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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朱輕 -【妻債】《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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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13 23:11:49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2
朱輕 - 妻債

追妻時,打是情罵是愛,那被冷落怎麼辦?
結婚時,男人霸道過頭,冷戰也是不得已。


杜承軒從沒想過納妾,卻說女有三從,未嫁從父,
出嫁從夫,夫死從子,大丈夫想要三妻四妾,
做妻子的就要服從,納妾如何,這本就是天經地義。
這話還正好被看上眼的謝沅沅聽了進去,
她本想,杜家高門她攀不上,這一生也不想做妾,
杜承軒愛玩找別人玩去,她不奉陪,他心悅她又如何,
要她給他當妾,作夢。可杜承軒不但厚臉皮上門提親,
還張揚地八抬大轎娶她回家。他說,她生是他的人、
死是他的鬼,成親前是他欺負她在先,成親後他就只寵她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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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13 23:12:1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仲夏季節,來萱錫山避暑遊玩的人不少,謝家在必經之路上搭了間茶棚賣茶水、點心,賺幾個過路錢補貼生活。

  這一日,天氣炎熱,過往客人極少,謝沅沅閒極無聊,便聽著蟬鳴趴在桌上午睡。

  她睡得正香,忽然聽到有人叫道:「店家,有茶沒有?」

  謝沅沅迷迷糊糊地抬起頭,只見一眾衣衫華貴的年輕書生成群結伴,說說笑笑地走進了謝家茶水鋪。

  一張英俊的臉突然出現在謝沅沅的眼前,眉眼疏朗、嘴角含笑,彷彿驕陽初昇,明亮而不刺眼。

  「喂,有新沏的冷茶沒有?這大熱天的,我們不想吃熱茶。」

  嗯,這個人好俊,且他的聲音聽起來也是清亮好聽的。謝沅沅揉了揉眼睛,懵懵地起身招呼道:「有,請稍等,馬上就來。」大概是剛醒來,聲音軟綿綿的,像在撒嬌。

  杜承軒沒料到看守這茶棚的,居然是個年輕漂亮的小娘子,且那身質樸的打扮絲毫不能掩去她出眾的美貌,尤其一雙霧氣迷濛的眼睛,漂亮得不像話,一時之間,他竟有看得些呆了。

  「嘿,在看什麼?」好友裴昊朔見他盯著賣茶小娘子的背影發呆,笑著用力捶了一下他的肩膀,笑著打趣他道:「看得眼睛都直了。」

  杜承軒回過神來,推開他辯解道:「不就看看茶水怎麼還沒來嘛。」

  裴昊朔順著他的話惡聲惡氣地衝謝沅沅喊了一嗓子,道:「小爺快渴死了,店家妳快些成嗎?」

  「好。」謝沅沅頭也不回地應了一聲,嗓音脆生生的,跟剛用清水洗過的蘿蔔一般鮮嫩清脆。

  裴昊朔順著杜承軒的目光看過去,發現那小娘子除了身形纖瘦點,並無特別吸引人的地方。他有點不理解杜承軒發呆的理由,不過也不打算深究,便跟著杜承軒一塊回到了人堆裡,聽大家聊天。

  灶膛裡一直煨著火炭,燒開的水坐在灶上保溫,謝沅沅添了一把柴進去,很快便燃燒起來。她先拿了托盤取了茶碗、茶葉走過來,笑著招呼眾人道:「客官請稍等片刻,水馬上就開了。」一邊說話,一邊擺茶碗。

  眾人忙著說話,看也沒看她。

  杜承軒又看了她一眼,發現她皮膚挺好的,白裡透紅,跟水蜜桃似的,還能看清楚她臉上細細軟軟的茸毛。

  謝沅沅將茶碗一一放在眾人面前,聽到了灶上傳來水開的咕嚕聲,忙轉身回去拿水。杜承軒的目光便不自覺地跟著她的身影移動。

  裴昊朔就坐在他旁邊,見他又看呆了,笑著湊到他耳邊道:「喲,真看上這小娘子了?」

  杜承軒有些尷尬,咕噥了一句道:「誰看上她啦。」

  說著,他又朝著謝沅沅的背影大吼了一聲:「店家,還有什麼小菜,一塊拿來。」

  謝沅沅回頭又應了一聲。

  「我瞧那小娘子長得還可以。」說著,裴昊朔看看那少女纖細婀娜的背影,又看看杜承軒,笑笑,目光狹促。

  杜承軒掩飾地嗤笑了一聲,道:「至多算小家碧玉罷。」

  「什麼小家碧玉?」旁人聽到二人對話,接了話頭。

  裴昊朔揚起下巴,指了指謝沅沅的方向。

  那人看了一眼,呵呵地笑道:「鄉下丫頭啊,太野了,不好。」

  另一個馬上接續道:「就是,鄉下丫頭啊多數是沒見過世面的,還個個都是想吃天鵝肉的。一見了你我這樣有才有貌又有身分的公子哥,哪個不是糾纏上來,沾上哪還甩得掉了。」

  杜承軒咕噥道:「也不全是你們說的那樣,留點口德吧。」

  「哎喲喲,杜兄倒是懂得憐香惜玉啊。可這樣的野丫頭啊,你給她三五個銅板,她就肯服侍你一夜的,還犯得著抬回家裡去?豈不白佔了個妾位,還得日夜脂粉、首飾地供著呢。」那人起哄道。

  裴昊朔朝著杜承軒擠眉弄眼地笑道:「只需使上三五個銅板啊……玩玩不,嗯?」

  杜承軒看了看那正在爐前忙碌著的清秀小娘子,面一紅,卻哼了一聲,說道:「小爺會看上這樣的鄉野丫頭嗎?」

  「杜兄,納妾尋歡也不急於一時,免得將來妻室過了門,拿著先進門的妾侍來說道,徒增煩惱啊。」有人勸道。

  杜承軒壓根就沒起過娶妻納妾的念頭,卻又不肯在眾人面前失了面子,就哼了一聲,不屑地說道:「女有三從,未嫁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大丈夫想要三妻四妾的,這做妻子的就該服從,納妾又怎麼了,這本就是天經地義的。」

  謝沅沅正準備將已經燒沸的開水拎下爐子沖熱茶,聽到這些人「三五個銅板就能玩上一夜」與「納妾是天經地義的」如此不堪的對話,對讀書人的好印象頓時全沒了。她慢騰騰地走過來,道:「眾位,不好意思,本店要打烊了,各位請回吧。」

