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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慕冰至

[都市言情] 余嬙 -【寒君折心(情誓系列)】《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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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3 00:03:33 |顯示全部樓層
第八章

  「楚哥哥……」

  睜開沉重的眼皮,昏沉的腦子朦朧的掠過一張笑得諂媚的俊顏,她頓時愣了下,這不是楚哥哥呀!

  「容妹妹你醒啦!那真是太好了。」任獨歡一見她甦醒連忙湊上臉,咧開大嘴。

  「怎麼會是你?楚哥哥呢?」

  「他好得很,你放心。」

  「那他人呢?」

  見不著他的人影,一股不祥之感逐漸襲上心頭,慌亂的想起身偏又使不上力。

  「哎呀!容妹妹,你的傷還沒痊癒,不要亂動嘛!小心扯裂傷口。」

  黎韻容卻著急的低吼出聲:「告訴我,楚哥哥人呢?」

  「容妹妹,你先別激動,冷靜下來聽任大哥說。你楚哥哥有急事先走了,他交代我要好好照顧你,先送你回清境小築,等他辦完事他會去找你的。」

  「你騙我,楚哥哥才不會這樣做,他說過不會丟下我的。」

  「是真的,任大哥怎麼會騙你。」只是沒說實話罷了!楚語澄這次是真的下定決心要和容妹妹斷了聯絡,最後一面只怕是沒機會見著了。

  「這不是真的,你在騙我,楚哥哥不會丟下我不管的。一定是你搞的鬼對不對?你拆散了我和楚哥哥。」害怕接受事實的她以各種借口壓抑那不安的心。

  「是真的,容妹妹。」看她這般的不講理,任獨歡簡直要舉白旗投降了。

  「瞧你受了重傷,楚語澄怎麼可能帶著你奔波?那會要了你的命的。他是為你好才留你下來休養,順道交代我送你回清境小築,你可別辜負他的一番苦心。」

  「那我要去找他。」說著,人就站了起來。

  任獨歡見狀連忙攔下她。「容妹妹,你肩胛上的傷可不輕呀,別亂動,免得傷口又裂開了,到時又昏睡三天三夜。」造成他的麻煩。

  「我不管,我要去找楚哥哥,你別攔著我。」

  「容妹妹,自己的身體要緊。」

  「你走開。」黎韻容氣悶的吼著:「你再攔我,小心我對你不客氣。」

  任獨歡失笑出聲。總有人搞不清自己的處境,真是天真的可以。

  「好啦!既然你已經有力氣大吼大叫的,那我們就起程回清境小築吧。」

  白了他一眼,黎韻容沒好氣的說道:「我不回去。」

  「那我只好打昏你,把你扛回去祢!」任獨歡聳肩一笑。

  「你敢?」

  「當然是有所顧忌啦,誰教楚小子寶貝你,臨行前再三交代要我好好照顧你,所以我只能……這樣祢!」

  任獨歡倏地點了她的穴,然後漾出大大的笑容,愜意的看著她臉上青白交錯的表情。

  「你好可惡。」雙眼瞪得老大,黎韻容有些火了。「卑劣至極的小人,快解開我的穴道。」

  這是啥玩意,她怎麼解不開?

  「別忙了,你解不開的。」任獨歡笑嘻嘻的說:「這下我們可以回清境小築了,總算對楚小子有個交代。」

  「哼。」黎韻容不高興的冷哼了聲。「我不會讓你如意的,天曉得你在耍什麼陰謀?楚哥哥有說過你不是好人,教我要離你遠一點,我才不相信他會把我丟給你,我要告訴他、叫他修理你,你等著瞧吧!」

  任獨歡玩味的挑高一邊眉,「我不是好人,難道他是嗎?笑話。」哼!楚小子膽敢亂嚼他的舌根,這筆帳就留著慢慢算呵!

  「你是什麼意思,楚哥哥當然是好人。」黎韻容不客氣的瞪他一眼。「我要叫他修理你,快放開我啦。」

  沒好氣的聳肩,任獨歡撇唇道:「你楚哥哥未必打得過我。」

  「哼,那叫舅爺修理你,你准打不贏的。」黎韻容笑得邪惡。「你皮就繃緊點,別還沒踏上衡天山一步就教我舅爺給轟了出去,那可是會很好笑的,還有我藍鵑姐姐和紫嫣妹妹也會幫我修理你,你完蛋了,任獨歡。」

  「哇,你的靠山這麼多呀,嚇死人了。」任獨歡故作驚訝的說,隨即笑了臉。「到時就見一個打一個祢!好了,我們可以準備出發展開我們絕妙的旅途了,來,開心點。」

  不顧黎韻容黑了一半的臉,任獨歡硬是將她拖了出來,而門外早已備了一輛馬車。大咧咧的,他將她丟上馬車,一點憐香惜玉之心也沒有,讓黎韻容的臉色更難看了。

  她暗自咬牙,這筆帳她會要回來的,而她得先逃離他的掌控。

  「喂,容妹妹,快吃,涼了就不好吃了,來,別客氣哦!」任獨歡慇勤的催著。

  押著黎韻容奔波也有數日,看她的臉色亦有數日,遭到的白眼更是不計其數。

  剛開始,她還能撐著一股悶氣和他吵嘴,到後來,她是理也不想理了,獨留他一人喳呼個不停,或許是偷溜不成反惱羞成怒吧。

  唉,女人家就是小心眼。像現在,她不吃東西也就算了,偏和他過不去去舉箸攪和著盤子裡的菜,她不知道這樣會壞了別人用膳的心情嗎?

  「怎麼不吃?待會兒還要趕路。」

  也只有用餐時刻,她的身體才能得到些許和自由。「吃不下。」

  「在想你的楚哥哥?」

  他明知故問,討厭死了。

  「想也沒用,他又不會突然出現在你面前,還是乖乖地回清境小築比較實際。」任獨歡惡意的揚揚眉梢,存心和她過不去。

  「哼……那條小巷似乎是個不錯的偷跑路線,如果她能成功的溜進去,再躍進裡面那座大宅裡鬧事,想必任獨歡一時之間也拿她沒轍吧!那座大宅裡住的可不是普通人耶!

  像這種尊貴的富豪之家一定豢養很多的打手,到時就算任獨歡能以一敵十,又哪有心思抓她?真是個不錯的方法,妙上天了。

  想著想著,嘴角竟然大意的揚了起來,自是引起任獨歡的側目。

  「容妹妹,你在偷笑哦。」

  笑意頓時凝結。「不要叫我容妹妹,噁心死了。」惱羞的朝他吼著,黎韻容乾脆以一手撐頭,遮掩住她綻放賊光的眼眸。

  「容妹妹,別淨想逃,省省力氣吧。」任獨歡早看穿她的心思,一路上的小動作他全看在眼底,也早有防範,否則依她的古靈精怪,他早該提著腦袋給楚語澄交代了。

  「你很煩耶!」黎韻容火大的拍著桌子,滿臉的怨氣,根本顧不得從茶棚四周傳來的詫異眼光。「你管我想什麼?你這人還真無聊,比個女人還祢唆,下輩子你該當女人。」

  眾人一見她的惡相莫不傻了眼,合該是貌美的清靈氣質怎地變了樣?凶巴巴的令人不敢恭維。原本在街角那一端的斯文公子是要來向美人搭訕的,卻被這一吼給嚇得縮回了腳、轉了身,全身不禁抖了抖。

  任獨歡不為所動的笑了起來。「容妹妹,你嚇著別人啦!」

  被眾人異樣的目光盯得直發毛,黎韻容嘔氣的以白眼一一掃過那些視線還停留在她身上、不知死活的好事者,才不甘心的收回駭人的火氣。

  「容妹妹,你就不要氣了嘛!」任獨歡漾著安撫的笑容,「這樣只會氣死自己罷了,倒不如我們開開心心的回清境小築等人,你說好不好?」

  「不好。我要馬上見到楚哥哥。」

  「你真固執。」了無食慾的任獨歡,不落痕跡的羽扇輕輕一揚,瞬間就點了黎韻容的穴道,氣煞了她。

  可惡!自己又大意了。

  「走祢!」拎著她的衣袖,任獨歡大搖大擺的步出茶棚,不經意的卻被人撞個正著。

  「哎喲,我的酒……你還我的酒來。」那人踉蹌的跌倒,一壺酒就這樣當街潑灑。

  他無辜的聳肩,不打算應理的繞過那名醉漢,卻教黎韻容惡氣的冷笑給止住腳步。

  「嘿,任獨歡,你撞破人家一壺酒耶!還不掏出銀兩賠人家?怎麼?你打算賴掉?」

  「還我酒來呀……」醉漢一聽有人出聲幫他要酒,嚷得更是起勁。

  任獨歡沒好氣的敲她一記頭。「是他來撞我的,我幹嘛要賠他?你有沒有搞錯?」

  揚揚秀眉,黎韻容倒理直氣壯。「明明是你去撞他的,我在旁邊可是看得一清二楚。唉,不想賠就說一聲嘛!」抹黑的功夫一耍起來絲毫不含糊。

  任獨歡有些後悔當初的衝動,早知道她這麼難侍候,他就不會陷自己於痛苦的折磨中,但為了該死的承諾、該死的好奇心及該死的救命恩情,他必須咬著牙堅忍的捱過黎大小姐所給予的折磨。

  放眼天下,沒人比他更認真、更歹命。一想起來還真的有滿腹的苦水,不勝欷疖。

  「就給你個面子吧。」說著,銀子已掏了出來,放在他手心裡綻放著耀眼的光芒。

  醉漢一看,兩眼直發亮,酒也醒了一大半。「銀子!」

  「喏,拿去。」

  醉漢開心的接過銀子,猛哈腰的直向黎韻容道謝,完全忽略任獨歡悶漲的臉。

  「小姑娘,謝謝你,你人真好,好心有好報,老天爺會保佑你的。」

  「你別這樣,拿了錢快走吧。」如果上天真有庇佑她的話,早該讓她成功逃離任獨歡的監控。

  「謝謝你,謝謝……」

  原本涎著笑的臉在一瞧見黎韻容帶笑的容顏時霎時凝住了,不僅漸漸的刷白,還慘綠的頻沁冷汗,全身抖視個不停,仿若見鬼般的駭然。

  「你怎麼了?」

  「你……你……不是……死了嗎?」醉漢嚇得眼珠子都凸了。「筠娘……娘,不……是我,不是我……你別找我……不是我害你的。」

  黎韻容聽得一臉茫然,任獨歡卻有了警覺。

  「不是我……」醉漢跪了地,滿是驚惶恐懼。「不是我害你的,真的不是我……筠娘娘……」

  「喂,你沒事吧?」什麼什麼?筠娘娘?

