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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6 02:3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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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憑著那隻還勉強活著的蟲引,韓枋宸終究順利的拿到了隱藏在腐肉堆、毒蟲子群下的秦朝玉璽。
至於為什麼阮綿綿這個餵養者居然也能夠驅使得動那據說只能用范家人血脈去驅養的蟲引,韓枋宸問了,而阮綿綿則是一臉的不屑的回著——
「那都是出嫁女還有半調子的養蠱人才會這樣做的,就是因為沒辦法讓蠱蟲完全聽命於自己,只得用自己的血肉吊著唄!可實際真正有本事的人哪需要那麼麻煩,弄點蠱蟲愛吃的草藥配成了方子就行了,要不然像是苗疆那的巫醫,身上的蠱蟲像是這樣的就有十來隻,每隻都要用血肉養,早就被吸乾了!」
而事情處理完畢後,新任縣令也來到了南陽城,已經在南陽城待上大半年的韓枋宸則準備帶著義父和阮綿綿一起回京城。
阮綿綿覺得去京城倒是無所謂,她才從京城離開沒兩年,現在不過是回去補考出師考而已,比較可惜的是,她的包子事業又要從頭開始了,還是到了京城裡要改賣別的東西呢?
她一個人苦思著,偶爾想得腦袋疼了,就會抬頭看看坐在前方的韓枋宸,然後又傻傻地笑了笑。
唉!都怪狀元樓的古怪規定,一人只能有一回抽考題的機會,要不以她如今的心境,但凡抽一個有關甜口的考題,哪有不能過的道理。
誰讓她現在整日甜蜜蜜的,跟進了糖罐的小老鼠一樣,整天滿意得不得了,唯一一點不好的,是她養的那條花花蜈蚣被沒收走了以後,他以安全為由,沒再還她了。
唉!真該讓他瞧瞧師父食材院子裡的藏品,連那種能吃人的花,還不是讓師父給剁了,拿來熬成一鍋鮮美的花湯。
嘖!想到師父做的好菜,她口水都要滴下來了,恨不得趕緊趕到京城裡,好去找師父來上一場鬥菜。
這可不只是看看自己的手藝有沒有長進,還能夠敞開肚子大吃特吃美食呢。
要知道師父的名號在狀元榜上挺久的,但是早在十來年前就不在外頭做菜給人吃,能夠吃到師父做的菜的機會也就越來越少。
師父教授廚藝的法子不是親手做給大家吃,而是說個大概,讓他們這些徒弟們自己去揣摩動手,他也不說對或是不對,只在最後試吃時點頭或搖頭說明這菜燒得好不好而已。
阮綿綿還沉浸在即將吃到美食的喜悅當中,坐在前頭馬車裡的高公公則是有鬆了一口氣的感覺。
「這次你能夠順順利利的把東西給找回來,可全託了綿綿的福,你自個兒說說,你這樣把人家的東西給扣了,說得過去嗎?」
「她答應給你弄什麼吃的了?」韓枋宸輕啜了口茶,不答反問。
高公公沒想到自個兒一開口,就被韓枋宸給戳破了兩人之間的交易,頓了下,隨即承認了,「也沒什麼,就是幾頓紅燒肉,你不知道,綿綿的紅燒肉可真是絕了,不油不膩,咬下去又是滿滿的香氣,連我這往常不吃肥肉的人都忍不住搭著白飯就吃了一盤……」
「之前大夫不是說了你身子有虧,最好吃清淡點嗎?下回再讓我知道你吃紅燒肉,你地窖裡的那些酒我就全收了。」韓枋宸斜睨了他一眼,一下子就把他剛剛想得正好的念頭給打散了。
還搭著白飯吃了一盤?也難怪他正在衚衕裡忙著的時候,聽下面的人來稟報這一老一小忽然叫了大夫上門,要不是問清楚了大夫只是開了點化食的藥,他也不會當作不知道這回事。