  眾人不滿道:「茶都還沒上呢,怎麼就要打烊了?」

  「是啊,天色尚早,此時打烊太早了吧,再說,小爺正渴著呢。上茶,爺賞妳銀子就是了。」杜承軒口乾得要冒煙,心裡頭有些煩躁,便摸出了一錠銀子扔在桌上。

  謝沅沅板著小臉道:「不好意思了各位爺,我家今天有事,就到這了,要喝茶,明天請早吧。」說罷,她便連茶帶碗全收走了。

  「妳!」有人氣得快冒火了,抓起杜承軒扔下的那錠子就想往她的臉上砸。

  「算了算了,跟個野丫頭計較什麼,這離城門已經不遠了,我們回去喝好茶去,這粗茶誰稀罕呢。」雖然杜承軒沒能喝上茶,心裡頭也不高興,可見那人要為難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娘子,他還是出面攔了下來。

  一群人拉拉扯扯、吵吵嚷嚷的,很是熱鬧。

  眾人罵罵咧咧了起來,杜承軒心裡也窩火。走了那麼遠的路,渴得喉嚨都快冒煙了,眼看著好不容易找到了間茶水鋪,偏偏又不賣茶給他們喝。不過他涵養好,不會同一個鄉下女子計較。臨行前杜承軒憤然地盯著謝沅沅,卻發現她壓根不理人,正做著她自己的事,頭都不抬一下。

  「罷了罷了,走吧。」杜承軒當先走出茶棚,裴昊朔跟著離開。

  走了幾步,杜承軒忍不住回頭,見那小娘子正沉靜地蹲在地上洗茶碗,對剛才的爭執似乎一點都不放在心上。

  她倒是個有點傲氣的小娘子,杜承軒心道。

  謝沅沅將茶碗洗好,倒扣在托盤裡瀝水,她彎下腰,準備把水搬出去倒掉。

  「沅沅。」一道好聽的男人的聲音從外面傳來。

  謝沅沅抬起頭,見一個衣著樸實的少年低頭走了進來。他眉眼清秀,一臉溫和的笑意道:「我來。」說著,捲起袖子將水盆端起,走到外面倒在樹窩裡,然後拎著盆回來交給她。

  「謝謝一明哥。」謝沅沅笑得甜甜地道:「一明哥吃飯了嗎?」

  趙一明搖搖頭,道:「還沒。」

  「我也沒吃,一塊吃吧。」謝沅沅熱情地邀請他。

  趙一明遲疑地道:「不太好吧?」

  謝沅沅笑道:「我娘煮了許多,我一個人吃不完,正好你來了幫我吃點。」

  趙一明點頭笑道:「既然如此,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謝沅沅莞爾一笑,開開心心地去熱飯,趙一明也跟著去裡面幫忙燒火。

  趙一明是同村的張里正家的遠房親戚,從外地來投靠張里正,為人謙遜有禮又勤快踏實,才來沒兩個月,已經獲得了全村人的一致讚賞,紛紛羨慕張里正有福氣,白得了這麼個好看又勤快的幫手。心思活絡些的已經開始打聽他是否婚娶了,不過都被張里正一句不著急,給全堵了回去。

