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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余嬙 -【寒君折心(情誓系列)】《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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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3 00:00:56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2
寒君折心《情誓1》余嬙

自從她躲在樹上目他殺戮過程那一刻起
她便成為他撇也撇不下的「包袱」
可她那愛惡作劇的天性又總招來大小禍事
瞎攪和、惹來一身腥
讓他疲於奔命、不停收拾善後。
見她一派天真慧?
卻恁地難纏棘手到遠勝過他的任務?
原以為活潑可人的她該是無害的
誰知她竟擁有一身絕佳好奶?
該死!莫非她接近他是另有企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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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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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3 00:01:09 |只看該作者
序幕

  床榻上,一位年輕的少婦躺臥其上。她原本紅潤的瓜子臉因久病而顯得蒼白,唯有那雙大眼依然清澄;儘管如此卻絲毫不減她的美麗半分,反而格外惹人憐愛。

  「若華,吃藥了。」姜郎輕喚。

  名喚若華的少婦動了動捲翹的長睫,嚶嚀了聲:「相公……」她睜開眼,勉強地想坐起身子。

  姜郎見狀,立即出聲阻止:「別動,你身子尚未復元呢!」他溫柔地扶著她半臥的身子,愛憐的撫著她的秀髮。

  「相公,我的身子何時才能好?」美眸乞求似地望著姜郎,她帶著一絲希望問。

  看著自己最愛的妻子,他的心宛如刀割般難受。

  他如何能告訴她,她即將不久於人世?

  心痛地移開視線,姜郎勉強自己扯開一抹笑容含糊地道:「只要你乖乖吃藥,不久便能痊癒……」

  使盡全力坐起身子,她掙脫他的懷抱,「相公,你不要再騙我了,我就快死了對不對?」

  姜郎握住她纖瘦的肩,定定地凝視著她,「若華,你不要胡思亂想,大夫昨兒個來過,才說你病情有好轉……」他話還未說完,便被她打斷。

  她輕抬起手摀住他的唇,「我知道你是怕我難過才會這麼說,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最清楚。

  」她望著他,怔怔地流下淚。「我早明白自己已經時日不多了……」

  明白再也瞞不住她,他沒有反駁她的話。「若華……」心疼她的敏感纖細,他心痛地拭去她珍珠般的淚。

  「相公,無論如何咱們都已注定得天人永隔了。」她漾起一抹極淡的笑,想再一次好好看清楚他俊秀的臉龐。「我希望你能答應我一件事。」

  再如何鐵石心腸的人也會為之動容,更何況是愛她至深的姜郎!

  「你別說了,有事等你好了再說,好嗎?」

  「不,你讓我說……」她激動地道:「我不想抱著遺憾踏上黃泉之路,我一定要聽你親口允諾……咳、咳……」

  由於她的情緒起伏太大,突地一陣猛咳,讓他的心揪成一團。

  老天爺,為什麼要這麼折磨若華?如果可以,他願意代她承受一切苦痛!

  「好、好!只要我做得到,我什麼都答應!」

  「我死後……希望相公能再去找尋幸福,另納一門新妻子……只求相公別忘了若華……」她只求這麼多了。

  姜郎望著她,久久說不出話來。

  她連到了這個時候,心裡掛念的還是他的幸福!?

  面對她如此的情深意重,他又怎可能拋棄與她共許下的海誓山盟、忘卻與她曾共度的快樂日子另尋幸福?

  不!他辦不到!

  「若華,我無法答應你的請求。」

  他輕撫她蒼白的雙頰,堅定地道:「今生今世,我的妻永遠只有你一人。」

  「相公……你別這麼傻,世間多的是比我美麗、溫柔的女子;我不過是個將死之人,實在不值得相公如此執著。」她頓了頓,「我只求相公有了新的妻子之後,別忘了若華……」

  「若華,難道你到現在還不明白我的心?不管你變成什麼樣子,我只愛你一個人!你以為我會忍心讓你一人獨自上黃泉嗎?」

  她癡癡地望著他,早已說不出話來。

  她的姜郎真傻!

  「這輩子我和你夫妻緣淺,來世咱們再相見、再續前緣。」他捧著她的臉,緩緩吐出動人誓言:「不只下輩子,我要和你再做五世夫妻!不論你在天涯海角,我都會找到你!」

  一朵笑容浮上她的嘴角,她嚥下了最後一口氣——

  相公,我等你……

  縹緲人世、物換星移,唯有誓言穿越了時空,永遠不變,期待著有情人再次相聚。

  黎韻容和楚語澄的愛情,便是這麼開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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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3 00:01:19 |只看該作者
楔子

  皇宮深苑內,在偏僻角落的一隅,矗立著一座雜草叢生、看似荒涼、了無人煙的宮閣,和其他美輪美奐、精緻華麗的宮閣相比,自是有著天壤差別。

  是的,這裡就是所謂的冷宮——一個後宮嬪妃、佳麗們懼之如蛇蠍的地方。

  沒有一位後宮佳麗會希望待在這裡終老一生,因為它象徵著年華老去、寵愛不再;榮華盡失、富貴全喪。

  然而生性柔婉的筠妃卻沒有被打落冷宮該有的憔悴滄桑,反而更添一股風情——為人母的韻味。

  早在一年前被人打落冷宮之際,她就發現自己早有二個月的身孕;而在八個月後,她在冷宮產下一名女嬰——是個不為人知的小公主,名喚無憂,意為希望女兒一生快快樂樂、無憂無眠,這是做母親最大的心願啊!

  「娘娘。」宮女如月輕輕開了口,「天色已晚又起寒風,您和小公主該入內歇息了。」

  望著自願跟隨過來的宮女如月,筠妃就滿心的不捨與感激。不捨的是她讓如月受苦了;感激的是如月的盡心照顧及扶持讓她在茫然中有了依靠,否則她們母女倆怎麼能在冷宮中活下去?輕歎一聲,筠妃柔柔地開口道:「如月,我想再多待一會兒,難得今晚天色清朗,有弦月可欣賞。」

  在筠妃懷中的無憂舞動著四肢,小小的身子蠕動不安,似乎頗贊成母親的話。

  「娘娘,您的身子骨可禁不起這沁人的寒風呀!更何況小公主才甫出生二個月,實在不宜受寒。」如月大大的不贊同。

  細緻的臉龐有著些微的不捨,她愛煞了今晚清幽迷人的景色,也愛極了和女兒在弦月與眾星下談心的時光,雖然小無憂只會咯咯的笑著。

  「如月,再讓我多待一刻鐘。」低柔的哀求聲令人不忍拒絕。「一刻鐘後,我馬上和小無憂入內歇息,可好?」

  「娘娘……」如月本想再出言相勸,但一瞥見筠妃冀求的柔弱模樣令她不忍。

  於是她只好妥協。「娘娘,只能再待上一刻鐘喔!」

  「好。」筠妃漾開了笑。懷中的小無憂感染到母親愉悅的心情,顯得特別興奮地直咯咯笑著,並不時舞動四肢,逗得筠妃和如月都笑了。

  「小公主今晚很興奮哦,瞧她樂的。」如月愛憐地摸摸無憂的小臉蛋。

  看著女兒紅撲撲的臉蛋、骨碌碌的美眸及純真的笑容,心中不免升起一股感慨。

  「希望小無憂長大後能快樂,一生無憂無愁,如同她的名。」筠妃萬分感喟。

  一聽到主子如此感歎,如月忙不迭地說:「會的、會的,小公主深具福相,一生肯定快快樂樂、無憂無愁。娘娘,您就別掛心了。」

  「這就得看她是否活得過今晚。」突地,一道冷然森颯的聲音插入,破壞原先柔和的氣氛,也嚇著了主僕二人。

  「是誰?快出來,別裝神弄鬼的。」

  害怕歸害怕,為了護主,如月仍咬著牙硬是將筠妃推至身後護著。

  「是閻王來取命。」仍是一貫的森冷。「哈哈哈——」

  緊抱著懷中的女兒,筠妃驚慌的環視四周,全身處於緊繃、恐懼的狀態,雙眸睜得老大,生怕來人突地現身,對小無憂不利。

  「誰派你來的?」如月也懼怕萬分,瞠著眼,她駭然的嚥了口口水。

  來人也挺狂傲地回話:「是鄭貴妃。」

  毫不避諱地說出指使者,這人夠自負狂傲,不怕洩了鄭貴妃的底。

  如月此時已瞭然於胸,來人必定會殺了她們,否則他不會將鄭貴妃供出;她絕望地流下淚來。

  「如月——」心思靈敏的筠妃早已察覺來人的意圖,無助的她只能茫然的盯著如月的側顏。

  「他會殺了我們,是嗎?」

  「娘娘——」如月哀淒的回首看她,「您快跑吧!帶著小公主跑出冷宮,外面有侍衛巡著,您快去求救。」

  「如月,我不能丟下你。」筠妃好心痛。

  「娘娘,您快走吧!這人由我來擋著,您快和小公主逃命去。」如月使盡力量將筠妃推了出去。

  「如月——」踉蹌了下,筠妃哀痛地的看著一臉堅決的忠僕。

  「娘娘,別辜負如月的一片心。」

  深深的凝望如月一眼,筠妃咬著唇,淚眼迷鲱的提起裙擺,緊抱著小無憂飛奔而出。

  此時,原本呆愣的小無憂嚎啕大哭起來,其哭聲迴盪在這冷肅的夜裡更添惆悵。

  「如月——」筠妃痛徹心扉地叫著,她無法相信如月就這麼死了。

  如月的頭顱滾到她的腳邊,沾滿了血,令她赫然停下腳步呆立著,直到受不了刺激而昏厥過去。

  如月——

  小無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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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3 00:01:38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在衡山的半山腰,有一「清境小築」座落著,是個頗具遺世獨立味道的建築,周圍綠蔭盎然、草木扶疏、流水淙淙、鳥叫蟲鳴,堪稱是個隱居的好地方。

  早在十八年前,名聞武林的浪人劍客黎道天帶著唯一的親人——他的外甥女黎韻容來此定居後,便不再涉足武林,自此隱居,過著閒適、與世無爭的逍遙日子。

  可隨著外甥女黎韻容的日漸長大,他的逍遙日子也隨之終結。當外甥女十歲告訴他,她要當一個武功蓋世的超級大俠女時,他就有預感這個沒遺傳到妹妹溫柔婉約個性的外甥女,將顛覆他的快活日子。

  果不其然,才八年的時間就搞得清境小築雞犬不寧,增添他的花發皺紋……

  喔!他多懷念十歲以前的小容兒呀!哪像現在——

  「黎韻容,你這鬼丫頭還不快出來!你非得要舅爺我親自拎你出來嗎?」黎道天非常不悅地大吼,聲若洪鐘,在這清幽的山林間顯得駭人。

  瞧!山林間的鳥兒們受到驚嚇紛紛四處飛竄,只有黎韻容還不見人影。

  鬼丫頭敢將他的話當成耳邊風,真是愈來愈不受教了,該扁。

  「黎韻容,有本事偷你舅爺的東西,就要有膽子出來,別像烏龜一樣縮頭縮腦的,不像話。」

  黎道天忍著怒氣再一次對著空蕩蕩的山林放話。

  回應他的仍是一片靜然。

  黎道天氣得跳腳。「黎韻容,你這該死的丫頭,可別讓你舅爺找到,否則我定扒了你的皮,囚禁你個三年五載。」

  狠狠的朝山林放完話,還是不見黎韻容乖乖出來領罪,黎道天當下檢討自己——是不是他太過兇惡,一副要吃人的模樣,以致小容兒嚇得不敢出來?

  唔,是有這種可能。

  黎道天放棄了先前的高壓手段,改以懷柔政策——

  「乖,小容兒,舅爺我剛才不該大聲凶你,你可別被舅爺嚇壞了,趕快出來喔!小容兒。」

  黎道天刻意放柔音量,像在哄小貓般的誘她出來,只可惜回應他的只有風吹過樹梢的沙沙聲。

  未見任何回應,黎道天不禁擰起雙眉,正在思量之際,一聲悶咳自他後方傳來,聽得出是他大徒弟藍鵑的聲音;倏地,他斂了神色,不消一秒,瞬間改得滿身淡然、氣韻持重,不失威嚴的表現出身為一個隱居人該有的莊重。

  「有事嗎?藍鵑。」說話的同時還得甩甩手上的拂塵,以示自己的仙風道骨。

  隱忍住即將逸出的笑意,藍鵑低下頭細聲道:「師父,容兒下山了。」表示他剛才講的全是一堆廢話。

  真是晴天霹靂啊!黎道天被這句話震得往後退了三步。

  天殺的,他的小容兒竟敢私自下山,這是何等的大事——大到他心驚——非得揪她回來不可,否則出了事,他怎麼對得起死去的妹妹。

  「該死的丫頭,竟三番兩次和我作對。」黎道天咬著牙低吼著:「你就不會攔住她嗎?」

  「師父,小容兒的輕功可是得自你的真傳呀!我哪攔得住她?」藍鵑不平的為自己叫屈,「何況,紫嫣已追下山了,有她在,小容兒走不出衡天山的。」

  紫嫣正是他黎道天的小徒兒,和藍鵑一樣是由他撿回來的孤兒,教養至今也有八年了;二人之中,的確只有紫嫣的輕功能與黎韻容抗衡。

  黎道天深知此點,提著一顆心才稍微安了下來,但他仍是不放心的叨念著:「最好是如此,否則你和紫嫣就玩完了。」孩子氣的撂下這句話後,他微慍的拂袖離去,準備下山逮人。

  待一走出藍鵑的視線範圍,他一反離開時的飄然奔下山。

  而在確定黎道天已走遠後,藍鵑才敢放聲大肆的狂笑——太好笑了,瞧他師父一點仙人的氣質也沒有,偏偏硬是要學世外高人的仙風道骨、穩重內斂。

  哈!好好笑哦!狂笑之餘,藍鵑也不忘提氣奔下山,協助逮人去也。

  皺著小巧的鼻頭,黎韻容坐在大石頭上,以若有所思、卻摸不著頭緒的表情直盯著手上的戰利品——一卷畫軸及一個精緻的陶笛。

  原本她是要偷舅爺所收藏的使毒秘笈私下研究一番,以期日後行走江湖時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制敵,不用打得死去活來的,多累人啊!

  雖然她本身輕功了得,武功也不錯,可她就是喜歡走捷徑,所以她才想學如何使毒,就像藍鵑姐姐那樣,纖纖玉手一揮,眾人就倒了——這是上次在山腳下逛市集時,看藍鵑姐姐秀這麼一手打退登徒子,當下就發誓她也要學。

  一回到清境小築,她馬上奔去求舅爺傳授,不料滿腔熱血卻被潑了一頭冷水,被拒絕的原因不外乎怕她用在惡作劇上,那清境小築可就永無寧日。

  說什麼黎道天也不答應,他才不笨,小容兒可是他一把屎一把尿拉拔大的,對她的個性自然是摸透了八分,哪會再拿石頭砸自己的腳?搞不好他會是首當其衝的倒霉鬼呢!

  纏了近半個月,黎韻容已將纏功和鬧功發揮得淋漓盡致,還是得不到舅爺的首肯;她放棄了,將目標放在用偷的,結果只偷到手中這二樣無用的東西逃下山來。

  悲歎之餘,她不免好奇的攤開那已有些泛黃的畫軸,畢竟是自己辛苦偷來的,不看一下未免太對不起自己了;念頭一閃,小手也跟著動了起來。

  「天!好美的人兒啊!」眼光一觸及畫中的人兒,黎韻容不禁低呼,連連發出讚歎聲,目光捨不得離開片刻。

  天啊!簡直是絕色,這是她生平看過最美的人,比藍鵑姐姐、紫嫣妹妹,還有她自己還要美上一百倍呢!雖然這人兒只是畫中之人,但她的美卻是事實。

  瞧她那宛如天仙般的絕容之姿,淺淺一笑便勾勒出萬種風情,令人為之傾倒!而她的氣質是清幽的,是不落俗的。光看此幅畫,黎韻容已為她醉心,心也莫名的鼓動著。

  黎韻容伸出修長的手指輕觸畫中人兒,仔細地審視她的面貌,像是要把她刻烙在腦海裡似的。

  末了,在畫軸的左下角,她發有二個極工整的字——筠兒。不知是否為畫中人的名字,還是畫者之名?

  還來不及細想,追尋她下山的紫嫣已翩然而至,正面無表情地瞅著她看。

  「小容兒,跟我回去。」語氣中有一絲的不容反抗。

  「紫嫣妹妹。」黎韻容沒有太多的訝異,她早就料到紫嫣會追下山來。

  「走吧!」紫嫣淡然的轉過身欲率先離去,卻因黎韻容的文風不動又折回身。

  面無表情的艷容蒙上一層不悅,她的催促聲更形冷冽:「你走不走?」

  翹著紅艷的朱唇,黎韻容耍賴的低嚷:「不走不走,我不回去。」

  「你當真不回去?」

  「我考慮看看。」她老早就想以落跑為上策。

  「如何?」紫嫣氣定神閒的環胸,「想通了還是想找死?」

  話甫落,紫嫣已先下手為強,從袖口甩出紫綾筆直的朝黎韻容丟去,成功的捆住欲拔腿開溜的她。

  「你好卑鄙。」來不及開溜的黎韻容只能恨恨地瞪紫嫣,天知道和她相處了八年,她還是逃不過她「先下手為強」的卑劣招數,她恨死了。「每次都趁人防備心低落時攻擊人家,你好討厭。」

  「小容兒,這才高招,多學著點。」紫嫣揚起一抹得逞的笑容。

  「紫嫣妹妹,你似乎忘了我的輩份比你高。」黎韻容氣呼呼的提醒著她。

  只見紫嫣回給她一記諷笑,便扯著紫綾準備拉黎韻容回清境小築覆命。

  正巧趕到的黎道天,早在五里外就看見紫嫣已制住小容兒,所以他才放緩腳步,以飄然之姿緩緩的降落。

  「小容兒,你又胡來了,你可知這你這等行為是多麼的不可取。」一出口便是一大串訓人的話。「我可不記得我何時教了你這麼一手卑劣至極的招式,竟敢偷你舅爺我的東西,小容兒,看來你得閉關好好省思一番。」

  「舅爺,我又不是故意的。」一聽到要閉關省思,黎韻容立即嘟嚷著道:「再說這又不是我的錯。」

  「哦?」黎道天擰眉說道:「小容兒,東西是你偷的,是不?」

  「是。」眼前髒物在身,黎韻容也不好搖頭否定,乾脆大方承認。

  「那你還敢說你沒錯。」黎道天已提高音量,「我平常是怎麼教你的……」

  「舅——你別念了,小容兒知道錯了。」黎韻容飛快打斷他的叨念,把握一秒一分、移轉他的注意力。

  「小容兒今天錯大了——錯得離譜,錯在不該偷您的東西,不該私自潛下山,不該讓紫嫣妹妹、藍鵑姐姐為我費心,更不該害您為我的安危掛懷呀!舅爺,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您大人有大量就原諒我祢!」

  說完,還不忘擺出楚楚可憐、泫然欲泣的模樣以博取舅爺的原諒,果然不出三秒,黎道天的心就軟了。

  「你這丫頭就愛讓人操心。」歎氣之餘,他也示意紫嫣收回她的紫綾。

  「我就知道舅爺最好、最疼小容兒了。」趁舅爺分心之際,她趕緊甜甜的說出一些戴人高帽的話,把舅爺捧得高高的。

  瞧黎道天樂得像飄在雲端似的,一直笑呵呵的也不怕下巴掉下來,而黎韻容則一臉賊兮兮。

  作壁上觀的紫嫣不禁要罵師父笨呆了,讓小容兒玩弄於股掌間。

  舅甥倆嘻笑了會兒,他笑咪咪的伸出手,「小容兒,物歸原主。」

  黎韻容的小臉頓時垮了下來,原以為舅爺被捧得陶陶然的,定會忘了向她討回被竊之物,看來她的諂媚功夫火候還不足。

  傻傻的笑著,她故作不明所以的欲率先離去,卻被黎道天擒住手腕。

  「小容兒,嗯?」一雙精銳的利眼盯著她,黎道天的笑臉依舊。

  她暗自叫苦連天,磨蹭老半天才心不甘情不願的掏出衣袖中的東西。

  「還你就還你嘛!有什麼了不起,舅爺最小氣了。」

  「哼,那你剛剛的謬讚之辭不全是廢話了嗎?」一直不吭聲的紫嫣偏挑這個時候出言反譏。

  「你這人翻臉比翻書還快。」

  「干你何事?難道你也想要姐姐我和你翻臉?」

  冷哼一聲,紫嫣漫不經心地把玩著手中的紫綾,「我才沒那麼無聊。」

  無暇理會紫嫣,黎韻容的心思全又轉到舅爺這邊,從舅爺小心呵護畫軸及陶笛的模樣來看,想必這二樣東西在他心目中是重要的。

  唔,好好奇哦!尤其是那畫中的人兒,究竟是誰?

  「舅爺,那畫中女子是誰?怎生得如此美麗引人掛懷?該不會是舅爺的心上人吧!」想想也有這種可能,否則舅爺怎會如此寶?

  「休得胡說,小容兒。」黎道天斥責著。

  「舅爺,那她是誰?為什麼你會有她的畫像?」黎韻容猜測道:「若不是在你心目中佔有極大的份量,便是和你有密切關係的人,對吧?」

  這丫頭還真慧黠,得妨著點,以免日後出了岔子,那一切的苦心就白費了。

  他暗自思量後,才開口道:「小容兒,它只不過是卷畫軸和陶笛罷了,對不對?」

  「對呀!」她莫名其妙地點頭。

  「那就沒有探究的必要了。」他淡淡地說:「你只要記得該是舅爺寶貝的東西,你一律不准擅動就行。」

  「舅爺——」黎韻容不依的低叫,她還沒問出個結果來怎能就此放棄?那實在太對不起自己的費盡心力了——她可是破解舅爺的三道機關才偷成的呢!

  「別說了,咱們陪你耗了一天,也該回去了。你這丫頭可累壞舅爺老骨頭,回去得好好罰你一頓才行。」黎道天揮了揮拂塵逕自的飛奔而去。

  除了跺腳宣洩不滿的情緒,黎韻容也拿舅爺沒轍,只好偕同紫嫣回清境小築。

  殺手是種神秘的行業,自古至今,培養殺手的組織一直存在著。而放眼當今天下,堪稱武林翹楚的組織正是「殘月樓」。

  出自殘月樓的殺手皆屬一樓,是殺手中的上品,所以殘月樓的生意一直都很興旺,往往應接不暇。

  而殘月樓裡有四個部門:其一為「上弦堂」,堂主冷待煌,所司為殺人——替僱主做事,但不賣給對方,在完成任務時,雙方就沒有關聯,任務過程中僅止於僱主和被雇者的關係,殺手直接向堂主負責。

  「半月堂」堂主則是歐陽無蕭,所司之事是派給任務及仲裁樓裡所有的是非過錯;而「下弦堂」堂主冷奉塵,所司之事仍為殺人,但殺手可出租買賣,在這期間,殘月樓並沒有命令該殺手之權,全權掌握在買主手裡。

  另一個部門為「訓武堂」,堂主為谷之濤,下有十名武功上乘的武師,專門訓練樓裡的殺手。

  全部的部門向樓主負責。

  今晚夜色鲱鲱,上弦堂裡有三個殺手紛紛接獲新的任務,目標是「李家莊」,於是三位殺手連夜整裝出發,朝李家莊快馬飛奔而去。

  在清境小築的密室裡,黎道天盯著畫中女子艷麗無雙的容貌深深感喟,睿智的雙眸閃過無數的慨然、無奈。都過十八年了,歲月無情的催促,使人老、使人死,不知是否也使往事沉澱?