他那一眼雖然輕飄飄的,可是高公公知道他說一不二的性子,馬上停住了嘴,他唯一的愛好就是收藏好酒,有些還是從宮裡拿出來的,要真的都讓他給收繳了,他還不得心疼死。
不過丟開他答應綿綿要幫她把東西給拿回來這件事,對於這個未來的兒媳婦,他真是越看越滿意。
「不是我說,綿綿這姑娘,手藝好,心地好,長得又漂亮,就是眼光不大好,看上了你這樣……咳!」
高公公一對上他淡淡看過來的眼神,連忙把差點說出來的實話給吞了回去。
過了一會兒,高公公才故作鎮定地道:「說正經的,這親事你得抓緊辦了,之前你沒那樣的想法也就算了,可既然有了綿綿,就得趕緊成親,什麼三媒六聘的都不是問題,就算你都不懂,我也能幫著辦得妥妥當當的,只是你問過綿綿家裡還有什麼長輩沒有?總不能成親的時候,新婦那兒半個娘家人都沒有,這要是傳出去,對綿綿的名聲也不好聽。」
高公公沒想到自己還有催婚的這一天,之前因為韓枋宸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他自己也是個沒子嗣的,所以也沒想那麼多,可是現在阮綿綿出現了,他也忍不住跟個普通老人一般,催促著要他趕緊成親。
再說了,這事情不催也不成,綿綿還好說,正當好年紀,可是義子呢?都已經坐二望三了,再不成親,孩子說不得都生不出來了。
即使不用高公公提醒,韓枋宸也把成親這件事情給放到首要位置上,只是對她來說,她的長輩大概就是狀元樓裡頭的師父、師娘還有其它伯叔輩了,這樣的人物如果不是他們自己出現的話,他就是搜遍全城,只怕也是白費功夫而已。
狀元榜上的那些人,哪個不是大名鼎鼎且受人注目的,可他連對方長相如何、姓啥名誰都一概不清楚,其難度更不下於大海撈針了。
他之前問過她,確定狀元樓的事情可以告訴義父,想了想,也就把婚事的難處給說了出來,可是等了半晌沒聽見義父有所回應,他不解地抬起頭,就瞧見義父一臉震驚的瞪著自己。
「怎麼了?」
高公公覺得自從來到南陽城後,他就一直不斷受到驚嚇,先是失蹤玉璽的事兒,接下來居然又跟狀元樓扯上了關係。
一個極有可能會通過狀元樓考驗的兒媳婦啊,如果不是韓枋宸親口告訴他,只怕他絕對不會相信。
他認真的看著韓枋宸的臉,上上下下沒有一絲遺漏,看得韓枋宸整個人冷氣四溢,皺著眉問——
「這是又怎麼了?盯著我瞧做什麼?」
高公公同樣皺著眉,一臉的不解,「我這是在瞧,你這臉是不是有哪裡不一般?要不怎麼能讓綿綿這樣的好姑娘,還是狀元樓裡出身的,一眼就看上你了?!難不成是因為我在宮裡待得太久了,不知道外面的小姑娘們喜歡怎麼樣的男人來著?」
嘖!這一臉的刻薄嚴肅樣,跟他剛收養他的時候可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就這樣的長相,也能夠把綿綿這種百里挑一的好姑娘給吸引得團團轉?!
還是狀元樓出來的人,看男人的眼光跟一般人不同?
他默默的往韓枋宸的下三路看去,忽然覺得自己可能看破了什麼真相。
韓枋宸的臉色黑得跟包公一樣,覺得自己當初會拜這人為義父,肯定沒帶眼睛,他沒好氣地警告道:「都一把年紀了,可別胡思亂想。」
高公公理解了,也知道一個男人是因為「別的地方」被看中,而不是端在外頭的臉這一點,會覺得面子有點下不來,所以非常貼心的點了點頭,打算帶過這個話題。
反正他已經了解了事實的真相就好。「好!我什麼都沒想!」他笑咪咪的保證。
韓枋宸看著他沒個正經的模樣,再次懷疑當初他離開韓家的時候,腦子果然被打壞了,否則怎麼就聽了師父的話,認了他當義父呢?
