一眼看到她的時候,陌生到近乎邪惡便是唯一的感覺。

  沒人歡迎她是因為她的肢體語言已經表示出疏離,要別人離她遠一點,除了挺拔俊逸的雷米爾外,她的眼中容不下其他人的存在,彷彿他們全是不該存在的低等蟻鼠。

  「你看我的外表有哪點不像荷米絲?長相、身段和聲音都一模一樣,我相信世上沒有第二個和我相同模樣的荷米絲。」她已經被她消滅了。

  一抹得意輕晃眼底,撫著牛奶白細嫩的頰膚,她高傲和目中無人的神態令人生厭。

  「很抱歉,我不認識荷米絲,她在我的記憶中消失了。」問他像不像根本是多此一舉,他夢中的影子是沒有臉孔的。

  眼一瞇,她嘴角的笑意忽地凝重。「你忘了荷米絲,你還沒想起她?」

  怎麼可能,他封住的記憶不是一見到荷米絲便會自動解除,而且瘋狂的陷入昔日的愛戀中,城牆都難擋,女巫魔葛麗塔是這麼告訴她的。

  事實是這樣沒錯,不過她遺漏了最重要的一句話--真愛無敵,發自內心無怨無悔的愛著一個人時,那份禁錮自會如煙散去。

  但是她太自傲了,沒聽完葛麗塔的解釋便無禮的轉身離去,惹惱了在魔女界擁有崇高地位的女巫魔,刻意隱瞞了一些事懲罰她的自大。

  「我該想起她嗎?在她存心抹去我們之間的過去時,她也同時謀殺了我的靈魂,她讓我活在沒有希望的地獄裡。」獨自舔著不知為何悲傷的傷口。

  雷米爾無情的說著令人心寒的話,他目光沉暗的盯著身旁的薛寶兒,明顯感覺到她身體僵了一下,心虛不已的絞著手指頭一臉歉意。

  「你該想起她……不,我是說想起我,我是擔心你承受不了失去我的痛苦才想減輕你的負擔,你不應該怪罪一心一意為你著想的我,我是愛你的,才會考慮犧牲我自己。」她不容許他在她付出一切努力後竟忘了荷米絲。

  她說得合情合理只為要他活著,雙眸含情激越萬分,他的不知感恩圖報是忘恩負義的行為,徒負她深情一片的委屈。

  她的用意只有一個,就是要他回報她這些年的等待,即使有錯也錯不在她,只因她太愛他了。

  「多謝厚愛,但是不需要,既然妳有心斬斷所有的連繫,那麼我就該順從妳的美意徹底忘了妳,讓妳的犧牲更值得。」如果她曾為他犧牲什麼的話。

  一聽他刻意撇清兩人的關係,她氣急敗壞的揚高音量,「不,不是這樣的,我是希望有朝一日我能找著方法使自己復活,然後再解開你的封印再續前緣,我從沒想過要你永遠忘了我。

  「我要你記得我的臉、我愛你的心情,縱使時空阻隔了我們的戀情,在永恆的歲月中我們仍能重聚。」

  她等他已等了太久了,他休想忘了她,就算要再一次重施故技,她依然不會手軟。

  「妳說謊。」

  悲切的氣氛中忽然冒出一句涼颼颼的風涼話,打散了好不容易醞釀的激情。

  「雲家小宗主,這裡沒你的事,滾一邊涼快去。」她早就看他不順眼,一副像知道什麼的模樣又故意裝瘋賣傻,把別人耍得團團轉。

  「喲!鬼魂女,妳從沒對我這麼客氣過,轉性了呀!」害他受寵若驚,差點被核桃梗到喉嚨。

  雲家小宗主耶!多尊貴的稱謂。

  偏偏他一點也沒有當老大的自覺,聰明人只出一張嘴,忙死底下人。

  「我說過別再叫我鬼魂女,否則別怪我對你不客氣。」他自找的。

  「是喔!我很怕,老婆妳快保護我……咦,人呢?」一轉身抱到空氣,雲清霈詫異的睜大眼。

  唉!好無情唷!居然拋棄她親親老公,對著三寸高的木頭人研究如何釘草人,她不會想在他身上扎針吧!