  十八年了,看似漫長的歲月,實則眨眼即過,小容兒已長成俏麗姑娘了,而自己也是個年將六十的老人;但世事難料,誰可保證他能長久地保護著小容兒?撇開她的安危不管,她和他的寶貝徒弟們的終身大事亦是他所掛心的。

  這三個丫頭是他黎道天的心肝啊!

  喟然長歎一聲,此時密室的右門移動了,進來的是他的兩個徒弟。

  「師父,藍鵑和紫嫣來了。」開口的是藍鵑,紫嫣跟隨其後。

  收回心思,黎道天緩緩轉過身子,「小容兒睡著了?」

  「我迷昏了她。」藍鵑不諱言地答道。迷魂草正是那天下山逮人時所摘采的,藥性正強,正好拿來迷昏精力旺盛的黎韻容。

  「很好、很好。」黎道天滿意的點頭。「你們兩過來,為師有話要交代。」

  二姐妹互望一眼,依言恭敬的立於黎道天的兩側,在他的示意下,二人坐了下來。

  見師父眉頭微鎖,善解人意的藍鵑輕輕問出了口:「師父,何事令您困擾?」

  「是關於小容兒嗎?」聰穎的紫嫣接了話猜測道。

  又是一記長長的歎氣聲,黎道天的眼中滿是感慨。「小容兒的事的確困擾著為師,隨著她的成長,更是令我掛心。」說著,他停頓了下來,似乎在思索著什麼。

  「師父,您但說無妨,藍鵑和紫嫣會為您分憂解勞。」意識到事情的不簡單,藍鵑和紫嫣更是凝著心神,不敢稍有分心。

  「明白一早,為師必須前往『一片天』,快則半年,慢則一年才能回來。為師不在這段期間,有些事你們要謹記在心。第一:千萬不能洩露為師的身份;第二:切保小容兒的安全,不要讓她溜下山。這事關重大,你們得切記莫忘。」

  「是,師父,徒兒定會牢記於心。」

  「那為師就放心了。」他仍是放心不下,但為了生死之交,他得走一趟。

  「師父,有人要小容兒的命嗎?」紫嫣不解地問:「為什麼?」

  「丫頭,有些事為師不好對你們說明白,尤其是小容兒的事,等時機一到,為師自會向你們說明。」十八年前的往事,黎道天真不願意提起,那傷人哪!

  「師父,恕紫嫣方纔的冒昧。」

  「無妨,夜已深,你們下去吧!」揮揮手,黎道天再次陷入自己的思緒中。

  雖然察覺到師父的不對勁,隱約還有危險的氣息透出,但看師父不想多言的情況下,二姐妹也只好懷著疑問告退。

  一大早起來,黎韻容就覺得事情似乎有那麼點不對勁,光是瞧藍鵑姐姐、紫嫣妹妹的神情,她益發肯定自己的感覺沒錯。

  她半掛在紫綾上玩弄著辮子,「你們倆怎麼了?一直悶著不說話好奇怪哦!」

  「師父下山了,短期內不會回來。」紫嫣一出口就愣住了黎韻容。

  呆了好半晌,黎韻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說什麼?舅爺下山的,短期內不會回來,這怎麼可能?」

  舅爺一向討厭浮華的塵世,若非必要,他是絕對不輕言下山的;若下山,也不超過月餘啊?

  這次的反常令她詫異。

  「他去一片天,快則半年,慢則一年才會回來。」藍鵑輕聲道。

  「不會是開玩笑的吧!別尋我開心。」黎韻容蹙起了眉頭。

  「是真的,早上師父趕著起程所以沒來得及跟你說一聲。」藍鵑有絲心虛,都怪她昨晚下藥下得太重,以致黎韻容比平日睡遲了些。

  「舅爺真是不夠意思,說走就走,連辭別都省了。」黎韻容吶吶的咕噥著,有那麼一刻不能接受舅爺已離開的事實。

  藍鵑正色地盯著黎韻容。「師父有交代,他不在的時候,你的管教權落入我和紫嫣的手裡,所以你要合作點,別讓藍鵑姐姐操煩,惹紫嫣生氣。」

  「什麼?」黎韻容叫了起來:「舅爺把我丟給你們看管?這是什麼道理,我黎韻容既不是妖魔也不是鬼怪,有必要讓人看管嗎?簡直是笑話嘛!」說著,她不滿極了,自己比紫嫣大,還要被她管,真是沒天理。

  「別覺得嘔,合該你是注定被我們管定了。」紫嫣的淡笑中有絲嘲諷。

  「那可不一定,紫嫣妹妹。」像在賭氣似的,她丟給紫嫣一記大大的笑容。

  笑話!她黎韻容怎可能讓人吃定,既然舅爺不在,乾脆她也來個蹺家,學學何謂雲遊四海,順便過過俠女的癮,才不枉她一身的好武藝。

  主意既定,心中已浮現一個下山後的藍圖——既然要當俠女,首先,當然要有個響叮缲的名號,要喚為什麼名號較適合自己的氣質呢?這可傷腦筋。

  「小容兒,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藍鵑輕聲但有力地打斷她的思緒。

  紫嫣也附和道:「沒錯,你現在是想如何下山對吧!你死心吧!我手中的紫綾是不會讓你踏出清境小築一步的,不信,你可以試試看。」

  「呵呵!我的二位好姐妹,你們未免太信不過我了。」雖然被說中心事,但黎韻容仍臉不紅、氣不喘地說道:「我可沒這等念頭和膽子敢跟你們作對,何況舅爺還特別交代要我聽話,我豈敢違背?」

  「不敢最好,否則我定拆了你的骨頭,到時休怪我不客氣。」

  「我謹記在心祢!」黎韻容一貫的打哈哈。

  天知道她根本沒把她們放在眼裡,她黎韻容要下山,誰阻擋得住?哼,等萬事俱備時就是她離開的時候了,想攔她?門兒都沒有。

  平靜的過了五天,清境小築的作息依舊,只是三人的心思各異—黎韻容一心仍在待待下山的時機;藍鵑和紫嫣則一刻也不敢鬆懈地防著她,時時把她鎖住自己的視線範圍內,以防一個不注意人就跑了,那就很難向師父交代。

  也許是上天心偏向黎韻容,亦或許她的命運本該如此。今晚,她竟以藍鵑所製成無味無臭、化無形於空氣中的「迷魂香」迷昏她們,成功的踏出清境小築,也搜括了一些東西——有藍鵑的迷魂香、續命金丹及一盒淬上毒的銀針,及一瓶使人麻醉不能動彈的麻藥。

  呵!真是豐富,黎韻容喜滋滋的全把它們塞在自己的懷裡。

  而從紫嫣那,她翻到不少的銀兩,當然也全進了她的荷包之中;原本還想到舅爺藏置寶貝的石室裡逛逛,可一想到那石室淨是機關重重,想要破解可得花費不少時間,而舅爺一定也將東西全移了位。

  遲疑了會,美目溜呀溜的,當下就決定放棄,反正藍鵑和紫嫣給的貢獻也不少,該夠用了。

  看來一切準備就緒,她可以下山去見見所謂的世面,順便藉此機會遊歷一番,看看天下有沒有什麼稀奇的玩意兒,是否和書上所描繪的一樣。

  哈!想必日後的日子會很精彩才對。

  心情愉悅,腳步自然輕盈如飛,不到半天的時間,她人已出了衡天山,正哼著歌快意的往縣城前進。

  距離關城不遠的郊外,有幢豪宅名為李家莊,是殘月樓上弦堂的任務目標。

  今晚夜黑風高,皎潔的月亮沒入雲裡,給了上弦堂一個大好的機會。

  楚語澄、石笑情、季無昔這三位上弦堂的殺手正悄然飛上屋簷,各自尋找自己的目標物。

  季無昔負責取莊主的命;楚語澄和石笑情則負責引開莊內的武夫。

  目標鎖定在李莊主的寢房,三人一躍而下,由季無昔推門而入,持著銳利的匕首欲取李莊主的命。

  登時,莊內一片燈火通明令人無所遁形,三人才知道自己中了陷阱。

  「好大的膽子,竟敢擅闖李家莊,敢問閣下是否有謀於李家莊?」李總管帶著一批人馬團團圍住整個寢房。

  此時季無昔已利落的破門而出,來到夥伴的身後低聲道:「老傢伙不在裡面,看來李家莊似乎有所準備,把老傢伙藏在別處。」

  「哼,沒想到老傢伙倒是老謀深算。」石笑情懶洋洋道。

  「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楚語澄指的是目標物不在,而不是現在的險況。

  「能怎麼辦?先把李總管打一頓再說。」石笑情笑得令人感到危險。

  季無昔擰起眉頭,「先辦正事要緊。」

  「不差那時間,扁完這群小配角,再來問李軒的下落也不遲。」石笑情的危險氣息依舊。

  看他們悄聲接耳,一副老神在在、不把人看在眼底的模樣,李總管倒沉不住氣了。

  「三位半夜擅闖李家莊,是否有如外面所傳要對本莊莊主不利?」

  「沒錯,只可惜李軒這老賊聽到風聲躲了起來,害我們兄弟三人白跑一趟,你們真是罪過。

  」石笑情漫不經心地打量著眼前的情勢。嗯!才十幾人,陣仗未免太小了些。

  「哼,小子,別太狂妄,李家莊可不是好惹的。」李總管大聲斥責。

  「光是莊內的高手就夠制住你們,還妄想對本莊莊主不利,小子,你以為你有三頭六臂,可以飛天遁地嗎?」

  石笑情笑了起來,笑得猖狂、笑得目中無人,笑得諷刺,笑得無法無天。

  「死到臨頭,你還笑得出來?」李總管瞇起雙,心中漸萌殺意。

  行走江湖多年,直覺告訴他眼前這三位身著勁裝、蒙著面罩的年輕人並非泛泛之輩,今夜不除,它日必成李家莊的大患,於是他使了個眼色給在一旁的一個武夫,那名武夫便飛快的離開,往內院奔去。

  楚語澄輕蹙起劍眉道:「李軒似乎找了幫手?」

  季無昔的雙眸閃過一絲冷意,「照殺不誤,如果有人不愛惜生命的話。」

  「你真是說到我的心坎裡去了,兄弟。」石笑情亂沒正經的整個人掛在季無昔和楚語澄的身上。

  「小子,今夜就是你們的忌日了。」李總管殺意已起,等不及幫手來到,肥胖的手一揮,武  夫們已全衝了上去。

  「唷,老肥豬生氣了,大家小心啊!」石笑情還有心情說笑。

  楚語澄和季無昔相望一眼,再看一眼石笑情,二人便很有默契的縱身躍至屋頂,獨留石笑情面對整個陣仗季無昔。

  被夥伴擺了一道的石笑情連忙抽出背後的天弦劍使勁一揮,一湧而上的武夫們瞬間被劍氣震斷全身的筋脈,哀號連連,令李總管變了臉色。

  是殘月樓的天弦劍法!

  這三人是出自上弦堂的殺手?不愧是殺手中的殺手,身手均屬一流。

  解決掉武夫們,石笑情立即將炮口轟向陷害他的夥伴,兀自氣憤地叫著:「你們太不夠意思了,這般整我,要是我不幸出事,你們對得起我嗎?」

  「等那一天來到再說。」季無昔冷冷地回他一句。「把李總管綁起來吧!」

  石笑情這才心不甘、情不願的轉向李總管,沒好氣地說:「換你了。」

  一出手便直攻李總管的穴道,將得手之際,一顆勁力沉著的小石子倏地射出,破壞了石笑情的好事。

  緩緩現身的人影夾帶著一股灑脫自若的神情,逕自地笑著:「小子,你身手夠快,否則你的下場就和這些武夫們一樣。」

  「任獨歡,你總算出現了。」李總管吁了一口氣,連忙爬到他的身後。

  剛剛真是嚇死他了,差點沒要了他半條命。

  「還有我們!」繼而出現的是「殺手門」的殺手們。

  「看來今夜我們是毫無所獲了。」冷眼掃向眼前的人,季無昔淡然開口。

  「那我們就閃人吧!」話一說完,石笑情就率先開溜,反正硬碰也討不了便宜,倒不如先閃人再重新擬計。

  取人性命又不一定要用武力——這是殺手的新格言。

  楚語澄和季無昔默默無言,決定依石笑情所言,先退再思量下一步該怎麼走。

  於是他們三人依照慣例分別走人,讓對方分散注意力,才不致一網打盡。

  而李家莊的人馬也分成三路各追人,獨留一派閒適的任獨歡。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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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3 00:01:56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呵!今夜的風有些微涼,吹來沁人心脾,讓人頗好入睡,雖然天是這麼的黑,遮住了月亮,但選在高高樹上就寢的黎韻容,可是噙著恬然的笑容緩緩入睡。

  出來將近三天,也躲避欲宰了她的紫嫣和藍鵑三天;這三天除了拚命躲藏外,她也成功的引開藍鵑和紫嫣往相反的方向找她,所以暫時她是自由的,不必擔心下一刻即會被拎回清境小築。

  呵呵!一切好順利,連帶的整個人的心情也特別舒暢,特別容易入眠。

  而就在黎韻容快入睡、意識呈朦朧狀態之際,由遠而近,由模糊至清晰的打殺聲干擾了她,使她睡得極不安穩,二道秀眉也頻頻蹙起,終至不悅的張開了雙眼。

  到底是發生了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這麼吵,吵到人家無法好好睡上一覺。真是亂沒道德。

  撥開遮住視線的枝葉,黎韻容偏頭往下一看——乖乖,不得了,有人在廝殺耶!

  一群人就在樹下停了下來,被眾人圍住的楚語澄仍一言不發,冷靜的應變。

  「臭小子,快快束手就擒,本大爺或許可以考慮饒你一命。」手持長棍的洪昆氣喘吁吁的吆喝著。

  通常講這句廢話的人都是在虛張聲勢,且肯定不長命;果然,下一秒一把柳葉刀已射穿他的喉嚨,凸出的雙眼顯示他的驚愕。

  其餘四人也莫不心驚——好快的身手,快到他們不知楚語澄何時出手的。

  冷淡的掃了他們一眼,楚語澄靜靜的等著對方出招,彷彿剛才的一切都沒發生似的,這種仿若無事的淡然態度難人一種感覺——他冷得可怕,是個極危險的對手。

  雙方就這樣僵持著,楚語澄不動,殺手們也不敢輕舉妄動。空氣中充滿了緊繃的氣息,端看哪方先動手,但似乎沒有人願意先行打破僵局。

  楚語澄再次用雙眸掃過四人一眼,隨即以不帶溫度的語調平平地說:「動手吧!」

  四人互相看了看,最後由唯一的女性——蛇蠍女葉荷率先攻擊,其他三人見狀也紛紛出招,一場廝殺再度展開。

  四人頗有默契的分別攻向楚語澄的上方、下盤、左翼及右翼,意在使他忙於接招,以致出現漏洞好加以攻擊。原本這抬就是高招,常能克敵制勝,但這次四人的如意算盤打錯了,因為楚語澄的武功造詣遠比他們想像中的還要高超,他們根本佔不了便宜。

  且由於他們有四個人,人手眾多難免心思就沒那麼縝密、小心,於是乎他們各挨了一掌,依序往後栽去。

  見此情景,待在樹上的黎韻容差點撲哧的笑出聲,好在她趕緊以手摀住嘴,才沒使笑聲逸出。

  「可惡,你這臭小子,我非宰了你不可。」葉荷狼狽的起身,從指尖彈出無數淬上毒的銀針,直朝楚語澄飛去。

  他連眉頭都不皺一下的縱身躍起,順勢連發三掌,把葉荷的銀針全數擋了回去。

  來不及閃躲的葉荷,立即死於自己的銀針下,變成一具發黑髮臭的屍體。

  黎韻容看得心頭又是一驚——天,是腐蝕水。這女人可真歹毒,竟使出這麼狠毒的手段來。

  驚詫之餘,不經意的一瞥,她竟迎上了一雙冷寒空洞的星眸,有那麼一剎那間,她還以為自己掉入了又黑又冷的深淵裡。直覺的她又想尖叫,卻在楚語澄的快手下被點了啞穴。

  深深的望了眼睛睜得老大的黎韻容一眼,楚語澄一躍而下拿出回月雙刀靜然的佇立著。

  那三人見同伴死了二個,且對方武藝高強,合他們三人之力恐怕下場也會和洪昆、葉荷一樣,所以吞了吞口水,憤恨的丟下一些落水狗的台詞後便夾著尾巴飛也似的跑了,生怕楚語澄會追上來。

  看他們落荒而逃,楚語澄也沒追趕的意思,反正他的目標又不是他們,且眼前最重要的是樹上那位姑娘——她目睹了整個過程。

  再度躍至樹上,楚語澄拎了黎韻容下來。

  驚魂未定的她甫落地,抬頭一看又對上他冷寒空洞的雙眼,她不禁嚇得退一步,被突出的樹根絆了腳的她硬生生的往結實的樹幹栽去,咚的一聲,她昏厥地癱在樹下。

  一身黑衣的楚語澄並沒有任何的舉動,就這樣直直的盯著黎韻容看,冷然的雙眸依舊冷然,沒有絲毫的改變……
  嗯,今早的陽光怎會那麼刺眼?難道昨夜自己又忘了拉上竹簾嗎?待會兒給舅爺看到,肯定又會補罵粗心大意,一點也不像個姑娘家。

  真是討人厭的陽光,為什麼當初后羿不把太陽全射下來?咕噥了聲,黎韻容蹙著眉頭翻了個身,以閃避刺人的陽光。

  咦?不對呀!怎麼沒有聽到舅爺的吆喝聲、藍鵑姐姐的搗藥聲及紫嫣妹妹的練武聲,好奇怪哪!

  她納悶的掀了掀眼皮,轉動著眼珠子,倏地,一雙空洞得沒有焦距的眼眸突地闖入腦海,她反射性地跳了起來。

  天——她想起來了,昨夜的那個男人,那個害她昏厥的男人。

  此刻的黎韻容已完全清醒,看了看這簡陋的茅草屋,似乎是沒有人居住,她趕緊跳下床推門而出;幸好,附近的景色她依稀記得,是縣城郊外,看來是昨夜那個男人抱她來這兒的祢!

  會是他嗎?確定的心因他那雙眼眸動搖了。他可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人耶!怎麼會好心的不棄她於不顧?況且她又目睹了整件事的過程,照道理說,他該會殺了她呀!可是她的頭還在,四腳也健全,心臟還跳得強而有力。

  真的是他帶著已昏厥的她來這兒的嗎?果真是他的話,那可就令人費思量了。

  不自覺間,黎韻容勾起嘴角,揚起一抹淺淺的笑容,心湖也泛起一片漣漪。

  呵!那個有雙空洞眼眸的男人——

  輕輕托著腮,黎韻容靈活的雙眼眨呀眨的,竟有再見他一面的念頭、想再探他雙眼的渴望。

  敵不過內心的衝動慾望,她決定進縣城尋找他,如果他還沒有走遠的話。

  她深信上天會安排他們再度重逢。

  縣城內的悅來客棧裡有一引人注目的年輕人獨坐一桌,引人注目的原因是他那置身於紛擾塵囂之外的態度,彷彿這世界只有他一人,其餘的景物倒成隱形了。

  當然還有他一身的白,配上那算是出色的臉龐顯得格外的醒目,好多姑娘家都偷偷的瞧著他呢!

  面對這麼多的注目禮,楚語澄依舊文風不動的用著午膳,有著不受人干擾的自若,那種與世隔絕的氣息自然也替他擋掉不少的麻煩。

  從上官世家的大小姐上官虹兒一踏入客棧的二樓,她的視線就鎖住了一身孤寒冷絕的楚語澄。

  「憐兒,我們過去坐那,那兒有空位子。」二話不說,身著火紅衣裳的上官虹兒拉著妹妹上官憐兒直往楚語澄那桌走去。

  小二哥一看可不得了,根據他跑堂多年的經驗,那白衣公子可不好惹,定是個深藏不露的高人,為了避免嬌生慣養的上官小姐替客棧引來不必要的災禍,他端著笑臉迎了過去,硬是阻去她的去路。

  「原來是上官大小姐和二小姐蒞臨,來,小二我引你們到視野絕佳的位子上去,保證可以一覽湖畔的風光。」小二哥慇勤的招呼著。

  不料紅衣美人卻推開小二哥,逕自往楚語澄那頭走去,擺明她大小姐只要坐那桌。小二哥眼見攔不住上官虹兒,苦哈哈的直向上官憐兒求救。

  溫婉的笑了笑,上官憐兒緩緩的走上前輕聲道:「姐姐,我們坐別桌吧!」

  上官虹兒不理她的叫喚,逕自朝楚語澄拱了手,「這位兄台,我們姐妹倆是否可以和你共用一桌?」雖是問句,卻充滿不容否定的意味。

  楚語澄依然默不吭聲,更懶得抬頭看一眼。

  上官虹兒見此情景,心中不免有氣,但為了表現自己女傑的風範,她並未將怒氣發出。

  「敢問兄台的意下如何?」上官虹兒甜甜的笑著,不死心的再問一次。

  見楚語澄不答話,上官憐兒扯扯她的衣袖柔柔地說:「姐姐,我們別為難這位公子,我們到別桌可好?」

  「憐兒,你別管我。」上官虹兒輕推開上官憐兒的手,語氣有些不悅。

  「既然兄台默許的話,那我們姐妹倆就不客氣了。」自行演繹完畢,上官虹兒大咧咧的就在楚語澄的對面坐下。

  「姐姐。」上官憐兒不知所錯的低叫,對於姐姐嬌蠻的行為她實在沒轍。

  「你也一同坐下。」上官虹兒強拉妹妹入座。

  低垂螓首,上官憐兒有一絲侷促不安,紅著俏臉,她低喃:「這位公子,失禮了。」

  倒是上官虹兒向人搭訕了起來。「看這位兄台陌生得緊,想必不是本地人?你來自哪裡?又欲往何處?」

  回答她的是一片默然。

  「兄台是否有聽到我的話?不願回答莫非是看不起我上官虹兒?」她已有些微動怒了。

  想她上官虹兒艷冠群芳、文武雙全,哪家公子看見她莫不目不轉睛,眼巴巴的對她百般順從、任她呼來喚去的,可眼前這位男子卻如此藐視她,任她紆尊降貴的搭訕還不加理會,這分明是給她難堪,這口怨氣怎吞得下」

  楚語澄這次有了動靜,給她的回答是看不起她上官虹兒。

  只見他在桌上放了這些天的食宿費用便起身離去,在眾目睽睽之下傷了上官虹兒的顏面。

  上官虹兒真的生氣了,忿忿的抄起桌上的竹筷,運盡內力使勁的擲向楚語澄,快得令人沒有尖叫的時間。

  就在大家為他捏一把冷汗時,他輕巧的移動腳步,閃過了那能取人性命的竹筷,整個動作如行雲流水般的利落,愣著了眾人,包括上官虹兒。

  下一秒,他人已消失。

  進了縣城也有數天的黎韻容此時正咬著糖葫蘆東逛逛西逛逛,感受著城裡的熱鬧氣氛。在清境小築待了十八年,鮮少有外出的機會,不多玩一會怎對得起自己。

  噙著愜意的笑,黎韻容好開心、好開心,開心到幾乎快忘了自己的目的——當個偉大的俠女及尋人。

  而玩得盡興的她也忽略自己一個女孩兒處在嘈雜紛亂的街道很容易引來覬覦,且她又是個活脫脫的美人哪!