在談話間,馬車終於到了宿頭,只等歇一晚上,第二日早起一些,就能在午前進京城。
可就在他們一行剛下馬車,準備進安排好的屋子休息的時候,就看見不遠處的樹下站了兩個人,正看著阮綿綿下車的方向。
阮綿綿一開始並沒有注意到那兩個人,坐了大半日的馬車,饒是她這樣體力充沛的人也覺得有些疲累,可是下了馬車後,一股熟悉的香氣淡淡的飄進她的鼻尖,她循著味道看去,一看見樹下那對中年男女,忍不住驚叫一聲,拔腿就要衝過去。
韓枋宸雖說正攙著高公公下馬車,可是也一直留意著她,一見到她有些迷糊的下了馬車,便也打算過去拉著她好好走路,誰知道她突然一聲尖叫,就要往前頭的樹下跑去,他也顧不得周遭還有一堆人,一把拉住她的手,將她圈進懷裡,眼神則警惕的看著樹下的那對男女。
阮綿綿在他懷裡掙扎著,一邊解釋道:「等等!那是我師父和師娘呢!」
「師父和師娘?」韓枋宸一臉驚奇,連他都只能約略看出是對男女,她怎麼能夠確定那兩人就是她的師父和師娘呢?「你怎麼看出來的?現在都快入夜了。」
阮綿綿猛點頭,肯定的道:「肯定是師父啊!只有師父做的燒雞才有那個味兒,我一聞就聞出來了,他帶了燒雞來看我呢,走走!我們趕緊過去,要不等一下燒雞就讓師父一個人給吃了!」
這也不是沒有過的,誰讓他們這一派的,不管是師父還是徒弟都有同一個缺點,就是愛吃,更別說師父做的燒雞那可是天下只此一家,她試過很多次了,可是做出來的就是沒有那個味道,也導致這個味道就等同於師父,只要一聞到這個味兒,不管多遠她也知道是師父來了。
覺得等她解說完實在太慢了,她乾脆扯著他的手,一邊跑一邊說。
韓枋宸想著反正他就在她身邊,定不會讓她出什麼問題,也就放鬆了身體讓她拉著跑。
離那兩人還有十來步玩的時候,他終於知道那個「獨一無二的燒雞味」是什麼味了。
乍聞之下只是簡單的醬香味,可是仔細一聞,似乎又帶著辣味,更認真的去感覺,一層又一層的香料氣息雜而不亂的重疊在一起,揉合成一種難以言喻的香氣,讓人恨不得馬上就吃上一口。
這個香氣讓向來不注重口腹之慾的他都有種迫切想嘗嘗的感覺,可見其誘人程度,更別提身邊小吃貨的綿綿了。
他覺得如果不是自己還抓著她的手,說不得她都能夠一個箭步直接衝上去咬住那男人手裡的那個油紙包了。
站在樹下的屠三郎也瞧見了自己的寶貝徒兒讓一個男人給抓著,挑了挑眉,朝著一邊的媳婦兒滿氏笑道:「嘿!這出門一趟,就能夠替自己找個男人回來,果然像我。」
滿氏瞧他一臉得意的樣子,伸手扭了下他的腰間肉,沒好氣地道:「綿綿年紀不大,這帶上的男人看起來都能當她爹了,你不想著替她長長眼,在這裡得意個什麼勁兒?」
屠三郎一身的腱子肉,即使自個兒嬌滴滴的娘婦兒用盡了全力都不能拿他怎麼樣,更別說她不過就是扭了塊肉,他可是覺得不痛不癢。
他哈哈大笑,對著已經走到他們面前的兩人打趣道:「你自個兒聽聽,你師娘說你找了一個老男人呢!你還不好好跟她說說,免得她擔心你讓人給騙了。」
阮綿綿正對著屠三郎手裡的燒雞流口水,一聽師娘擔心她,馬上就勾著師娘的手撒嬌道:「師娘,這是我自個兒找的人呢,他可好了,而且他也不老,才大我十歲左右而已。」
她在心裡頭解釋著,這年紀實實歲虛歲混著算的話,她和韓枋宸的確才差了十歲而已。
滿氏有些疑惑的看著表情嚴肅的韓枋宸,心裡頭嘀咕著,這可不像才大綿綿十歲,不知道的還以為大了一輪以上呢!