  據說趙一明在鎮上做工,所以每天都要進出村子一趟。有時他累了就在謝家茶水鋪裡歇歇腳,也會幫著謝沅沅幹些活計。

  謝沅沅過意不去,就免了他的茶錢,一來二去的,兩人更熟悉了,有時趙一明沒事的時候還會特意跑過來幫謝沅沅的忙。

  鄉下也沒什麼好吃的,不過就是些蘿蔔、青菜之類的,就是份量多。謝沅沅將飯菜一鍋燴了,再倒了些開水進去,做了菜湯泡飯,足夠兩人吃了。

  吃過飯,趙一明幫她挑滿了水缸便離開了。

  謝沅沅百無聊賴地等著客人上門,迷迷糊糊中,一張陽光俊逸的笑臉出現在眼前,哼,紈褲子弟,沒好感。她趕緊搖了搖頭,將此人從腦海裡挖出來丟掉。

  ◎             ◎             ◎

  過了一日,幾位好友約杜承軒去城外打馬球,到了集合地點,杜承軒才發現裴昊朔居然把他的表妹唐書薇也帶來了。杜承軒眉頭一皺,對裴昊朔使了使眼色,兩人走到一旁說話。

  「你怎麼把她帶來了?」杜承軒不滿地問道。

  裴昊朔有點尷尬,低聲解釋道:「聽說我們要打馬球,書薇非說要來玩。我說不帶,她就威脅要告訴母親我偷懶,我沒辦法,只好把她帶來了。」

  「她來了我們還怎麼打馬球啊?」杜承軒依然不樂意,球場上有姑娘就有了顧忌,沒法玩得盡興啊。

  裴昊朔連忙道:「放心放心,她只是看看,不上場。」

  「真的嗎?」

  「真的。」

  杜承軒相信了裴昊朔,不過很快的,他覺得自己信得太輕易了。

  眾人才玩了一個回合,不過是中場略歇一會,唐書薇便笑靨如花地走過來,甜甜地叫了一聲承軒哥哥好,她手裡拿著塊繡了花的帕子,作勢想替杜承軒擦汗。

  杜承軒勉強笑著向她打了聲招呼,趕緊翻身上馬,叫眾人快快開局。

  一場馬球打下來,杜承軒只覺得酣暢淋漓,渾身舒爽。見天色不早,他便向眾人告辭,準備返家。

  唐書薇連忙拉著裴昊朔,堅持要與杜承軒同路走。

  杜承軒因馬球打得盡興,心理正高興,便未多想,三人結伴騎馬回城。

  走到半路,唐書薇嚷著要吃萱錫山的桃子,便支使裴昊朔去買,杜承軒二人勸說不聽,裴昊朔只得乖乖返回山上去買桃子。

  杜承軒陪著唐書薇慢慢往城裡走,走了約莫一盞茶時間,天色突變,很快下起了暴雨,他連忙領著她去了附近的山神廟避雨。

  雨大風大,唐書薇渾身溼透,被風一吹,瑟瑟發抖。

  杜承軒站在門口,往路上張望,他希望裴昊朔能快點找到這,他好把唐書薇交給他,自己趕緊回家去。

  「承軒哥哥。」唐書薇盯著他的背影看了許久,見他不動如山,對自己視而不見,心頭頗有些委屈,忍不住開口叫他。

  杜承軒回頭道:「嗯?」

  唐書薇道:「能不能麻煩承軒哥哥幫我拿一下馬背上的小包袱?」姑娘家出門總喜歡帶個小包袱,裡面有備些零嘴、水、衣裳啊什麼的,以備不時之需。

  她自己不能拿嗎?杜承軒覺得有點奇怪,不過既然她都開口了,他也不好拒絕,便去幫她把包袱拿過來,遞給她道:「給。」

  唐書薇紅著臉提醒他道:「承軒哥哥,我衣裳溼了,我要換衣裳。嗯,是全換掉。」

  杜承軒聽了,往四周看了一下,發現只有神像後面有可以遮擋的地方,便道:「那妳去後面換吧。」

  唐書薇詫異地看了看他,可他卻再不看她了。

  這個書呆子,唐書薇恨恨地跺了跺腳,很快的,她眼珠子一轉,咬著嘴唇抱著包袱去了神像後面。

  杜承軒走到門口處,抓著門檻往外頭東張西望的,想透過雨幕發現裴昊朔的身影。

  外面雷聲隆隆,暴雨如注,閃電不時劃破黑幕,帶來耀眼白光。

  「啊!」唐書薇的尖叫聲音突然從神像後面傳了出來,令杜承軒吃了一驚,轉頭一看。

  其實杜承軒什麼都還沒看清時,就感覺到一個溼漉漉的身子撲進了他的懷裡。

  「怎麼了?」他被嚇了一跳,連忙開口問道。

  「承軒哥哥救我,我害怕。」唐書薇躲在他懷裡瑟瑟發抖,只見她衣衫半解,露出了半截雪白的香肩。

  杜承軒連忙轉開眼睛,尷尬地問她道:「怎麼了?」

  「有、有老鼠。」唐書薇大概嚇得不輕,將他的腰抱得死死的。

  杜承軒想將她扯開,可又不好去碰她的身體,他無奈地嘆氣道:「妳先放開,我去找老鼠。」唐書薇不肯,只是抱著他可憐兮兮地道:「承軒哥哥,我怕。」

  杜承軒想著,唐書薇畢竟是裴昊朔的表妹,孤男寡女的,抱在一塊不是個辦法,待會裴昊朔回來看見了,他可解釋不清楚。

  可碰又不能碰,甩又甩不脫,怎麼辦?想了想,杜承軒用力地推開唐書薇,跑過去拿起了放在一角的掃帚,嘴裡說道:「別怕,我打死那隻老鼠妳就不怕了。」

  唐書薇咬了咬唇,上前想要伸開雙臂想要繼續抱住他。不料杜承軒卻連忙跑開了,拿著掃把在廟裡好一頓亂拍亂打。

  唐書薇撇撇嘴,又哭起來了。

  「妳又怎麼了?」說實話他有點煩,女人就是麻煩,他迫切盼望裴昊朔快點來。

  唐書薇抽泣著,十分委屈的樣子。

  「到底怎麼了?」杜承軒有些惱火,他實在搞不懂她到底在做什麼。

  唐書薇羞羞怯怯地抬起頭望著他,道:「承軒哥哥,你看了我的身子,我爹爹、娘親知道了會打死我的。承軒哥哥,你要對我負責。」說著,她的眼淚又來了,十足委屈模樣。

  「我沒看。」杜承軒的臉色頓時黑了下來。嗯,他是真沒看,當時就直接轉開臉了。

  唐書薇雙眼眨巴眨巴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似的,一顆一顆地順著面龐往下淌。

  杜承軒有心解釋,不料他越解釋她就哭得越傷心。

  「好,就算我不當心看了一眼,那妳說怎麼辦吧?」杜承軒忍著怒氣,問道。他想大不了他拿些家裡的好東西都送她,當作賠禮道歉就好了。

  「承軒哥哥是正人君子,難道不知道看了姑娘家的身子要怎麼辦嗎?」唐書薇抬起頭含情脈脈地望著他,用委屈又傷心的可憐模樣道:「承軾哥哥,你娶了我吧。」

  杜承軒忽然醒悟過來,她這一齣又一齣的,原來早就設計好了吧?這小丫頭年紀不大,心眼倒是不小。

  想通了這一切,杜承軒很生氣,眼睛看著他處,嘴裡大聲說道:「念妳年紀小不與妳計較,好好回去反思,莫要再做這些有損妳名聲、身分的事情。」

  裴昊朔是他的至交好友,他就是再生氣,也不能拿著好友的表妹如何,只得忍氣吞聲。

  這山神廟杜承軒是待不下去了,於是他牽著馬,冒雨出了山神廟,準備往回去尋找裴昊朔。

  「喂,承軒哥哥。」唐書薇想叫住他,然而他已經衝入雨幕中跑遠了。她憤憤然地將衣裳重新繫好,一邊念叨道:「就知道訓我,壞蛋。真是個木頭疙瘩,我哪裡配不上你了。」

  杜承軒騎馬往裴昊朔去的方向跑了一里多的路,便遇到了抱著桃子的裴昊朔,兩人偕是渾身溼透。

  裴昊朔望了望杜承軒的身後,見唐書薇並沒有跟過,頓時又驚又怒,問道:「書薇呢?你怎麼扔下她一個人跑了?」

  杜承軒沒好氣地道:「她在前面的山神廟,你自己接她回去,我走了。」說罷,他策馬就走。

  裴昊朔見他臉色不快,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又擔心唐書薇一個人待著恐有不測,於是便急急忙忙地捧著桃子往山神廟趕去。

  杜承軒放任馬亂跑一氣,雨太大,跑了一陣馬便不肯走了,瞧見路邊有座瓜棚,便停了下來。他下了馬,將馬的韁繩栓在瓜棚支出來的半截乾爽的地方,然後一掀袍角邁步走了進去。

  不料,他一進去,便看到裡頭已經藏了個漂亮的小娘子。

  謝沅沅看天色不對,準備早早收工回家,誰知跑到半路雨就下來了,她急忙忙地往家跑,雨勢漸大,泥路溼濘,害她的鞋子沾了許多泥,重得不行,左腳的鞋釦也鬆脫了,泥巴帶著鞋子掉進了水田裡。丟了鞋雨又大,幸好半路上看到了一座瓜棚,謝沅沅急忙衝進來躲雨,準備等雨停了再回去找鞋。

  她渾身都溼透了,衣裳溼溼涼涼地貼在身上,很不舒服,就一邊擰著頭髮上、衣裳上的水,一邊將失了鞋的那隻腳蹭了蹭褲筒,擦去了足趾間的泥砂之後,才覺得好了些。不料,她突然聽到了馬蹄噠噠的聲音,剛抬起頭,便見一個男人衝了進來。