  沉吟了會,任獨歡當機立斷的下了決定。「容妹妹,我們快走,此地不宜再逗留。」怕醉漢的瘋言瘋語會惹來麻煩……而她身份……恐怕也是一樁麻煩。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當年被殘月樓列入暗殺對象的應包括仍在襁褓中的嬰孩,如今躲了十八年逃過一劫的嬰孩想必猶是殘月樓抹不去的恥辱。危險哪!得速速離開,殘月樓的耳目可不少。

  「又怎麼了?」滿心的疑惑令黎韻容不耐煩,口氣自然好不到哪裡去。

  任獨歡可無心計較。「沒什麼?只是想早些擺脫你這個大麻煩。」

  不過,他還是很懷疑那名醉漢的眼力及瘋言瘋語的真實性。因為容妹妹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怎麼看都沒有救命恩人的氣質——溫柔婉約、恬靜柔弱——根本不搭嘛!

  可能只有那張絕美的容顏搭得上邊吧!下次得要求冷夫人掀開面紗讓他比對一番。

  唉,身份尚不明朗的公主頭銜可會重得壓死人……容妹妹會是他所要找的人嗎?

  冷寂的視線直鎖著窗外樓下的街景,耳邊不時傳來忽大忽小的鼎沸人聲。今夜就是動手的時刻,而心情卻比平時沉重了些,只因心中那抹揮之不去的身影。

  容兒現在可好?任獨歡是否有好好照顧她?他們是否已平安回清境小築?

  容兒會怨他吧!這樣也好,與其讓容兒的生命充滿不安定的危險,倒不如送走她,這也可了卻他心頭的掛念,但卻抑制不住翻湧的思念。

  和她相處的往昔,點滴浮現眼前,彷彿她綻放的笑顏就真切的在他眼前,甜甜的喚著他,一聲一聲的,是那麼的悅耳,直竄進他的心坎,亂了他的神智。

  「容兒……」不自覺的,他喚了出口。

  眼神漸從呆滯轉而盈滿溫柔,因為縈繞心頭的容兒正巧笑倩兮的直瞅著他看,頻頻喚著他,喚得他心都醉了。

  容兒、容兒……他好想抱住她,好想。

  眼神又從溫柔轉變成癡茫,直盯向前方,嘴角猶自喃喃喚著佳人的名。緩緩的,他舉起了手伸往前方,欲觸摸容兒嗔笑的俏顏時,有人鉗住了他的手腕。

  「楚哥哥。」

  楚語澄怔了怔。「容兒?」

  黎韻容但笑不答,笑容中有些落寞、黯然。

  「你怎麼會在這裡?任獨歡呢?」

  黯然的小臉微微凝著哀怨。「楚哥哥,為什麼丟下我不告而別?你說過不會丟下我的。」

  楚語澄踉蹌了下,痛苦的別過臉。「容兒,我有不得已的苦衷。」

  「這是借口對不對?這是你甩下我的借口,你根本是不想再理我才會這麼做。」黎韻容盈著淚光控訴。

  「不、不是這樣的,容兒。」

  「那你為什麼把我交給任獨歡?你說過你不會丟下我不管的。」

  面對她一連串的泣訴,楚語澄有些站不住腳的往後微傾,痛苦無言的程度不下於她。

  「容兒,有很多事情是沒有原因的。」命運不是說扭轉就能扭轉的,雖說人定勝天,但上天畢竟是握有生死大權的主宰者,憑他一己微薄之力又怎能和它抗衡?

  黎韻容頻頻搖頭,淚卻不爭氣的落下。「不、不該是這樣的,楚哥哥。」

  「容兒,回去吧。」硬下心腸,他無力的靠著牆角,哀然的任由心一片一片的碎了。

  凝睇著他,黎韻容默然,只是兩行淚訴盡了她的心痛,半晌,她才幽幽地道:「楚哥哥,我好想你,好想好想,想得心都擰了,你可知道?」

  「容兒……」

  「我好想你,好想你呀……」

  幽歎的哽咽聲低旋不已,糾結了他的心。他顫著雙手,在此一時刻,他只想好好抱著她、拭去她的淚,縱使會沉淪他也不管了。

  「容兒……」

  「楚哥哥……」

  隨著幽蕩的歎息聲傳來,翠綠的身影也漸漸的淡去,終至流下最後二行清淚,化為一縷輕煙散去,徒留滿室的惆悵及悲涼。眼睜睜的,楚語澄就任由那抹馨香自指縫中流逝。

  「容兒……」

  楚語澄突然驚醒,眼前景物依舊,原來只是夢一場。

  一場夢罷了!

  遠在那端的黎韻容是否也掬著一把清淚自夢中驚醒?楚語澄無言了,卻更覺心痛。

  一踏進清境小築,離家多日的黎韻容尚未感慨一番,三枚銀針已迎面而來,隨之出現的是一襲藍衫的清麗女子,戒慎萬分的盯著這二位不速之客。

  任獨歡羽扇一揮,強大的內力把銀針反彈回去,筆直的射向發針之人,引來黎韻容的尖叫。

  「別、別傷害她。」太遲了,想出手也已來不及,她呆愣了。

  任獨歡見狀連忙一躍而起,使勁一揮羽扇,三枚銀針頓時改變方向沒人右方的一棵大樹上。

  凌空踏了幾步後便飄然的落在藍鵑的面前,翩翩一笑,「讓姑娘受驚了。」

  原本怔然的藍鵑突地對上一張湊上前來的笑臉,才猛然回神……原來她沒事,是他化解她的危機。

  一旁的黎韻容見藍鵑毫髮無傷,很明顯的吁了一口氣。蹦跳上前,一把抱住了尚搞不清楚狀況的藍鵑。「藍鵑姐姐,我是小容兒呀!」情緒有些不穩的黎韻容一古腦兒的猛往藍鵑的懷裡鑽,汲取她的馨香,悶著的聲音有些許疲憊。

  「容兒?」藍鵑好生的驚訝。「你真是小容兒?」

  穩住心中那股莫名的翻湧,黎韻容跳離藍鵑的懷抱,扯下臉皮,一張俏麗的容顏證明了她的話。會易容,是被任獨歡強逼的;自從在茶棚那一回,他就變得怪裡怪氣,尤其是在看她的時候,那眼光像是在惋惜,又像是在感歎什麼似的,非常的不對勁。

  「我是容兒呀!不記得我?」她強打起精神來,不讓藍鵑看出她的異樣。

  而藍鵑則被欣喜沖昏了頭,忽略容兒眼中一閃而逝的黯然,逕自抱住了她。

  「容兒,真的是你,你平安無事就好。」欣喜她的歸來卻也不忘數落她一番。「你呀!一聲不響的溜下山,害我和紫嫣整天提心吊膽的,忙著到處找你,你真是不該,待師父回來,我肯定請他老人家好好訓你。」

  「藍鵑姐姐,我這不是平安回來了嗎?何苦讓舅爺生氣?你就別說嘛!」

  「就算我不說,還有紫嫣哪!」

  也對!藍鵑姐姐好講話,紫嫣妹妹可難搞定。不過現在她的腦筋一片混亂,沒心思去理這事,就讓它去吧!

  她無力的一笑。「怎麼不見紫嫣妹妹?」她等著她發飆呢!

  「過些日子她就會回來。」藍鵑不疾不徐的說:「當初我和紫嫣為你的離去而心急如焚,生怕你在外頭有個萬一便連忙下山尋你。找了數天還找不著你,我怕是因為我而耽誤了尋你的路程,所以我就跟紫嫣商量,由我鎮守清境小築,而她則負責打探你的消息。你也知道我武功不好,在外頭會造成紫嫣的麻煩。」

  「原來如此。」那她有一段時日耳根子是清淨的祢!