屠三郎知道媳婦兒操心慣了,也沒想多幫腔什麼,把油紙包給了阮綿綿後,就直接把正事給說了,「我跟你師娘今兒個來可是有正事的,之前不是說你這回一定要考出師考了,本來我們一群老傢伙都聚到京城裡,就等你來了,可是前幾日收到了消息,沿海一帶出現一條怪魚,是誰都沒吃過的,所以其它幾個人已經往那兒趕去了,我畢竟是你師父,多少得想著你,而今兒就來幫你考試了,你隨便做個菜讓我嚐嚐,然後我跟你師娘也要往沿海那裡趕了。」
屠三郎隨興地說完,立即招來太座大人一個白眼,怪他話也不會好好說,讓孩子傷心了可該怎麼辦。
阮綿綿一聽,本來因為燒雞而眉開眼笑的神情馬上就沉了下去,小嘴噘得老高,「怎麼能這樣?出師考怎麼能夠這麼隨便呢?而且我喜歡師伯他們幫我講評哪裡好哪裡不好啊,讓師父幫我考評這出師考,肯定只有那幾個字而已。」
屠三郎瞪大了眼睛,不滿地對著她嚷嚷道,「我哪裡就比不上你大師伯他們了?不肖徒弟,也不想想你是我教出來的,哼!不想考,那就把我的燒雞還給我!」
「我偏不!」阮綿綿把燒雞藏在身後,一臉戒備的看著他。
滿氏看著這師徒倆旁若無人的吵了起來,忍不住有些害臊的看著韓枋宸,歉疚的道:「這……他們師徒老是這樣吵,你習慣就好,咱家綿綿是個好姑娘,平常不這樣的。」
韓枋宸倒是難得看到她有這樣耍任性的時候,眼裡沒有不耐,倒是有幾分縱容,只不過看著屠三郎的時候,眼神就銳利了些,尤其是他沒輕沒重的用手拍著阮綿綿的頭頂時。
就算是師父,這樣的接觸也太過了!他暗忖著之後要找機會告訴阮綿綿,與師父間的玩鬧還是要有分寸才行,但他絕對不會承認,這是因為看著她和另外一個男人這樣熟稔,讓他有些吃味的關係。
阮綿綿沒注意到的,屠三郎卻注意到了,試驗了幾次之後,確定了自個兒的小徙弟找了一個醋罈子回來,就連對他這把年紀的男人還會吃味,可見這男人看起來老歸老,一顆真心倒是都掛在小徒兒身上了。
屠三郎打小就是在外頭闖蕩的,不說那一手廚藝,就是看人的眼光也是賊精準,這也是聽到自家小徒弟找了相公,拚著沒吃到那沒見過的魚,也得留下來看看的理由,但他不習慣用什麼煽情的說法,只說自己是為了監考的出師考才特地留下來的。
不過這個小沒良心的,居然還嫌棄他這個當師父的,看來果然是在外頭玩得心都野了,缺了教訓。
屠三郎看玩夠了,時候也差不多,又把話題給繞了回來。「總之,本來這出師考該在京城裡考的,不過時間來不及了,你師父我也懶得再折回去,你就在這驛站裡頭把菜給做出來吧,到時候我嚐過了,會到沿海那兒再重做一次,讓你師伯他們嚐嚐,等過一陣子你就知道會不會被逐出師門了。」
他看似一副不在意,其實也是提著心的,狀元樓的考核若是沒通過,這輩子就再也不能提自己是出自狀元樓,他之前的那些徒弟沒通過考核倒也無妨,反正一個個五大三粗的漢子,又有了手藝,餓不死人的。
可是綿綿是他們夫妻倆收養的,打小養到大,後來見她有天份才又收為弟子,要是考核沒通過,她就不能再回狀元樓了,這可不就跟沒了娘家一樣嗎?