  「人若自鄙到眾叛親離,你活著也沒什麼意義,還不如早日到下面快活。」他的一條小命全捏在她手掌當中。

  「哇!真毒,我認識的荷米絲才沒妳那麼陰毒呢!說,妳是不是假冒的?妳把真正的鬼魂女弄到哪去了?」他似真似假的探問,看似無理取鬧。

  一聽他咄咄逼人的話語,心頭微驚的她當下沉下臉。「等你也變成鬼時再去問你的鬼朋鬼友。」

  一道冷凝的綠光驟然由她掌心射出,光線所經之處的空氣頓時稀薄,宛如結霜似的漫起一層淡淡霧氣,明顯的區分出冷與熱兩種氣流。

  但是就在接近雲清霈時,另一道更強的疾光忽射而至,將她的綠光打散化成一粒粒冰珠,如雨點般灑落眾人腳旁。

  「玩夠了吧?荷米絲,不管妳是不是真的荷米絲,妳應該看得出來妳的力量遠不及雷米爾的魔法,在這方面妳是討不到便宜的。」

  只會自取其辱。

  眼神凝聚著一股風暴,她恨恨的瞪著壞她好事的人。「巫斯,你是我最好的良師益友,你要眼睜睜的看他視我如舊鞋隨手拋甩嗎?」

  他應站在她這一邊,畢竟他曾相當痛恨讓她處境為難的魔法師雷米爾。

  「我的確是妳最好的朋友,但妳有事為什麼不先找我,反而將兩名事外人拉進來,這樣的做法對妳有什麼好處?」他的語氣充滿不諒解,對她的任性舉止感到失望。

  沒有解釋、沒有請求原諒,就這麼堂而皇之大大方方的出現,置他們的憂心與不安於何地?

  「這……我……我只是怕嚇著你們,所以……所以……呃,我需要時間沉澱沉澱一下,思索著該用什麼方式回到你們身邊。」似乎她拖得太久了。

  「用兩年?」他的眼神滿是責備,一頭白髮更讓他顯得威儀十足。

  她無言以對,只用憤然的神情怒視眾人的漠不關心。

  「我們也想敞開懷抱歡迎妳回來,但是妳實在變得太多了,舉手投足像極了老愛賣弄風騷的絲坦娜,讓我無法真心接納妳。」尤其是她挑眉的樣子更像,令人反感。

  「你說我像絲坦娜?!」她的表情不是錯愕,而是類似被人捅了一刀的憤怒。

  「當然妳的外表不像,但個性……唉!我實在不敢苟同,雷米爾以前常說絲坦娜是他見過最不適合當情人的女人,因為她魔女的性格太深,原本善良的本性早被磨光了,魔性深種的只能當朋友。」

  說過此話的雷米爾不以為然的聳聳肩,表示他的想法至今未變。

  一聞此言,她臉色大變的彷彿受到極大的打擊。「為什麼她只能是朋友?魔女不具備魔性你當是天使嗎?」

  那才是滑天下之大稽,荷米絲也是魔女實習生,入魔的程度不下其他姊妹,魔女莉莉絲的女兒天生具有魔性。

  「雷米爾你告訴我,為什麼你愛荷米絲,她……我也是魔性難除的魔女呀!」若是沒有一個好的解釋她絕不善罷甘休。

  「我不知道。」他沒辦法回答。

  「不知道?」紫羅色瞳眸泛出陰暗的幽光。

  「我忘了。」關於荷米絲的一切他全無記憶。

  「你忘了……」好一句忘了,她幾乎要放聲大笑,嘲笑自己打錯如意算盤。

  頂著荷米絲外貌的絲坦娜氣紅了一雙眼,非常不甘心一步走錯步步錯,她用了兩年時間去策畫謀略,把所有的心血投注在這場只能勝不能敗的愛情戰爭中,換來的竟是一句--我忘了。

  多好的理由呀!推得一乾二淨,沒人會去怪罪他的遺忘,因為他也是身不由己,被迫拋棄他曾有過的美好記憶。

  哈……瞧!她做了一件多麼愚蠢的事,為了挽回她曾經失去的,她不惜在笨人類當中找尋神似荷米絲的女孩,利用兩年的時間改變其外型,使其更惟妙惟肖,即使再親密的人也認不出其中的差異。