  一直被冷落一旁的任獨歡悶咳了聲,成功引回二人的注意力,他露出迷人的笑容來。

  「我說容妹妹呀!天空聚集了大量的烏雲,似乎是下大雨的前兆,我們是否該入內?」

  由於任獨歡這一席話,他們立刻移駕入內,待在大廳裡。

  「容兒,這位是?」淺淺一笑,藍鵑問道。

  「這是任獨歡,我在外頭認識的朋友。」黎韻容介紹著。「而她是藍鵑姐姐,我舅爺的大徒弟。」

  輕輕頷首,藍鵑笑道:「方纔若有得罪之處,還請你多包涵。」

  「無妨。」任獨歡輕揮羽扇,自然的流露翩翩豐采。

  而平時最愛插上一腳的黎韻容卻一反聒噪,安靜的坐在一旁,托著小臉失神的望向竹窗外。

  她的異樣當然引起了藍鵑的注意。

  緩緩踱步至黎韻容的身旁,藍鵑關心地道:「容兒,你有心事?」

  勉強扯出一抹笑容,她搖頭。不知該如何將心中的那抹愛戀說出,藍鵑姐姐肯定會嚇一大跳呢!

  套不出話來的藍鵑自然的看往任獨歡,只見他回她一臉的愛莫能助。

  容兒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裡裡外外都找遍了,就是找不到容兒的蹤影,藍鵑有些心慌,難不成容兒又乘隙溜下山了?

  真怪自己不該沉迷煉藥以致忽略了她。

  藍鵑深深自責著,隨即又安下心來,因為她瞧見了容兒的身影。她連忙的走到她身邊。

  「容兒,很晚了,你怎麼不休息?」藍鵑看得出她有心事。

  「呃,我這就進去。」匆匆瞥了藍鵑一眼,她低頭迴避她的審視。

  「容兒,你等一下。」飛快捉住她的手腕,藍鵑不容她逃避。「我問你,你在外頭發生了什麼事?怎麼一回來就整天不對勁,我希望你能告訴我原因。」

  面對藍鵑柔情的關懷,黎韻容再也忍不住的撲進她的懷裡抽噎。

  「藍鵑姐姐,你說我該怎麼辦?」

  從未見過容兒如此的不安,她一向是無憂無慮、隨心所欲的,到底是何事使容兒失去了往日的生氣?

  「容兒,先別急,慢慢的跟我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輕拍著她抖動的雙肩。

  抬起小臉,淚珠猶掛在眼眸中,她啞著嗓子低切的低嚷:「他一定是騙我,他說過他會來清境小築找我,可是我知道他根本不會來,他和任獨歡一樣都在騙我。」

  「容兒,你先別激動,慢慢說。」將她輕攬在懷,藍鵑柔聲安撫著。「誰騙了你?我找他算帳去。」

  黎韻容可憐兮兮的噙著淚珠。「藍鵑姐姐,他不要容兒了。」

  「你長得這般清麗,誰會不要你?你多心了。」雖然不明白容兒口中的他是誰,可聰穎的藍鵑倒也猜得七八分。

  「他就是不要我了嘛!不然你問任獨歡,他一定知道楚哥哥為什麼不要我,他也不會來清境小築找我了。」黎韻容好難過,生怕自己的預感會成真。

  「任獨歡知道?」看來得找他談一談了,或許能從他口中得知容兒在外的一切遭遇。

  「藍鵑姐姐,你有沒有喜歡的人?」黎韻容冷不防的問道。

  「你怎會這麼問?」揚揚秀眉,藍鵑完全瞭然。「你有了意中人?是那位楚哥哥?」

  「嗯,容兒好喜歡他哦!」黎韻容不好意思的低了頭。

  「傻容兒,有意中人是件好事呀!」藍鵑有些言不由衷,怕的是那人會傷透她的心。

  「可是他不理我了。」一思及此,乍現光彩的容顏瞬間黯淡。

  見狀,藍鵑笑著鼓勵。「介不介意談談你的楚哥哥!」

  黎韻容難得羞澀的小女人樣表露無遺,點滴的訴說她和楚語澄之間的種種。

  「任公子。」藍鵑緩緩的站在任獨歡的身後叫著。

  「有事?藍鵑姑娘?」

  回以淺淺一笑,藍鵑開門見山問道:「你可知楚語澄這個人,他和小容兒是什麼關係?」

  「他是你容妹妹的心上人,容妹妹的楚哥哥。」任獨歡縱肩笑道:「怎麼?她又吵著要見楚語澄啦!」

  「我只是擔心她會遇人不淑,畢竟容兒生性單純沒見過世面,而且聽她訴說但覺楚語澄這人不壞,只是來歷不明瞭些,不過我相信能讓容兒看上眼的人必有過人之處。」藍鵑說得中肯,卻免不了心中擔憂。

  「你放心吧,你容妹妹絕對不會受到絲毫的傷害,楚小子可寶貝她寶貝得緊呢!連自己的性命都可以置之度外,只可惜哪!」可惜兩地相思卻不能白首到老。最後一句化成心中的無言感歎。

  「就算如此,我還是不太放心,該請師父回清境小築一趟了。」想來想去,藍鵑決定修書一封給遠在一片天的黎道天。「到時,可能要請你先行離開,因為我師父不喜歡有外人到清境小築叨擾,真是抱歉。」

  「無妨。」任獨歡極有風度的一笑。「只是在下有一個問題想請教藍鵑姑娘,容妹妹的舅爺是否為黎道天?人稱浪人劍客的黎道天?」

  暗地驚了下,藍鵑仍不改一貫的溫和。

  「不是。任公子為何有此一問?」心中對此人也起了戒心。

  揚揚羽扇,任獨歡笑得無辜。「在下是受人所托訪尋黎道天,並沒有其他的意圖。」

  「哦?」淡淡應了聲,藍鵑輕道:「恐怕教你失望了。」

  「沒關係,反正我找黎道天已有二年多,失望的情況多得不在話下,不差這一次。」任獨歡說得無關緊要,卻暗自觀察著的反應,可惜她並沒有多大的反應,是她掩飾得好呢?還是他又尋錯了方面?

  「沒事的話,那我先離開了。」微微頷首,藍鵑轉身就往內走去。

  任獨歡卻叫住她。「藍鵑姑娘,如果令師是黎道天的話,麻煩幫我知會他一聲,就說他妹妹黎念筠找他十八年了,再過半個月她就會尋上清境小築和他相聚。」

  微愣了下,藍鵑沒有回頭的離開任獨歡的視線。

  揚起了嘴角,任獨歡可把所有的希望都繫在黎韻容身上,照所有的線索來看,這次是錯不了的。

  嘿,果真如此的話,那黎韻容想和楚語澄在一起的願望不就有一絲希望了嗎?

  可又難說耶!冷寄語當初背叛殘月樓的事想必仍清晰的烙在殘月樓樓主的心裡吧?他不會如此輕易罷休的。

  嗯……這事難解祢!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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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3 00:03:49 |顯示全部樓層
第九章

  身為殘月樓訓武堂堂主的谷之濤,對徒兒的愛護及疼惜是樓裡上上下下全知曉的,也由於他將徒兒視為己出,所以他特別召來了楚語澄。

  「師父,您找我?」對於師父的突然召喚,楚語澄有絲不安,莫非師父風聞了些什麼?

  「語兒,來,上來陪師父喝茶。」谷之濤慈祥笑著。

  「是。」恭敬的應了聲,楚語澄一躍而上觀月亭。

  「昔兒和情兒呢?」谷之濤明知故問,早在召來楚語澄之前,他就吩咐下去不准任何人接近觀月亭一步。

  「他們被鬼婆婆和柳妹纏住了。」

  「哦?」谷之濤淡然應了聲,顯然談話重心不在他們身上。

  「你們三個是為師畢生的驕傲,個個都是這般的優秀超群,每次出任務都能圓滿達成,從未讓為師失望過,有徒如此夫復何求?我真感欣慰。如今你也不小了,為師的有些話想問你,你後悔當初師父救了你,把你帶進殘月樓嗎?你後悔師父讓你成了殺手嗎?」這才是重點。

  「徒兒從來沒有後悔過。」楚語澄一臉的平靜。「相對的,徒兒很感激師父殷殷的教導,如果沒有師父,只怕徒兒早已成一堆骸骨了。」

  谷之濤喟然一歎。「語兒,為師真為你們感到驕傲,你們是這麼的卓然挺立,當了殺手的確是太委屈你們了,可命運難違啊!」

  楚語澄無言。

  「三人之中,我最不放心你了,你凡事講原則、重信諾,不善言辭又死心眼得很,不像昔兒和情兒懂得變通,懂得用手段,師父真怕你會吃虧。」谷之濤語重心長的歎了口氣。

  「師父,我會當心的。」

  「那就好。」谷之濤撫鬚,起身望向亭外的景色,不勝唏噓。「已經十八年了,時間過得真快,雖說時間可使人淡忘一切,可當時的刻骨銘心卻是一輩子也抹煞不掉的。語兒,你可知為何樓主會有三項忌諱?只要一觸犯其中一項就必死無疑?」

  「徒兒不知。」他不是那種會探究原因的人。

  低沉的笑了笑,「樓主不喜有背叛,這是忌諱之二;因為十八年前冷寄語背叛樓主一事讓他大受打擊,相信多少你也耳聞過。而樓主的忌諱之三就是不喜有人追探他的過去。」

  講了這麼多,谷之濤無非是要讓楚語澄清楚瞭解背叛殘月樓是不智之舉。他相信自己的徒兒絕不會有二心,這樣的暗示多少帶點警告的意味,提醒他,他的一舉一動難逃殘月樓的耳目。

  楚語澄當然能理解師父的用心。屈膝一跪道:「師父,徒兒不教,讓您憂心了。」

  拍拍他的雙肩,楚語澄甚是安慰。「你明白就好,為師也就安心了。起來吧!去叫昔兒和情兒來,我們師徒們好好聚上一聚。」

  已經十日了,楚哥哥怎麼還沒出現?