更別說她的手氣打小就差,其它人抽籤就是正常的,只她運氣這麼背,抽了個什麼有情無情的,連他這個當師父的都不知道那到底該是什麼味兒,也不知道這小妮子是不是能夠做得出來。
阮綿綿其實對於要做什麼菜色心裡早有譜了,對於提前進行出師考,倒是沒有不滿,只點了點頭,「我知道了,不過得等等才行。」
「無妨,只要在明天天亮之前讓我嚐到就行。」
韓枋宸一聽到這個時間,看了看天色,距離明日天亮大約只剩下四個多時辰,不免有些擔心她是否能夠完成考核。「這荒郊野外的什麼都沒有,不然我趕緊讓人進城裡頭去採買你要的東西,不管你要什麼,我都讓人給你買來。」
阮綿綿搖搖頭,笑望著他,「不用了,我只要你就好。」
無情是他,多情也是他,她要做的這一道菜,可不是只要有他就夠了嘛!
韓枋宸不明所以,可是屠三郎卻像明白了些什麼,頗有深意的看著阮綿綿,非常期待她之後端上來的菜色。
怕人多嘴雜,所以除了高公公以外,驛站的其它人都被請了出去,灶間裡頭就只剩下阮綿綿一個人忙碌。
驛站的大堂,屠三郎、滿氏、韓枋宸以及高公公四個人對面相望,偶爾只有滿氏閒談幾個話題,屠三郎是半句話都不說,輕閉著眼,像在小憩。
直到阮綿錦端了一個大鍋子,還有幾個湯碗出來時,屠三郎才猛地睜開眼,然後一臉嚴肅的看著她。
阮綿綿把湯鍋放下後,將自己脖子上打小一直戴著的鴛鴦佩給摘了下來,放到屠三郎的面前,認真的道:「即使不是在京城裡考,咱們還是要走個過場。」
屠三郎收下那塊鴛鴦佩,眸光銳利的望向她。「今日褪下此玉佩,一是封榜留名,一是逐出師門,你可清楚明白?」他的嗓音沉重嚴肅,知道問了此句後,她再也沒有退路。
狀元樓只收狀元,那些沒有通過考核之人,配不上狀元樓這三個字。
阮綿綿點點頭,脆聲道:「我技已成,無須俗物證明我身。」
「好!」屠三郎大喝一聲,那鴛鴦佩落入袖內,然後看著她打開大湯鍋,替所有人都盛上一碗湯。
屠三郎看著碗裡的東西,先觀形,乍看就如同一碗清湯麵,湯清澈見底,如同白水,而麵體潔白細嫩,可是也沒有任何特殊之處。
他是廚子,自然知道小徒弟不會真的只煮出一碗白水湯麵就交差,他拿起調羹,舀了一口清湯送進嘴裡,清澈如水的湯頭卻在嘴裡炸開不一般的味覺感,微微的甜酸滋味,任他嚐過天下各式各樣的食材,一時之間居然也不知道該如何評判。
緊接著他撈起一根麵,搭著湯頭一起放進嘴裡,咀嚼幾下後,他放下了碗,眼眶卻慢慢地紅了。
他閉上眼,細細感受著,直到最後的餘韻消散,才又緩緩睜開雙眼。
他點點頭,嘴角滿是掩不住的笑容,「行!過了!這道『道是無情卻有情』做得不錯,看起來簡簡單單,卻是下了功夫的。」
滿氏見他吃完了,和其它兩人也連忙吃起自己手中的那一碗麵,每個人乍吞下第一口面的時候都是一愣,然後邊咀嚼著,邊想著那句「道是無情卻有情」,越吃越覺得這一詩一麵之間,果然極為相契。
屠三郎從這一碗麵裡,嚐到了小徒弟對於那句詩的體悟,也嚐到了她對於眼前這個看起來就配不上她的男人的那一份心意。
雖然自個兒家的閨女最好,不管是怎樣的男人都匹配不上,可這閨女總要嫁人的,攔也攔不住,就不如順著她吧。
「行了,也難得你費功夫做出了這五味麵,搭著那酸甜果子熬出來的湯,又一次次的澄清了湯色,最後再把麵下了之後放進湯裡,做出這道單喝湯覺得甜酸,單吃面又會覺得微苦,只有湯水合著一起吃,那份酸甜苦澀才能融合成為一體,並且在最後的餘韻中越來越甜。」屠三郎畢竟是多年的老師父,即使還沒抓準配方,可是這前後的做法已經說得八九不離十。