  果不其然,在她身後跟了四、五個身著粗布短衫的男子,個個不懷子意、賊溜溜地盯著她那俏麗動人的身影。

  啃完了糖葫蘆,黎韻容意猶未盡的舔舔手指頭,打算待會兒回頭再跟那小販買。驀然的,一抹身影映入眼簾,好像是他,那個擁有空洞眼眸的男人。

  加快腳步,黎韻容朝那男子快步奔去,無奈人潮淹沒了他的身影,假定以轉角處他人就不見了。黎韻容好生失望,俏麗的小臉頓時垮了下來。

  追不到人的她,心情跌落到谷底,再也提不起剛才的興致,只好漫無目標的走著,對於顯得偏僻的角落倒給忽略了。

  尾隨她身後的四個男人漾著得逞的笑容,彷彿眼前這嬌美的姑娘已落入他們手裡,白花花的銀子就要手到擒來。

  一個示意後,四人衝上前去團團圍住她。

  面對這突來的情勢,黎韻容愣住了,不知危機就在眼前。

  「你們有事嗎?」她仍呆傻著。

  「有,有很重要的事。」王三搓著手掌,露出欲親芳澤的小人樣。「而這事得由姑娘幫忙才成。」

  天!這姑娘可真標緻,由上往下、由左而右都是那麼的完美,沒有半點的瑕疵,光是那細緻無瑕的臉蛋就夠令人銷魂了,遑論那婀娜的身材。

  而被當成獵物的黎韻容瞧了瞧他們四人,一股厭惡感油然而生,二道秀眉緊緊攏起——看他們的樣子好像猥瑣的小人,絕非善類,且來意肯定不善。

  意識到自己有危險,黎韻容悄然的瞄了瞄四周,這才發現此處人煙稀少,莫怪危險會上了身。

  「姑娘,有勞你跟我們走了。」王三猴急的伸出手欲抓住她的柔荑,體會一下銷魂的感受,卻被她輕巧的閃過。

  撲了個空的王三氣得臉漲成豬肝色,轉身就撲了上去,黎韻容哪肯給他吃豆腐的機會,身子一偏,王三結實的撞了牆。

  王大一看可不得了,他急忙喊著:「兄弟們一起上,不要讓她給跑了,這娘們機靈得很。」

  「還有千萬要小心,別抓傷她那白皙的肌膚。」出聲的是王二。「這樣才能賣個好價錢。」

  原來是販賣人口呀!想必是要把她賣給青樓吧!黎韻容此刻才恍然大悟。得了個空隙,她鑽出重圍,從袖口滑出一支銀針,對準了王二——

  倏地,她收回銀針,雙眼中有著難以置信的雀躍。

  是他,一定不會錯的,她忘不了他的雙眸。

  從他一拐進巷道,楚語澄就知道麻煩來了,眼前的景象不消說明也知道是個女子遭受匪類欺侮的局面。

  唉!微皺著眉,楚語澄遲疑了會才抄起小石子射向欲對那女子下手的王二,王二仰頭哀號了聲便應聲倒地昏了過去。

  黎韻容見他是站在她這邊的,連忙跑到他的身後躲著,還探出頭挑釁地道:「怎麼?不是要抓我去賣嗎?來呀!不敢上的話,白花花的銀子就要飛了喔。」

  「你——你這臭丫頭。」王大氣得咬牙,本想衝上前去揪出黎韻容,順便教訓這多管閒事的白衣人,但一見他氣勢凌人,有一股難喻的肅殺之氣,便識相的作罷。

  見王大懾於他的氣勢,黎韻容倒得意了,她囂張的抬高下巴。「別光會用嘴巴罵人來助長自己的威風,有本事上來搶人呀!本姑娘就站在這兒等你來抓。」

  「你——」王大和王四雖然氣煞了,卻只敢定定的站在原地。

  「我怎麼?」見他們吃癟,黎韻容笑得可開心了。

  「哼,今日就放過你,他日你可沒這麼幸運了。」忿忿地撂下狠話,他們拎起自己的兄弟轉身就落跑。

  嗯,落跑的功力比他們自身的武功還要好。

  這是黎韻容的觀察所得。

  不容她有太多的心得,她的救命大恩人一聲不響的連聲招呼也不打,逕自冷然的跨開步伐便欲離開,卻被眼尖的她自身後一把拉住。

  擰著眉頭,楚語澄極不悅的轉身投以森冷至極的眸光,這一對上眼,他才瞧出是她——隱身於樹上的姑娘。

  「是你!」詫愕之餘,楚語澄不禁脫口而出。

  「對,是我。」黎韻容笑得燦爛,笑得無邪。

  不可否認,有一絲的喜悅是出自他還記得她。

  閃過些微訝然的眼眸再度恢復一貫的空洞肅然,冷冷的盯著她那不安分的小手,楚語澄未再出聲。

  聰穎如她,怎會感受不到他的淡漠疏離?漾著大大的笑容,她輕搖著他的衣擺,完全忽視他眸中的冷淡。

  「謝謝你方纔的救命之恩,若不是你出手相救,我想我可能會被賣入青樓,你也知道一個姑娘家在外遊走總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講得還頗理直氣壯的,殊不知她便是引人犯罪的禍源。

  「不謝。」

  說完,楚語澄以為擺脫了她,轉身欲走卻發現自己太過天真,他的衣擺仍被牢牢抓住,這令他二道劍眉擰得更緊,人也無由來的煩躁起來。

  「姑娘,請放手。」

  「哦!」

  淡應了聲,黎韻容乖乖的放手,可一雙水盈的雙眸卻一瞬也不瞬的直盯著他瞧,瞧得他有些發毛。

  瞥了她一眼,楚語澄不想探究她的怪異行徑,轉身提氣就要施展輕功離去,不料又被他抓住了衣擺。

  「姑娘?」

  「我還沒問你的名字呢!」

  原本欣喜的心情因短暫相逢而有些微的低落,她知道他們合該是沒有交集的,就如舅爺所說的,擦肩而過的人何其多,大多只是生命裡的過客罷了;而他卻是她最想留下烙印的過客,因為他救了她兩次——多牽強的理由呵!

  不想理會心中的莫名騷動,她眼巴巴的望著他,盼能將他的名字烙存心房。

  或許,以後再也沒有機會見到他了。

  好感傷哪!

  似乎也被她突如其來的傷懷給感染,只見楚語澄一臉莫名的斜睨著她,口氣中含帶無奈與冷硬。

  「姑娘,請放手,否則休怪我不客氣。」

  黎韻容皺皺小臉,頗為責難的扁著嘴,「你還沒告訴我你的名字,我怎麼放手?」

  算是她下山以來第一個值得紀念的回憶吧!

  忍住翻白眼的衝動,楚語澄無言的望向蒼天,心中直納悶著他是不是沾上了什麼不得了的大麻煩——看她一派天真慧黠,怎麼難纏的勝過他的任務?

  「姑娘,失禮了。」話甫落,楚語澄立即運氣震開黎韻容。

  如他所願,黎韻容被震得鬆手。

  「啊——好疼。」疼得她甩手,俏麗的臉龐淨是哀傷。

  複雜難解的神色自眼底掠過,該是冷寂空然的雙眸出現令他不悅的情緒,微瞇雙眸,斂去了不該有的情感,冷寒著俊臉,硬是將她的身影狠狠的自心中拔除。

  不該有她的身影在!

  「你——」黎韻容想再抓住他的衣袖,卻只見衣袂飄然,令她抓了個空,心彷彿也隨之沉陷了,一種難以言喻的失落感慢慢襲上心頭。

  回首無言的望了她一眼,楚語澄施展輕功快速的離去,隱沒於東邊的方向,獨留黎韻容惆必的嘟起了唇。

  「好可惡哦,竟然就這樣溜了,好沒意思。」

  兀自嘟噥的她可沒忘記留意他消失的方向。

  嗯,是在東方,那她就往東方走好了,反正她也沒特定的目標,說不定還會遇到方纔那個冷峻少言的白衣男子。

  那雙眸、沉黑的空洞的瞳,怎會冷然得失了該有的生氣,而映出的卻是孤寂的冷,冷冽得令人產生歎息!

  看來他一定很不快樂,可卻又和他自得的恬然矛盾的交錯——令人猜疑哪!

  走了老半天,黎韻容的肚皮抗議地正咕咕作響,看了看天色,也近晚膳時間了,於是她走進不遠處的客棧打算歇歇腳、祭祭五臟廟。

  挑了個偏僻的位子坐下,環視客棧裡的每一人,才發現客棧裡的視線全集中在她身上,不以為然的聳聳肩,對這種情況她已經習慣了;自從她下山後一直都是這樣的,是她絕美的容貌所致吧!

  對於別人眼中的愛慕,尤其是來自男人的驚艷,她倒是大方的全盤接收,誰教自己是個活脫脫的大美人!

  自戀的笑了笑,才剛要舉箸,一襲的白衫飄然的出現在客棧門口,黎韻容驀地驚叫出聲,一雙杏眼睜得渾圓,噙在唇邊的笑容漸漸擴大。

  呵,是他耶!他們還真有緣!

  而愣在客棧門口的楚語澄一驚覺到那喜悅的目光時,想要收回視線顯然已是來不及。硬是對上了那張笑顏。

  眉頭不自覺的一鎖,欲跨進客棧的步伐反射性的往後一縮,下意識的就要往外走,卻不經意的瞥見她頓時垮下的小臉及她眼中一抹受傷的神色,心中竟泛起一絲不該有的遲疑,全然顛覆了他果斷的原則。

  陰鷙的眼神閃了閃,毅然的,理智凌駕一切,他淡漠的別過頭,在眾人的驚訝不解下翩然離去,獨留一片詭異的氣氛引來客棧中人的議論紛紛。

  黎韻容可挑眉了——他這是什麼意思?一副避她唯恐不及的樣子,當她是會咬人的蛇蠍,還是會人吏地的女妖?

  太傷人了!

  朱唇微微翹民,掏起懷中的碎銀放在桌上,二話不說,她起身走出客棧。

  此舉無疑又引來一陣猜疑竊語聲,無形中提供了一項茶餘飯後的話題予人談論。

  毫不費事的,黎韻容很快的搜尋到那頎長的的白色身影,她像是故意似的,和他相距了約十步之遠。

  他往東走,她也跟著往東走;他往西走,她也照樣往西走;他停下來,她也跟著停下來。看在明眼人眼裡無非有趣至極,引人發噱連連,至少隱身於一茶樓的無聊人士是如此認為。

  楚語澄早就知道身後有人這麼玩笑似的跟著,她如此機伶利落的身手不禁令他懷疑她的來歷,她必定出自高手調教。

  突地,楚語澄毫無預警的停下,這倒令黎韻容感到訝異——他葫蘆裡賣什麼藥?有玄機哦!

  還來不及想出法子擺脫那煩人的姑娘,另一波麻煩就毫不停歇的席捲而來,習慣性的蹙眉,楚語澄靜靜的感受四周蔓延的不尋常氣息。

  嗯,應該有六個人:三個人分別隱身於樹上,其他分別在破屋內及屋簷上——來人所散發的氣息非欲擒拿他的李家莊及殺手門的殺手,反倒有絲正派的味道。即使如此,他仍然是所謂正道人士欲誅之而後快的邪徒,令他不得不提高警覺。

  「出來吧,各位朋友。」

  話聲方落,六人紛紛現身,印證了他的猜測。冷然的環視他們一眼,六人眸中皆是凜然的正氣,並沒有惡意及殺意,反而有絲難為的神色凝於眉間。

  真是讓人頗費思量的一行人。

  「各位攔住在下有事嗎?」平穩的聲調沒有絲毫的起伏。

  為首的大漢拱了拱手,「我們是上官世家的武夫,有請公子到府中一敘。」

  上官世家?他何時和他們有過交集了?還是招惹到上官世家的人了,否則怎會找上他?

  他的記憶中是一片空白,正要開口婉拒時,身後突然冒出一道清脆的嗓音。

  「喂,你有麻煩啦?」

  是他多心嗎?這聲音聽來怎會有股幸災樂禍的戲謔在?偏頭一探,迎上的是那姑娘的爛漫笑顏,雙眸還閃著看好戲的光芒——他眼花吧?

  「喂,看他們人這麼多,你對付起來一定很吃力吧,需不需要我幫忙?」過於興奮的口吻聽起來有欲瑛渾水的衝動,她只差沒捲起水袖以明志。

  緊抵雙唇,楚語澄無力的調回視線不想再理會她的胡鬧,每每一碰見陰魂不散的她,平靜不起波紋的心湖總會不經意的泛起些微的漣漪,不該再讓她攪和下去了,這麼一位可人的姑娘不該碰觸到黑暗的一面,她的世界該是美麗而純淨。

  「諸位,在下素與上官世家無瓜葛,恕在下難以從命。」

  「公子,我們奉大小姐之命,務必請你上府中作客,若公子拒絕,我們只好用強的了。」

  唉!大小姐的任性妄為豈是他們下人能置喙的?為首的大漢無奈的歎了聲,大手一揮,眾人立即上前團團將之圍住。

  見有架可打,黎韻容興奮得雙眼發亮,頻頻低嚷道:「喂,他們圍上來了耶!你打算怎麼辦?

  要打嗎?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算我還你一個人情。」

  楚語澄回以冷冷的一瞥,她想惹麻煩他可不想,殊不知上官世家在武林中的地位崇高,只消動動手指頭,不必要的麻煩就會接踵而來。哼,他還有要事待辦,容不得節外生枝。

  「公子,你可以考慮看看。」

  「喂,你到底要打還是要隨他們上府作客?」她不耐煩的輕扯他的衣袖,全身骨頭癢得難耐,好想打上一架以舒解筋骨。

  豈知楚語澄懶洋洋的格開她的手,隨即拱手道:「恕難從命。」

  「那我們就冒犯了。」

  六人一湧而上,紛紛將矛頭轉向楚語澄,反而冷落欲一展身手的黎韻容,敢情是將嬌弱的她當成一般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

  那可大錯特錯了,唉!掉以輕心是兵家之大忌也,顯然他們錯得離譜,竟將她晾在一旁來個不聞不問,不怕她使壞嗎?

  哼哎了半晌,仍沒有半個人願意理會她,當下,她索性躍到樹上,蹺著腿自尋樂趣。

  隨手折了一片葉子,隨意瞄呀瞄的,凝聚內力使勁一射,咻的一聲,葉片以凌厴的氣勢凌空而去,削過其中一人的手掌,順利的化去一道即將落於楚語澄背後的掌風。

  只見那人哀號了聲,撫著手直跳腳。

  突來的介入使得激烈的打鬥戛然停止,眾人皆抬頭訝然的望向葉片射出的方向;而楚語澄仍是一派的無表情。

  「是誰暗箭傷人,還不快出來?」

  她發出一串夾帶點淘氣、得意的銀鈴般笑聲。藏身於樹上的她並不急著現身,噙著惡意的笑容,悠閒的躺在樹幹上,將樹下的叫囂聲當成了狗吠聲。

  「原來你還有幫手。」是他們太大意了,竟忽略那名清靈邪甜的女子。

  楚語澄不答腔,逕自淡漠的看向那一片綠葉,輕易的瞧見她紛綠的身影及一抹掩藏不住的竊笑。

  「哼!上官世家記住了。」

  眼見硬討佔不了便宜,上官世家的武夫們心有不甘的撂下話走人。

  黎韻容笑得好開心,雙腿也晃來晃去的,壓根兒不擔心會有的摔下樹的窘況。

  「喂,我幫了你一個大忙耶!」想想還真了不起。

  抿著雙唇,楚語澄當作沒聽見般轉身就走,如同他以往清冷的作風。

  黎韻容見狀連忙出聲喊著:「喂,你先別走,等等我。」

  如果楚語澄會等她那才有鬼,他根本不理她。

  「喂,等我啊——」

  衣裳的撕裂聲清清楚楚的傳入他的耳際,使得楚語澄不得不停下腳步;咬了咬牙,握緊拳頭,楚語澄認命的轉身,一看,一顆心登時提高,差點硬在喉頭。

  她正在墜落——

  提著氣,理智全飛地拼了全力,足下一點,使出上乘輕功在千鈞一髮之際接住她墜落的身軀,以完美的弧度安然的落地。

  有那一刻他後悔自己的衝動,然而一觸及她那驚慌失措及如釋重負的神情時,他無來由的釋了懷,竟讓焦急之情躍上眼底。

  這可亂了他的方寸,攪亂他原本該平靜的心湖呀!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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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3 00:02:13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你——生氣了?」怯怯的看著一臉臭臭的楚語澄,黎韻容極小聲的輕問。

  他依然緘口,平靜的臉龐看不出任何的情緒,兀自發著火。

  而縮在一角的黎韻容自是感受到他平靜之下的不悅,雖然他沒有表現出來,但在無形中流露出的氣息更形駭人,所以她很識相的閉起喋喋不休的小嘴。

  望向他被柴火照得明亮的側顏,第一次,黎韻容有機會仔細地端詳他——他有雙愛蹙著的劍眉、冷得空洞的雙眸、鋌而直的鼻、薄而老是抿成一條線的雙唇隨意披在身後,只用一條白色帶子綁著的長髮——他可說長得俊俏,陽剛之氣中夾雜些陰柔之美,再加上他那獨特的氣質,想不吸引人注目都難。

  不自覺的歎了一口氣,歪著頭的她繼續打量默默添著枯柴枝的他。他真是俊俏,算是她見過最好看的男子,如果他笑了,那又是個怎樣的情景?一定迷煞眾人吧!

  想著想著,她不禁在腦海中描繪著他笑時的樣子,一遍又一遍地,連自己也不自覺的笑了起來,癡癡呆呆的仿若失了心魂。

  劍眉擰得更緊了,楚語澄納悶得心頭沉重——她在幹什麼?從方才就一直盯著他瞧,還不時閃過奇怪的表情,令人甚覺古怪。

  縱是如此,他也無心探究,他已耗去太多的時間在無意義的事上,先是槓上殺手門的殺手、跑出攪局的神秘浪人任獨歡,以致任務遲遲未完成,再者被她纏著無法脫身、又莫名的惹到上官世家。一連串的偶發事件消磨掉他不少的精神,看來他得先探得夥伴們的消息,盡早和他們會合,好早點完成任務離開這裡。

  而首先得解決那個一直盯著他瞧的姑娘。

  暗歎一聲,他起身面無表情的往外走,打算去探探夥伴的消息,順便替她帶回一套新衣裳。

  她那一身的狼狽早已洩了些許的春光,而他給的外衣包在她身上也不是最好的辦法,終究,她得換上新衣裳。

  「喂,你要去哪裡?」見他要離開,黎韻容急得低叫:「你不能這般丟下我呀!萬一我發生了什麼事那怎麼辦?」

  止住腳步,楚語澄並未回頭,只是淡淡地丟下話:「你有能力足以自保。」

  黎韻容可急得跳腳了,緊護著胸前,不讓一絲絲的春光洩露。

  「那是指正常情況下啊!現在的我忙於保護自己的名節都來不及了,哪還有空餘的心力自保?

  我不管,你不能這樣丟下我。」

  緩緩撇過頭無言的望著她,半晌,他才道:「我會回來的,你放心。」

  他雖然冷血,但也不至於無情到將衣衫不整的她丟下,他明白這非道德良心驅使,而是……

  乍然收斂過度翻飛的心緒,斂了斂神色,他依舊是一臉的清冷。

  黎韻容可沒他說得好般篤定。

  「你確定你會回來?」

  「我說出口的話一定做到。」冷凝的臉龐有抹不容忽視的堅決,雖然他稱不上是君子,但一言九鼎的道理他懂得。

  「最好是這樣,否則明日這兒就會多一具令人哀歎的屍體了。」黎韻容說得好不經意,不經意到有種危險的暗示在,引人心慌。

  楚語澄霎時頓住身形。

  「你也知道,世風日下淨是一些不懷好意的壞人,而我又是個俏生生的姑娘,怕會引人垂涎的自惹禍端。你可得盡快回來,不然我出了事那怎麼辦?你一定也會良心不安的。」

  黎韻容幽幽的說著,還挺哀怨的半垂螓首,一副可憐兮兮的蹲在牆角,活像只被人遺棄的狗兒。

  而見鬼的,一道微疼竟如利刃劃過他的心口,清楚的痛覺猶如一記長鞭惡狠狠的劈頭落下,狼狽的不只是自覺失了冷靜,還有那微淡的掛懷。

  不該有的——

  「我去去就來,你別亂跑。」

  氣悶的丟下話,粗啞的低吼聲夾帶惱羞成怒的情緒,幾乎和自己賭氣般,楚語澄僵硬著身子步出破廟。

  縮在一角的黎韻容見狀不禁掩嘴輕笑起來。

  他在生氣哦!

  一路上,楚語澄冷臭的臉始終沒有緩和過,尤其在經過半個時辰還未尋得夥伴的下落時,冷峻的神情更顯漠然,心也開始著急了。

  不光是任務的延滯,還有個隨時會出意外的姑娘——一個可棄之不可顧卻撇不下的包袱,沉甸甸的壓在心頭。

  才在偏僻的角落落了地,熟悉的叫喚聲立即傳來。

  「小語兒,這邊。」是石笑情戲謔的聲音。

  「怎麼只有你,無昔呢?」煩亂的心在找著人之後微微平靜了,他蹙著眉問。

  「他先前往平霸鎮部署一切。」搭著楚語澄的肩,石笑情笑得懶洋洋的。

  「哦?李軒還真會逃。」

  「不只會逃,還很會選地點哦!」石笑情賊兮兮雙眸瞇了起來。「他躲在醉香樓裡耶!嘖,男  人的天堂,看來李軒這老傢伙還挺會享受的,逃亡不忘快活哪!」

  「他根本不把我們放在眼底。」楚語澄倒是實事求是。

  石笑情無所謂的挑眉。

  「等我們到了平霸鎮,他就知道厲害了,先給他一段時日快活吧。」

  「那我們何時動身前往?」楚語澄一心只想快點完成任務,好回殘月樓。在這待得愈久,心就愈容易失控。

  「那麼心急幹嘛?」石笑情玩味的拍拍他的臉頰,「聽說你最近桃花盛開哦,惹得上官世家的大小姐上官虹兒追著你跑,誓必要將你綁回去。」

  冷睇了他一眼,楚語澄沒好氣的翻翻白眼。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這讓他想到一個纏上他的姑娘,不知她一個人待在破廟內會不會出事?

  思緒輾轉翻騰,心竟掛懷著她的安危,這讓他不禁擰起雙眉,無端煩悶起來。

  以為他是煩上官世家派人到處搜尋他的事,石笑情笑出聲:「小語兒,別煩別惱,上官世家愛鬧就隨他們去吧!若受不了,不妨給他們一點教訓,乾脆綁了上官虹兒,將她丟到荒郊裡外算了,你說好不好?」

  丟給他一記白眼,楚語澄低聲警告:「別老是叫我小語兒。」他根本不把上官世家當成一回事,何來心煩之有?