  坐在大樹上的黎韻容晃著小腳,滿臉失望的望向山下的方向,心中的不安隨著日子的流逝而逐漸擴大……他該是不把他的承諾當成一回事了。

  不!楚哥哥是個君子,他說會來清境小築就一定會來。可是……為什麼至今還不見他的蹤影,會不會在路上耽擱了?亦或發生了事情?

  不行!她等不住了,她要下山去尋找她的楚哥哥,她要向他要一個答案。

  念頭才剛閃過,顧不得藍鵑的千叮萬囑,一頭就欲衝下山,可還沒衝出籬笆就被任獨歡揪住了。

  「容妹妹,沖這麼快要到哪裡呀?」他可是受托幫忙盯住心神不寧的容兒。

  「你快放開我,我要去找楚哥哥。」黎韻容使勁揮掉他的手。

  「你找不到他啦!別費心。」他說的是實話,楚語澄是何等身手,豈有隨便讓人找到之理?且他現在應在殘月樓,他就不信她能找到他。

  「你是什麼意思?」她慌了、亂了,難道真如她所預感的,楚哥哥存心躲著她?

  「沒什麼意思?」

  黎韻容連忙跟了上前。「帶我去找楚哥哥,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怔了怔,任獨歡笑道:「容妹妹,我可還留戀著人間,為了項上人頭,我拒絕。」

  開玩笑,對方是惡勢力龐大的殘月樓耶!縱使他任獨歡的膽子再大,即使有了殘月樓的地形圖,他還不至於敢膽大妄為的說闖就闖,況且他和楚小子約定的時日未到,手上沒法寶,他可不想拿自己性命開玩笑。

  再說,也算是她爹的冷寄語要是知道他任由容妹妹胡來,只怕有事的會是他,光瞧冷夫人思念女兒的心情,他就明白容妹妹的靠山有多硬。

  黎韻容可氣煞了。「為什麼拒絕?你不是一向以此為樂的嗎?」

  「這事還是等你舅爺回來再作商量吧,說不定會有個驚喜哦!」

  還有五日後即將抵達的貴客——冷寄語、黎筠;她的心事理當由她雙親來解決。他現在可是無事一身輕哪!多逍遙自在,只等著救命恩人來確定容妹妹的身份。

  「恨死你們了。」氣悶的跺腳,黎韻容將連日來的煩躁不安全發洩在無辜的花草上,消瘦的身影在一片殘花殘葉中更形無助孤獨,彷若隨時有凋零的危機。

  凝視著狂亂的身影好半晌,突地,任獨歡輕歎了口氣,一時心軟脫口道:「其實也不是沒有辦法。」

  黎韻容頓時停止瘋狂的破壞行為,雙眼睜得老大,「你有辦法?」

  「有是有,不過有點冒險……」頓了頓,任獨歡被黎韻容忽地湊上的笑顏嚇了好一大跳。

  自己是否嘴巴太大了些,閒事好管了些?他後悔了,真想撕爛自己的嘴巴。

  「那你快說呀,別賣關子。」

  算了,雖然這方法有些冒險,但應該沒問題才對。噙著賊兮兮的笑容,他道:「天機不可洩露,我自有安排,你急什麼?」

  黎韻容翹著嘴嘟囔著:「真會吊人家胃口。那你要什麼代價?」

  「先擱著吧,就當你欠我一個人情日後有需要再向你討回。我現在立刻下山辦妥此事。」

  有時想想,還覺得自己真可憐,像個打雜似的東奔西跑,辱了他一身瀟灑。

  「楚哥哥,容兒好想見你……」低切的自喃聲化解不了心中的渴望。

  低咬著下唇,她愣坐著發呆,任由時間流逝……

  等待是一種精神折磨,是一種望眼欲穿的痛。等候多時的黎韻容早已按捺不住,頻頻通往這愁腸谷的惟一小徑,卻還是不見楚語澄的人影。

  「任獨歡,你確定楚哥哥會來嗎?」自從任獨歡帶她進愁腸谷後,這話她已問了不下數十遍了。

  捺著性子,僵著微笑,他再一次保證:「我下了重餌,他一定會來的,除非他已不在乎你,否則我以性命擔保,他會來。」

  黎韻容聽了心中百味雜陳,若楚哥哥堅決不來,那是否代表他已不在乎她了?也許自始至終都是她一人唱著獨角戲,楚哥哥根本沒把她放在心上。

  「容妹妹,無論他來或不來,任大哥都希望你能坦然接受事實。」她此刻的心情,他怎麼不知?唉!自古多情空餘恨,並不是每對有情人都能終成眷屬的——空留惆悵的亦有,可歌可泣的亦有。

  就算楚語澄真的在乎容妹妹的性命而前來愁腸谷,那又能挽回什麼?徒增惆悵罷了!他們之間障礙太大,要衝破並不是件易事。

  「我會向楚哥哥要答案的。」清麗的臉龐有絲倔強,無論結果如何,她都要聽他親口回答。

  這廂被等待的煎熬弄得心神難定;而那廂,楚語澄正快馬加鞭朝愁腸谷奔馳而來。

  怎麼這樣?當他接獲任務時,他真不敢相信他此次的任務對象竟是容兒。到底是誰要容兒的命?會是誰呢?

  左思右想,實在沒個可疑的人選,會是他不在容兒身邊這段日子裡,容兒所若來的麻煩嗎?

  可有任獨歡跟著,怎會呢?

  攸關容兒的性命,他亂了平常自持的冷靜超然,也忽略了身後有道人影緊緊相隨。這一刻,他只想快點見到容兒,不知她過得如何?

  馬蹄聲漸行漸近,黎韻容和任獨歡相望一眼,眼中有些許的不確定,而任獨歡卻只是狂妄的一笑,一個縱躍人就消失於密林裡。

  是楚哥哥來了嗎?屏住氣息,黎韻容忐忑不安的立於原地,沒有勇氣轉身去面對……她怕來人不是她朝思暮想的楚語澄。

  這會是他嗎?會是他嗎?

  黎韻容不斷的在心中自問。輕咬著下唇也隨著心情的起伏而泛起血絲。

  一踏進谷內,楚語澄就看到她了,雖然只見她的背影。

  但她始終留在他的心中,他一刻不曾忘記。「容兒。」他情不自禁的喚出口。

  黎韻容不覺一怔。這是楚哥哥的聲音,他真的來了。

  緩緩地,她轉了身,迎上道昂然的身影,和記憶中的他一樣熟悉。

  淚不爭氣的滑落下來,她撲進他的懷裡抽噎。「楚哥哥,你為什麼不見我?你不是說等你辦完事要來找我嗎?可是我等了好久你都不來,為什麼?你是不是討厭我了?」

  心一抽痛,他只能無言的靜靜摟著她,半晌,才啞著嗓子說道:「容兒,我怎會討厭你?」

  此刻,他才恍然醒悟。他早已愛上她了,愛得深切、入骨,令他想像不到的深。

  原以為分開後,時間及空間沖淡心中的情愛,變成最美麗的回憶,沒想到他卻永遠也澆息不了對她的愛戀,有的只是與日俱增的思念。

  「那你為什麼不來找我?」

  他也想,可是他不能。一來他怕殘月樓會對她不利;二來,他不能辜負師父、背叛殘月樓,做一個不仁不義之徒。

  該如何讓她明白?他又該如何處理這一切?

  「容兒,原諒我。」

  「楚哥哥,我不明白。」看他兩難的痛苦表情,她害怕的緊抓住他的腰,不願他再次消失。

  「容兒,你會明白的。」勉強扯出一抹微笑,他牽著她在一旁的涼亭坐著。「告訴我你最近是否得罪過任何人?」

  黎韻容不明所以的搖頭,雙眸滿是困惑。

  「有人要你的命。」擰起眉頭,楚語澄擔憂的表情顯露無遺。

  「怎麼會這樣?」黎韻容低聲道。「楚哥哥,你哪得來的消息?」

  她心頭霎時盈滿甜蜜,原來楚哥哥是擔心她的安危,他並沒有不在乎她,否則他大可不必管她的死活。

  「無意中知曉的。」這句是謊話。若她知道他是要來執行任務的,不知她作何感想?