  謝沅沅連忙從地上站了起來,準備站到角落裡去,沒想到衝進來的那人速度太快,差點與她撞了個滿懷。

  見來人是個男子,謝沅沅顧不得許多,連忙背過身去面朝棚壁站著。

  「呃,打擾了。外面雨大,不知可否讓我在此躲雨?」杜承軒客氣地問道,他覺得眼前的人有點眼熟,不過一時有點想不起來在哪見過。

  謝沅沅未開口,感覺這個聲音似乎有點熟。哦,她想起來了,不就是前幾日來自家茶棚喝茶的紈褲子弟嗎。她記性很好,可以算是過目不忘,卻也不願意與這樣的人有什麼來往,當下便默不作聲,只是盡量讓自己遠離他一些。

  杜承軒見那小娘子不願意與自己說話,只是為了避嫌而背對著自己,不由得有些訕訕的。

  過了一會,他又悄悄轉過頭去,打量著那個小娘子。

  那應該是個鄉下女孩,穿著合體的白底小碎花的布衣,粉色的裙子。只是因為衣裳俱被雨水打溼了,所以她的衣裳緊貼著皮膚,身材曲線展露無遺,一把纖腰更是賞心悅目,他看得呆了。過了一會,他恍然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的唐突,於是連忙轉身,眼觀鼻、鼻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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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13 23:12:32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雨很大,雨絲直往杜承軒的身上撲,他不得已往裡退了退,以避開斜飄進來的雨水。

  謝沅沅的腳下只有一只鞋,所以她靠單腳站著已經有好一會的時間了,只是這雨看起來越下越大,她累得挨不住,只得扶著堆滿了稻草的瓜棚木壁,慢慢地坐了下來。

  杜承軒聽到聲音便過轉頭,便見到那個小娘子已經坐在了稻草上。她側曲著腿,姿勢嫻靜又美好,杜承軒的注意力不由自主地就被吸引住了。

  細看之下,他才發覺得那小娘子竟然光著一隻腳。

  只見她那隻裸露著的腳,顏色和玉一樣白,弧線優美而又纖細,幾粒精緻小巧如珍珠一般的圓潤足趾微微地朝足心的方向曲著,而足心則呈現出嬌嫩的粉紅色

  杜承軒看得目瞪口呆,他從不曾見過女子的玉足,從來也不知道小娘子的腳居然能美到這種地步。

  謝沅沅拿起了稻草,準備開始編草鞋。若是找不到鞋子了,她總不能打赤腳回去,不如編雙草鞋穿回去吧。編著編著,她感覺到似乎有道火辣辣的視線落在了自己的身上,謝沅沅忽然抬起頭,正好撞上了杜承軒的目光。

  杜承軒被嚇了一跳,連忙轉過頭去。

  竟然還偷看,果然是無賴。謝沅沅越發對他的印象不好了,她趕緊將雙足藏進稻草堆裡,再不露出一丁點的肌膚,而那雙靈巧的雙手飛快地編織了起來。不一會,草鞋便初有了雛型了。

  過了好一會,杜承軒才偷偷地瞅了她一眼。咦,她在幹什麼?她那雙如同白玉蝴蝶般的素手正翩翩起舞著,然後拿著幾根稻草一繞、一擰、一搓,速度很快,一只草鞋就編織好了。

  杜承軒大感興趣,又盯著那個小娘子的側臉看了許久,越看就越覺得這個小娘子很眼熟。半晌,他終於認出了這小娘子其實就是家裡開茶水鋪的那個人吧。嘿,好像她的脾氣還挺大的?

  接著,他轉念又想,待會這野丫頭會說什麼,會不會跟唐書薇似的哭著、喊著說他看了她的腳,所以要讓他負責。倘若是她真這麼做了,他要用什麼話來回應?畢竟,他是真看到了她的腳,還看了好多眼。大不了給多點錢罷了,要他娶她,那是萬萬不可能的。

  杜承軒盤算了一番,弄清楚了自己的心思,於是心定了,便坦然地站著,目不斜視,只是手不自覺地轉著拇指上的扳指玩。

  謝沅沅編好了草鞋,試穿了一下,稍微有點大,為了防止鞋子再掉下來,她索性又搓了條草繩,將草鞋綁在了自己的腳踝上。

  整理好了之後,她低著頭越過了那個杜承軒,準備朝外頭走去。

  只見杜承軒正腰背挺直地站著,手背在背後,轉著拇指上一隻碧綠的扳指玩。那扳指瞧著顏色很美,想來應該不便宜。

  杜承軒見她過來了,心想,來了、來了,她果然過來了,接下來她會怎麼樣,會像唐書薇那樣「不小心」撲進他的懷裡嗎?

  杜承軒暗自戒備,如臨大敵。

  不料謝沅沅卻小心翼翼地側著身子越過了他,甚至連一片溼透了的衣角也不願挨上他。

  杜承軒有些錯愕,然後傻傻地看著她直接衝進了瓢潑大雨裡,而且還越走越遠了,他忍不住開口叫住她,道:「欸、欸,妳瘋了,外面下著大雨啊。」

  謝沅沅根本不理會他,跟這樣的人共處一室,簡直就是汙了她的眼,她加快了腳步,迅速地跑遠了。

  杜承軒覺得有些受挫,這與他預想的狀況完全不一樣,她竟然毫不介意他看到她的身子。一想到這裡,他心裡竟有些發悶,就好像舞臺都準備好了,他也準備好好表現一番,結果登臺了才發現,根本沒有觀眾,這種被徹底無視的感覺讓他很不舒服。

  呆呆地捱到了雨停時分,杜承軒這才牽了馬,悶悶不樂地往家的方向走。

  ◎             ◎             ◎

  回到家之後,杜承軒生病了。

  其母杜夫人心疼得不行,於是閉門謝客,將他拘在家裡躺了幾天。

  這幾日,杜承軒被唐書薇的事弄得很不開心,於是便聽從了母親的話,只乖乖在家裡休息,暫時不想去外面瘋。

  可待在家裡的日子也不好過,總有個穿著白底小碎花衣裳的漂亮小娘子出現在他的夢裡。那小娘子擁有一雙細白的腿和柔軟纖細的腰肢,那腰隨著她的行走而微微扭動,如弱柳扶風一般又柔又堅韌,讓人忍不住想上前去用手掌摸一摸是否真的像所見那般柔韌。