  接著她抽走那女孩的靈魂取而代之,捨棄原來的肉體甘願頂替別人的身份過一生,她以為幸福是可以取代的,他愛的不過是那張臉而已。

  誰曉得她敗在自己手上,過於自信而忽略其他變數,她該隱藏原本的性格,由內而外徹徹底底的變成荷米絲,起碼她會多出幾個同聲同氣的戰友。

  思及此,她的眼看向那道往後縮的身影,滿腹的怨氣勾動她的新仇舊恨,湧起黑腥氣息。

  「我看你不是忘了,你是品味獨特被個只有半張臉的醜女下了符咒,你才會分不清楚誰才是應該在你身邊的人。」看來她還下手太輕了,沒盡早剷除禍根。

  「我才沒下符咒……」薛寶兒吶吶的說道,暗自生著悶氣。

  她當然知道眼前的荷米絲是假的,因為她才是真的荷米絲。

  「她不醜,內心善良的人猶勝擁有一顆醜陋心房的魔鬼。」在雷米爾眼中,他愛的薛寶兒才是最美的。

  「那是你中了她的心毒,『迷途屋』販售的愛情靈藥不也挺搶手的。」她暗示薛寶兒也買了,而且用在他身上。

  他笑了,深情且溫柔。「那是我的榮幸,起碼她選擇了我而不是逃避我。」

  愛情靈藥只適用於一般人,對身為高級魔法師的他根本起不了作用,否則他早就成為眾家女子的俘虜。

  「你……你沒看見她的臉毀了嗎?滿是坑洞不堪入目,是人都不會想與她為伍。」她光是看了就覺得嘿心,不想與她同處一室。

  「她的臉相當具可看性,有山有水還有低谷,賞心悅目值得一看再看。」一說完,他低頭吻上那張閃避的臉,輕聲低笑著。

  害羞的小東西。他想。

  「你竟然當成風景欣賞……」赤紅眼的絲坦娜冷嗤著,換上倨傲的神情。「雷米爾,你是我的情人,以前是,現在是,未來也是,你不能背叛我交付給你的愛。」

  她的口氣像高高在上的女王,正在命令她的侍從必須服從,不得有她以外的聲音。

  「不,我不是妳的,我有我愛的女孩,我的未來屬於她。」雷米爾的眸光由柔情轉為冷厲。「對妳,我不算背叛,因為我根本不認識妳。」

  現在他反而慶幸記憶被封住,有充分的借口拒絕他不想要的愛情。

  「你……你是這樣糟蹋我的心,你怎麼可以……辜負我……」她的痛心不是裝出來的,是真的被他殘酷的言語所刺傷。

  他不認識她。

  是的,他的確不認識荷米絲,在禁令解除前,他對她的記憶是一片空白。

  而他也認不出她是絲坦娜,他眼中看到的形體是荷米絲,依然不是她,她在這世界被塗掉了,不曾留下足跡。

  「呃,妳不要難過嘛!他腦中沒有荷米絲的記憶不是妳的錯,他只是……只是……忘記了……」嚇!她的眼神好可怕,她不過說出事實真相。

  不忍心看她為情傷心的薛寶兒出了聲,希望她不要把這段感情看得太重,勉強得來的愛情只會造成不幸,這點她看得比任何人透徹,畢竟她是撮合無數情侶的鬼

  魂女荷米絲。

  可是對方根本不領情,惡狠狠的雙眼像噬人的野獸猛盯著她,企圖用無形的烈火將她燒成灰燼。

  其實她第一眼就瞧出假的荷米絲是她二姊絲坦娜,姊妹雖不同心仍可看出端倪,有些習慣性的小動作是瞞不了人,正如薛家父子也曾懷疑她不是薛寶兒,而是他人。

  不過骨肉至親的血緣關係是切不斷的,他們還是選擇相信她是薛家的小公主,在一場無情大火的洗禮下,蛻變成一隻浴火重生的七綵鳳凰與他們再續親情。

  「閉嘴,這裡沒有妳開口的餘地。」哼!她居然沒照她當初所想的被燒得喪失生存意志,一蹶不起的尋死以求解脫。

  她可是千挑萬選挑了個最合適的人來消磨她的志氣,原以為最多三個月就會傳來她的死訊,沒人能在那種情況下熬過生不如死的治療過程。

  沒想到她太低估荷米絲的求生意志,即使她不記得自己是誰,本質的樂觀天性還是沒變,一一咬牙克服種種困境,硬是絕處逢生的展示她堅韌的一面。

  這就是雷米爾愛她的原因嗎?因為她象徵永不熄滅的生命之火,帶給人充滿希望的光和熱。

  一時間,絲坦娜恍神了,想起妹妹剛出生的模樣,紅咚咚的像一塊好吃的紅糖糕,讓人特別喜歡戳她臉頰,逗得她發出咯咯的笑聲。

  「我……二……」不能叫二姊,她會曉得她恢復記憶而做出不利於她的事。