  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他絕不會殺了容兒。

  「任獨歡人呢?」這時他才想起了他。

  皺皺鼻頭,黎韻容指著密林。「他見你來了,就跳進那片密林裡。真搞不懂他葫蘆裡賣什麼藥?」她總覺得他今天怪怪的。

  他明白了,這一切也許是任獨歡搞的鬼,根本沒有人要容兒的命,為的只是要讓他和容兒見一面吧。「你為什麼會來愁腸谷?」

  「是任獨歡帶我來的,他說這裡比較清幽,不會有人打擾。」黎韻容想想也有道理。

  如果和楚哥哥約在清境小築碰面,怕藍鵑姐姐會問東問西的,萬一要是碰到了紫嫣妹妹恰好回來,那肯定沒完沒了。更何況,她想獨自和楚哥哥聚聚,所以任獨歡才會以採草藥為由,將她帶了出來。

  「容兒,我該拿你怎麼辦?」大手欺上她的臉龐,楚語澄輕聲歎息。

  「楚哥哥,你不要離開我好不好?容兒想跟你過一輩子。」

  楚語澄被她的話震住了,他無法言語。終究,他還是得離開她,此番見她,一方面是任務所致,一方面是擔心她的安危;等到任獨歡向殘月樓撤銷交易後,他就必須回殘月樓。

  見他不答話,黎韻容急了。「楚哥哥,我不要你離開我。這次說什麼我也要留住你,即使是用卑劣的手段。」

  「容兒,你別這樣,楚哥哥有不得已的苦衷,不是故意要辜負你的,你能瞭解嗎?」

  「不能。」黎韻容使勁的搖頭。「楚哥哥,你告訴我為什麼我不能跟你在一起?」

  「容兒,有些事情是沒有原因的。」

  「你騙我,正所謂事出必有因,怎麼可能會沒有原因!」黎韻容硬聲反駁。「莫非你有婚約?

  」瞬間,她慘白了俏臉。

  「沒有。」

  「既然你和我都沒婚約在身,那我們為什麼不能在一起。」她想不透原因。

  「容兒。」

  「楚哥哥,我問你,你喜不喜歡容兒?」這個問題在她心中索繞很久了。

  撫著她的臉頰,楚語澄溫柔的低語:「我喜歡容兒,你是我最重要的人,也是我極力守護的人,所以我不能讓你有絲毫的損傷。因此,我不得不離開你。」

  「為什麼?」黎韻容啞著嗓子。「你喜歡我,我也喜歡你,為什麼我們不能在一起?你好殘忍呀!」

  沒錯,他的確殘忍。都怪他當初的優柔寡斷,如果他早些切斷他心中的情愫,永不會演變成今日的情形,那麼容兒該會快樂些,這一切都是他害的。

  「容兒,是我對不起你。」

  「楚哥哥,別說了,你並沒有對不起我。」她好難過,心像被撕裂了般,她知道他也很痛苦。

  「容兒……」

  此刻,突地一陣邪魅之風席捲而來,霎時落葉紛飛,隨之出現的是一身黑衫的男子。

  「楚語澄,我奉命前來監視你的行動,你快動手殺了她,否則我以樓規處置你。」低沉沙啞的聲音宛如鬼魅般,他一身的寒陰之氣令人悚然。

  「是你。」糟糕,他被跟蹤。這麼說來他和容兒之事已被知曉,容兒會有危險的。

  被突如其來的黑衫人嚇了一跳,黎韻容連忙偎向楚語澄的懷裡。「楚哥哥,這人好可怕,你認識他嗎?」

  「容兒,你先入密林內。」楚語澄輕聲低語,「這人我來打發。」

  密林內有任獨歡在,容兒的生命不成憂虞,眼前最重要的是如何擺平半月堂的使者。

  縱使心中有不解的疑惑,黎韻容還是難得聽話的乖乖入密林內且動作迅速;她要揪出任獨歡好幫楚哥哥對付那個人。

  她怕那個人莫名的介入是來拆散她和楚哥哥的,因此她亟欲找出任獨歡。

  「楚語澄,你竟敢視樓規於無物,好大的膽子。」半月堂使者方恨天露出一臉的陰森。

  「方恨天,這任務我自會有所交代。」他淡道。

  「放走你的任務對象就是你的交代嗎?」

  「方恨天,我自有我的作法。」

  「哈哈!事實擺在眼前,你別想脫罪。」方恨天的眼中凝聚著殺氣,「就用你的命來贖罪,你這叛徒。」

  「我說過我自會有交代,你別逼我,我並不打算和你動手。」楚語澄看起來很平靜,沒有叛徒該有的心虛及驚慌,有的只是一臉的坦然。

  楚語澄並未閃躲,硬生生的接下那道氣勢如虹的劍氣,霎時,從肩胛上濺出一大灘血。

  方恨天一時愕然。「你為什麼不閃避?」

  「我不想和你動手。」楚語澄仍是這句話。「今天的一切是非,我自會向樓主交代清楚。」

  儘管肩胛血流如柱,臉色有一絲蒼白,但他仍昂然卓立,一身的氣概令人佩服,是條鐵錚錚的好漢。

  方恨天暗自讚歎,不愧是谷之濤的愛徒,可惜他犯了樓主的忌諱之一——背叛。

  於公,他只有死路一逃。

  「既然如此,那你隨我回殘月樓稟明一切,這是我最大的讓步。不過前提是你必須殺了你的任務對象。」

  這……強人所難!楚語澄想說明一切緣由時,任獨歡和黎韻容已從密林內飛奔出來。

  一入眼便是楚語澄身上的傷,黎韻容刷地俏顏慘白,連忙撕下一大塊裙角,按住他肩胛上的傷口,滿臉擔憂,「楚哥哥,你流了好多血,怎麼會這樣?是不是那個莫名其妙的人傷了你?

  我替你討回公道。」

  這還得了?她的出現造成了局面的再度緊張,也造成了他的負擔。方恨天一定會將矛頭指向她,或許會殺了她。

  「容兒,我不是叫你別出來嗎?」楚語澄語帶責難卻掩不住關心,甚至有絲焦急。

  「楚哥哥,先別理這些,我幫你止血要緊。」黎韻容見他傷口頗深,不禁皺起眉頭,還分些心送給方恨天一個大白眼。「這人就交給任獨歡應付。」

  一點名,任獨歡就得擔此重任,他不由得咕噥了聲。

  可他也不得不趟此渾水了,因為他明顯的感受到方恨天渾身的殺氣,敢情他也被方恨天點召了?

  他何其無辜?只能歎交友不慎,沾上二個大麻煩。

  「任獨歡,你別插手,這是我的家務事。」楚語澄出聲制止。

  一句「家務事」使任獨歡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沒想到殘月樓的行動如此快速、情報如此正確,早摸透了楚語澄和黎韻容的曖昧,且負責制裁的人也已緊隨而至……到底,他的餌放得太重了。

  「楚語澄,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殺了她即可洗去你叛樓之名,否則別怪我不顧同門之誼。」方恨天雙眸一凜,劍也隨之閃著陰森的光芒。

  「方恨天,你別逼我。」楚語澄痛苦的啞著嗓子。

  原本搞得一頭露水的黎韻容也漸漸明瞭他們在說什麼了。如果和之前的種種事情相連貫的話,那答案更形明朗,楚哥哥是……

  「廢話少說,納命來。」劍已揚起,說明了方恨天的決定。

  「方恨天!」楚語澄急忙將任獨歡和黎韻容掩於身後。

  「叛徒,我先解決你。」大喝一聲後,方恨天靈巧的耍著軟虹劍,招招皆欲奪命。

  楚語澄忍著傷痛,狼狽的閃躲數招後仍採取守勢,形勢之危險令旁人莫不為之捏了把冷汗。

  噙著詭譎的笑容,方恨天並沒有因招招落空而顯得浮躁,反倒像只狡猾的狐狸戲弄著他的獵物;他在消耗楚語澄的體力,等待最佳時機一劍送他上西天。

  黎韻容見狀,心急如焚的跳進了兩人之間,一掌格開楚語澄,卻被一記迅雷不及掩耳的掌風給襲身,她踉蹌了下,訝異於其力道的柔弱。

  「危險,容兒,那掌風有毒。」楚語澄發現時臉色大變。

  事情來得太突然,令人措手不及。哇的一聲,黎韻容吐出一灘黑血。楚語澄見狀頓時心涼了半截。這毒只有殘月樓才調配得出解藥,相當罕見。

  「容兒。」楚語澄急忙餵她吃續命金丹,雖然解不了毒,但可延緩毒發。

  「楚哥哥……」她氣虛力乏的蒼白容顏深深的揪痛他的心。

  任獨歡一見情況不妙,迅速抓起楚語澄及黎韻容打算衝出愁腸谷。

  方恨天卻早他一步擋住了出口。「想走,沒那麼容易。」

  「方恨天,放過他們,我隨你回殘月樓。」楚語澄不想再連累任何人。

  陰森的冷笑一聲,他道:「來不及了,我要你們的命。」

  就在方恨天要出招之際,一道人影倏地飛掠而來,方恨天收了手,恭敬的立著。

  「語兒,你受傷了?」谷之濤在殘月樓裡已風聞樓主直接下令要方恨天監看語兒的任務,若他稍有反叛之心,殺無赦。

  由於擔心徒兒,所以他才會踏出殘月樓來到愁腸谷,果然,他猜得沒錯,徒兒犯了樓主所忌諱的背叛。

  「師父,徒兒有辱您的教誨。」楚語澄雙腿一跪、伏首在地。「徒兒願受一切懲罰,但求師父救治容兒身上的毒。」

  「楚哥哥。」黎韻容感動得淚水盈眶,他終究是在乎她的,始終把她放在第一位,有了他的深情相護,她真的死而無憾。

  「語兒,你這是何苦?為師此番前來是為了替你向樓主證明你無背叛之心,你這麼做會讓為師為難的,亦使你自己萬劫不復,你可明瞭其中利害?」

  「明瞭,即使要我的命,我也要救治容兒。」一生之中,再也沒有比守護容兒更重要的事了;為此,他不得不辜負師父的一番苦心。

  「楚哥哥,你別這樣,大不了容兒一死。」黎韻容帶淚的撲了過去、抱住了他。

  任獨歡看不下去了。「谷前輩,這項任務是由在下所委託的,現在我打算取消這個委託,不知是否可行?」

  沉吟了會,谷之濤畢竟還是護著徒兒的;雖然很多事得依法而行,但還是有變通的可行性,或許,語兒還有一條活路。

  「既然如此,語兒你就隨為師回樓請罪吧。」

  「師父,那容兒身上之毒怎麼辦?」他惟一的牽掛仍是她。

  「語兒,你現在都自身難保了,還有餘力去保那丫頭的命?」谷之濤擰著眉斥責。

  楚語澄豈會不明白?明知道師父是愛憐他的,可容兒要是死了,他活在這世上還有什麼意義?