  有的也只是腦海中揮之不去的燦顏罷了!

  煩哪!煩得心情低落。

  「小語兒別生氣,哥哥我請你吃糖,可好?」從懷裡抽出二支糖葫蘆,石笑情遞給楚語澄一支,一支則塞進自己的嘴巴裡,囫圇不清地道:「我先走了,到平霸鎮的醉香樓來找我和無昔。」

  說完,一身襤褸的石笑情大搖大擺的離開了。

  盯著破廟門口,不曾轉移視線的黎韻容,在乍見那道熟悉的白色身影時,還不太敢相信的眨眨雙眸,等到那頎長的身影完全落在她眼底時,原本失望的心情才轉為雀喜,俏顏也有了笑容。「你回來了。」他沒騙她,他真的如他所言的回來了,沒有冷情的棄她於不顧。

  好感動哪!

  輕俏的來到柴火堆,楚語澄默然的將手上的火紅衣裙精準的拋到她腳前,便轉過臉不吭一聲的朝向熊熊火焰,逕自添加柴火,全然無視她的感動。

  「這是給我的?」

  黎韻容遲疑的拎起火紅衫裙,眸中的喜悅退了一些——

  火紅的衣裙耶!從小到大,她壓根沒穿過這麼艷麗顏色的衫裙。紅色在她眼裡是有那麼點俗不可耐,雖然紅色象徵著喜氣,可要自己穿上總覺得不對勁,真要換上嗎?會不會壞了她一身的美麗?

  楚語澄冷淡的聲音傳來。「你別無選擇。」

  對呀,還真教他說中了,她的確別無選擇,皺皺小巧的鼻子,朝他的背影扮了扮鬼臉,她才心有不甘的躲到柱子後將自己打理好。

  唉,真希望自己穿上這套衣服也會很好看——她自戀的拉拉衣裙。

  「怎樣?好不好看?」既然沒有銅鏡可以照出她的裝扮,只好讓他來論斷。

  隨意看了看,不可否認的,在一觸及到那火紅的身影時,一股驚艷的讚歎自眸底滑過,強壓住心中騷動,他勉強點了頭。

  「真的?」俏顏亮了起來,難掩喜滋滋的笑靨在唇畔綻開,原來被人讚美的感覺是如此的甜美。

  黎韻容笑得可人極了,隨意的舉手投足間自有一種懾人心魂的風采展現,莫不引人注目。

  他知道她是美麗的,從第一眼看見她時,他就非常的明白。

  她美,美得可人、美得清麗脫俗,美得不沾上一絲的俗艷,堪稱當代絕色紅顏,至少在他的心底他是如此認為。

  原以為心早就一如乾枯的潮水,殺手生涯的磨練早已埋葬他的感覺,正如所謂的哀莫大於心死,對於這世界,他沒有半點的留戀及存在感,他活著的意義只在於完成組織所賦予的任務——不是殺人就是等著被殺罷了!

  沒想到在長達二十五年的生命裡竟然有如此巨大的震撼——只因她,擁有純淨心靈的俏姑娘。

  她讓他在污穢的生涯裡看見了希望、光明,原來在層層的陰霾裡終會有撥雲見日的一天,只  可惜他自身是無能為力所改變了,看她這般的無憂,此生算是無遺憾。

  「喂,你在想什麼?」不知何時,她人已不避諱的在他身旁坐下,自然的仿若是相識已久的朋友。

  突如其來的親近讓楚語澄不自在的皺了眉頭,悄悄的往一旁挪去,保持著適當的距離。

  此舉無疑惹來黎韻容的揚眉。

  「你在幹什麼?」她又往他身旁坐下,一屁股填滿那空出來的距離。

  楚語澄見狀,連忙往旁移了些。「姑娘,男女授受不親,請自重。」

  話說得可明白了,可黎韻容卻撐起下巴不解地問:「江湖中人也興這套嗎?不是說什麼江湖兒女,不拘小節,何必在意這繁褥的禮儀?」

  這些日子,她看多了,江湖俠女可以大咧咧的跟在男人身旁,還不避嫌的與之同乘一騎——

  怎麼?同為江湖兒女的她和他就不行?

  差這麼多!

  楚語澄卻正色道:「男女之間該有的距離本來就該適當的保持,基本的尊重更是不可廢。」

  「哦。」黎韻容淡淡的應了聲,暗地裡益發的欽佩起他的為人來。

  瞧他一副俊俏的樣子,合該是個風流倜儻的翩翩公子,怎知他不但為人君子,還是個食古不化的冰人——淨繃著一張寒臉,心思卻難測的駭人。

  不過,可以肯定的是——他是好人,雖然他的臉色始終不好看。

  「你真是一個好人,一個有君子風範的好人。」不像有些人自稱俠義之士卻只會沽名釣譽,活在滿嘴仁義道德的假象裡還沾沾自喜。

  她何其有幸能遇上一個表裡如一的正人君子?舅爺曾說這種人算是稀有的了,現下的人們無不一一為自己盤算,而他卻正直得令人崇拜。

  古怪的看了她一眼,楚語澄有股失笑的衝動——她竟然說他是好人?有沒有搞錯?出身自殘月樓的他可是武林中人人欲除了之的邪徒呢!

  說出來怕是笑掉人家的大牙了。君子?這麼高尚尊貴的詞適合套用在他身上嗎?

  多諷刺呵!

  「我不是什麼好人。」慣有的冷笑噙在唇畔,楚語澄的雙眸閃過一絲陰鷙。

  黎韻容卻笑得心無城府。

  「至少你是我離家後第一個遇上的好人。」

  「你離家?」他早該料到了。

  漏了口風的黎韻容看他滿臉的不贊同,不由得吐吐舌頭訕笑。

  「噢——也不算離家啦!是舅爺他自個兒先溜下山的,我只是隨後跟著溜出來玩而已,玩夠了我自會回去。」她還頗理直氣壯的揚高上巴。

  真是個不懂世間險惡的姑娘家,楚語澄不禁搖頭歎氣。縱使她武功了得,又怎敵得過人心的醜陋?人心是難辯的,其詭譎有如狡猾的狐狸,涉世未深她再繼續這麼玩下去,總有一天會玩出問題的。

  「你家在何方?我送你回去。」難得的善心是為了能擺脫她,算是了斷心中的那抹牽掛。

  皺皺鼻頭,黎韻容沒好氣的睨他一眼,「我還不想回去,等我玩夠了自會回去。」

  「姑娘,江湖險惡。」楚語澄語重心長地道。

  誰知她卻回以一記大大的笑容。

  「我知道,不過你放心,我會好好保護自己的,我才不笨。」

  論武功,打不過十個總也打得過八個吧!論智慧,她自認機伶得很,多的是小人步數,要還有一身的美麗可以利用呀!天下的呆子多的是。

  瞧她自信滿滿,楚語澄只差沒翻白眼,她是不是天真的過頭了?

  「哎,別淨說我,你也挺會惹麻煩的,到處都是在找你的人。」支著下巴,黎韻容好奇的問:「你是不是在江湖中很有名,不然怎麼那麼多人在找你麻煩?」

  淡淡的撇著嘴角,楚語澄不吭一聲的撥弄著柴火。

  哈!有名?是惡名遠播吧!江湖中人誰不知殘月樓?誰不對殘月樓心存忌憚?

  安慰似的拍拍他的背,黎韻容掏出懷中的續命金丹,像獻寶似的亮著。

  「喏,看你麻煩這麼多,雖然你的武功不錯,但總會有失蹄的一天,所以我送你續命金丹以保萬一。」

  輕蹙著眉頭,楚語澄悶悶地看著那瓶金丹,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杵在那兒像根木頭似的。

  看出他的遲疑,黎韻容爽朗的將整瓶金丹往他懷晨塞去。「你就別磨蹭了,收下吧,那很好用哦,是我藍鵑姐姐費心煉製的,我全把它偷了出來,她一定氣得跳腳,大罵我三天三夜。 」

  在她的威脅注視下,他也不好再推托,被動的收了下來,神情淨是無奈。

  只見她獨自笑得開心。

  「喂,你還沒告訴我你的名字呢!」

  見他沒意願回答,黎韻容抗議的低嚷:「你可別又不說話,好歹我們是朋友了耶!」

  朋友?何時他與她的關係變得如此親近?他怎麼一點也不知情?悶悶的抿著唇,楚語澄又古怪的看了她一眼。

  不料卻迎上她那充滿期待的灼灼眼瞳。

  「楚語澄。」他有種悲情的無奈。

  「楚語澄!」喃喃低念著,隨即她笑開了顏,「那以後我就叫你楚哥哥——對啊,我還沒告訴你我的名字呢!我是黎韻容。瞧,這不是皆大歡喜嗎?」

  他不置可否的悶哼一聲,從頭到尾都是她一個人在瞎起哄,也不問問別人的意見,逕自作了決定,他是倒了霉才會教她給碰到,還有一種被她牽著走的錯覺。

  一想到方纔她語裡的「以後」,不自覺整個人發毛了起來,她不會打算一直跟著他吧?

  果然——

  「楚哥哥。」黎韻容開心地喚著。「我們明天要去哪裡?」

  一記悶雷自頭頂轟然落下,楚語澄的臉色難看到極點。「姑娘,你該回去了。」

  「哎,我說過我還不想回去的嘛!」她不耐煩的揮動雙手。

  「姑娘,你——」

  黎韻容飛快地打斷他的喋喋不休。

  「停——就此打住吧,我聽得煩了,反正不管你再怎麼說,我是不會回去的。」

  沉默了會,楚語澄不解地問:「你為何要跟著我?」

  天下何其大,人何其多,為何獨挑上他?

  瞧她天真爛漫,時而不解世事、時而機令慧黠,又有一身好功夫,一度讓他懷疑她接近他的目的及企圖;之前同行也不乏有過這樣的例子,可因為她澄淨無邪的雙眸及清新的氣質,沒有一絲殺手的味道,讓他摒險懷疑。

  據他判斷,她只是一般的尋常女子罷了。或許對他構不成威脅,但也嚴重的影響到他生活裡的一切。

  轉了轉眼珠子,一時間她也被他的問題給愣住了,說不上來是何種動機想跟著他,只知道她  就是想嘛!倒沒深入的去探究自己的心思。

  「直覺吧!」她聳肩,多不負責任的回答。

  這一刻,楚語澄真的有那麼一點後悔,如果當初的自己能有所堅持,這下就用不著欲哭無淚的喊頭疼。

  「姑娘,你——」

  欲出口的話再度打斷,「哎呀,楚哥哥,別姑娘姑娘的一直叫,那麼生疏哪!你就喊我容兒,聽來才不會那麼彆扭。」

  「你——」罷了,再這麼跟她扯下去,肯定沒完沒了,盡早再想法子擺平她吧!

  「楚哥哥,你不能丟下我哦!」

  彷彿跟他作對似的,她幽怨的聲音飄呀飄的,直蕩入他的心湖。

  「你若丟下我,怕是容兒再也見不著親愛的舅爺和二位姐妹了。你也知道容兒生得標緻,堪稱傾城傾國,很容易引起不肖之徒的凱覦,雖然容兒有武功足以自保,但暗箭難防呀!

  況且上官世家的人一定不會放過我的,一旦教他們給碰著了,肯定捉著我嚴刑拷打一番以逼出你的下落而我是絕不會透露出你的行蹤;若我被打死了,我也無怨,可你忍心見容兒就這麼死了嗎?」

  淒楚的眸光直鎖著他,盈盈眼波裡泛起些微的霧氣,成功的揪著他的心,令他見鬼的泛起滿腔的心疼。

  縮緊下巴,楚語澄硬是冷著臉龐,不動聲色的斂去內心的波動。

  「我送你回家。」到目前為止,這是最好的方法。

  黎韻容聽了差點掄起拳頭往他腦袋瓜敲去,怎麼他腦中將是些想擺脫她的念頭,扯了老半天仍在原地打轉,氣死她了。

  瞧她含怨又氣憤的神情,楚語澄不禁放軟了聲調。

  「跟著我,你會有生命之憂的,姑娘。」

  他是過著怎樣的生活,他豈有不明白之理。

  刀光劍影,殺機重重,活著只是過一天算一天,讓她跟在身旁,只怕陷她於危險中。

  他怎麼能?

  「楚哥哥,你放心,我有武功的,必要時還可以保護你!」

  無奈的歎了一口氣,楚語澄無力的別過臉。

  「你——真是糾纏不清。」被她鬧久了,他竟也感到習慣,原本的堅持在她的吞食下終有讓步的時候。

  或許等她玩瘋了,見識到何謂腥風血雨的江湖時,她就會離開了吧?

  「對了,楚哥哥,我們明天要去哪裡?」話鋒一轉,她睜著大眼問。

  「平霸鎮。」

  「哦?」連聽都沒聽過。「去那兒做什麼?」

  「辦事情。」

  「辦什麼事情?」

  「辦要緊事。」他不想多說,僅輕描淡寫帶過。

  黎韻容自討沒趣的撇撇嘴角,楚哥哥是個小氣鬼,什麼都不告訴她,淨往肚子裡藏。

  嬌哼了聲,她忍不住的打了個呵欠。

  奔波了一天,她也著實累了,陣陣的困意席捲而來,使她眼皮愈來愈重,一手撐著下巴,一手硬拉著楚語澄的衣袖不放,硬是和眼魔抗爭。

  說什麼她也不能睡著,萬一楚哥哥狠下心來溜了那可怎麼辦?她不能因貪那麼一點睡意而壞了大事。

  「你想睡就睡吧!」不忍見她頻點頭,楚語澄淡淡地催著。

  「我還不睏。」她嘴硬,雖然思緒已呈現散亂狀態,她還是勉強的睜大雙眸以證實她的所言不虛。

  「我不會離開,你安心的睡。」他非常瞭解她不要入睡的原因——怕他溜了。

  回答他的是一顆靠在他肩膀的頭顱;不知是睡魔制服了她,還是他的保證使她安心?

  輕輕地把她安置在草堆上,為她調整了舒服的姿勢,見她睡得酣然,他輕扯回自己的衣袖,坐於她的身旁,若有所思的望向窗外浩瀚無窮的星空,一臉的靜然。

  就這樣的望著……

  天方肚白,灑落幾絲的曙光於大地,黎韻容被這絲絲從破瓦中落進的初陽給弄醒。

  微睜美眸,因初醒而有些意識混沌的她有那麼一刻是呆愣著,等她完全清醒時,看不見破廟內的另一個身影,她激動得跳了起來。

  「楚哥哥,你在哪裡?」

  絞著衣袖,她略微顫抖的叫著,唯恐他人已走掉。

  回應的她是空蕩蕩的風聲,這更令她確定內心的疑惑,她不禁垮著俏顏低嚷:「該死的,楚哥哥竟來陰的,趁我睡著之際連忙閃人,他就不怕我出意外嗎?怎麼這麼狠心,將我一個人丟在這兒?瞧他昨天夜裡說得多信誓旦旦哪!結果還不是扔下我就跑得不見人影?好啊!楚哥哥,你最好向上天祈禱別再讓我找到,否則我肯定纏著你沒完。」

  被扔下的悶氣卻未因這番嘀咕而有所宣洩,反而愈加郁卒,沉重的哽在胸口。

  深吸了一口氣,她才爽快的大吼出聲:  「楚語澄,你是個大騙子!」

  吼完後,心情果然暢快許多,雖然還有些殘留的沉甸,可她還是勉強的打起精神來,扁著紅艷的唇踱出破廟——套句古人的話,山不轉路轉嘛,大不了再去找一個可以纏黏的伴。

  哼,有什麼了不起。她酸溜的鼓起腮幫子。

  前腳才剛踏過門檻,一雙美目就冷不防地撞見一道昂立的身影赫然就在不遠處,心虛的傻笑著,黎韻容暗自直喊糟糕。

  還真糟糕哪!這下糗大。楚哥哥人還好端端的站在那兒,並沒有無情無義的扔下她不管,而她卻性急的罵了一大串——

  他一定全聽見了。

  尷尬的堆起笑臉,黎韻容難掩心虛的悄步來到他的身旁,極小聲的道:「楚哥哥,早啊,怎麼不叫醒我?」

  一瞥及她陪笑討好的俏臉,心中縱使有萬般的無奈亦全化成無聲的歎息。不想再多說什麼,他率先朝東方走去,正是往平霸鎮的方向。

  「楚哥哥,等等我。」見他邁開步伐,她趕緊跟了上前,小手還很不安分的扯著他的衣袖。

  沒心思去在意她的小動作,他滿腦子都在思量著走哪條路才能最快到達平霸鎮,且不至於引來上官世家的注意,最重要的是能完全擺脫殺手門的眼線。

  他知道整個縣城的人都在找他和她,除了殺手門,上官世家亦已發出懸賞令,誰要是抓到他們,一律重重有賞;而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到時候所使出的手段定教人難以預防。

  況且他楚語澄只懂武術,可不懂醫術及毒術,身邊又帶了個麻煩,看來也只懂武術;這樣自身的應付力顯然不足,外加強敵環伺下又得執行任務,他真盼能早些脫離這些雜務,可以早日和夥伴們聚合。

  他的心思如此輾轉,甫接觸外面世界的黎韻容當然不懂。見他眉頭深鎖,她也納悶了起來。

  「楚哥哥,你有心事?」

  「沒。」

  「可是你的臉色很難看耶!像是很煩悶。」黎韻容蹙起了秀眉,憂心的看向他。

  淡然的睨她一眼,他依然抿著唇懶得開口,逕自趕著路程。

  「你在生氣?」氣她罵他嗎?不太像耶。

  「沒有,你別亂想。」

  這次,他連看都懶得看她了。心中直估量著,若照他現在的速度趕路,不消三天就能抵達平霸鎮,如果沒有意外的話,離動手的日子尚有七天,這七天可以讓他做很多事,包括擺脫掉身旁的那名姑娘。

  該為她找一個可以信賴的安庇之所,最好將她丟給所謂的名門正派,好護送她回家。這概況可以省去不少麻煩。

  但這只限於沒有意外的話。

  才這麼想著,身子卻突地冷了起來,望向前方的一片林子,不祥之兆油然而生。

  「怎麼了?楚哥哥。」見他頓住身形,黎韻容詫異的揚揚微翹的眼睫。

  「我們繞路走。」

  才覺得不對勁,警覺性極高的黎韻容早已嗅得林內的危詭氣息,雙眸所發散發出的光芒自是令楚語澄習慣性的擰起眉。

  「有哭聲哦!」

  「你想幹嘛?」楚語堂警告似的低語。他已經夠煩了,不希望再生事。

  而黎韻容的好奇心一旦被挑起,哪管得了會不會造成別人的麻煩?雙眸發亮的她以手肘推了推他。

  「楚哥哥,我們過去看看可好?」

  「不好。」拒絕得冷硬,沒有二話。

  黎韻容哪肯乖乖依從,趁他一分神,突地來個縱躍,毫無徵兆的被她扯著衣袖的楚語澄心驚了下,連忙順著她的飛勢和她雙雙飛往了那片竹林。

  見計得逞的黎韻容不由得笑開了顏,如串串銀鈴般悅耳清亮的笑聲在空氣中傳了開來,和楚語澄冷臭的苦瓜臉成了鮮明的對比——

  頭好疼啊!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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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發表於 2017-11-3 00:02:28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竹林內一名浴血的年輕男子提著刀,吃力的拖著傷痕纍纍的身軀,由其愈顯沉重的神情看來,他所受的傷必定不輕,隨時有一命嗚呼的可能。

  而草叢中有一團粉紅的圓滾身子瑟縮著。駭然的瞪大雙眼,淌著豆大的淚珠,一道驚天動地、泣鬼神般的哭號聲猛地響了起來。

  「涓小姐……」沾滿血的大手顫抖的朝她伸去,季家忠心的護衛因生命力逐漸的流逝而有些力不從心。「別……哭,我會……保護你……的。」

  哇的一聲,季涓兒哭得更凶了。

  一落地,兩人所見的就是這麼慘絕人寰的畫面——遍地橫陳的七、八具蒙面死屍,一個受創極深、奄奄一息的帶刀護衛及一名飽受驚嚇的小女孩。

  光是用猜的,黎韻容也已瞭然幾分。

  楚語澄卻凝重的微瞇雙眼,冷肅的光芒劃過眼瞳。

  那些屍體的右手臂上有著明目張膽的殺手記號,是出自殺手門獨特的骷髏烙印,想來他們介入的是樁江湖買賣,而冤家路窄的又和殺手門有了交集。

  這是他所不樂見的。

  「你們是誰?」季家護衛一見有人靠近,連忙拼著最後一口氣將大刀立於足前,顫抖的支撐著早已站立不住的身軀。

  眨眨水靈的杏眼,黎韻容實在想給這忠心護主的男子拍拍手,但礙於此時不是鼓掌叫好的時  機,她只好笑著誠心解釋道:「我們是你生命裡的貴人,是老天爺要我們來救你啦!」

  縱然有防人之心,未全盡信的季家護衛在生死交關的此時也顧不了那麼多,心一橫,他決定賭上一把,押的是他的賤命一條和涓小姐的一命。

  「我是——」話還未出口,一口血就噴了出來,昏眩了下,季家護衛倏地持刀踉蹌,當下半跌於地,頗有昏厥之虞。

  他情況不妙,她直覺的看向文風不動、無動於衷的楚語澄,接時失了笑容。

  「楚哥哥,他、他快死了嗎?怎麼辦?」

  暗黑眼眸裡仍然無波,楚語澄猶豫著該不該插手,他理應不能插手的,可事情的發展往往不是他所能決定的。

  冷臭著俊臉,他扶起季家護衛,二話不說的將黎韻容強給的續命金丹往他嘴裡塞去,再點了他幾處的穴道,算是和閻王作對的暫緩他的性命之憂。

  「涓小姐……麻煩二位將他……護送回季家堡……在下感激……不盡。」擔憂的望向季涓兒,季家護衛在體力不支下終至昏了過去,還不忘將重責大任托付予他人,令人有種拒絕不了的無奈。

  「楚哥哥,現下該怎麼辦?」攤了攤手,黎韻容側著俏顏問道。

  回應她的是一記冷哼。

  吐了吐舌,黎韻容識相的摸摸鼻子,逕自走到仍哭鬧不休的小女孩身前,彎著腰,軟著聲調說:「呵,小妹妹,別哭、別哭,壞人全死光光了,你和你家的護衛也平安無事,現在我們要送你回家祢!」

  看來她的柔聲安撫沒有什麼效果嘛!小女孩的哭聲依舊響遍天際,而從來只當孩子王的她由於缺乏安慰人的輕驗,以致一段感性的話說得怪亂腔亂調一把,不僅自己聽了心虛,連帶的連累楚語澄豎起一身的寒毛。

  乾笑了聲,她略微尷尬的搔搔頭。「不要哭啊!」

  唉!好想陪著她哭哪!光看她那副氣勢非凡的哭樣,她就沒轍,索性蹲在她眼前撐著下巴看著她,一時間倒失神了。

  不知她能哭多久?她不累嗎?她都快嫌悶了。

  直到楚語澄安置好季家護衛走出來時,落入眼底的便是這等的情境,他不禁暗自歎息,有了一番新的註解——

  全天下最難纏的就是女人,而他眼前就有二個——上天真是太眷寵他了。

  「楚哥哥。」身後的腳步聲使她猛地收回心神,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擺不平她。」

  所以……

  「嘿嘿……我打算拎著她上季家堡,絕對不會造成你的麻煩。必要時我還可以打昏她,你也知道小女孩一哭鬧起來總是沒完沒了。」

  哭聲頓時止住。

  黎韻容詫異的瞪大了雙眼。

  「哦,還是恐嚇的有用嘛!早知道我就不必浪費唇舌了。

  不以為然的微撇嘴角,楚語澄好整以暇地道:「那我們該上路了。」

  此地非久留之處,怕殺手門的人馬會前來一探究竟,那他的麻煩就會雪上加霜。

  牽起季涓兒的小手,黎韻容問道:「喂,季家堡在哪裡?我們要送你回去。」

  哽著聲,季涓兒抽答道:「在前面。」

  好籠統的答案。

  黎韻容納悶的看向前方,仍是一片不見盡頭的竹林。

  想來這前面還挺遠的!不愧是五歲孩童的純稚回答,沒有她五歲時的聰明。

  「小妹妹,你叫什麼名字?為什麼會被壞人追殺?而保護你的又是誰?季家堡又是個什麼樣的地方?」

  「我叫季涓兒,不知道壞人為什麼要捉我。可是羅湛說因為我是季家堡的小小姐,所以壞人才要捉我向大哥勒索。」有條理的回答顯示出她超齡的成熟,末了還不忘補充說明。「季家堡是我家,羅湛是我的護衛。」

  「嘖,原來你不哭時是這麼聰明伶俐呀!真看不出來。」和她五歲時有得拼,不過還是她略勝一籌。

  殊不知武林門派的子女自小就有計劃性的培育,其所處的環境自是不像尋常百姓家的單純。

  胡亂抹了抹臉上的殘淚,季涓兒仰起小臉蛋,不服氣的嚷道:「我本來就很聰明。」

  只是愛哭了些。黎韻容在心中默默竊笑著。

  就這麼說說鬧鬧,時間也好打發,黎韻容本就孩子氣,和季涓兒倒也算投機,不一會兒,兩人竟熟稔得仿如認識已久般。

  走在前頭的楚語澄不由得揚起一抹沒轍的笑,心中也有另一番打算——

  或許季家堡是個可以托付的地方。

  半晌,許是在經歷過驚險的精神放鬆,季涓兒打起了呵欠,不若方  才的神采奕奕,小小的身子遲緩的移動著,眼皮有一下沒一下的開合著。

  「容姐姐,涓兒想睡了。」季涓兒臉上是抹不去的濃濃睡意。

  「想睡了呀?」黎韻容道:「你可不可以忍一忍,待會兒到家就可以睡了。」

  「不行哪。」意識已呈模糊游離狀態的季涓兒一失  ,腳下絆著石頭,險些連累黎韻容跟著跌倒。

  「沒事吧?」一個箭步,楚語澄來到她身旁,擔憂的口氣少了些冷漠。「嚇了一跳而已。」

  嘖,小女娃的重量真是不容小覷,若再持續下去,幾年後怕會看不見她的脖子。

  「容姐姐,你背我。」

  重重的鼻音傳來,季涓兒已靠著她的身子睡著,小嘴還微微張開。

  黎韻容見狀,簡直欲哭無淚、啞口無言——這女娃說睡就睡,任性的將問題丟給旁人,一點也不知羞的造成別人的困擾——她怎麼處理一個正熟睡的小女娃?