  「妳餓了?」真叫人佩服,在這種情形下她還敢喊餓。

  臉上一哂,她憋著半口氣說道:「不是啦!我不是餓了,我……我只是打了個嗝。」

  「打嗝?」一聽是如此滑稽的理由,忍俊不已的雷米爾大笑出聲。

  「哎呀!你不要再笑了,她會非常非常生氣。」真是的,越笑越大聲,他有沒有想過她的下場會有多可憐。

  母親常說絲坦娜具有毀滅性格,她得不到的東西也不容許其他人得到,就算最後毀了她最想要的亦在所不惜,這樣誰也別想得到。

  「生氣就生氣,誰在乎她,妳不相信我能保護得了妳嗎?」他不會再讓手中的寶貝從指縫間流失。

  「我……」

  薛寶兒才起了音,沒說出信不信,張狂到令人寒毛一豎的陰笑聲揚長一起。

  「好個狂妄的雷米爾,就這麼輕賤我的感情,我倒要瞧瞧你如何保她周全。」她接下這個挑戰了。

  不承認失敗的絲坦娜冷哼一聲揚長而去,留下詛咒一般的威脅,她始終認為自己是贏家,最後的勝利將是屬於她。

  「呃,她走了。」那她要不要跟上去?米子芙有些遲疑。

  「是走了。」不過他要的不是她。

  「那……你還跟我搶嗎?」防人之心不可無。

  「妳說呢?」她不會還那麼天真吧?

  米子芙和闕天笙的視線同時落在安靜待在角落的留聲機,各懷鬼胎的想得到它。

  至於荷米絲嘛!總會找到她,反正她現在是個人了,不再是飄忽無常的鬼。



  「總裁,寶兒小姐會喜歡這組鑽石造型,花朵模樣典雅大方……」看得她好想占為已有。

  「不,她不會中意,太華麗,鑲工複雜,不適合她素淨的氣質。」她只會回他冷冰冰的石頭有什麼好看,俗氣得要命。

  鳶尾花造型的鑽石項鏈組被否決了,三十二顆精鑽鑲成的花形過於俗套,以大小排列漸向末端,顯得不夠高雅,失了端莊。

  它的市價在三千萬左右,是南非進口的頂級鑽石,磨功精細卻壞在珠寶設計師巧思不足,鑲不出它該有的風采與前衛。

  「可是它可以昭顯出寶兒小姐的身價,讓人一瞧就知道她是薛氏企業的千金。」華而不艷,麗而不嬌,價值感不言可喻。

  又妒又羨的賈以婕貪婪的注視他拿起又放下的鑽石項鏈,心裡懷恨著有機會擁有它的女孩,她的幸運是多麼可恨。

  一場火原本該燒掉那份運氣,人都斷氣了不再呼吸,卻還能由死神手中脫逃而出,重回這個她視同不完美卻勉強接受的世界。

  為什麼有些人力求表現卻不受重視,有些人什麼也不用做便是眾星拱擁的月亮,享盡所有的寵愛不必回報,只要一朵小小的微笑即可。

  太不公平了!這世界對她太苛刻了,給了她模範父母卻讓她發現他們不愛她,他們的愛是表面的,真正的傷害是忽略。

  「身價?」音一沉,隱含慍意。

  一瞧頂頭上司臉上一變,她馬上改口說道:「不,我說錯了,是身份,鑽石能突顯她與生俱來的氣質。」

  「嗯。」他輕嗯一聲並未再說什麼。

  心血來潮的薛聖哲在工地破上的剪綵儀式結束後經過一家珠寶公司,他忽地要司機停車,信步走進規模不算小的店家,對著琳琅滿目的精緻珠寶仔細瀏覽。

  由於他的身份特殊,上報率高算得上是公眾人物,一瞧見貴客臨門的經理不敢有絲毫馬虎,立刻端了杯研磨咖啡出來,並且在最短的時間取出店裡典藏的精品送到他面前。

  不要說買了,送他都成,只要他的女伴戴著店裡任一件首飾在公共場所出現一回,他的店就紅了,多得是一擲千金的貴夫人會來消費。

  所以公眾人物也有公眾人物的好處,所到之處處處是商家的機會,也提供一個最佳的賣點。

  「總裁,那個水鑽不值錢,買了也沒用……」賈以婕純粹以世人的價值去衡量一件物品值不值得購買。

  「賈秘書,我有徵詢妳的意見嗎?」她已經超越一個秘書的本分。

  「呃,我是以寶兒小姐的眼光提出建議,畢竟我們都是女人。」挑選的寶石應該一致。

  「那是以前的寶兒,她一向只挑最好的。」但是現在的她不重物質享受,她很容易就滿足了。「不過我有告訴妳是要買給寶兒的嗎?」

  自作聰明。

  「嘎!不是給寶兒小姐?」還有誰能讓他如此重視,親自挑選?