  只不過是具行屍走肉罷了!

  「師父,求求您,只要您解去容兒身上之毒,徒兒發誓一輩子再也不見她。」

  是該了斷,這樣才能確保容兒的安全。

  閱世事無數的谷之濤,深深的歎了一口氣。「語兒,你變了。」簡單的一句話卻隱藏著複雜的涵義。

  「師父。」

  楚語澄惶恐的喚了聲,他聽不出師父對容兒的處置,是出手相救,亦或……

  心思紛沓間,谷之濤冷不防地出手攻向黎韻容的天靈蓋,他決意去除語兒心中的牽絆,也好在日後為他向樓主求情。

  頓時,愁腸谷又陷入一片混亂中。
曾有版管責冰至,文章轉貼沒啥用,每發一文俱心虛,更看勳章為壓力。唯見高管滿勳章,原來意指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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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3 00:04:04 |顯示全部樓層
第十章

  早在谷之濤出手之際,任獨歡已敏捷的用羽扇拂開黎韻容,並從袖口射出銀針攻向谷之濤,乘隙任獨歡拎起黎韻容,不顧她的叫嚷以沖天之姿飛向聳立的巖壁上。

  方恨天見狀也隨後縱躍而上,甩出軟虹劍纏住任獨歡的腳使勁一扯,三人紛紛墜跌下來。

  「容兒……」

  楚語澄忍住胸口的疼痛,一躍而起,衝上前去接住了往下墜的身軀。

  二人在地上滾落了幾圈,楚語澄甚是狼狽,因為他用自己的身體緊緊包裹住嬌小的容兒,使她不受一丁點的擦傷。

  這等細微的溫柔自然又落入谷之濤的眼底,頓時心中警鈴大響——語兒的情緒波動不再歸零,只要有那丫頭在,他就有了心頭的牽絆。如此下去,他的心將不復平靜。

  這該如何是好?

  唯今之計只得殺了那丫頭,縱使語兒心痛也只不過是短暫之間罷了,假以時日,語兒必會淡忘這傷痛,也會瞭解今日他的決定是對的。

  「語兒,你過來,快隨師父回去請罪,今日你在此的一切行為,為師可以不追究。」這是他最大的讓步了。

  「師父,我求您高抬貴手救救容兒。」看著她益發紫黑的臉孔,楚語澄好心疼,疼得他胸口快裂開似的,他真怕容兒會就此香消玉隕。

  答應楚語澄的請求,谷之濤丟出一小瓶藥,面無表情的說:「這是解藥。」

  「謝謝師父的成全。語兒日後當謹遵師命。」容兒有救了。

  「容兒,快把這藥丸服下。」楚語澄撫著她泛著紫黑的臉龐,掩不住欣喜的催著。

  黎韻容卻蹙起了眉頭,虛弱的搖頭。「我不要吃。楚哥哥,你把解藥還給你師父,我不要你離開我,就算我這麼死了,能夠死在你懷裡我也無憾。」

  「容兒。」楚語澄板起臉孔,氣她將生命視如草芥。「你答應過我要好好珍惜生命的,你想讓我傷心嗎?」

  黎韻容連忙搖頭,「楚哥哥,我不想和你分離,落到永不能相見的地步,若是如此,我寧願現在就此死去,也不要一個人孤零零的過一輩子。」

  「容兒。」他身不由己呀!

  他不能再辜負師父,師父待他已夠仁義,他一輩子做牛做馬也償還不了。「快把藥吃了好不好?」楚語澄捺著性子柔情哄著。

  「不要。」黎韻容卯起來可不好哄。

  「容兒,你再如此輕忽自己性命的話,那你就不再值得我珍惜。」

  咬著下唇,黎韻容不語,只是淚掉得更快了——因他凝重的話語。

  她知道她該乖乖把求得不易的解藥給吞下去,可是只要她一吞下解藥,她的楚哥哥就會永遠消失於她的生命中。她不要呀!好不容易才和他相見,她不願意再和他分開。

  任獨歡見情況這樣僵持也不是辦法,於是出聲相助:「容妹妹,你快把解藥給吃了。毒發可不是鬧著玩的,你就別再任性了。」

  抬起淚汪汪的小臉,黎韻容無助的看著任獨歡,「任大哥,你幫幫容兒好不好?容兒不想和楚哥哥分開呀!」

  「容妹妹,你先把解藥吃了,任大哥保證幫你的忙。」其實他根本沒能耐留下楚語澄,但為了容妹妹的性命著想,他不得不敷衍她。

  「我不要吃,你們都在騙我。」黎韻容嘶吼著,發瘋似的把小藥瓶狠狠往巖壁一摔。

  最先感到震驚的是谷之濤,這丫頭竟然把他的心血毀得殆盡,那藥丸是他辛苦數月才煉製成的蝕心丹,能取人性命於瞬間。

  自始至終,他從未減退對黎韻容的殺意。

  「容兒……」楚語澄憤怒的低吼著,她讓他失望。「你竟做出如此愚蠢的事情來,你太傷我的心了。虧我這般愛護你,你讓我覺得我對你的愛是不值得的。」

  黎韻容抿著唇不發一言,任憑淚水不停的滑落。失去他就如同心死了一般,心死掉的身體不過是沒有生命的洋娃娃罷了!那還倒不如死得乾脆點。

  露出一抹飄忽的微笑,她覺得死並不是可怕的事。

  對一向疼她的舅爺及藍鵑姐姐、紫嫣妹妹,她只能自私的說聲抱歉了。

  而任獨歡的怒氣也不亞於楚語澄,鐵青的臉龐露出少有的氣憤。

  「容妹妹,我也生氣了,你不該如此輕忽自己的性命,活著就有希望,死了什麼都沒有,你可明白?若你還珍惜你和楚小子的感情,你就必須活下去。」

  黎韻容眼神晃了晃終至沉寂,靜靜地將視線膠著在楚語澄身上——楚哥哥,別了,別怪容兒的任性自私。

  啪的一聲!楚語澄出手打了黎韻容一個耳光,悲痛萬分的別過頭去、緊抿雙唇,雙眸迸發出絕望的光芒。

  「楚哥哥……」她撫著臉頰——他打了她。

  任獨歡也訝然。

  突地——

  「誰欺負我女兒。」冷不防插入的暴喝聲傳來,一對夫婦快速進入愁腸谷內,霎時攫獲了所有人的注意。

  出聲之人約莫四十來歲,長得相當粗獷,看得出來是個上乘練武者;輕扶著身旁的美婦,動作之輕柔和散發出的豪邁氣質簡直不搭。

  任獨歡首先低叫出聲:「前輩,你怎麼來啦?」還偕同夫人一起前來,準是藍鵑透露的。

  「這是什麼情形?」冷寄語用冷芒掃了眾人一眼,其渾然天成的雄霸氣勢令人驚懾。

  「前輩……」

  欲開口的任獨歡被美婦的尖叫聲給打斷,盈盈美眸裡有著驚喜與顫動,且蓄滿了淚水。

  「無憂……」黎念筠哽咽的喚叫,不敢置信的盯著自己的女兒。

  是的,眼前這女孩就是她離散十八年的女兒,那五官、神韻簡直是她的另一個翻版。

  噢!她的小無憂、她的女兒。她激動的連面紗都掉了。

  「念筠,是那女孩嗎?」冷寄語一瞧便知道了。

  黎念筠緊挽住冷寄語的手臂以防因欣喜過度而軟了腳。「寄語,是她,一定是她。」

  「念筠,我們終於找到咱們的女兒了。」冷寄語也語露欣喜,早在十八年前,他就把黎韻容當成是自己的的女兒。

  「寄語——」黎念筠再度哽咽,因他的話。

  打從他倆驀然的出現在愁腸谷,谷之濤心中就升起一股莫名的熟悉感,尤其是那名男子,那  神態表情像極了十八年前棄樓背義而消失無蹤的冷寄語——沒想到真的是他。一時間,他只能激動的呆愣著。

  如同谷之濤的反應,在乍見那名美婦時,黎韻容腦中一閃而逝的是她舅爺收藏著的寶貝畫軸,她就是畫中的人兒,美得不可方物的仙子,雖然經過歲月的洗滌,但眼前的美婦卻保持著她年輕時的風采,依舊美艷得動人。

  而隨之席捲而來的是另一波的震驚,令她呆愣得無法言語,喉頭緊鎖——他們在說什麼?