  「乾脆將你扔了算了。」

  喃喃自語著,黎韻容認命的頭一點,決定自力救濟的打起她,雖然她現在有些餓得發慌,雖然她可能會連帶的滾下碎石小徑,可誰教她多事呢?

  「唉!」她真懷疑自己是否背得動這小胖妞。

  事實證明,她一彎腰欲抱起這小女娃時,身子突地卡住不動,她牙根一咬緊便猛地直起身子,才偷個閒喘兩口氣,身子便呈現重心不穩的窘況。

  腳底一滑,整個人更加出糗的直往後頭栽去,她已無力扭轉跌落的命運。

  唉,該怎麼樣就會怎麼樣,她認了。

  楚語澄卻快一步的移動身形。

  剎那間,祈禱不會摔得太難看的她在千鈞一髮之際跌落於一個寬闊溫暖的胸膛。

  「你沒事吧?」和她相處多天,這句話最常出口,莫可奈何中卻添了抹放縱。

  他不是不清楚自己心境上的變化,只是強硬著心不去探究罷了。

  而險遭皮肉之痛的黎韻容,在得知自己已安然的倚在他懷中後,便故態復萌的露出本性:貪戀著溫暖舒服,她慵懶愜意的半睜眼眸,沒有起身的意思。

  「姑娘。」這令他不悅,臉都發臭了。

  「什麼事?」她懶洋洋的掀開眼簾瞧他一眼,仍沒有一絲危機意識。

  「我們還要趕路。」雖然氣她的傻,他也拿她沒法,誰教他天生不善巧辯。

  她漫不經心道:「可是她好重,壓得我起不了身,楚哥哥,怎麼辦?」

  忍著,楚語澄臉色青白交錯,幾乎是咬著牙道:「我來背她。」

  「真的?」

  這會兒,黎韻容可完全睜大了雙眸,發亮的俏顏明顯清醒不少,喜滋滋的將季涓兒丟給他,一抬眼卻對上他眸底的冷鷙;心虛了下,她狀似知錯的垂下頭。

  「楚哥哥,真對不起哦,又給你添麻煩了。」

  略微輕快的嗓音壓根聽不出她的誠意,知道她在敷衍,他也懶得計較。

  只是趴在肩上的小女娃好重哪!難怪嬌滴滴的她背不動這小傢伙。想想,心情也就沒那麼沉甸,畢竟情有可原,而且他不想一次就背上兩個,如果她不慎跌傷的話,他的麻煩豈不更大?

  楚語澄任由季涓兒肥胖的小手圈住他的脖子,只差沒勒死他。

  看她睡得香甜,黎韻容忍不住羨慕起她來,朱唇也微微往上翹著——

  好好哦,可以正大光明的賴在楚哥哥溫暖的懷裡,那一定很舒服吧,瞧她口水都快流出來了,想必是安穩得不知道睡到哪去,真羨慕她。

  如果他懷中躺的人是她的話不知該有多好?她一定不會像季涓兒那樣死圈住楚哥哥的脖子,弄得他快斷氣似的;她一定也不會像她嘴角涎著口水,多不雅觀!

  她黎韻容可是活脫脫的美人,倚在楚哥哥懷裡,一對俊俏無雙的麗人活像一幅畫似的,哪像眼前此景多不協調?

  重重的冷哼一聲,黎韻容非常不平衡的逕自生著悶氣,還無端的瞪了無辜至極的楚語澄一眼,心中直犯嘀咕。

  好討厭、好討厭,她的楚哥哥被人霸佔了去,而她卻是促成的間接幫兇,諷刺的令人哀歎。

  「楚哥哥,她很重吧?」

  「嗯。」

  凝眸看著他僵硬的側顏,黎韻容霎時恍惚失神。

  「真好,你抱著她耶!讓容兒好妒嫉也好羨慕。」

  楚語澄古怪的看了她一眼,她又哪根筋不對了?怎麼淨說些沒頭沒腦的話?

  「如果我是她的話,那該有多好。」又是欣羨的一歎。

  想她和楚哥哥之間還得遵守著一臂之遙的約定,這小女娃就這麼輕易可以打破他堅守的原則,不必換來他的白眼,不用聽他的冷言冷語,多好!

  「你一個大姑娘家,別動不動就說些不得體的話。」

  「唉,我只是想倚在你的懷裡罷了,那麼凶幹嘛。」幽渺的低喃聲在微風中掠過,似真似假、模糊的仿若錯覺。

  他寧願真是錯覺,但方纔從她身上傳來的一縷馨香,卻在他遐思之際若隱若現的縈繞鼻頭,漸漸的沁人心頭,攪亂了他無波的心湖——

  真的是錯覺嗎?

  「你怎麼了?」從方纔她就一直很不對勁,反常似的不吭上半句,這麼安靜無神的她令他微微蹙著眉。

  走在前頭的黎韻容沒事的擺擺手。「我沒事。」

  是嗎?楚語澄不信的揚眉。

  「你到底怎麼了?一臉不開心,好像全天下都得罪你一樣。」

  一路上的殘花殘葉落了滿地難道是假象?忍了好久,他才問出口。

  本想不理會她的,可心裡的蠢動卻讓他再度失了原則,話一出口他便後悔了。

  轉哼了聲,她踢了踢路旁的小石子,微繃的俏臉因他的關心而有些緩和。

  「我是不高興,不開心呀。」

  「為什麼?」

  小嘴嘟得可高了。「因為她,季涓兒破壞了我的好心情。」

  「你和她剛剛不是談得很愉快?」他錯過了什麼嗎?

  「哼,剛剛是剛剛,現在是現在,你懂嗎?」

  淡然一撇唇,楚語澄直覺的認為女人心難捉摸,再探究下去只怕浪費心力。得知她仍安然的有力氣嚷嚷他就放心了,原來她在鬧彆扭,雖然他不知道原因為何。

  「她只是個孩子而已,你何必和她計較?」

  無心的一句話,聽者有意的記取。瞠大了杏眸,黎韻容氣惱得跺腳。

  「你這該死的大木頭。」

  嚷嚷完,一轉身,幾乎是賭氣般,她重重的加快腳步,冒著火,不一會兒已和身後的楚語澄拉出一大段距離。

  望向她火紅的身影,一頭霧水的他仍覺莫名其妙。怎麼一瞬間,她的性子就變了樣,不但古怪且彆扭得令人不解——她到底怎麼了?

  也罷,或許等她在前頭髮洩完後,氣消了自然心情就會轉好。

  他若跟上前只怕會火上加油;她方才氣悶的表情像是衝著他來似的。

  他可不記得他何時得罪了她。

  他的消極天性又引得在前頭的她一陣氣惱。

  真是個令人生氣的大木頭!

  「喂,你有沒有看見一個大約六歲的女娃和一名帶刀護衛?」

  嬌蠻的嗓音自頭頂止方傳來,猶如一陣刺耳的噪音直竄耳膜,下意識的聳起雙肩,黎韻容一臉厭煩的抬起頭望向坐於駿馬上的人。

  哦!是個女人,還是個嬌橫的女人。

  「沒看見。」微微冷哼,她的臉色始終如一的難看。

  「站住。」嬌喝了聲,上官虹兒俐落地下了馬,站在她的面前擋住她的去路。

  「幹什麼?」

  「不幹什麼?只是想教訓一下你那目中無人的態度。」

  媚眼一轉,上官虹兒的氣焰高漲,盛氣凌人的架子比起凶悍的潑婦簡直有過之而無不及;握在手心裡的烏鞭不時示威的甩呀甩的,甩出她有恃無恐的囂張。

  她黎韻容可不是被嚇大的。

  無聊的把玩著辮子,黎韻容很不給顏面的冷哼一聲後繞過上官虹兒,打算當她倒霉遇見瘋子,不與她計較。

  上官虹兒見她傲慢如斯,當下一把火冒上心頭。「你找死!」

  一出手便是使盡全勁直搗向黎韻容的後頸。

  輕巧的旋過身,她輕鬆的閃過上官虹兒的攻勢,眉心也益發深鎖。

  「你這人怎麼可以隨便打人?」當她好欺負嗎?

  冷笑了聲,上官虹兒揚起下巴,一副唯我獨尊的蠻橫樣,眉眼中淨是輕蔑。

  「憑我是上官世家的大小姐,我愛怎樣就怎樣,打你還算客氣。」不知為何,一見她就覺得礙眼,好似她美艷的容顏刺目的割傷她的眼睛。

  「哇,你真是我見過最沒教養的女人了,竟野蠻到目無法紀。」

  她黎大小姐愛玩歸愛玩,可也知道「分寸」兩字的意義,從來不曾撒野成她那副德行。怎麼?上官世家很了不起嗎?竟如此縱容她的霸道。

  咦?等等,上官世家?好熟哪!

  「原來你就是上官世家的大小姐上官虹兒!」真巧,果真是巧呵!她就是那個追著楚哥哥不放的大小姐。

  一聽到她語氣的轉變,上官虹兒頓時收了攻勢,以為她懾於上官世家的聲威,於是更加目中無人了。

  「沒錯,我就是上官虹兒,若你識相的話就快陪罪滾蛋,我可以放你一馬。」誰不知惹到她上官大小姐的人全教她整得呼天搶地的,久久不敢在她面前露臉。

  黎韻容並未將她的恫嚇放在心上。「我又沒失禮於你,幹嘛跟你道歉?又不是吃飽撐著。」

  反調還不夠,她另外丟了一記白眼砸向上官虹兒。

  此舉成功的惹怒了上官虹兒。只見她一揚手就是一記狠辣的長鞭。

  「你找死,我非得給你一個教訓不可。」

  微愣了下,黎韻容簡直不敢相信有人敢找她的麻煩,而且還這麼明目張膽地揚起鞭子,敢情是要她的命?乖乖,這怎麼得了!

  足下靈活的輕點著,黎韻容收起恍惚的心神,不敢稍有分神,專心閃避著上官虹兒毫無人性的攻擊。她可不想在無瑕的臉蛋上多那麼一道傷痕,更不想在吹彈可破的肌膚上留下醜陋的痕跡。那會壞了她的美麗的。

  久久無法傷她分毫,上官虹兒愈顯急躁,鞭法也使得凌亂,揚起的殘葉塵土四處瀰漫,加重了黎韻容的負擔。

  她明白再耗下去只會減低自己的勝算,於是她暗地滑出水袖裡銀針,夾於手指間,打算在上官虹兒艷麗的容顏上留下教訓的痕跡。

  銳利的眸光一閃,使勁一揚手,淬上毒液的銀針倏地劃空而去。

  上官虹兒見情勢不妙,連忙偏身,但還是被削落了幾絡髮絲。

  「你——」上官虹兒白著臉,驚魂未定的瞪向黎韻容。「你這該死的丫頭,上官世家不會放過你的。」

  「別老是搬出上官世家的名字,壓不死人的。」至少她還不看在眼底。

  「你——」上官虹兒為之氣結,氣得全身禁不住直抖著。「報上你的名來,我絕對不會善罷甘休。」

  「哼,誰聽誰?有種就放馬過來,我黎韻容吃飽等著。」

  目睹這一切的楚語澄卻心情沉重。從方纔他就在現場了,只是礙於對方是上官虹兒,是上官世家的大小姐,所以他才懸一顆忐忑的心在暗處隱身。雖然黎韻容的武功堪稱一流,但他仍為她捏了一把冷汗,心頻頻擰著。

  到最後,他仍然還是得走出來。

  怕兩人之間的火爆再度引發,也怕上官虹兒真會傷了她——他一直不願承認主因。

  「楚哥哥。」

  一見到頎長的白色身影,黎韻容開心得一掃之前深積的陰霾,三步並作兩步的跑向他——有靠山的感覺真好。

  「楚哥哥,我告訴你哦,這個追著你跑的女人好凶哪,不僅傲慢而且還很霸道,一見到我就揚起鞭子要打我咧,你說可惡不可惡?」輕扯他的衣袖,黎韻容刻意壓低聲音,不時的以眼尾瞄她,故意要氣死她。

  雖然氣在心底,但在心上人面前上官虹兒也不好發作,硬是扯出一張笑顏。

  「她是你妹妹?方才可失禮了。」美眸直盯著楚語澄,難掩赤裸的愛慕。

  看得黎韻容滿心的不舒服,口氣極沖地道:「豈止失禮,該說無禮以對。」

  「容兒。」楚語澄輕呼了聲。

  責難的睨著他,黎韻容鼓著腮幫子,悶悶的拉緊他的衣袖。

  「她欺負我耶!你還對我那麼凶?」

  「容兒?」楚語澄微微警告著。「別惹事,她可是上官世家的大小姐。」

  現在不是多事的時候,基於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道理,他決定對上官虹兒採取速戰速決的態度。而首先得先解決季涓兒這麻煩。

  嘴角微微一撇,黎韻容沒好氣地瞪了上官虹兒一眼。

  上官虹兒也不甘示弱地以冷眼回應。

  不經意的一瞥,上官虹兒這才發現楚語澄肩頭上那小小的身子煞是眼熟,不由得驚呼:「涓兒——涓兒怎麼會在你手上?」

  這一呼竟引來一大批人馬,紛紛從林中竄了過來,以一位年輕男子為首,在其後圍列著。

  「虹兒,找到涓兒了?」季玄天驚喜道。

  上官虹兒點頭。「嗯,季三哥,涓兒在那位公子懷裡。」

  季玄天連忙走上前,身後的護衛也不敢怠慢跟在主子身後,全是不容忽視的戒備神情。

  「這位公子,在下是季家堡的季玄天,敢問公子懷裡的女娃兒是否為舍妹季涓兒?」斯文俊逸的臉龐有著深藏的銳利,緊緊盯著楚語澄,笑容裡隱約可見一絲戒慎。

  一把抓下季涓兒,黎韻容撐著她的雙肩,略顯吃力的扶住她仍沉睡的身軀,全權代答道:「看清楚,這丫頭可是你們要找的季涓兒?」

  「是,是小妹涓兒。」

  季玄天喜上眉梢的露出如釋重負的笑臉;這些天為了尋找被殺手門擄去的小妹,季家堡上上下下全員出動,不僅擱下堡內事務不顧,還連累歷來的世交上官世家,如今人找著了,怎不教他欣喜!

  「那就沒問題了,喏,人帶回去吧!」毫無憐惜之情,黎韻容硬是抱著季涓兒往季玄天懷裡塞去,末了還拂拂衣袖以示了事。

  總算鬆了一口氣,也不會怕挨楚哥哥白眼了。

  「對了,還有一名護衛躺在草叢裡,你們別忘了去救他喲,他可是身受重傷、性命垂危呢。

  忘了,可會害他沒命的。」

  季玄天一聽,趕忙派了五、六名護衛去找羅湛,而後拱手一揖道:「是兩位救了涓兒和羅湛吧,季玄天在此謝過。」

  「不用了。」隨意擺手,黎韻容有些疲憊的靠向靜默依舊的楚語澄,模樣像極了小鳥依人,偏著螓首,她輕道:「楚哥哥,我們走吧。」

  「嗯。」看出她的累,對於她大而化之的逾矩舉動他也不想再多叨念什麼,那只會徒增她的疲倦、浪費他的精神罷了!

  放縱似的微扯嘴角,楚語澄打算在日落前找個安宿的客棧,再思量要如何安置黎韻容,好讓自己可以毫無牽掛憂的瞳人。

  上官虹兒卻出聲叫住了他:「這位公子,請留步。」

  淡漠的身影頓了頓,黎韻容微皺起眉頭。「有事?」

  上官虹兒輕撞季玄天的手肘以眼神示意著。

  憑著十多年的友誼,季玄天立即領會,連忙清清喉嚨道:「看兩位恩人累得緊,現在又值日落時分,不如請兩位到寒舍一敘,順便逗留幾日,好讓在下盡一份心力。」

  「不必麻煩。」楚語澄拒絕得直接。「我們還要趕路。」

  「這你不用擔心,到了寒舍,在下會為你們準備馬車,以方便趕路。」

  思緒一轉,這或許是安置容兒的最佳契機,省得日後再登門造訪一次。

  「好吧。」基於她安全上的考量,他決定冒險一搏,以一名不為人知的殺手身份,堂堂踏入武林門派的大門;也許這太冒險了,但他絕不後悔。

  而心思單純的黎韻容只覺有些說不上來的不對勁。

  對於他的決定,她訝異,卻沒有絲毫懷疑。只要楚哥哥不要丟下她,要去哪裡她都樂意跟隨。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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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哈!顯然的,上天待黎韻容比較偏心,把好運全給了她,給楚語澄的淨是怨歎的霉運,儘管他面無表情,平靜得仿若天塌下來也沒有他的事,可他內心卻是充滿了無奈,恨不能馬上飛離季家堡。

  像現在,他就有股想轉身離去的衝動。

  「楚公子,一個人啊!」迎面而來的是一臉笑意的上官虹兒,她存心和他撞面,美顏上淨是春風。

  楚語澄淡然的點頭,逕自從她身前的小台階拐個彎走上了碎石小徑。

  上官虹兒硬是跟了上前,「來到季家堡已有三日,都還沒帶著你逛上一圈,正巧我今日有空,就由我來作陪吧。」

  和他並肩,上官虹兒不避諱的毛遂自薦,以期在單獨相處的時光裡能激出兩人的愛苗,那也不枉她費盡心思教唆涓兒纏住老愛從中作梗的黎韻容。

  「不用麻煩,上官姑娘,你大可忙你的去。」

  楚語澄淡微的感到不悅,立即沉下臉色。

  「楚公子,這怎麼行?好歹我也算是半個主人啊!總得盡些地主之誼,況且,你是涓兒的救命恩人,而我又稱得上是涓兒的姐妹,於情於理,合該招呼你的。」

  上官世家與季家堡堪稱代代為世交,感情上自然濃厚了些,所以上官虹兒才膽敢在季家堡恣意而為。

  可惜楚語澄不理會她那一套,依舊冷眼相等,「上官姑娘,真的不用麻煩。」

  來到季家堡數日,躲她亦有數日,煩心指數日見升高。

  季家堡上上下下,包括季玄天在內,似乎都默許她的行為,有時還幫著她擋住黎韻容。像今天從早上到現在,他都還沒能見上容兒一面,問季玄天,他只笑笑的說她和涓兒一塊出去吃喝玩樂了,讓他有些不是滋味。

  「楚公子。」一個旋身,上官虹兒硬生生的擋了他的去路。「給個面子嘛!」

  「上官姑娘——」

  一道清脆的嗓音截去了楚語澄未竟的拒絕。

  「哎喲,上官姑娘,你是聽不懂我楚哥哥的話是不是?要不要我轉述一遍給你聽啊?」戲謔的話語來自樹上。

  嬌俏的皺皺鼻子,黎韻容好不愜意的晃著腳丫子。

  好啊!這上官虹兒欺人太甚,老追著楚哥哥跑,難道她看不出來她很惹人厭嗎?

  「你不是和涓兒出去了?」上官虹兒低叫了聲,沒想到這超級程咬金就躲在樹上,一股厭惡之情爬上了心頭。

  黎韻容哼了哼。「對啊,我是和涓兒出去玩,不過我今兒個右眼皮直跳,所以失了興致,提早回來。」

  「哦,可真巧。」上官虹兒冷哼,心想她一定是故意的。

  黎韻容頑皮的彈彈前額的髮絲,笑得挺壞的。

  「真是的,巧到我覺得天意就是如此,對不對啊!楚哥哥?」

  「別玩了,容兒,快下來。」楚語澄擔憂的直看向樹間,所得到的卻是一記鬼臉。

  「哎呀,我不下去,楚哥哥。」黎韻容懶懶的癱在樹上,慧黠的眸子裡淨是狡詐。

  上官虹兒氣得臉都綠了。「既然你有本事上去怎會不下來?我叫人去拿梯子來。」

  繼而她轉向楚語澄。「楚公子,我們到前頭去叫護衛來幫忙吧。」

  她可以順勢的帶走他,至於黎韻容就交給護衛處置,這是她打的如意算盤。

  可黎韻容才不笨,這麼簡單的心思怎會逃過她的法眼?