  她快速過濾他近日往來密切的女伴,身為他的秘書最便利的事是能隨時破壞他的感情生活,一句「開會中」就能斬斷他不少桃花。

  不過換女人頻繁的薛聖哲並不花心,他帶女人出席社交場合是基於禮貌,在達到目的後便一拍兩散,鮮少有後續發展。

  「妳問太多了。」意思要她閉嘴。

  此時,他的目光被一隻淚滴形的藍鑽吸引住,它微微散發青色的光芒。

  「寶兒的生日已經過了。」她又忍不住插嘴,手指發癢的想像那是她的。

  「賈秘書,妳覺得我的薪水給得太高了嗎?」不知本分的秘書不適合留在他身邊。

  要不是基於某種不方便透露的原因,早在寶兒生日那天他就開除她了,他薛聖哲就是護短,誰敢傷害他的家人誰就該付出代價。

  「我……」她知道自己逾矩了,但是還是無法克制鑽石所帶來的致命吸引力。

  誘惑,來自人們心底的慾望。

  「經理,麻煩把這顆藍鑽包起來。」還有一個人的生日還沒過。

  「是的,薛先生,請問你要現在就帶走或是由我們代送,我們公司有代客送貨的服務,以免你的禮物受到不法之徒的覬覦。」他們有一流的保全人員護送。

  他思付了一下,「也好,就送到雲家……雲青鳳,妳過來。」

  「雲青鳳?」這名字好熟。

  「雲青鳳,別給我裝死,我在千里之外就嗅到妳這隻小狐狸的狐騷味。」躲也沒用。

  呿!他是鬼呀!精得連背後都長眼睛,她明明一瞧見他在店裡就趕緊彎下身準備開溜,怎麼他就是有辦法發現她的存在。

  唉!流年不利,出門踩到狗屎,倒楣的事總落在她頭上,越是不想碰上的人撞見機率高過中樂透,自從雷米爾叔叔纏上寶兒以後,她已經很少往薛家跑了,為什麼還會撞見他?

  「過來。」頭不回,他習慣性的下命令。

  「你喊狗呀!要我過來就過來,我這麼沒個性嗎?」哼!愛使喚人。

  雖然雲青鳳滿嘴的骨氣和志氣,但她的兩條腿仍是自有意識的往前移,動作慢了些但不至於原地不動,如此小家子的舉動可逗笑了大總裁。

  「來,這個給妳。」他把裝入盒子還沒包裝的藍鑽放在她手上。

  「給我?」什麼東西,不會是整人玩具吧!

  整人高手的她最常玩這把戲,紐約蘇活區有問店專門出售這類整人玩具,有味道的大便,會流膿的蟑螂,還有一壓會尖叫的假嬰兒,不少人被她整得涕流滿面。

  所以不能怪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壞事做多了總是擔心會有報應,尤其面對段數比她更高的強敵,她更要小心謹慎以防被騙。

  「膽小鬼。」他一激。

  「什麼膽小鬼,我是連鬼都不怕的雲大瞻,你這點小玩意還嚇不到我……啊!藍星?!」她被他嚇到了。

  他……他居然送她……這個……雲青鳳的臉開始泛紅,額頭冒出點狀的小細珠。

  「淑女不該在公眾場所大聲喧嘩,雖然我們都知道妳是個野丫頭。」看到那顆藍鑽他就想到她,他想那是不錯的生日禮物。

  她理都不理他的調侃,手指發顫的一指,「你……你送我鑽戒幹什麼,你是不是偷偷喜歡我很久了?」

  「喜歡妳?」她大白天沒睡醒還在作夢,他會喜歡一個十九歲的小女生?!

  「不然你幹麼送我求婚的鑽戒?藍星還有一個名字叫青鳥,是男人允諾要給心愛之人幸福的證物。」它象徵愛與一生的承諾。

  「看不出來妳小小年紀對珠寶的認識倒不淺。」說得頭頭是道。

  她沒好氣的說道:「你沒瞧見招牌上有個雲字嗎?這是我們雲家相關企業的連鎖分店,你買我們的產品送我未免太奇怪了。」

  「原來如此。」他了悟的露出一抹微笑,將她推還的盒子又擱回她掌心。

  「喂!薛總裁聖哲先生,你不會真要向我求婚吧!」她想他的腦袋應該沒壞掉。

  薛聖哲偏著頭想了一下,瞧著雲青鳳的黑瞳露出一絲興味。「有何不可,我缺一個老婆。」

  她的反應是……

  昏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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