  事實來得太過突然,她沒有心理準備,下意識的她捉住楚語澄的手,有些畏縮。

  打量著愁腸谷的混亂情形,任獨歡覺得他有必要出麵點出並說明此時的局面,於是他悶咳了聲,「呃,前輩,現在不是認女兒的好時機,要認也得等解決了一些麻煩事再認,否則你可能會認具屍體為女兒。」

  「什麼意思?」霎時,冷寄語沉下臉。

  黎念筠也刷白了臉。

  任獨歡無辜地聳聳肩,向一旁的谷之濤和方恨天,示意他們即是麻煩的根源。

  冷寄語順著他的手勢一望過去,冷睨數秒,才露出吃驚萬分的表情來。他萬萬沒想到他就是谷之濤。

  冷笑一聲,谷之濤由冷寄語的表情得知他被認出來了,定定的望向冷寄語,谷之濤心中百感交集。若是樓主得知冷寄語的現身,他作何感想?

  冷寄語當年的背叛是樓主心中的一道傷痕,至今仍未痊癒,依然是淌著血的,所以「背叛」

  才會成為樓主的忌諱;為了樓主,為能抵免語兒的罪責,他定要逼冷寄語同殘月樓償還他背叛的代價。向方恨天使了個眼色,谷之濤出其不意的撲向楚語澄及黎韻容,一把拎起他們,以絕頂之輕功飛掠而去。

  冷寄語想出手搶下女兒已來不及,因方恨天的出擊,他急忙護住妻子,格開方恨天凌厲銳利的劍法。

  方恨天見勢,從懷中掏出煙彈,頓時煙霧瀰漫,方恨天順利的離開愁腸谷。

  「無憂被擄走了。」黎念筠一見愛女被擄,臉色益加慘白,纖弱的身子更顯顫抖不已、搖搖欲墜。

  緊摟住深受打擊的妻子,冷寄語出聲保證:「我會救回我們的女兒。」

  「寄語。」有了他的保證,黎念筠慌亂的心才稍微安定。他一直是最可靠的。

  輕撫著妻子的背,冷寄語若有所思的半合雙眸,瞧無憂方纔的臉色似乎頗不尋常,像是中了毒似的,若是如此,那無憂的性命就堪慮了。

  得向任獨歡問個明白。

  清境小築內所有該出現的人一律到場,獨缺黎韻容,也就是無憂。

  早在冷寄語和黎念筠快踏上衡天山之際,碰巧遇上了欲回清境小薇的黎道天及其徒兒紫嫣。

  方在瞥見之餘,除了感動相擁,彼此還互訴這十八年的遭遇……自此,黎道天才打開心扉誠心接受冷寄語——這個全心呵護他妹子的男人。

  冷寄語也給予相當尊重,不吭一聲的全盤接受黎道天的刁難。

  而一家團聚原本該有的喜悅,在黎韻容的被擄下顯得有些悲涼沉重。

  自冷寄語和黎念筠從愁腸谷回來後,二人均愁眉不展,黎念筠甚至一度昏厥,全心掛懷著女兒的安危。

  這更加深冷寄語前往殘月樓的決心,尤其女兒又身中劇毒。

  「前輩,我跟你前往殘月樓。」任獨歡自告奮勇。

  就私心而言,他的確想探探殘月樓,會會樓裡所謂的高手,因為他心中非常清楚依楚語澄耿直的個性,不可能做出出賣殘月樓的事來,而他曾答應條件他又不會坐視不管,以他守信用的原則來看,他必會尋求其他途徑解決。所以探訪殘月樓一事不能希冀楚語澄了,只能利用這一次的機會。

  冷寄語豈會不明瞭任獨歡的心思,楚語澄和女兒之間的糾葛,從頭至尾,任獨歡無一不鉅細靡遺的交代,所以他才會清楚任獨歡名為幫忙,實為探訪滿足好奇心的心思。不過殘月樓之行,他不打算帶任何人前往,畢竟他負了殘月一次,不能再出賣第二次。

  「我自己一個人前去即可,我保證會平安帶回無憂。」

  「是韻容。」黎道天堅持他取的名。

  冷寄語也堅持妻子取的名——無憂。

  不過現在不是爭這個的時候了,略過黎道天的堅持,他交代著:「你們全待在這,不准跟蹤我,我不希望全心救女兒時還得分心救其他的人。」

  他不是貶低,而是殘月樓非平常之地,連他自己也沒把握進得去能出得來,更遑論是救人了。因此他要直接面對殘月樓樓主,和他交涉。

  「寄語,你要小心。」黎念筠好生憂心,頻頻蹙著眉。

  「你放心。」這是他的承諾。「我會帶著女兒一起回來。」

  「我可放不下心,我看我還是和你去較妥當。」黎道天面有詭異為難。「或許……勝算較大。」

  任獨歡精明的揮著羽扇。「莫非黎老前輩手中握有致勝王牌?」

  「或許用得上,在逼不得已時。」為了救出寶貝容兒,他要賭上一賭。

  「好,那我們立即前往。」冷寄語已迫不及待。

  在殘月樓內的地牢裡,凝滯著二種不同的情緒,分別自楚語澄及黎韻容的身上傳出。

  有好幾個時辰了吧!楚語澄一直維持著不動、不吭聲的姿勢背對著黎韻容,從其冷凝的臉部線條來看,他似乎打算這麼耗下去。

  黎韻容當然感受到他冷淡的態度,望著他的背影,她虛弱的喚了聲:「楚哥哥」氣息依然微弱。「你不理容兒了是不是?你要氣死容兒是不是?」

  氣若游絲的語氣中有絲自憐及要求被原諒的渴求,撞擊著楚語澄的意志,有一剎那,他差點克制不了想要衝上前去緊緊抱住她,可他忍住了。

  「楚哥哥,你不要不理容兒,你回過身來可好?容兒想在死前多看你一眼,好好的把你烙在心中,帶著你的身影毫無遺憾的死去,這樣也就值得了。」

  她的一席話引來楚語澄的僵直,冷凝的臉部線條更加陰寒,雙眸亦迸發出冷冽至極的寒光。

  「容兒,你教我失望,你竟然可以自私至此,為了個人自身的情慾不顧你舅爺對你的養育之情,不念你爹娘的生育之恩,這般輕易的說尋死就尋死,生命對你來說不過是隨手可棄的東西,你枉費了眾人對你的憐愛疼惜!」

  她何嘗不心痛?每每思及舅爺疼她、惜她的情景,一股心酸就湧上心頭,罪惡感更是排山倒海狂襲而來貫穿她的心窩、她的四肢百骸,啃蝕她的脈,逼得她快發瘋……可她又何嘗願意如此?

  「我愛你呀!楚哥哥,如果這是愛你的代價,我死也願意。」

  楚語澄被她的深情告白震得無法言語,她竟愛他愛得如此深切,深切到連命也可以不顧。

  半晌,他才幽幽地開口道:「容兒,死並不是偉大高尚的愛的表現,並不是死才能突顯出愛的深切。愛一個人有很多種表現方法,而我愛你的方式是要你活下去 ——活著代表希望、代表轉機、代表一切可能發生的未知……你可懂?」

  「所以你才會將我愈推愈遠?這就是你愛我的方式?」

  楚語澄雙眸泛著複雜痛楚之色,「你該清楚身為殺手的我根本沒能力帶給你幸福。」

  該是將一切都攤開的時候了。

  「自幼,我就被師父救回殘月樓,在師父的細心呵護下我才能拾回一命,光是救命之恩,我一輩子就償還不了,更遑論師父對我的養育之情、教誨之恩;他這般待我如親生之子,說什麼我都不能背叛他。

  當年我會在心中發誓,無論日後發生什麼事,我絕不會棄離師父,甚至是殘月樓,即使是賠上性命也在所不惜。但上天讓我遇見了你,明知情愛是碰不得的,可我就是無法自拔的愈陷愈深,等到要抽身時已是來不及了,我只好將你推出我的生命外,這樣才能保得住你和我。」

  「楚哥哥——」對他,她滿腔的心疼,她從來不曾深入瞭解他心中的結、他背負的恩情,只是一味的任性,她實在太不該了。

  勉強撐起孱弱的身子撲向楚語澄,她從背後緊緊的抱住他,傾注她所有的愛戀、心憐。

  楚語澄僵直的身子明顯的一震,臉部的冷硬線條也漸趨柔緩,他放任自己汲取黎韻容身上傳來的體溫。

  「楚哥哥,你不要生氣了好不好?」感覺到他身子的放鬆,黎韻容低怯的哀求。

  暗歎一聲,楚語澄轉身將黎韻容納入自己的懷裡,二人曲膝而坐。

  「容兒,只要你不再輕忽生命,我就不會生氣。」撫著她忽白忽紫黑的臉龐,楚語澄好生心疼卻也無能為力,但一思及冷寄語的出現,一線曙光油然而生。

  「可是我就快死了。」她知道這毒除了殘月樓,沒人可解。「如果我死了,你也不可以生我的氣,好不好?」

  「你不會死的,冷寄語會救你,他一定的。」他緊緊的抱住她的身軀。「容兒,你要撐下去。」

  黎韻容漾起微笑。「楚哥哥,我會撐下去的,你放心,我一定會撐下去的。雖然我不明白為什麼今天我會多了個認女兒的爹娘,但我相信若我真是他們的女兒,他們會救我的。那個……我爹看起來還滿厲害,一定有法子。」

  苦笑了下,楚語澄真不忍潑她冷水,但事實終歸是事實,縱有希望也微乎其微。

  「容兒,我相信冷寄語一定會來救你的,你務必要撐下去。」輕撫著她的臉龐,楚語澄柔聲激發她求生的意志。「想想那疼你入骨的家人,想想你那未曾謀面的爹娘,無論如何你都要好好的活下去,知不知道?」

  「知道。」黎韻容虛弱的一笑。「我可還沒弄清楚我的身世呢!怎會無緣無故蹦出十八年未曾見上一面的爹娘?我也挺好奇的,說不定他們弄錯了。」

  「不會的,容兒。」楚語澄輕聲安慰。「你沒見那名婦人乍見到你的驚喜嗎?你一定是她所要找尋的女兒。」

  「或許吧!」渙散的眼神顯示她身上的毒已擴散,怕是捱不了多久了。「楚哥哥,我好累、好累……」

  見狀,楚語澄心驚了下。

  「容兒,你要撐下去。」他連忙掏出金丹餵她。「你要堅強呀,容兒。」

  「嗯,我會的。」微弱的氣息像隨時會隱於空氣中似的。

  看在楚語澄的眼底,是一陣陣的心痛,如果可以,他會毫不猶豫的代她受罪呀!