  「楚哥哥,你忍心把我丟在樹上嗎?萬一我不小心摔下去那怎麼辦?你也知道容兒我怕高啊!

  瞧,我的雙手在發抖。」她意思意思的甩了兩下,臉上可找不出任何害怕的神情。

  哈,她會怕高?怕高的人會無端的爬到樹上嗎?看得出來她在唬人,相信上官虹兒也知曉,因為她的臉更綠了。

  「真是笑話,會爬樹的人竟然怕高。她一定是存心找你麻煩的,楚公子。」

  愈看愈覺得她礙眼,她一定是故意的,故意破壞她的好事。而且她還懷疑他們根本不是什麼她說的同母異父兄妹,有哪個妹妹會這麼纏住兄長?

  黎韻容才不理她的尖言酸語,逕自甜甜的喚著:「楚哥哥,你過來一下。」

  他無奈的依著她,納悶的站在她所指定的位置上。

  「就這樣哦,我要跳了,你可要接好。」

  「什麼?」

  猛然一驚,楚語澄想要出聲阻止已來不及,情勢危急得不容他多做思考,現在他的腦海裡只有眼前那一團飄然而落的火紅——如果有了差池,那他會……

  「楚哥哥。」眼前是放大的笑顏,甜膩的綻放著光彩。

  他接住她了?

  直到手上的重量及體溫激醒他那嚇愣的大腦時,他的魂魄才歸位。

  「容兒,你太胡來了。」一開口就是冷聲相斥,楚語澄冷峻的臉龐沉了些。

  「楚哥哥,你別生氣嘛!」黎韻容討好的笑了笑。「開開玩笑罷了。」

  「這個玩笑一點也不好笑。」

  「嘿,下次不敢了。」黎韻容也知道這回自己是過分了些,識相的低頭懺悔。

  楚語澄也拿她沒辦法,再一次的無奈歎息後,他低聲警告:「下次再亂來,可沒人會救你,自己的性命要懂得珍惜,知道嗎?」

  「知道。」她柔順的點頭,因為楚哥哥是真的在關心她。

  上官虹兒可不服氣了,尤其是那刺目的畫面礙了她的眼;這廂的你儂我儂引起她滿腔的怒火,微瞇美眸,她忍不住氣向出言相激:「我說你這妹妹真該好好教訓一番,野得像個男人似的,一點姑娘家的氣質也沒有。」

  冷睨她一眼,楚語澄雖然沒說什麼,但眸裡的不悅是可見的。

  黎韻容就沒這麼好的氣度了,睨她一眼算什麼,她打算給她更難堪的打擊。

  斂了斂嘴角,揚起壞心的笑,微蹙著眉頭,黎韻容端著一張病懨懨的臉孔,軟著身軀直靠在  楚語澄的肩頭,一副氣虛的樣子成功的引起他的注意。

  「楚哥哥,我突然覺得頭很昏,胸口悶得想吐,你送我回房休息好不好?」

  「怎麼會這樣?」輕扶著她那彷彿隨時會倒下的身軀,楚語澄不解地道:「剛剛不是還好好的嗎?」

  「剛剛是剛剛,現在是現在呀!可能在樹上待太久,吹太久的涼風吧。」

  冷笑了聲,上官虹兒毫不客氣的指著她的鼻子低叫道:「你真的不舒服嗎?別再裝了,你以為大家是笨蛋嗎?省省你的心思吧。」

  這丫頭搞怪得很,從跨進季家堡開始就一直破壞她的好事,若不是看在楚語澄的面子上,她老早對她不客氣了,哪能容許她在她面前囂張?

  黎韻容可憐兮兮的眨眨上眸,還不忘吸吸鼻子。

  「楚哥哥,人家是真的不舒服嘛!上官姑娘還一直欺負我,淨編派我的不是,你說她是不是很可惡?」

  楚語澄不置可否的當作沒聽見,他現在所擔憂的是她的身體。「你人不舒服,話少講些,我待會請大夫為你診斷。」

  「嗯。」黎韻容將手圈住他的脖子,將頭埋於他的胸前,虛弱的直將身體的重量交給他。

  這樣親暱的舉動引來楚語澄陣陣戰慄——

  這是逾矩的,而該死的是自己竟有絲沉溺於其中的快感,讓他放也不捨,不放也不對,兩難的愣在原地。

  「容兒——」不該的,不該是這樣的。

  還來不及說些什麼義正辭嚴的話,一陣飽含怒氣的危險氣息倏地席捲而來,凌空而過的是一記狠辣的長鞭,伴隨著上官虹兒滿腔的妒火。

  憑著身體自然的反應、敏銳的直覺,楚語澄於千鈞一髮之際飛快的旋身,抱著黎韻容閃過這火辣的一擊。

  「你是什麼意思?」不慍不火的輕柔語氣充滿了冷酷的危險。

  驕橫如上官虹兒也不禁心驚了下。

  「我只是、只是嚇嚇她罷了,沒什麼意思。」氣勢頓時矮了一截。

  「希望這是最後一次。」

  淡淡的撂下話,他冷然的轉身抱著黎韻容往內院走去。

  乘隙,不改頑劣童心的她,丟了大大的鬼臉給一臉鐵青的上官虹兒。

  見她兀自跺腳生氣,黎韻容更是竊笑在心底。真是大快人心哪!

  「你可以下來了。」

  一進黎韻容的房間,楚語澄一開口便是教人直發愣的話語,湛黑的眸子了無方纔的著急,反而是一片無波。

  「頭昏哪,楚哥哥,你抱人家到床上去好嗎?」她仍努力裝出一副虛弱的模樣。

  殊不知她的詭計已被看穿。

  「下來了,你根本沒怎樣,依舊好端端的如同往昔。」楚語澄就知道這其中一定有問題,果然,她氣色紅潤得很,氣息也極為平穩,哪像生病的人?

  訕訕的撇撇嘴角,黎韻容心有不甘的跳離他的懷抱。

  「不好玩。」唉,楚哥哥的懷裡真溫暖。

  「本來就不該胡鬧的。」

  「我哪有?是那上官虹兒在胡鬧,你沒看她有多討人厭嗎?整天巴著不說,還支開我。前二天我就像個笨蛋似的被她耍得團團轉,幸虧我聰明,懂得討回公道,不然她會更囂張,哼。」

  說起這三天待在季家堡的事,她就一肚子的氣,尤其是上官虹兒連番的趁她不在誘拐她的楚哥哥更罪不可赦。她不知道楚哥哥是她的嗎?

  敢跟她搶!門都沒有。

  「那是你貪玩吧。」

  「哪有?」她硬是不承認,還向楚語澄討起人情。「喂,我接連的替你擋掉上官虹兒那個纏人精,你非但不感謝我還一直念我,我可是差點挨了她的鞭子耶。」

  「我已經警告過她。」

  黎韻容鼓起了雙頰。「她是不會反省的。」

  楚語澄也明白她和上官虹兒的梁子是結定了;這次沒事,難保下次沒有。

  看來,他得盡快帶著她離開了,季家堡終究不是托付的好對象。

  「楚哥哥,這兒好悶,我們出去逛一逛好不好?」黎韻容仰著小臉蛋問道。

  也好,畢竟是該離開的時候了。

  季家堡不是自己能久留的地方,他也該重新為黎韻容的去留打算。

  「楚哥哥。」

  興奮得合不攏嘴的黎韻容一到大街上就有如一匹脫韁時馬,在人潮裡竄來竄去,還不時回頭對著楚語澄招手。

  「快呀,別慢吞吞的,你瞧這兒的玩意多新鮮有趣。」

  看她那般雀躍,楚語澄倒也不好掃她的興,只得一次次捺著性子站在人群外靜靜的等著她。

  「哎呀,楚哥哥,你站得那麼遠怎麼看得到?」

  「你盡興就好,不用管我。」光看她一臉的燦爛他就覺得滿足。

  「楚哥哥,這真的很有趣耶!」

  他的嘴角不由得勾了勾,平時處於戒慎狀態的心難得變得輕鬆起來,隨時呈現冷然毫無色彩的雙眸也漸漸浮現一絲生氣,不再是死沉沉的陰暗,或許是被喋喋不休的她感染了些愉悅,又或許是被這蓬勃富朝氣的人潮帶動了些許的生氣吧!

  無暇為自己的行為解釋太多,楚語澄即刻被失去興致的黎韻容給拉走了,停在一攤賣糕餅的鋪子前面。

  「楚哥哥,我肚子餓了。」端著一張諂媚的笑臉,她指了指香味四溢的糕餅。

  楚語澄當下一口氣買了十個,口味各異,全揣在黎韻容的懷裡,令她登時傻眼。

  「楚哥哥,我沒說要買這麼多呀!會吃不完的。」

  「誰說全要給你吃?」

  拿了一個紅棗口味的,楚語澄自顧自的吃了起來,全然不知自己這不太符合他冰冷形象的舉動引起了黎韻容的側目。

  「楚哥哥,原來你喜歡吃甜食。」這個發現令她驚詫不已。

  楚語澄聞言僅淡然的瞥了她一眼,隨即又往口中寒了一個糕餅。真是笑話,誰規定他不能吃甜食?還是世上所有的殺手皆不能有此嗜好?

  「楚哥哥,既然你喜歡吃甜,那改日我做蜜棗糕給你吃,保證香甜可口喔!這是我拿手的絕招之一,外面買不到的。」

  楚語澄卻一臉的不以為然,他真的無法想像一個耍刀弄槍的姑娘進廚房的樣子;像他的義妹武藝一流,廚技卻比他們這幾個大男人還差,教他如何相信她的自吹自擂?

  雖是如此,他仍漫不經心的點頭。

  此刻,他們正經過一賣胭脂水粉、頭飾之類的攤子前,不經意的一瞥,驀地,楚語澄停了下來,微斂銳利,餘光直停在小販身上。

  「楚哥哥,你幹嘛停下來?」黎韻容不解地望著一大堆女孩兒家的用品。

  小販卻熱絡的招呼著,平凡的臉上淨是尋常百姓家的憨笑。

  「來來,這位公子爺,需要什麼儘管挑,保證貨好價格便宜。」

  隨意看了看,楚語澄挑了一隻精緻的簪子,「就這個吧!」

  「還要不要別的?像這個手鐲手工也不錯,滿適合公子身旁的姑娘。」

  楚語澄卻陰沉的蹙起眉頭,眸中閃過一絲戒慎。

  接過小販遞來的手鐲,黎韻容友善的笑了笑,隨手把弄著翠玉手鐲悄聲道:「楚哥哥,你確定要買嗎?我一向不喜歡這些玩意的,不用破費了。」

  「沒關係。」淡淡應了聲,楚語澄的冷鷙眸光不曾離開那小販。

  但見小販依然笑容可掬,無形中,喧鬧的氣氛竟擦出些微怪異的火光來,黎韻容不由得感到惶恐,胸口有股奇異的感覺。

  「姑娘長得真標緻可人,不知打哪來的?」小販充滿笑意的招呼。

  低沉冷肅的嗓音卻截去了黎韻容正要開口的話。「你話太多了。」

  待付銀兩時,一張小紙條滑入楚語澄的手心,不著痕跡、毫無破綻;會意的眸光閃了閃,楚語澄淡漠得仿若沒事般,一貫的清冷。

  小販亦是,立即將注意力轉到別處,招呼起其他結伴而行的姑娘家。

  「好奇怪哦。」走了數步,黎韻容還回頭看了小販一眼,俏麗的臉蛋淨是不解的神情。是自己多心嗎?

  「奇怪什麼?」

  將手心的小紙條彈入衣袖,楚語澄精銳的眼暗地的留意四周的動靜。

  「你奇怪,那小販也奇怪,總之一切詭譎得不對勁。」

  淡然的揚眉,楚語澄並不多做解釋。

  她的聰穎不適合瞭解太多的事情,只消一丁點的蛛絲馬跡就可能洩了底。

  況且組織裡已有人知曉她的存在,那人必會呈報他的師父,看來不送走她不行了。

  「楚哥哥,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她對他的一切似乎全然不解。

  楚語澄自是搖頭。「你想太多了。」

  「是嗎?」那心頭的不安作何解釋?她的直覺一向很敏銳的。

  「別胡思亂想,這對你沒有多大的好處。」

  皺皺小巧的鼻頭,黎韻容相當的不悅——哼!不說就不說,有什麼了不起。

  正當她生著悶氣之際,卻不知不覺被楚語澄帶進一間格調僕實的布坊,等她回過神時,一件翠綠衫裙已蒙頭罩下。

  「幹什麼?」她何時身在布坊的?她納悶的看向楚語澄。

  他卻淡淡地說:「換下吧。」

  「為什麼?」她一愣,實在搞不懂他那不按牌理出牌的個性。

  「紅色不適合你。」太野艷的春紅會埋沒她原本純真的氣質。

  方纔一路走來,他就注意到許多男人停留在她身上驚艷的目光,彷若她是人人垂涎的蜜糖。

  這種滿含情慾的眼神令他心生不悅,縱使他冷冽的眼神有效的達到嚇阻作用,但這只能治標而不能治本;她的美貌終究是一個大麻煩。

  他所能做的就是盡量掩住她自身的光華,雖然她的美只會讓他徒勞無功。

  可,他十分堅持。

  黎韻容十分不解地揚眉。「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

  翻臉比翻書還快!當初這件衣裳也是他選的,現在又要她換下。他這人還真是古怪!

  「總有一個理由吧!」她無奈的攤攤手。

  頓了頓,楚語澄冷酷的臉龐難掩一絲嫌惡。「我討厭紅色。」

  多坦白的理由呀!黎韻容登時傻愣。「你討厭紅色?」

  「沒錯。」因為紅在他認知裡已經和血劃上等號,每每一見紅色的東西,腦海裡總會不由自主的閃過他殺人的血腥畫面,甚而影響他的心情。

  所以長久以來,他厭惡紅,也避免讓自己接觸紅色的東西。

  見他如此大方承認,黎韻容簡直氣到心坎裡去了,她毫不客氣的以食指戳著他的胸膛。氣憤地道:「你討厭紅色卻又買紅色的衣裳給我,你到底是存著什麼心?你耍我是不是?楚哥哥,你過分哦!」

  楚語澄一時為之語塞。

  當初他只是單純的認為他既然討厭火紅色,理應會一併厭惡所有和紅色相關的事物,他才想到出此下策,以對紅色的反感來牽制自己漸趨浮動的心。

  不可否認的,當初自己會如此,多少也基於賭氣心理。為了可笑的報復心態,他才會做出這種失控的事來,只因莫名的被人纏上總是件不愉快的事吧!

  原來她的楚哥哥是這麼的壞心,只是她發現得晚罷了!

  悻悻然的將衫裙丟回去,別過頭,黎韻容朱唇翹得老高,氣悶地道:「我不喜歡翠綠的衣裳。」

  淺淺的應了聲,楚語澄換了件淡紫的衫裙遞給她,照樣被她丟了回來。

  「我也不喜歡淡紫。」

  「那鵝黃呢?」捺著性子,楚語澄又遞一件樣式新穎的服飾給她。

  「一樣討厭。」火氣一時上來,孩子心性的黎韻容也滿執拗的,俏麗的臉龐淨是不悅,該說是使性子吧!

  「那你自己挑件你喜歡的。」弄到最後楚語澄沒轍了,乾脆退到一旁。

  冷哼了聲,黎韻容很帕的撇撇嘴角、以眼尾瞄了瞄他,但見他依舊是一臉的無動於衷,彷彿全是她在瞎鬧似的,而布坊裡三三兩兩的人亦已狐疑的望著她。

  懷著不悅的情緒,她難掩一絲尷尬的跺了跺腳,轉身就跑了出去。

  快得令楚語澄來不及反應。

  「容兒——」

  等到楚語澄追出去時,火紅的身影正迅速的在人群裡消失。

  握緊拳頭、牙一咬,他終究還是追了上前。

  明知道不可以,可亂了的心早已出界,衝破原該堅守的界線。

  原則蕩然無存,只為她。

  其實,當她負氣飛奔而出的剎那,懊悔的情緒就一直盤旋在心底。漫無目的走著,還頻頻回頭,就盼那抹掛念的白色身影會映入眼簾。

  可失落的悵然漸漸的累積,凝聚成眉間輕鎖的愁。

  楚哥哥他——現在是怎樣的心情?會不會因為她的不在而有些微的掛念?亦或正因為她的離去而懷喜悅?

  他會來找她嗎?

  又一次的回頭望,雙眸仍是滿滿的失望,落寞的黯然蒙上了俏臉。

  而心底一絲絲的倔氣硬是束縛著她想回頭的渴望,縱使委屈的感覺浮上心頭,卻仍賭氣死命撐著。

  唉——喪氣的垮著臉,黎韻容無精打采的走著。

  該往何處呢?她一點心理準備也沒有。

  正懊惱著,一道冷鞭倏地闖進視線,隨之而到的是一抹婀娜的身影,散發著高張的氣焰。

  「楚公子人呢?」上官虹兒揚著下巴問道。

  打從發現他倆離開季家堡之際,她二話不說的就帶人追到街上,可楚語澄沒尋著,倒教她瞧見了落單的黎韻容,霎時滿腔的羞辱一湧而上,當下就出面堵住她的去路,為的是一掃心中的怨恨。

  非得給她一個教訓不可,讓她知道上官虹兒是惹不得的。

  沒好氣的翻翻白眼,黎韻容壓根兒也沒想到會和她遇上。

  這天下何其大、路是何其多,偏偏老天爺就愛和人作對,她前腳才剛走出季家堡,沒一會工夫就又和上官虹兒對上了。

  「走丟了。」黎韻容淡淡的撇下話,不將她當成一回事的逕自繞過。

  她目中無人的態度自然讓心高氣傲的上官虹兒咽吞不下這一口氣。

  瞇起美眸,上官虹兒冷喝了聲:「站住。」

  一大票人馬頓時聲勢浩大的圍了上來,嚇得路人作鳥獸散,膽子較大的路人則在外圍圍觀,卻仍不敢靠近,只怕惹來一身是非。

  「你這是什麼意思?想打架嗎?如果是我可以奉陪,別老是帶著一群人來助長自己的威勢。」

  黎韻容可非常不苟同的揚眉。

  上官虹兒冷笑了聲。「我再問你一次,楚公子人呢?」

  「不知道。」

  「哦?你會不知道?」上官虹兒擺明了不信,俏顏一沉,迸發出些許的殺意。

  心中一凜,黎韻容不敢忽視的戒備著。「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嘴角噙著冷殘的笑意,上官虹兒揚起鞭子隨著冷喝聲一同落下。「來呀,給我拿下。」

  武夫們立即一湧而上、擺好架勢。

  黎韻容也不客氣的見一個打一個,把舅爺所傳授的武功一一秀出;再加上她機靈的臨場反應配合精湛的招式,只見火紅身影利落穿梭其中,打來是有條不紊、得心應手。看得圍觀的人莫不嘖嘖稱奇。

  混在人群裡的任獨歡見了她的身手,亦不禁揚起一抹讚賞的笑容,頻點頭道好。

  這女子的武藝堪稱一流,算是他涉足江湖以來少見的女流高手,不知她出自何門何派?師父何人?

  任獨歡甚感興趣的撫著光滑的下巴,俊雅的臉龐緩緩綻放出欣賞的笑容來。

  而在一旁觀戲的上官虹兒眼見武夫們一個接一個的倒,滿地的哀號聲聽來刺耳,如一把利刃劃過心房;更該死的不是那群無用的武夫,而是黎韻容自得的神情及完美的身手,重重的仿若刮了她一記耳光。

  無論如何,她是怎麼也嚥不下這一口怨氣。惡毒的眸光閃了閃,她揚起了鞭子狠狠的朝黎韻容甩去。

  這一鞭來得既突然又狠辣。心思全放在武夫身上的黎韻容根本沒想到上官虹兒會來這招。疾迅的風聲使她心神閃了下,一個旋身,在千鈞一髮之際,她閃過了上官虹兒這致命的一擊,卻也被武夫的利刃在手臂上劃了一刀。

  火辣的疼痛感倏地直衝腦海,黎韻容痛得眉頭緊皺,猶仍不敢掉以輕心,冷眸死命的瞪著上官虹兒。

  不讓她有喘息的空間,上官虹兒立即又揚起鞭子快准的朝她臂下。

  此時從外飛來的折扇硬是化解了黎韻容的危機,震得上官虹兒落了烏鞭。

  「是誰?」

  顧不得手掌發麻,上官虹兒順著折扇發出的方向望去。

  任獨歡大方的走了出來。

  「是你破壞了我的大事?」

  「在下只是看不慣以眾凌寡的場面罷了。」任獨歡依舊是一臉笑意。「何況這位姑娘又受了傷,於情於理,該有人出面為她討點公道吧。」

  「多管閒事。」陰沉的瞇起雙眸,上官虹兒將矛頭對上了他。「敢和上官世家作對,就該有赴死的準備。」

  上官虹兒一揚手,數把利刃立即全對向他。

  「他由你們解決,那丫頭就由我來處置。」

  於是,一出英雄救美的戲碼開演;只是,美人早已不見蹤影,徒留英雄奮力抗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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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迷迷鲱鲱的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滿天星斗及一輪明月。

  茫然的眨眨雙眸,直到手臂上傳來一陣難忍的痛感她才回過神。

  對呀!她是教人給傷了手臂,是誰救了她?印象中似乎有個翩翩公子拔扇相助,幫她擋住上官虹兒,本想出聲叫陣的,卻迷糊的失了意識。待她醒來就是眼前這副景象了。

  怎麼會這樣?黎韻容萬分不解的咬著指頭。

  「你醒了?」楚語澄低沉的嗓音在她身後響起,冷寂的視線直望住星空。

  他知道她沒事。

  愣了愣,黎韻容脫口道:「是你救了我,我以為你——」

  她怔然!微啟朱唇,便再也說不出一個字了。

  「你睡了一天一夜,傷口已包紮過,應該是沒事。」那道傷口說深卻不見骨,說淺卻流了一大灘血,為了保險起見,他點了她的昏穴。

  黎韻容黯然的將頭擱在雙膝上,「你幹嘛救我?乾脆讓我被上官虹兒打死算了,你省得麻煩。」

  「別胡說。」楚語澄輕斥。

  「我哪有胡說,你一定很討厭我這般黏你吧!你嘴巴不說,可我明白。」感覺是不會騙人的,原以為他終究會喜歡上她,看來似乎並非如此。

  一股難以言喻的落寞襲上心頭。

  「你真的想太多了,容兒。我只是希望你能平安的回到你家人身邊,畢竟人心險惡,一個女孩子在外所遇到的危險難以估計,不是你所想的那麼單純。」

  該怎麼說才能打消她遊歷四方的念頭?他詞窮技窮,真的拿她沒法;而他又不能一直留在她身邊,這樣她反而不安全。

  季家堡不能待了,這個城鎮也待不了,因為任獨歡的出現及任務的變更,所以他打算往南;而多了她就多了一份考量。

  「所以我才要你陪著我啊!有你在,我想我會很安全的。」雙眸直瞅著他,黎韻容說得好不幽然。「我是真的喜歡你,楚哥哥,你不要趕我走好不好?」

  楚語澄默然,冷寂的雙眸閃過複雜的情緒,他不敢吭上一聲,怕的是心底深藏的情感會傾瀉而出。更不敢奢求她的喜歡會是另一層次的情感。

  他明白她的孩子心性尚未懂得男女之情。

  「容兒真的很喜歡你,希望楚哥哥能一直陪著容兒。」她微皺著俏臉哀求。

  「跟著我你不會有好下場的,你可知我是誰?來自何方?我會連累你的。」

  「一個沒有明天的人,你跟著幹嘛?」他竟有些自嘲。

  「我不管你是誰,是什麼身份?喜歡你就是喜歡你。」俏臉上有著不可撼動的堅決。「況且我有武功,我可以保護你呀!」

  一股暖流自楚語澄心底流過,使他萌生怪異的感覺——她竟然想保護他?