阮綿綿一臉佩服,但又覺得自己想得辛苦的菜色就這麼讓師父簡簡單單給破解了,有些小小的不甘心。「師父也猜得太快了,可還沒讓我有表現的時候呢!」
屠三郎睨了她一眼,「小丫頭片子,想要超越我還有得等呢!這狀元榜能上了,不過你得瞧瞧自己的排名,你師父我還是掛在上頭的,多學著點!」
他嘴上訓得狠,心裡卻是感嘆著,這小徒弟就是比之前那幾個有靈性多了,光是要揉出五種味道的白麵,那麵粉和水的比例不同就得花上五種功夫,緊接著又要把五種味道的麵條撒一起,不能把口味給混了,不能讓它在煮的時候斷了分開,這一手功夫就不是那幾個只會瞎揮鍋鏟的想得出來的。
更別提這甜酸的湯頭,剛喝下去有些刺激,可是搭著那麵條又是滑順無比,種種的用心不只說明了她的技術,也說明了她對感情的領悟。
只有真正喜歡過一個人,明白愛戀不只有一種單純的滋味,才能夠做出這樣一道菜來。
屠三郎見天就要亮了,帶著自己的媳婦兒,慢條斯理的就要離開,「行了,這時候也不早了,我跟你師娘耽擱了一個晚上,也該啟程了,以後你可得好好保重自己啊!」
阮綿綿以前一個人在外頭闖蕩的時候,還有上一回抽了簽卻不考試,獨自跑走的時候,都不覺得心酸,可是不知怎地,這一回明明就過了考核,看著師父師娘要離開了,她卻莫名覺得心酸。「師父、師娘……」
屠三郎不是第一次送自己調教出來的徒弟出師門,以前那些個孩子沒過考核,從此逐出師門,他心裡都沒這樣酸過,怎麼這一回聽著嬌嬌軟軟的小徒弟這一喊,心一半酸了,一半化了,都不知道該拿她怎麼辦才好。
他粗聲粗氣的罵道:「裝這什麼樣子,又不是不回來,等師父和師娘從沿海回來,再跟你說說那魚有多好吃。」
滿氏知道這師徒倆就是愛瞥扭,明明兩人心裡都明白,今日一別,說不得回來的時候,小姑娘就成了別人家的了,這才覺得心酸不捨。
他一個大男人不好說話,可自己卻沒這個顧慮,她走到阮綿綿身前,溫柔的笑著,牽起她的手,看了一眼一直盯看著他們的韓枋宸,這才說道:「綿綿,你也是個大姑娘了,師娘很高興你也跟你師父一樣,找到一個可以陪你一生的人,其實你出師考過不過,你師父和我都不怎麼在意,就只擔心你這樣執拗的性子,要是一輩子都沒找到那個能夠讓你上心的人該怎麼辦……
「我和你師父都四十了才養了你,我這心就跟嫁女兒似的,只恨不得你離不開我們,又怕你真的就這麼一個人,現在可好,你自己出去一趟,找了一個可以陪著你的人。」
她笑了笑,又拍了拍她的手,「剛剛那麵,師娘也品出味道來了,這是你對那個人所有的心思呢!我看著那人年紀雖然比你大了些,可是是會疼人的,只要你在,他就只看著你,我知道你是遇上好人了,以後好好地跟他過,成親的時候或許我跟你師父都趕不回來,你……」
滿氏的話還沒說完,阮綿綿已經鼻涕眼淚都流了下來,撲在她的懷裡,連話都說不好了,「師娘……」
滿氏也忍不住紅了眼眶,她將阮綿綿稍微拉開一些,笑著輕拍著她的手,「行了,都這麼大的姑娘了,怎麼還哭得像個孩子似的,我跟你師父都是四處行走的,你估摸著也不好送信,可等接了信,我們很快就會回來的,你已經是登榜的狀元,就算師父師娘不在,你還有整個狀元樓可以當娘家、當靠山。」
阮綿綿點點頭,哽咽得說不出話來。