  冷無月——殘月樓的樓主。

  冷寄語——十八年前的背叛者,也是二十多年來第一個破例踏入「葬情居」的人。

  過了片刻,二人依舊默然的各據一方,整個涼亭發著詭異的氣氛令人窒息。

  冷寄語首先打破沉默,為了女兒。「你該清楚我來找你的目的。」

  冷冷牽了牽嘴角,冷無月冷諷道:「為了你的女兒?」

  「沒錯,為了我的女兒。」冷寄語淡然道。在他的心目中,黎韻容是他的親生女兒,這點毋需置疑。

  「你變了。」冷無月平板的音調有絲嘲弄。「一點也不像十八年前的你。」

  「你也變了,無月。」冷寄語有絲感歎。「你變得極端、冷厲。」

  「不准你叫我名字,早在你背棄兄弟情誼時就已喪失資格。」冷無月怨懟的低吼。

  冷寄語默然,只因冷無月說的全是不容磨滅的事實。

  「你該知道你被我下了格殺令。」冷無月恢復一貫的冷冽。

  冷寄語點頭。

  「那你還敢在我眼前出現?因為那個女人嗎?」他冷笑。

  「我愛她,心情和當年的你是一樣的。」一句話敲入了冷無月的心坎裡。

  突地,冷無月仰天縱笑,笑聲裡隱含著滄桑及落寞。

  好一會兒,他停止了笑,寒霜隨即罩上臉龐。

  「別和我相提並論,你永遠也不懂那種感覺。」愛到毀滅的絕望卻是他心中磨滅不了的傷痛。

  「是我陪你走過來的,我豈會不懂?」

  「住口,我不想和你談論往事。」冷無月滿臉的猙獰,像要把人生吞活剝似的。

  「好,那來談我女兒之事,你想怎樣?」冷寄語等他的條件。

  冷邪的一笑,他道:「她罪該萬死,她勾引了本樓的殺手。」

  「是楚語澄心性不定、意志不堅,關我女兒何干?」冷寄語揚起一抹冷笑。「或者該說你們教導無方。」

  「那不重要。」冷無月飄忽的一笑,「你等著領回屍體,算是我的心意。」

  「等等,你不能這麼做。」冷寄語出聲制止。「我用一個人和你交換我女兒和楚語澄。」看來,他得用黎道天所交代的保命符。

  「哈哈!你想你能如願嗎?」冷無月冷哼。「你該不會是要用你來交換吧?」

  冷寄語搖頭並說出了令人震驚的名字來。「是蘇憶儂。」

  這名字一出自冷寄語的口中,便像一道閃電直劈向冷無月的腦裡,震得他瞠大雙眼,連忙捉住冷寄語的手腕。

  「你說什麼?」

  「我要用蘇憶儂來換我女兒和楚語澄。」他再一次清晰的說道。交換之人包括楚語澄是為了女兒,從任獨歡的口中,他得知女兒深愛著楚語澄一事。

  他有把握蘇億儂值得二條人命,二個人日後的幸福。

  「你的回答?」見他不語,冷寄語並不擔憂。

  「你先說清楚。」冷無月要事實,要證明。

  「蘇億儂並沒有死,當年她確實奄奄一息,身受重創的她本該命絕,可是葉修倫卻擄走了她。那副棺材是個空棺,不信你可以令人挖出察看。葉修倫擄了她之後,因緣際會的遇上一名醫術高超的隱者,之後他就把蘇億儂托付給他醫治。」

  冷無月呆然了——他的儂儂沒死,真的沒死。心中那個缺口慢慢的密合了起來,失落的心也漸漸補回,不再空蕩蕩毫無所依。

  「那億儂現在人在何處?」他問出了口,他要接她回來。

  「她現在仍在治療中。」這是個遺憾。

  「什麼意思?」冷無月冷聲道。

  「當年以她的重創程度來看,她是不可能有機會存活的,是葉修倫傾注他全身的功力才得以保住她的命,然而這僅能保住她的生命體,並不能賦予她一切的生命力。冷寄語相信他已明白了,蘇億儂像是具沒有靈魂的軀體。

  縱使明白,冷無月仍存著一絲希望。「至少她還活著。」他低喃。

  「沒錯,而且我女兒的舅爺正是蘇億儂的救命恩人,他保證再過三年,定會還你一個活生生的蘇億儂。」

  「只要我答應你的條件,是不?」冷無月接下去說,答應他心底有譜。

  「各取所需罷了!」冷寄語知道他已經答應了。

  沉吟了會,冷無月定定地望著冷寄語。「三年後,你帶蘇億儂來換楚語澄,你女兒隨時可帶走,不過在這之前,我要先見憶儂一面。」

  「可以,三天後,你隨我去趟一片天。」

  二人的共識達成。

  而待在地牢裡的黎韻容和楚語澄聽完谷之濤的敘說後,雙雙露出了不敢置信的表情,上天待他們何其厚愛啊!竟眷顧的給予轉機……他們沒聽錯吧!

  「師父,你剛剛說的全是真的?」楚語澄怕是南柯一夢,夢醒成空。

  黎韻容亦緊張的看著谷之濤。

  沒好氣的歎了一口氣,谷之濤撫著鬍鬚。「徒兒,你的自信全磨光了嗎?」

  「師父。」楚語澄難掩難為情的避開谷之濤探索目光。

  「再過三年,你就可以除去殘月樓殺手身份,想想為師還真是有點捨不得你離開。」「師父。」楚語澄有些激動,他知谷之濤一向最疼愛他的,較石笑情和李無昔有過之而無不及;一時間,他突然覺得自己很殘忍——為了三年後的離開。

  谷之濤豈會看不出徒兒的心思?剛開始他也頗不能接受樓主的決定,可是經過一番的思量後,他釋懷了。

  只要語兒可以幸福地尋找到自己的未來那就夠了。他還有昔兒和情兒啊!只是少了語兒或許會有些孤單吧!

  谷之濤瞭解的拍拍楚語澄的肩膀,「語兒,我們還有三年的時間可以相處,別那麼感傷是機會就要好好把握,不是每個人都能像你這般幸運。」

  「師父——」

  「別說了,快把解藥讓你的容兒服下吧!」谷之濤遞給他一小瓶綠色藥罐,繼而慎重的轉向黎韻容,我家的語兒就交給你了,他是個值得跟隨的男人。」

  「我知道,師父,你放心,我會好好珍惜楚哥哥的。」黎韻容信誓旦旦地說著。

  谷之濤這時才完全放心,含笑的點頭。「那就好,我相信你的承諾。」

  「師父,謝謝您為徒兒所做的一切。」楚語澄屈膝跪下。

  黎韻容亦隨之跪下。

  谷之濤微微一笑。「好了,你們別這麼多禮,都起來吧!隨我前往『留心閣』,樓主和冷寄語等著見你們呢!」

  兩人相視一笑,互相牽著彼此的手,滿心甜蜜的跟隨其後。雖然還有三年的時間二人才能完全在一起,可在他們的堅定信念下,時間對他們來說並不是問題。

  三年,一眨眼很快就會過去的。

  三年後的婚禮果然如期舉行,就在清幽的清境小築,到場的賓客全是有著截然不同的心情。

  除了不捨的黎道天及黎念筠、冷寄語外,大概就以冷無月最為不屑了。冷凝倔傲的臉色簡直就是要來破壞人家甜蜜的婚禮。

  不過,身為今天最美麗的新娘的黎韻容才不在意呢,只要能跟楚哥哥在一起白首偕老,她可以當作沒瞧見他,誰不知道他是酸葡萄心態,他在妒嫉別人的幸福吧!

  而在一旁觀禮的任獨歡心裡也頗不是滋味的,如果他沒記錯的話,他們二人能順利的完婚,他好像也出了不少力。怎麼,他忙得焦頭爛額,一些報償卻全給賴掉了?

  乾脆,他把容妹妹的公主身份告訴她好了,依她愛玩的個性不把皇宮弄得雞飛狗跳、楚小子心驚膽戰的才怪……

  任獨歡揚起了一抹邪惡的笑容,鬱悶的心情這才舒坦許多。嘿!日後又有好戲瞧了。

  壞念頭才一閃而逝,正沉浸在幸福甜蜜中的楚語澄目皮上皮跳了下——這意味著什麼?是自己多心吧!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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