  感動之餘也不免覺得好笑。自小他就在殘月樓那冷酷的環境長大,至今也有二十餘年了,何時需要讓人保護來著?堂堂「殺手風雲錄」裡排行第十的殺手,需要一個武功不及他的女子保護?

  撫著額頭,他竟大笑了起來,笑得久久無法遏抑,笑得狂恣,卻多了些微的悲愴。

  黎韻容當場愣住了。

  「楚哥哥,你笑了耶,雖然你笑得奇怪,可這是我第一次看你笑耶!」

  倏地,狂恣的笑容凝在嘴角,雙眸閃過自我嫌惡的光芒,不消一秒,他已恢復一貫的冷寒。

  完了,她不禁暗自撇撇唇角,這楚哥哥說變臉就變臉,實在滿難侍候的!

  登時,水盈的雙眸直飄向星空,心思霎時轉變。

  「唉,你瞧,今晚的星星好多、好亮,很美吧?」

  「嗯,美得令人心折。」卻也令人心生惆悵,無端的他又暗歎了口氣。

  或許是被這一片的星光感染些微的傷感吧!她竟有一絲傷懷感觸,不禁幽歎道:「從小,我就愛躺在草地上仰望著閃亮的星星,望著那點點亮光,心中總有著難以言喻的平靜。你知道嗎?楚哥哥,在我很小很小的時候,我曾對著星星許下一個我從來都沒有告訴過別人的願望,只是它從來沒有實現過。」

  「哦?」

  冷邃的眸光淡淡的鎖住她那仰起的容顏,心不自覺的擰了下。

  很少看她這般的傷感。

  「自我有記憶以來,我就和舅爺生活在衡天山的清境小築裡,雖然生命裡有疼我的舅爺跟藍鵑姐姐、紫嫣妹妹陪著我,可歡樂無憂中總覺得缺少了什麼似的,令人覺得感歎——是我不知足嗎?亦或是想要的太多?」黎韻容有些自嘲的笑了笑。

  「你一定不知道,其實我是個沒爹沒娘的孤兒。嘿,別急著同情我,我一點也不覺得這是多了不起的事,只是偶爾想起來會有些遺憾罷了!」

  湛黑冷清的眸光在瞥及她歡顏下的好強時,幾乎衝動得想上前擁抱那單薄的嬌軀,但他終究還是止住了心中翻飛的渴望,只是丟了件披風蓋住她的雙肩。

  微微怔然,頓時她笑開了顏。

  「你真好,楚哥哥。」擁著有他淡淡味道的披風,黎韻容覺得好溫暖,彷彿少了一角的缺憾也被填滿。

  「容兒真的好喜歡你們啊!因為你們是真心待容兒好,像舅爺、藍鵑姐姐、紫嫣妹妹……當然還有你。楚哥哥,容兒希望能永遠和你在一起,你不要丟下我好不好?」

  「容兒——你不會懂的。」痛苦的別過臉,不想再跌入她那令人心憐的瞳眸中,那會讓他失了理智。「你只是一時的情緒使然,往後你就會明白喜歡一個人的意義及心情,我不過是你偶遇的過客罷了。」

  「不,楚哥哥我懂,我一直懂得。」她急切抓緊他的衣袖,「喜歡一個人就是想一直待在他身邊不是嗎?我喜歡你所以才老賴著你;喜歡你才討厭上官虹兒纏著你呀!」

  楚語澄為之啞然了。

  「容兒,你還不懂。」男女之情對她而言太複雜,不是三言兩語就可解釋清楚的,而他又該如何啟齒?

  「我懂,楚哥哥,你別以為我什麼都不懂,我不再是無知的小孩子了。」

  楚語澄卻無奈的逸出長長的歎息。「很多事是很難一次弄明白的。」她歷練尚淺,只怕她是一時迷惑,待時間一久自然理得清。

  黎韻容半黯著臉龐,「你是討厭我吧!不必拐彎暗示,我很堅強的,你不必擔心。」

  「誰說我討厭你?」若是如此,早在她黏上來的那一刻他就轟人了。

  就是因為掛心,就是因為那一抹該死的在乎,他才一次一次的任由自己放縱沉淪,總以為自己下次可以狠得下心斬斷情絲,可一次次的心軟竟成了一種無可救藥的習慣——

  他該如何收尾?失落的心怕是找不回來了。

  「不討厭就是喜歡祢!」自行演繹的結果令她乍現一絲竊喜地直瞅著他瞧。

  「你是個討喜的姑娘。」不忍使她失望,楚語澄的回答相當避重就輕。

  黎韻容嘟噥著道:「反正我喜歡你的心情不會變,不管你是什麼人,喜歡就是喜歡,終有一天,我也會讓你喜歡我的。」

  「容兒,你真傻。」傻得令人心疼。

  黎韻容卻笑了。「楚哥哥,我才不傻呢!」

  等到他被她拐回清境小築時,他就會知道她有多聰明。

  「容兒——」欲說出的話哽在喉頭又嚥了回去,他好想對她說出他的身份來歷,或許這樣就能打消她跟著他的念頭,可又怕嚇壞純真的她;更私心點想,他怕壞了他在她心目中的形象——呵!何時自己竟這般的在乎她?

  原以為自己已無情愛,原以為自己心已死——如死水般再也激不起任何的漣漪,本想就這樣如死屍般過完一生;可如今,他才知道自己內心裡也有著凡人的渴望,想平靜地過著男耕女織的日子。

  可能嗎?殘月樓不會放過他的,師父不會饒他的,世俗的眼光必也容不下他,仇家更會如浪濤般洶湧而至,屆時日子只會更狼狽不堪,離平凡只會更遙遠……

  而她的舅爺,她的姐妹又放心將她交付於他嗎?

  不該奢望的,奢望過頭就成了異想天開,他楚語澄何曾如此?

  自從遇上她後,他的自持全出了軌、破了戒,超乎他想像的快速。

  而答案是他一直不願去探究的。

  「楚哥哥,答應容兒,不要拋下容兒好嗎?」黎韻容極沒安全感的要求著,生怕捉不住似風如雲般的楚語澄。

  深深的凝望著她,他咬著牙不作任何回應,任她眼底的盼求灼痛了他的心——

  心,真的好痛!

  打從那白衫男子和翠衣女子偕同走進客棧時,任獨歡的視線就一直停留在他們身上暗自打量著。尤其是那位白衫男子,他直覺似曾相識,像是打過照面似的,可就是想不起來。

  至於那位容貌驚人的姑娘就可以不必費心了,他曾從上官虹兒手中救她一命,只是回首時佳人早已失了芳蹤。

  這不打緊,最重要的是那位白衫男子。

  一踏進客棧,楚語澄就發現有道審視的眼神直盯著他和容兒瞧。原以為是容兒的美貌引起某些心猿意馬的男子頻頻打量,可這道若有似無的眼光卻令他心生怪異。

  長期的訓練及經驗累積下的警覺告訴他這道注視不單純,來人必定也不簡單。

  兩人坐定後,那人的視線未曾收回,楚語澄也回以不露痕跡的打量,才赫然發現那人正是正邪不明的任獨歡。

  「楚哥哥,怎麼了?」黎韻容也感覺到有一股詭異氣氛環繞,不明所以的在他的耳邊低聲問道。

  「沒事。」回她一抹安撫的目光,他若無其事的喝著茶。

  她卻蹙起了秀眉,「可我總覺得不對勁,有種被盯住的感覺——是我多心嗎?」

  她的感覺還真敏銳。「容兒,沒事的。」安撫似的拍拍她的肩,楚語澄並不想讓她知道他們被任獨歡盯住了。他尚不清楚任獨歡意欲為何?

  「是嗎?」皺皺鼻頭,她仍有些不安心的四處張望。

  「別杞人憂天了,容兒,快點吃吧!早些歇息,明天還要趕路。」

  因為任獨歡的從中作梗,李軒逃往平霸鎮只不過是個唬人的幌子,真的藏身之所是往南的一個小村落;這是那日街上的小販所傳遞來的消息,而白忙一場的季無昔和石笑情亦已在組織的通知下趕往小村落,待日後三人會合好完成任務。

  等任務終結,他就能把心思放在她身上,安全的送她回清境小築。

  見他一副安適自得樣,黎韻容也只得聳聳肩,或許是自己太過於神經兮兮了吧!

  用完膳後,楚語澄便向掌櫃的要了二間上房。餘光不經意的一瞥,恰巧迎上任獨歡玩味的目光,淡然的轉身,他自若的偕同黎韻容往後頭走去。

  任獨歡卻揚起一抹瞭然的笑意——

  是他嗎?那夜擅闖李家莊的蒙面人之一。

  他那冷寂的眼神令他懷疑。眼神是不會騙人的,呵!今夜有得玩了。

  殘月樓的小子!任獨歡低低的笑了。

  真是出乎意料啊!他還沒去找他,他倒先找上門來,還帶了份大禮。

  閒適的看了脖了上的匕首一眼,任獨歡眸中未見一絲驚惶,反而微微勾了勾唇角。

  「怎麼?脖子上的這份大禮是為了封我的口嗎?亦或是為了要消息而來?」

  任獨歡行走江湖的金字招牌不是來自名門各派,也不是來自他的武功造詣,而是來自他的行事作風。

  江湖上各類人皆有,名門之後、俠義之士、甚或偷雞摸狗之輩,有正就有邪。

  而他是屬於亦正亦邪的人,對自己的立場從不明確表態,哪兒有好玩的事便插上一腳;擅長的是包打聽,專門收集各路消息和不為人知的秘密,然後再以高價賣出。

  神通廣大得令江湖中人莫不知曉他的大名,是個不容小覷的人物。

  當然,楚語澄也聽聞過此人,只是沒打過照面罷了!

  任獨歡,號無品,行事真的很沒品,但全身又散發著一股瀟灑的氣質,在爾雅俊逸的臉龐相襯之下頗有翩翩公子的味道,和他的行事作風全然不搭,故江湖中人皆好稱他為無品公子以戲謔之;他本人倒也看得開,不怎麼在意耳邊的閒言閒語,依然故我。

  不理會他的廢話,楚語澄加重手勁,抵住他脖了的利刃眼見就要見血了,他仍一副嘻嘻哈哈模樣。

  「說,你來此有何目的。」楚語澄問得陰森,完全顯現冷殘的一面。

  早在眼神交會的一刻,楚語澄就明白任獨歡對他已起了八分的疑心;這是個危險的訊號,代表他的身份隨時有披露的可能,甚而會危及夥伴們的性命,怕是連容兒也難逃池魚之殃。若不先發制人,恐會生變。

  我不過是看夜色正美,出來散個步而已,會有什麼目的?」這小子倒懂得搶先機。

  楚語澄陰沉的瞇起雙眸。「散步會散到我的廂房外?」

  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所在位置,正好離他的廂房約有五步遠,難怪他會誤會。

  「正巧經過嘛!何必在意?沒事的。」廢話的揮揮衣袖,任獨歡笑得詭異。

  這麼一個敷衍的借口怎能讓楚語澄輕易的相信他的鬼話?

  「快說。」楚語澄冷凝的神情更形駭人。

  畢竟是個見過大風大浪的人,面對楚語澄,他自信游刃有餘。

  「我說,白衣小子,殺了我不是更省事嗎?何必浪費時間向我套話?殺了我,一切麻煩、秘密就會付諸流水,你就不用擔心你的秘密會被我說出去啦!」

  劍眉微微一挑,任獨歡可是在試探他?等他漏了口風好證實他是楚語澄的身份?

  看來他是沒此機會了。

  感覺到傳來的陣陣殺意,任獨歡嘴角的笑意綻揚,老神依然穩在。

  「殺了我,那翠衣姑娘就沒救了,她可是中了我的索命斷魂香,沒有我特製的解藥是會死人  的喲!」

  什麼?容兒中了索命斷魂香?楚語澄陰鷙的臉色閃了閃。「解藥拿來。」

  「先把你架在我脖子上的匕首拿開,我好調配解藥呀!」只有笨蛋才會將解藥帶在身上,若讓人搶了,只有乖乖束手就擒的份,一點談判籌碼也沒有。

  只可惜楚語澄也不是笨蛋。一揚手便封了任獨歡的穴道,警告著道:「別耍花樣,否則我保證你活不過明天。」

  「這自然是。」揚揚眉,斯文俊雅的臉龐閃著淡淡的詭譎。「沒想到你這般重視那姑娘,竟然為了她可以不殺我。嘖嘖,小子,往後你可得小心了,有許多雙眼睛可是一直在暗處盯著你。不用我明說你應懂吧!」

  淡然的斂去眼中那一抹怔忡,楚語澄冷聲道:「我的事不用你管。」

  「那可不一定。」任獨歡笑得挺曖昧的,似有攪和下去的打算。

  實在是太好玩了,殘月樓的殺手耶!或許能藉由他窺得殘月樓的風貌,誰教殘月樓神秘得令人心癢。

  可人算終究不如天算,當楚語澄揪著任獨歡欲往廂房走去時,一道清脆的嗓音倏地傳來,壞了任獨歡原本的計謀。

  「楚哥哥,你瞧我給你端了什麼好吃的東西來。」獻寶似的喳呼著,等見到眼前的詭異,她倒愣住了。「楚哥哥,你在幹什麼?」

  「容兒,你沒事?」乍見到活潑亂跳的身影,楚語澄就已明白了。

  容兒根本沒中索命斷魂香,他竟敢騙他!陰寒的轉身,冷冽的眼神直射向任獨歡。

  「你騙我,下地獄去吧。」

  話甫落,回月雙刀已露出森白的寒光,刀芒一閃直逼向任獨歡的頸子。

  稍快一步,任獨歡已自若的縱躍而出,閃過那置人於死地的狠招。

  哎呀,老天真不給面子哪!在重要關頭竟給了他尷尬的一巴掌,害他完美的佈局瞬間破功。

  原以為一切可以順順利利的。

  瞪向那抹翠綠的身影,任獨歡好不扼腕,都是她害的啦!虧他還救過她一命。

  再不快閃人,只怕自己會掛綵喲,那小子的武藝可高超得了不起。

  「楚哥哥,小心背後。」

  出聲的同時,黎韻容也加入了這場混亂,雖然她不明白楚語澄為何會和那陌生男子起衝突,但眼見他有危險,她也就顧慮不了那麼多了。

  「容兒,不要過來。」

  黎韻容哪肯乖乖聽話,迅速的射出銀針,成功的遏止住任獨歡偷襲的掌風。

  漂亮的一個旋身,任獨歡安然的落於庭階上,湛黑的眸子直溜溜的在她身上打轉。

  「嘿,你是這樣對待你的救命恩人的嗎?」又是那抹難測的笑容。

  楚語澄不禁皺起了眉頭。

  「你何時救過我?」

  「在鎮上你被上官虹兒欺負那回呀!」怎麼這麼沒記憶?是他風采不夠迷人嗎?像他這般瀟灑翩翩的救命恩人,別的姑娘家早黏上來以身相許了,哪像她迷糊得發愣。

  傷人哪!

  「哦,就那回呀!」黎韻容說得淡然,「那又怎樣?我又沒叫你來救我,是你自己多管閒事。

  」原來那日出手相助之人是他呀!

  任獨歡聽了差點吐血,俊逸的臉龐隱隱抽搐,彷彿挨了一記悶棍。

  「你真讓我痛心,我可是把命豁出去救你耶!你以為上官虹兒那麼好應付?光是對付武夫們就夠我忙的了,還得防著她一時興起湊上一鞭,搞得我這條小命不玩完也只剩半條。」

  光是想起那令人膽戰心驚的一幕,他就滿是欷疖——這年頭懂得感恩的人不多了。

  明知道他那誇張的表情是裝出來的,黎韻容還是有些微的愧疚,畢竟他也算好意,否則等楚哥哥到時,她早就被上官虹兒折磨得奄奄一息橫躺街頭了。

  「好吧!算我欠你一份人情,可那事兒和現在是兩回事,你膽敢找楚哥哥的麻煩就等於是找我的麻煩,這筆帳先清了再說。」

  任獨歡揚了揚眉,「這麼維護他呀!小子,你可真有福氣,有著嬌俏可人的姑娘隨侍在側,還頻頻為你出頭,著實羨煞了在下我,想必你這一趟南下之行不寂寞了。」

  「任獨歡,你住口。」楚語澄厲聲的打斷他的調侃。

  他不想讓容兒知道有關他醜陋的一切,即使是一絲的猜疑都該不有,雖然他倆終究是要分開的,可他不希望在她的記憶裡留下任何的醜陋,那只會更傷人罷了!

  像是了然他的心思,任獨歡笑得很開懷,賊兮兮的眼眸映出楚語澄的不安。

  他該殺了他的,這個講話透著三分試探的任獨歡絕不可留,他日終會成為大患。

  「喂!你鬧夠了沒有。」來到楚語澄的身邊,黎韻容惡聲惡氣的瞪大雙眸,還不忘揚起手上的銀針來增加氣勢。

  輕揚羽扇,任獨歡瀟灑的一揖。「姑娘怎會認為我在胡鬧呢?是你楚哥哥先找上我的,所有的麻煩是他一手造成的,不信你問他。」

  話末,還勾起一抹迷死人不償命的笑容企圖瓦解她的防衛心。

  黎韻容不但視若無睹,反而更加凶悍的持著銀針、指著任獨歡的鼻子。「不必問他,光看你這副模樣就知道你肯定不是好人,一定是你先找麻煩的,方才在前廳我就注意到你了,你一直偷偷在打量我們吧?」光用膝蓋想也知道,於是她大膽的猜臆著。

  「你說我不是好人,難道他就是?」羽扇指向楚語澄,笑意中閃爍著冷諷與弔詭。

  未覺他語氣的詭異,黎韻容大大的點頭。「他是呀!他又不像你。」

  「唉——情字使人眼盲心也盲。」喃喃的下完結論,任獨歡瞥了眼不自在的楚語澄,隨即又恢復一貫的逗弄。「你是好人耶!」

  「她說的喔!想不到容妹妹對你用情這般深哪!」

  「任獨歡!」一句佔便宜的容妹妹令楚語澄雙眸霎時冒了火,更令人為之氣結的是他那口無遮攔的嘴及一臉戲謔的神情。

  偏偏礙於黎韻容在場令他無法好好會會他。

  「無品公子果真不是浪得虛名。」

  「好說、好說,總算沒辱沒武林人士所冠之名號。」他受之無愧般一臉飄然。殊不知這等景象落入黎韻容的眼底,自是另一番的訕笑。「我說你這人的臉皮可厚得刀槍不入了,人家明明在貶你為人無品無德,你還能故作開心的照單全收?你不是腦子有問題成了呆子就是瘋子,楚哥哥,我們快離開,別理他啦!」

  任獨歡的笑容更大了。「我若是呆子,有人就是呆瓜;我若是瘋子,有人就比我更瘋。你說是不是呀!小子,至少殘月樓就出了不少的呆瓜和瘋子,你應該認識不少吧!」

  會成為殘月樓殺人的機器、無止盡的為組織賣命,將自己的性命、靈魂置之度外的不是呆子、瘋子是什麼?自己的人生該是由自己掌握才對,他任獨歡自認不算清高,但至少活得逍遙自在,不必處處受制於人、處處束縛自己,矛盾的活著,沒有自我。

  他這話是故意說給楚語澄聽的。

  他倒也沉得住氣,沒有洩露半點不該有的情緒,證明了他的堅毅不是旁人的三言兩句可摧毀的。

  「任獨歡,有事就衝著我來,我等你。」

  他知道任獨歡的興趣在知道他的身份。

  「有何不可?我隨時會去找你,也許我會跟著你往南方走,你也知道,我的金主就在南方的某個小村落。」他口風懸疑得模糊。

  冷眸依舊,映不出任何的波濤。

  「希望在此之前,你能管好你的嘴巴。」

  「你放心,我雖無品,但有時還是個君子。」任獨歡盈盈笑道:「有些事咱們心知肚明即可,旁人就甭理會啦!」他不想將事情弄到人盡皆知。

  這旁人是在說她嗎?黎韻容不滿的翹起了唇。

  「順道奉送一句至理名言——狡兔有三窟,你好好想想。」曖昧的拋了記媚眼,任獨歡狂恣一笑後便從容的消失於鲱鲱夜色中。

  半晌,揣著半信半疑的心思,楚語澄立即跟進的帶著黎韻容離開。

  為了他的一句至理名言,他必須趕快與夥伴會合;無暇顧及黎韻容一臉的猜疑,而忽略了她心境上的變化——

  她怎麼有種被蒙在鼓裡的感覺?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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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3 00:03:20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楚哥哥,為什麼我們要半夜趕路?是因為那個叫任獨歡的人嗎?」她不懂,彷彿他一出現就打亂了他們原先的步調,有股不為人知的詭譎瀰漫著。

  楚語澄極刻意避重就輕的道:「他是個危險人物。」

  「為什麼?」黎韻容依然不解。

  「因為他行事難測,難保不會在友善的一笑後立即惡臉相向。」

  正因為如此,他方纔那充滿暗示的至理名言才會引起他高度的戒心。

  任獨歡究竟意欲為何?既幫李軒安排了妥善的逃生後路,又不經意的透露些微的口風於他——這是引他自暴身份的餌嗎?

  「那麼他這個人非敵亦非友祢!」黎韻容偏著頭說。

  漫不經心的點了頭,楚語澄不忘叮嚀道:「若再遇上他,記住離他遠一點。」

  怕他的長舌會說出不該說的話,這點,他倒滿擔心的。

  「那殘月樓是個什麼樣的地方?」黎韻容特別凝神注意他的反應。果然和方才一樣,全身充滿了緊繃的氣息——只有近他身者才能感受得出那抹微妙的變化,幾乎是一瞬間的轉變,快得令人容易忽視。

  定定的望進她澄淨的瞳,半晌,他才道:「是江湖上的一門組織。」

  「名字聽來還挺悲涼的,難怪任獨歡會說殘月樓裡淨是一些呆子和瘋子。」

  由於她對江湖世事涉及尚淺,淺到哪門哪派是正是邪全無概念,在言談之中難免會產生認知上的誤會。楚語澄也不想多說什麼來加深她的好奇心,那對她而言未必是好事。

  黎韻容可有些納悶了。「那楚哥哥你和殘月樓有什麼關聯?為什麼任獨歡一講到殘月樓,楚哥哥就怪怪的?難不成楚哥哥出自殘月樓?」唔!有些可能哦!