  杜承軒想要追上去,不料那小娘子卻轉過頭狠狠剜了他一眼,罵道:「紈褲、登徒子!」

  杜承軒大叫:「我哪裡是紈褲了?我倒是想負責來著,可妳讓我當登徒子了嗎?」

  「少爺醒醒、醒醒。」耳邊響起了小廝水明的聲音。

  杜承軒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睛。

  「少爺作春夢了吧?」水明鬼鬼祟祟地看了看四周,說道:「少爺就是作了春夢,也別大聲嚷嚷啊,免得夫人知道了,小的又要受罰。」

  「誰作春夢了。」杜承軒不高興地說道,順手抹了抹淌滿了口水的嘴角。

  水明不做聲了,可他看向少爺的眼神卻明顯帶著不贊成,還說沒作春夢呢,連「我想當個登徒子」這樣的夢話都說了出來,還淌了那麼多口水,也不知在夢裡調戲哪家小娘子了,還說沒作春夢,騙鬼啊。

  杜承軒這幾天明顯開始茶飯不思,這還是他頭一回連續好幾天都夢到同一家小娘子呢。可那個小娘子又有什麼好的?除了長得漂亮點,她脾氣又不好,說不定還因為家貧的原因,連字也不認識。這樣的小娘子,為什麼老是出現在他的夢裡啊,真煩。

  可是,這小娘子也確實挺奇怪的,他看到了她的腳,可她卻不哭、不鬧、不矯情的,雖然也會害羞得藏起雙腳,卻又能坦坦蕩蕩,最後還從從容容地編了一只草鞋,這才冒雨離開。像她那樣的貧家小娘子,怎麼會看不上自己這種有顏值又有錢的公子哥呢?還是說,她是在玩欲擒故縱的把戲?

  杜承軒雖未經情事,但見過的女人也不少,女人心裡的那點小九九,他自認為看得很透徹,然而這個茶棚裡的小娘子卻讓他徹底迷惑了。

  在家躺了幾日,杜承軒便待不住了,一個人又溜出去玩了。他有點想見見那個謝家茶棚裡的小娘子,想看看她到底有什麼魔力,會讓他接連好幾日都夢見她。

  來到茶棚,杜承軒一眼便看見了忙碌的謝沅沅,不過幾日工夫,他發現她清減了不少,臉色也不太好,像是病了。

  「小娘子,來碗茶。」杜承軒大馬金刀地坐下,對謝沅沅道。

  謝沅沅愣了一愣,見到他的臉,她立刻認出來了。

  她本來不想理會這個人的,可此時茶棚裡還有其他的客人在,當著其他客人的面獨趕他一個人似乎有些不太妥當。於是謝沅沅便悶不做聲地端了一壺茶給他,給他拿了一碟子的鹽水花生過來。

  杜承軒也不說話,自顧自地喝茶、剝花生吃,可他的眼睛卻一直滴溜溜地跟著她,看著她獨自一人在茶棚裡忙碌,雖然客人很多,來了一撥又一撥的,但她一個人兼顧沖茶和上茶果,還要管收錢、算帳、洗茶具等等,動作俐落又爽快。

  不知不覺間,杜承軒看著她就看呆了,茶棚裡也只剩下了他一個客人。

  「客人,打烊了。」謝沅沅沒好聲氣地說道。

  「啊。」杜承軒看了看天色,說道:「天還沒黑啊。」

  「要喝茶明天再來吧。」謝沅沅自顧自地將茶棚裡的桌椅收好,又將爐裡的火用灰末給熄了。

  「妳病了?」杜承軒見她一臉病容,聲音也是啞啞的,就沒話找話,道:「那天本少爺就勸妳不要冒雨,如何,果然病了吧。」

  謝沅沅吃驚地抬頭看他,不知他從哪裡看出自己病了。

  「吶,這個給妳,一日一粒。」杜承軒從腰間摘下一個荷包,遞到她面前道:「裡頭裝著杏曦園的百安丸,連吃上五日,傷風就能好。」

  謝沅沅搖頭道:「多謝你了,不必。」

  杜承軒一怔,她到底是看不上自己呢,還是覺得這杏曦園的百安丸太貴,她不願意接受?想了想,杜承軒眼珠子一轉,豪爽地說道:「今天本少爺沒帶茶錢,就用這百安丸來抵債吧。」

  謝沅沅簡直無語了,哪有人出來喝茶水、吃東西不帶錢的,再看看他那副得意洋洋的樣子。她抿了抿唇,不發一語,恨恨地將他遞過來的荷包收了。

  這一回,杜承軒終於覺得自己贏了,這才趾高氣揚地說道:「那我走啦。」說罷,也不多糾纏,瀟灑地轉身離開。

  從那一日起,杜承軒每天都早早跑去謝沅沅的茶棚喝茶。他什麼也不幹,就只要一壺茶和幾碟子點心,然後守著謝沅沅一直從茶水鋪子開張到打烊。

  一連多日,杜承軒都偷偷往外跑,直到有一回杜夫人臨時有事要見他才發現了他的小祕密,她人將伺候的丫頭和看門的嬤嬤都打了一頓趕出去。

  杜承軒回來的時候被杜夫人叫到了跟前,他猶豫了一下,沒有隱瞞,將心事和盤托出,「娘,兒子看上城外開茶館的謝沅沅了,兒子想娶她為妻。」

  杜夫人聽得十分震驚。

  原來這一個月多以來,杜承軒總忍不住想去見謝沅沅,他發現謝沅沅每天一過晌午就早早收攤,甚至有時他還悄悄地跟蹤過她一段路,摸清了她家在哪,她家裡有幾個人等等。

  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對她就有了那麼大的興趣了,而且慢慢的,這種興趣就成了一種習慣,他也想過要戒掉,卻發現他越壓抑這個念頭,他就越想見她。

  杜承軒一直不承認自己這是動了情,他以為自己只是一時好奇,過幾個月就會漸漸淡了,直到他在茶棚遇見了一個人,一個男人。

  那個男人衣著雖然樸實,言談舉止皆是不同於常人,雖然他極力用質樸的表象來掩蓋自己的風采氣度,但杜承軒有眼睛,看得出此人非同一般。

  杜承軒聽到謝沅沅親熱地叫那人一明哥,還親眼看見二人言笑晏晏,關係似乎很親密,直到那時他才明白過來,他絕無可能看著謝沅沅嫁為他人婦。

  所以一打聽清楚那個叫趙一明的人有向謝沅沅提親的打算,但還在猶豫的時候,杜承軒簡直開心得要跳起來。

  「那姑娘就那般好?」杜夫人有些不敢相信,她從未見過自己的兒子如此患得患失、失魂落魄的模樣,難道是那姑娘手段特別高超?若真是如此,她倒要好好收拾收拾這個不知天高地厚,敢撩撥她兒子的女人了。