韓枋宸不知道何時站到她身後,輕摟過她的肩膀轉身,任由她的淚水蔓延在自己的胸前。
韓枋宸看著眼前這一對男女,知道這是自己的小姑娘最看重的人,也行了一禮,保證道:「還請兩位放心,以後綿綿就由我照料了。」
滿氏點點頭,一步一回頭的走到了屠三郎的身邊。
屠三郎只微微側過頭看著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小徒弟,忍不住粗聲粗氣的撂下狠話,「要是把我小徒弟照料得不好,小心吃飯吃出問題來!哼!走了走了,耽擱太多時間了!」
滿氏笑看著丈夫的言不由衷,朝他們揮揮手,跟著屠三郎用輕功往南方疾奔而去。
當兩個人遠得見不著後頭的小徒弟時,屠三郎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輕聲嘟嚷著,「我說剛剛那小子怎麼看著挺眼熟的呢!這不是那心眼多得跟星子一樣的風老頭曾經收過的徒弟嗎?十來年前還在京城見過一回的呢!」
滿氏眼眶還有些紅,聽著他的嘟囔,忍不住說道:「既然是風老頭曾經收的徒弟,就是沒入門那也肯定是心性好的了,起碼前途肯定不必擔憂的,咱們綿綿交到這樣的人手上,不是正好。」
夫妻倆的對話沒人聽見,可要讓人知道了,也只是感嘆連當朝督主也不過是止步於狀元樓前的人才,只會對狀元樓的收徒標準更覺得驚嘆不已。
這頭,阮綿綿哭得收不住淚,最後還是韓枋宸拿了一顆糖裡塞在她的嘴裡,她的淚水才漸漸停了下來。
韓枋宸無奈地看著她如同小姑娘似的,含著一顆糖果,腮幫子鼓鼓的,忍不住嘆了口氣。
唉!他的小姑娘啊,捧在手心裡疼都不夠的小姑娘,他該拿她怎麼辦才好呢?
他不會安慰人,除了給上一顆糖果,也只能看著她的淚水自己停了下來。
有時候他會怕,會不會有朝一日,她終於看清楚了他是一個多麼無趣又可悲的人,然後離開他。
阮綿綿不知道他心裡的糾結,可是看著他嚴肅著一張臉,手足無措的站在邊上,哄著她吃糖,哄著讓她哭倒在他的胸前,她剛剛所有的感傷好像全都消失了,她抱緊了他的腰,嘴裡因為還含著糖,講話有些含糊不清,「你會對我好吧?一輩子都會對我好吧?」
韓枋宸摟緊了她,在她耳邊堅定的許下承諾,「會的,會一輩子都對你好的。」
「你對我好,我也會對你好的,所以回京城之後,你要跟我成親嗎?」她抬起頭,眨著一雙還漫著水氣的桃花眼望著他。
他一哽,沒想到她追他的時候主動,連開口求親這件事情都要比他快嗎?
他嘆了口氣,用手蓋住她那雙帶著期盼的大眼,無奈的道:「不好,因為這句話該是我先說才對。」他抱住她,低沉的聲音帶著點難為情,間道:「回到京城,我們就成親吧?」
阮綿綿點點頭,第一回主動吻住他的唇,嘴裡那顆甜甜的糖塊,就在兩人的唇中慢慢融化。
在晨光乍亮的瞬間,他們背著所有人,青澀的相擁,分享了彼此唇間的那一點甜。
或許未來還很長,可是有彼此的陷伴,他們再也不會覺得孤單。
高公公看著小倆口只顧著卿卿我我,完全忘了他的存在,實在很無語,可卻又覺得欣慰,有情人能夠相知相守,不正是世間最美好的事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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