  像是一記響雷自頭頂劈下,那股心虛直竄心窩,楚語澄的心頓時漏跳了一大下。

  「你想太多了,容兒。」頂著發麻的頭皮,他艱澀的否認,嘴角有絲僵硬。

  「是嗎?」澄淨的瞳依舊蒙上一層迷惑。「你好神秘哦,楚哥哥。」

  仔細一想,她真的對他一無所知;反觀自己,能說的她全掀了底,真不公平。

  「有些事你不懂反而對你最好,通常懂太多的人性命都不長久。」楚語澄若有似無的歎著氣。「江湖險惡,處處都是危機,容兒,你可否瞭然?」

  眨眨無辜的眼眸,黎韻容仍不改天真的笑道:「我懂得。」不懂的是為何楚哥哥老不信任她的智慧,她可是個集智慧與武藝於一身的大美人呀!

  唉,有著聰穎腦袋的美人通常是寂寞的。

  「如果懂得,你應該速速離開我這個不祥之人。」平淡的語氣中難掩悲情的苦澀。

  黎韻容卻緊緊抓住他的衣袖,回以一抹燦然的笑容,「你才不是不祥之人,你瞧我,至今還不是活得好好的站在你面前,雖有小小的凶運,但總是能化吉平安無事呀。再說,有些禍是我多事惹出來的,根本不干你的事——也許我才是那個不祥之人,把霉氣帶給了你。」

  說到後來,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好像真的是這樣。一直以來,都是她瞎起哄的成份居多,害得楚哥哥跟著她瑛渾水。

  「不——你不是,不許你這般說自己,都是我——」冷寂的雙眸滿是痛苦,在和她澄淨不解的瞳對上後,楚語澄無言的別過身,硬是吞下那急湧的痛楚。

  他失控了,自持的沉著愈來愈不禁一挑。

  他懷疑自己的假面具是否能撐得過任務完成。容兒對他的好奇心也益加明顯了,都是那該死的任獨歡!

  「楚哥哥,你別這樣。」心疼他那乍現的失控,黎韻容從後圈住了他,將額頭頂在他寬闊微溫的後背。「不談這個,好不好?」

  「容兒。」

  需要多大的自制力才能忍住想擁她入懷的衝動?這般噬人的渴望挑弄著他的神經、蝕著他的理智。縈繞於鼻息間的淡香及身體接觸所激起的悸動令他暈眩。

  她的可人、她的俏皮靈黠、她的一顰一笑皆如浮雲般掠過眼前,似真似幻的使他跌入記憶的漩渦,浮動的心竟奇跡似的平緩下來——只因她的燦顏。

  末了,他釋懷了,微微上揚的嘴角訴盡了無言的幸福,即使是短暫的相遇相知,亦會成為他永恆的記憶——一生有此美好的一段,他又有何求呢?

  「容兒,謝謝你。」雙手覆於她的雙手之上,短短的一句話包含了無限的情感——有失落於她的心和情,有即將離別的惆悵,更有永恆的相屬……

  「楚哥哥……」微怔了下,黎韻容將他抱得更緊,滿心的眷戀化成濃濃的情意。

  她對他的喜歡更加深重了,濃得再也不想放開他,她是離不開他的。

  又是一輪明月上升與西落的更替時刻,算算也過了好幾日,雖然說不上來這些天有何變化,可黎韻容就是覺得不一樣,好像氣氛怪了點、曖昧了些。

  不解歸不解,從她的眉梢之間還是可見喜悅之情的,彷彿春風拂過般盎然。

  反正只要楚哥哥對她好就好了,至於楚哥哥為何對她的態度有所轉變她就不想再追究了。她主觀的認定楚哥哥有喜歡上她的可能,而這是有根據的。

  第一,她長得這般天仙可人,人見人愛,見著她哪有不掏心的道理?

  第二,光有美貌還不行,還得要有智慧,而不巧的她又擁有一般草包美人所沒有的智慧,這更教人傾心了。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這些天呀,她老發現楚哥哥直盯著她瞧,有好幾次還看到失神,被她當場捉了包。多半,楚哥哥都會紅著臉連忙轉頭,或是找借口開溜,可她清楚的明白楚哥哥的心思,怕是他愛上她啦!

  好甜蜜的感覺——她竊喜得快得內傷了。

  悠哉的坐在溪邊的大石頭上愉快的哼著歌,腳丫子不停的晃呀晃地,輕扯著由楚語澄手中搶過來的釣竿,自在的釣著魚——他們的晚餐。

  「嘿,上鉤了吧。」黎韻容使勁一拉,一條鮮肥的魚在傍晚暖陽下閃著亮光被甩到了後頭。

  「楚哥哥,接住。」

  楚語澄利落的接住那肥美的魚,立即著手處理起來。原本魚是他該釣的,卻被貪鮮貪玩的黎韻容搶了去,他只得架柴起火乖乖的烤魚。

  「楚哥哥,我厲不厲害?」

  「厲害。」楚語澄淡道,眼中閃過一抹柔和。

  「真的哦,那我再多釣幾條,反正這溪裡全是些笨魚,好拐得很呢!」

  「別淨顧著玩,肚子餓了就過來吃。」或許是被她的快樂情緒所感染,亦或是被這假象的幸福蒙了心智,叮嚀的話語聽來不具說服力,反而有絲放縱的意味。

  眨眨美眸,黎韻容笑道:「我還不餓,楚哥哥,你先吃。」

  只要她玩得盡興也就由她了。盛滿愛戀的眼神在她轉頭的那一刻立刻鎖住了她,如往常一樣,他只想深深的將她的一顰一笑、她的俏顏、一切的一切烙在心底。以使日後想起了她,還能在記憶裡聞到她的氣息,看見她的笑容和嗔癡……

  「嘿,楚哥哥,魚烤焦了。」她知道楚哥哥一定又是看她看得失神了。

  楚語澄這才恍然驚醒,自己方才又閃神了。

  「幸好,我多釣了幾條魚,否則我們的晚餐就沒著落啦。」黎韻容取笑道:「說,是不是瞧我瞧到失魂啦?」

  「容兒。」她大咧咧不害羞的大方個性正和他內斂的情感成了強烈的對比,只見他低頭裝作忙碌樣,為的是迴避她的目光。

  「哎呀,楚哥哥,你說是不是嘛!」

  「別鬧了,容兒。」他已經羞得想腳底抹油了,只得一味躲著她玩味的目光。

  她不依的嘟起唇,索性蹲在楚語澄的身前,雙手扳過他的臉龐和他對上了眼。

  「楚哥哥,容兒的問題讓你很難回答嗎?」她故作一臉的委屈哀怨。

  楚語澄尷尬的冒著冷汗,身子往後微傾,無措及無奈的神情直映入黎韻容的眼底——他怕了她。

  「容兒,你先放手。」

  「不,你先回答,我才要放手。」黎韻容說什麼也要打破砂鍋問到底,這種精神著實令人傷神。

  「容兒。」楚語澄認命的眉一挑,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樣。

  黎韻容不禁噗哧的笑出了聲。

  「哎呀,楚哥哥,瞧你躲得跟什麼似的,人家只是跟你鬧著玩的嘛!」

  有些感覺不須言明,可它就是真實的存在著:只要感覺對了,有了心照不宣的默契,再多的  言語也只是錦上添花罷了。

  怕的就是她會不會自戀到會錯了意?不管了,反正她是不會放手了,何況遲鈍的她在冥冥之中尚能感覺到他對她的情意,所以只要她巴著他,總能將他拐回清境小築。

  「容兒,不要老是拿我開玩笑。」鬆了口氣卻難掩些微的失落,楚語澄輕斥著。

  瞠大了雙眸,黎韻容不服氣的低嚷:「我可是認真的,只是不想逼你逼得太緊。」

  她還不忘捏著他的兩頰,她非得討回一些顏面來才甘願。

  「容兒。」連聲音也變調了。「放手。」

  「哼,看你以後還敢不敢欺負我。」她大小姐正玩得起勁呢!

  楚語澄卻是有苦難言,對她又發不得脾氣,誰教他該死的會心疼;捨不得就活該倒霉,三不五時得被蹂躪一番,所以被欺負的應該是他才對呀!

  「容兒,玩夠了吧。」

  黎韻容回他一記大大的笑容。「楚哥哥,我還沒玩夠呢!」

  眼前霎時黑了一半。「火快熄了……得添些柴。」

  「不管它啦!大不了晚餐不要吃,連同明日早膳一起用——啊——」

  或許是上天看不慣黎韻容的惡行,亦或是垂憐楚語澄的歹命,剎那間,上天竟許了黎韻容一個腳滑,讓她整個人突地往前撲去,毫無預警的嚇壞兩人。

  「楚哥哥——」

  只來得及喚他的名,下一秒,她已結實的摔倒在他的身上。噢!疼死人了。

  「楚哥哥。你沒事吧!」她疼得骨頭全散了,動也不動的直趴在他的身上;該說是舒服得不想起身才是。

  「沒事,你呢?」幸好是摔在他身上,否則他的魂肯定嚇得全飛了。

  「我沒事,你放一百個心好了。」懶懶的應著,黎韻容滿足的偷笑。

  見她沒起身的打算,楚語澄也摸得出她的心思,與其等她自動起身,倒不如自行先走,否則怕是會捅出樓子來。

  偏巧,黎韻容正好轉頭,四片唇輕刷而過,激出的是躍上眼底的驚詫及些微的火花。

  兩人都愣住了,為這曖昧的接觸——

  「楚哥哥。」黎韻容首先低叫出聲,抵不住兩頰的紅潮及心頭那股甜滋滋的陶然,她羞得將臉埋於雙掌中,微瞇著眼瞧他的反應。

  楚語澄受到的衝擊也不下於她。一張傻臉滿是紅潮,身子尷尬的僵直著,宛如一尊蠟像,魂全散了。

  那是怎樣的滋味呵!原來楚哥哥的雙唇也和她一樣的柔軟,方才輕掃而過的余甜彷彿還殘留在唇邊——他的感覺是否也和她相同?

  哎呀!好孩兒怎能有如此脫軌的想法,教楚哥哥知曉了又是一頓訓斥。心虛的皺皺眉頭,黎韻容連忙斂下紛飛的心思。

  「容兒,我——」該怎麼化解方纔的曖昧呢?腦筋現在一陣混沌紛亂,一向死板的楚語澄話全卡在喉頭,只能無措的呆坐著。

  「沒關係的,楚哥哥,藍鵑姐姐曾說這是兩情相悅的情人才會有的親密行為,我想……我們沒關係的,因為我早已把你當成是我的……情人。」

  好難為情的一段話喔!一向伶牙利齒的她也不禁結巴了。她可是拋卻了女孩該有的矜持才能把這番愛意說出來呢!

  她漸漸懂得男女之間的情愛了,是不是?尷尬之餘,楚語澄不由得也憂心起來——陷得愈深,愈難自拔呀!

  「容兒,不是的,這個……那個事情……」

  就在這廂感到曖昧不清之餘,另一廂也有人趕來湊熱鬧;突地,一陣陰寒至極的掌風破空而來,自殘陽中衝下。

  心驚了下,楚語澄緊摟著黎韻容連忙往旁翻去,滾了幾圈後才勉強逃過這陣凌厲的掌風,模樣狼狽至極。

  「楚哥哥,怎麼回事?」甩甩髮昏的腦袋,在楚語澄的扶持下,她才得以站穩身子。

  「我也不知道,不過,來者似乎不善。」這氣息分明鬼魅得有如殺手門的索魂使者。

  一抹存疑之情方自心底閃過,隱身於樹後的人影就突地飛奔而出,手持索魂鉤直直朝向黎韻容。

  楚語澄見狀,不假思索的祭出回月雙刀格開了那索魂鉤,連帶的使出內力將索魂使者震飛了數十步,乘隙,他抱起驚魂未定的黎韻容,施展著上乘輕功快迅離去。

  「嘿嘿……殘月樓的小子。」

  腳下一蹬,索魂使者噙著令人發毛的冷笑亦隨後凌空追去。

  半晌,自殘陽中走出另一道身影,輕搖羽扇的直露出玩味的神情來。

  呵!殺手門最陰險難測的索魂使者終也現身了,看來殘月樓的楚小子麻煩大了,何況他身旁還帶個姑娘,這下可是在劫難逃呀!

  不妨跟上去看個熱鬧。揚了揚眉,任獨歡自若的勾起了道好看的笑。

  飛奔了數里猶仍擺脫不掉後頭那窮追不捨的飄忽身影,楚語澄有些急了,更明白此人的身手定不簡單,除了硬拚外,一味的逃跑似乎徒費力氣,產生不了任何作用。

  於是他放慢了速度,嚴肅的叮嚀著:「容兒,不管有多危險,你都不准插手,知不知道?」

  和懾人的索魂使者比較起來,黎韻容的不聽話更使他心懼。

  「可是,楚哥哥,那人看來並不好應付,還是讓容兒幫你好不好?」

  「不行。」楚語澄厲聲拒絕。「索魂使者不是你可以應付的。相信我,只要你乖乖的不讓我分心,我自有能力打退他。」

  不顧她的憂心蹙眉,楚語澄斷然的將她安置在隱密的岩石後,再一次低聲警告:「不准出來。」

  壓制不住的驚恐佔據了雙眸,見他昂然不動的立於黑幕中,靜靜的等著一觸即發的打鬥,她的心中有般說不出的心疼及擔憂。

  楚哥哥是為了保護她吧,否則依他的能力,他是可以甩掉那幽魅的使者。

  眼睜睜的看著他獨自面對一切卻幫不上忙,這教她難過得心頭糾成一團。

  頃刻間,殺手門的索魂使者已飄然而至,亮出陰森、泛著殺氣的索魂鉤,如鬼魅般的聲音飄呀飄的,更添這黑幕的冷颼,也令黎韻容不禁打了個冷顫。

  「嘿……你殺了本門的殺手,納命來。」

  身形一閃,索魂使者已先發制人,揮舞著手中的索魂鉤,招招凌厲、招招致命。

  踏著沉穩的步伐,楚語澄不敢掉以輕心的凝聚全神,利落的身手使索魂使者招招落空。一個縱躍,他祭出回月雙刀,所劃出的二道刀氣交錯的朝向索魂使者而去。

  只見索魂使者並未閃躲,反而以手中的索魂鉤一一化解。噙著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索魂使者雙手一揮,一張含有劇毒的的蠶絲網霎時從空而落。

  楚語澄見狀雖心驚了下,但仍沉穩地連忙使出回月刀法十八式。

  索魂使者更趁他忙於化解蠶網之際,震出了索魂鉤欲一舉取下他的項上人頭。

  這等情景看在黎韻容的眼底,一顆心頓時提至喉口,不顧楚語澄的千叮萬嚀,暗自凝聚內力使勁的彈出一顆石子,其雷霆萬鈞的威勢化解了他的危機。

  被這突如其來的內力震退了三步之遠的索魂使者,一穩住身形立即將矛頭轉向石子所彈出之處,連發三掌逼出了隱身於岩石後的黎韻容。

  一個翻身,黎韻容使出了天下絕學之一的天玄指,在彈指間就把索魂使者擊出數丈之遠,令他在淺出一灘血後便倒地不起。

  二話不說,黎韻容衝著一口氣就要躍入蠶絲網下,卻被楚語澄給喝住了腳步。

  「容兒,不准過來。」這陣不好化解,毋需多一人來冒險。

  黎韻容哪肯聽他的,她的心思全放在身陷危險的楚語澄身上,擺好架勢就要衝了過去。

  而此時,一道指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倏地射來,在黎韻容來不及防備下貫穿了她的肩胛。

  霎時,鮮血隨著慘叫聲噴了出來,染了一地的紅,更刺穿了楚語澄的心魂,撕裂了他的胸口。

  「容兒——」

  「楚哥哥,我……不要緊。」咬著牙,黎韻容強迫自己忘了肩胛上所傳來的痛楚,盡量不讓自己昏了過去,她還要救出楚哥哥。

  驀然一吼,楚語澄眥目欲裂的震出強大的內力,釋放出心底最深沉的悲愴,一瞬間的力量震裂了堅韌的蠶絲網。

  「容兒——」接住她搖搖欲墜的身子,楚語澄焦急的喊著,見她毫無血色的臉龐,他才知道心碎了是怎樣的空寂悲涼,他才知道他愛她愛得多深,深到掏了心、飛了魂,生命都可以不要。

  「容兒,你別嚇我。」披散著發,楚語澄慌得仿若失了心神。

  你沒……事就……好。」放下心的黎韻容再也支撐不住的昏倒在楚語澄的懷裡。

  冷鷙著雙眸,楚語澄倏地轉身,「你該死。」陰寒的眸光一閃,回月雙刀已取下索魂使者的人頭,準確無誤的將其彈至樹縫中。

  索魂使者凸出的眼珠子充滿了不信——不信自己死了。

  「容兒。」

  顫抖的手撫上了黎韻容的臉,那冷白的顏似睡著了般,淺淡的呼吸聲隨時有停止的可能,翠綠的身子全是觸目驚心的紅。

  「容兒……」沉痛至極的低吼聲迴旋於寂靜的夜空更顯悲涼,聽來令人不禁為之掬一把眼淚。

  輕歎了聲,任獨歡緩緩的走了出來。再讓他這般吼下去,只怕自己也跟著瘋了。

  「我說楚小子你就別叫了,省省力氣吧,再吼容妹妹也不會醒過來。若你還清醒的話,就抱著她隨我來,或許我有辦法治她。」

  說完,逕自搖著羽扇走了。果然如他所料,楚語澄抱著佳人木然的跟隨在後。

  從一進這破屋到任獨歡處理好黎韻容的傷口,楚語澄一直是木然的表情,如同沒有生命般的木偶;若不是看他胸口還起伏著,任獨歡還當他是死人呢!

  「喂,楚小子。」拭去額際的汗珠,任獨歡沒好氣的推了推呆然的楚語澄。「回魂了,你的容兒沒事啦!」

  散漫的焦距漸漸的集中直望向躺在草蓆上的人兒,空洞的嗓音如幽魂般的飄渺。

  「那她為什麼還不醒?是不是死了?你在騙我對不對?你說,容兒是不是死了?」

  「呸呸!你咒她死呀!我可是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把她從鬼門關拉回來,小心應了你這烏鴉嘴。

  」滿口的胡說八道,枉他費盡心力;在一旁納涼發愣的他沒盡到一點心力也就算了,還質疑他的一番苦心,早知道人就不救了。

  「容兒真的沒事?」一把抓起他的衣襟,楚語澄腦筋清醒了些,著急的直問道。

  「沒事,算她命大,你放心吧。」連忙揮掉那不安份的手,任獨歡有著先見之明的離他三步遠,以免自己再次遭到魔爪。

  嘖,他差點被他勒得喘不過氣來,這姓楚的一旦抓狂起來也頂令人招架不住的。

  在確定黎韻容平安無事,眸底閃過諸多的不捨與心疼。

  「容兒,你怎麼這般的癡?竟為了救我而不惜犧牲性命,我該拿你如何?」

  痛苦的閉上雙眼,他恨自己的疏忽,恨自己的無能為力,恨自己讓容兒身陷險境……不該的!

  「你就別自責了,畢竟她沒事了不是嗎?」一向灑脫、以戲謔別人為樂的任獨歡見了這等悲情的景象,竟不知該說些什麼緩和一下氣氛才好。

  「都是我害的,如果我早些送走容兒,她也不會受此折磨。」他難過得心好痛。

  原本他有的是機會及早送走她的,只因一絲的私心與不捨,貪戀與她共處的時光,而遲遲誤了時機……都該怪他的自私!

  「楚小子,這一切都是天注定的,你也毋需過於自責,她沒事就好。」難得他會安慰人,平常沒耍上賤嘴氣死人就不錯了,哎呀,莫非自個兒轉性了!

  伸回停留在她臉上的手緊握成拳,再一次深深凝睇著她的容顏,深吸一口氣後,楚語澄痛下決心的起身,毅然的別過頭去。

  從這一刻起,一切終將成過往。

  「任獨歡,聽說只要合你的意,任何買賣你都肯接?」在江湖上,任獨歡的身份不只是包打聽而已,閒暇之餘再加上心情好時,偶爾會接些委託案來打打牙祭,像這回他就成了李軒的軍師,替他籌劃了逃生之路。

  不可否認的,他的能力確實高優,也因如此,他才放心的將她交付予他。

  思量了半晌,任獨歡緩緩說道:「說來聽聽。」其實他心裡已經有個底了。

  「撇開我們之間的梁子不談,我要你幫我護送容兒回衡天山的清境小築,我要她毫髮無傷。

  「警告之意非常明顯,若任獨歡不慎失敗了,他將不惜一切地追殺他至天涯海角。

  任獨歡沉默了。果然如他所料,楚小子最放不下心的人是她,看來他動了真情,否則不會將人隨便托付於他的,他的風評可差得很呢!

  「你真的放心將人交給我?」

  「你是目前最合適的人選。」這是唯一的理由。「而且我相信你的能力。」

  「你的委託可是個高難度的案子,我得仔細想想。」說來還真諷刺,原本算是對立的兩人經過一番攪和卻成了交易的對象。

  當真為了紅顏,身為殺手的自覺都可拋棄?

  「你想要什麼?」

  「你給得起嗎?殘月樓的地形圖。」

  楚語澄為之一怔。

  「太貴重了是不是?你可以考慮考慮。」

  「可以。」

  堅定的回答讓任獨歡登時嚇了一大跳。「可以?你確定?殘月樓的地形圖耶!」

  這攸關殘月樓的興亡,身為殘月樓的一份子且忠貞如他怎麼可能輕言答應?難道容妹妹真有如此大的魅力可以令他背叛待他至親的組織?就像當年的冷寄語?

  哦哦……有詐!他才不相信。

  「我說到做到。」楚語澄說得信誓旦旦。

  任獨歡卻滿心的狐疑。「好吧,我就姑且信之,希望你不要食言,否則我不會讓你好過。」

  隨口說說的為難話他竟然當真了,那他也不好再推辭,不然就顯得矯情。殘月樓的神秘他可好奇死了。

  「相對的,你也得好好保護容兒才行。」

  「我知道。」任獨歡輕搖著羽扇淡歎道:「想不到你們殘月樓淨出些癡情人,果真紅顏禍水。」

  當年遇到的冷寄語不也如此?

  沉痛的忍住欲轉過頭去看她的渴望,楚語澄裝作淡漠,不讓滿腔的失落顯形於外。

  「一個月後,我會去找你。」到時他會以自己的命來償還。

  「我信得過你,不過你也別教我失望。」背信於他的人下場都很慘,他想楚語澄應該也有此認知。

  「還有,千萬別讓容兒知道我的身份,我怕她會承受不了。」

  他更怕她會對他另眼相看,甚至不屑、鄙夷。

  「我明白,我會管好自己的嘴巴。」

  朝任獨歡輕點頭,楚語澄縱身一躍,帶著一身的落寞惆悵消失了。

  望著他離去的背影,任獨歡輕歎了聲,唉,這世上恐怕又多了對苦命鴛鴦。

  不是每個人都能像當年的冷寄語那般決裂,為了一名該殺的女子而背棄情同手足的組織。

  一想起救命恩人,算一算他們也有二年多不見了,欲報大恩的計劃亦延宕了二年。

  哎呀!人海茫茫,教他如何幫他們尋人以報恩情?

  難哦!

  不——等等,天玄指……

  瞄了瞄猶仍昏睡的黎韻容,任獨歡眸光裡的精光乍現,也許她是個線索——

  尋找黎道天的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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