  杜承軒頓時眼中升起了星光,他含笑點頭,緩緩地道:「她很美,眼神清正沒有邪氣,她很勤勞,病了也捨不得休息,她很有趣……總之,兒子喜歡她,就是想娶她為妻。」

  「一個鄉下女子,目不識丁,怎麼配做你的妻子?」杜夫人雖不是老古董,但門當戶對的古訓她認為是很有道理的,夫妻之間再多的喜愛若是沒有門第來作後盾,感情走到了後面一般不會有好的結局。

  「她並非目不識丁,兒子與她聊天,她懂得很多。」杜承軒底氣不足地替謝沅沅辯解,他確實覺得與她聊天很舒服,但他未見過她寫字,他並不清楚她是否認字,雖然他心底相信她是會的。

  「娘,兒子想娶她。若是能娶她,兒子願意收心,好好讀書備考。」

  杜夫人陷入了長久的沉默,這是她第一回感受到兒子的決心,孩子年紀大了,成親無可避免,她原本看中的倒是有幾家姑娘,只是想著承軒年紀還不大,想等兩年再提親,誰知這會他倒是給自己挑好了媳婦兒。那姑娘能讓承軒有積極奮發的動力,想來並非什麼狐媚妖豔的人,若是清白人家的好姑娘,倒可以一看。

  「成親事大,待我與你爹商議過後再作打算。」杜夫人準備親自去見見這個讓自己兒子失魂落魄的姑娘。

  「娘。」杜承軒還想再催,他生怕被那個趙一明搶了先。

  杜夫人臉色一沉,道:「她若對你有意,等等又如何,若對你無意,搶來又有何用?」她什麼人沒見過,兒子這般著急,必是感受到了競爭和不安。這種時候,正好看清楚那姑娘的人品到底如何。

  「是。」杜承軒不得不閉嘴,再說下去若是惹惱了母親,事情就更難辦了。

  ◎             ◎             ◎

  杜承軒乖乖待在家裡等,煎熬了好幾日,杜夫人那邊才傳話過來,讓他過去。

  杜承軒立刻來了精神,激動地跑到主屋,充滿期待地望著她,道:「娘。」

  杜夫人嘆氣道:「我找人打聽過了,她爹尚在世時,曾與你爹爹曾共事過幾年,如今只剩孤兒寡母勉強過活,論家世是差了一點。」她阻止了杜承軒想要辯解的意思,接著道:「這些其實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從未向家人提及過你。」她這話說出來有點傷人,但是她寧願讓兒子看清真相,也不願意他一直蒙在鼓裡。

  杜承軒卻不以為然地道:「也許她只是害羞,無論如何,兒子非她不娶。娘若不願上門提親,那兒子只能另作打算了。」

  杜夫人有些生氣,她這個兒子真是有點走火入魔了,居然如此沉不住氣,她決定冷待他幾天,此事暫且壓下不提。她一方面加強了門禁,禁止他出門,另一方面開始著手打算萬一兒子鬧出什麼來,她要怎麼善後。

  杜承軒哪裡待得住,他身手又好,一旦下定了決心要出去,誰還能攔得住。

  好幾日未見謝沅沅了,此時他騎著馬,瞧著茶棚越來越近,瞧見茶棚裡熟悉的身影,他的心立刻漲得滿滿的滿心歡喜。

  跳下馬,杜承軒邁開長腿走了進去,一把握住她的手腕道:「妳過來。」

  謝沅沅嚇了一跳,待看見是他,冷淡地道:「放手,你想幹嘛呢。」幾日不見,他似乎清瘦了一些,眼圈發烏眼中滿布血絲,看起來有點嚇人。

  杜承軒不由分說將她拉到灶間,窄窄的空間頓時顯得擁擠不少。

  謝沅沅被他握得手疼,她用力去掰他的手,道:「你要做什麼?」

  「沅沅,妳嫁給我好不好?」杜承軒握住她的雙手,看著她的眼睛鄭重地說道。

  謝沅沅被震驚到了,呆愣在了原地,之後才回過神來。她冷笑一聲,從他手中掙脫道:「我謝沅沅這一生絕不做妾,杜少爺,你愛玩找別人玩去,我可不奉陪。」當時他談論起三妻四妾的坦然模樣還近在眼前呢,莫非他以為對她好一點,她就會屁顛屁顛地乖乖給他做妾?作夢。

  杜承軒連忙解釋道:「不是妾,不是。是妻子,正妻。」

  謝沅沅這回是真的有點發懵了,她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道:「你、你瘋了吧?」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這麼做也太輕浮了。

  「我沒瘋。我是真的對妳動了情,沅沅,妳來聽聽我心裡的聲音,妳自然就會明白我的。」杜承軒握著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胸膛。

  隔著衣服,謝沅沅的手能感受到他狂跳的心,她慌忙拿開手,轉身背對著他,低罵了一句道:「瘋子。」

  「對,我就是瘋了,我瘋了才會喜歡妳。沅沅,妳嫁給我,做我的妻子吧。只要妳點頭,我娘立刻就上謝家提親。」杜承軒認真地說。

  謝沅沅被他說得窘迫到不知道怎麼辦才好。這人怎麼這樣啊,之前他老往自家的茶棚跑,她還真以為是她家的碧螺春好呢,正喜滋滋地打算多收些茶葉回來……不過不管怎麼想,她也從不曾覺得她和這紈褲公子哥會有什麼交集,畢竟兩家門不當戶不對的,怎麼可能呢?

  見她一副心亂如麻的模樣,杜承軒伸出了手,想將她擁入懷中。

  忽然,一個人影跑了過來,一把就將謝沅沅從杜承軒的懷裡拉了出來。

  謝沅沅則嚇了一跳,抬眼一看,卻見趙一明正憤怒地瞪著杜承軒。

  「一明哥,你、你怎麼來了?」謝沅沅驚訝地問道。

  「沅沅不會嫁給你的。」趙一明將謝沅沅拉到了自己的身後,冷冷地看著杜承軒說道:「不勞你費心了,請回吧。」

  一看到這個趙一明,杜承軒就覺得氣不打一處來。

  「沅沅怎麼就不能嫁我了?她已經是我的人了。」杜承軒嚷嚷道。

  「你胡說什麼。」趙一明又驚又怒道:「杜承軒,你可別壞了沅沅的清譽。」

  杜承軒笑了起來,痞痞地說道:「我胡說?你看看這是什麼。」

  說著,他便從懷裡掏出一隻半舊的繡鞋,放在趙一明的面前晃了晃,說道:「我和沅沅自雨中相見便一見鍾情了,這便是信物。」

  那日兩人在瓜棚避雨,杜承軒知道謝沅沅失了一只鞋,後來等雨停了,他便專程去附近田裡摸鞋子。皇天不負苦心人,還真給他找到了,原本打算在成親那日拿出來哄她開心的,今天卻不得不先拿出來以示主權。

  趙一明一瞧那鞋子便心下一沉,他認出來那的確是謝沅沅的繡鞋,鞋面的花樣他很熟,那麼漂亮鮮活的花樣子,只有她才繡得出來。

  謝沅沅看著那只鞋,又羞又氣,說道:「快還我。」

  見她要搶那只鞋,杜承軒連忙將繡鞋舉得高高的,謝沅沅忍不住也舉高了手。

  因平日裡,她總不願意搭理自己,也不肯正眼瞧自己一眼,所以杜承軒很少看到她的正臉。這麼近距離一看,他覺得謝沅沅真是生得美極了。

  兩彎淡淡的新月眉,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眼眶上兩排濃密而翹長的睫毛不停地忽閃忽閃的,掃得杜承軒的心裡癢癢的,他不由得怦然心動。

  見謝沅沅已經極度貼近,電石火光之間,杜承軒作出了一個大膽的舉動,他伸出手,理所當然地摟住了她的纖腰,還趁機在她香香嫩嫩的面上香了一口。如果繡鞋的存在還不足以成為她嫁他的鐵證,那麼就讓所有人都親眼看到,她只能屬於他一個人的。

  「啊,你……」謝沅沅捂著臉驚呼起來,她作夢也想不到,杜承軒這人竟然無賴至此。

  從一開始認定他是個紈褲起,到後來感覺到他應該跟其他那些表面光鮮,內裡一包糠的紈褲子弟並不一樣,原來這些都是假的,他就是個紈褲、浪蕩子,不折不扣的惡人。

  謝沅沅再一轉頭,茶棚裡十幾位正在喝茶看熱鬧的鄉親們可都瞪大了眼睛,將這香豔的一幕給看得真真切切。

  謝沅沅一呆,心中氣苦,摀著臉就大哭著跑了。

  趙一明也被氣壞了,掄著拳頭就朝著杜承軒揮了過去。

  可杜承軒看著玩世不恭的,但功夫也不差,當下就接了一招。接著,兩個大男人就在光天化日之下過起招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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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13 23:12:47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謝沅沅哭著跑回家,不料家中正在招待一位夫人。

  謝母見了女兒哭哭啼啼的模樣,吃了一驚,問道:「沅沅,這是怎麼了?」

  謝沅沅還沒回答,跟在她身後的鄰居家的小子便急急地搶道:「鎮上的杜家大少爺在光天化日之下抱了沅沅姐,還香了她一口呢。我們都看得可真切,如今一明哥正在茶水鋪裡和杜少爺決鬥呢。」

  「什麼?」謝母與那位夫人均拍案而起。

  「哎啲,謝夫人,請恕我、請恕我……」原來那位女客正是前來謝家提親的杜夫人,聽了鄉野小兒的話語,又見謝沅沅哭成了那樣,心知不會有假了,不由得心亂如麻地說道:「謝夫人,小兒頑劣,可他對沅沅確是一片真心啊。」杜夫人不安地說道。

  謝母原本也並不看好這門婚事,任憑杜夫人磨破了嘴皮子也不肯答應,可是……

  見謝母臉色鐵青,杜夫人連忙勸道:「謝夫人,你我兩家本來同門,若不是尊夫去世得早,咱們兩家原也算門當戶對,更難得的是,孩子們還、還……」說到這,杜夫人只覺得自己的面皮燒得慌,奈何卻不得不為兒子闖的禍來收拾爛攤子,只得硬著頭皮說道:「難得的是,孩子們還、還這樣默契。」

  謝母捂著心口,弱弱地說道:「杜夫人請先回去吧,今天並非是談論婚期的好時機,請改日再來吧。」

  見謝母雖然仍未鬆口,但態度卻已經有些緩和,杜夫人不敢唐突,連忙應了一聲,急急地離開了謝家,又去茶棚領回了兒子,回家去好生教訓了一番。

  杜夫人剛一離開,謝母就急急地去了女兒房裡,直問道:「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謝沅沅大哭道:「他卑鄙、他無恥,他、他……」

  待她大哭了一場,好不容易才平復了下來,這才將事情的經過一一說與她母親聽。

  謝母聽了,嘆氣道:「娘雖不是老古板,但也不能太放任你胡鬧。那杜家與你爹有些緣分,對我謝家也算得上尊重有加,那個杜承軒樣貌、人品都不錯,嫁入杜家是你最好的歸宿。你爹若地下有知,相信也和我的看法一樣。」

  謝沅沅的腦海裡像是被雷劈過,明明就是那個人在逼自己,可娘還要她嫁過去?「我不嫁他,就不嫁。逼緊了我,我就剃了頭髮去山上當尼姑子去。」謝沅沅泣道。

        聽了這話,謝母大怒,「你爹爹年紀輕輕就去了,我一個婦道人家要拉扯你們這些孩子長大,容易嗎?你長了這麼大,卻罔顧父母的養育之恩,還說要出家,你那九泉之下的爹能心安嗎?」

  謝沅沅泣道:「那我也不嫁那個杜承軒。」

  謝母發了半天呆,嘆了一口氣,說道:「先前在瓜棚裡教他看到了你的腳,今天又在大庭廣眾之下……你若不嫁他,日後免不了會被人戳脊梁骨的,若是遇見個大度的夫家還好,若是那小心眼子的,有你的苦頭吃。再說了,難道你就不為你的妹妹和弟弟們著想嗎?」謝沅沅撲在床上捶起了被子。

  出家,只會令母親和弟弟、妹妹們傷心難過;不嫁,她一個人丟臉也就罷了,可以後妹妹怎麼說親呢?可是嫁給杜承軒她又心有不甘。

  謝母想了半日,幽幽說道:「再看看吧,倘若杜家並未提及此事來逼婚,而是堂堂正正上門來求親的,那咱們就……哎,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了。」

  過了兩日,杜夫人請動了媒婆過來,帶著長長的禮單過來求娶。

  謝母一拒、二拒,再三拒。

  杜家那邊始終堅移不定地請了媒婆過來說親,而且禮單還變得越來越長。謝母擺夠了姿態,最後才勉為其難地答應了媒婆,與杜家約定了日子。

  接下來,杜家那邊用最隆重的禮數與謝家議了親,杜承軒與謝沅沅的婚事總算是塵埃落定。

  接著,謝沅沅被關在家裡待嫁,期間趙一明和杜承軒都來過一趟。

  趙一明是來向她告別的,也沒說要去哪,只說要走,臨走時滿眼不甘和失落。

  杜承軒則是陪他母親杜夫人來的,兩家交換了庚帖什麼的,他找機會見了她一面。雖然不能獨處,可如願看到她,還是讓他滿面春風,喜氣洋洋的。

  出嫁前夜,謝母陪著謝沅沅秉燭夜談,將為人妻子、媳婦兒的道理細細同她講了一遍,又囑咐她既然嫁了,無論如何至少要做好妻子的本分,莫讓人有指摘的地方,至於夫妻感情,只不過是以心換心罷了。

  「娘,這些道理女兒都明白,女兒出了閣以後,茶棚那邊好歹讓泠泠過去看顧著。雖咱們也不指著那點銀錢過活,可賺回來的銀錢卻足夠兩個弟弟的開蒙學費了。明年春天就讓他們去私塾開蒙吧。」謝沅沅依偎在母親的懷裡,幽幽地說道。

  「我曉得,你爹爹去得早,這個家好在有你幫著我,你這一出嫁啊,我這心裡……哎,沅沅,你跟著娘吃夠了苦頭,娘只願你嫁過去以後啊,公婆慈愛,夫君也心疼你。只有這樣,將來娘去了陰曹地府,才能堂堂正正地與你爹見面呢。」謝母越說就越有些不捨,聲音也哽咽了起來。

  謝沅沅連忙勸道:「好好的怎麼又說起了這個。」說罷,她又幽幽地嘆了一口氣。

  謝母敏銳地感覺到女兒似乎有些心事,再想想先前趙一明為了女兒的事,和那杜承軒狠打了一架,再想想女兒這麼抗拒和杜家的婚事,難道女兒竟與趙一明私定終身了不成?這麼一想,謝母緊張了起來,連忙問道:「沅沅,那個一明他、他是不是和你……」

  「娘別亂說,這是沒有的事。」謝沅沅連忙打斷了母親的話。可轉念一想,若沒有杜承軒的摻和,她與趙一明以後會怎麼樣還不一定呢。說起來,趙一明與她更加門當戶對,且為人也比杜承軒穩重妥當。

  可現在再想起這些來又有什麼用呢?她明天就要嫁人了,謝沅沅又嘆了一口氣。謝母放下了心,嘆氣道:「一明這孩子是不錯,可惜你和他沒有緣分。以前的事啊,就爛在肚裡吧,從明天起,你就杜家婦了,那杜承軒雖是個紈褲子弟,瞧他對你的一腔熱心倒是很真誠。你也別總揪著過去不放,這過日子就跟小河裡的水似的,只會往前淌,再不會回頭了。」

  謝沅沅何嘗不明白母親的意思,她只是接受不了杜承軒求娶她的手段,在大庭廣眾之下逼迫自己嫁給他,這種行為,她很不齒。可不管她如何不滿、不齒,如今已是騎虎難下,只能咬牙走下去。

  第二日一早,謝沅沅便被叫醒,坐在梳妝鏡前絞面、修眉、化妝、梳髮。

  折騰了半天才弄好,接著是換嫁衣。嫁衣有兩套,一套是娘給她準備的,另一套則是杜家送來的。

  她妹妹謝泠泠從櫃子裡捧出杜家的嫁衣,在燭火下,嫁衣熠熠生輝,金絲銀線織成的嫁衣光鮮亮麗,看得來幫忙的幾人倒吸一口涼氣。

  「太美了。」眾人發出驚艷的讚美,羨慕不已。

  換好嫁衣,謝沅沅被她妹妹扶到穿衣鏡前,鏡中女子美艷得不可方物,嫁衣的光亮形成一團光霧,將她襯托得越發美艷,像是從畫上走出的美人。

  吉時已到,謝沅沅與母親叩別,母女依依惜別,目中皆是淚光瑩然。

  杜承軒穿著大紅新郎服,滿臉喜色,他騎著高頭大馬,在人群裡十分醒目,一路過來吸引了一大片傾慕的目光。人們紛紛打聽這位貴公子要迎娶誰家千金,待聽到迎娶的不過是一名普通民女時,眼中的那些個羨慕嫉妒恨,簡直都能將河道給灌滿了。

  杜承軒輕鬆過了謝沅沅兩個弟弟設置的關卡,順利來到院子裡。

  見穿著精美嫁衣、頭上蓋著大紅蓋頭的謝沅沅被妹妹謝泠泠扶了出來,那熟悉的身形,纖細的腰肢,不是他心心念念的娘子是誰。

  杜承軒笑著上前,從謝泠泠的手中接過謝沅沅的手,牽著她,一步一步走了出去。

  杜家十分重視這次婚禮,成親這日,十里紅妝,從謝家門口一直綿延到茶棚,一路風光,一路驚艷。杜家娶她的陣仗極大,給足了謝家裡子面子,惹得不知多少姑娘嫉妒得紅了雙眼。

  到了杜家門口,射轎門、過火盆等等儀式一一走過,在謝沅沅感覺自己快要累死的時候,儀式終於走完,她被人領進了新房。

  新房裡很安靜,隔著蓋頭,只能聽見燭火燃燒時的劈啪聲。

  謝沅沅坐在床邊等啊等,等得她都快睡著了,杜承軒才在眾人的族擁下來到房中。他似乎喝了不少,一直傻笑著,別人說什麼都不反駁。

  長長的秤桿伸過來,輕輕一挑,蓋頭從謝沅沅的頭上滑落,燭光下,二人四目相對。「沅沅,你、你真好看。」杜承軒滿臉通紅,一雙眼睛卻亮得像星星一般,他有些傻氣地看著她笑。

  跟進來的人頓時鬨笑起來,謝沅沅又羞又窘迫,臉蛋燙得快要燃燒起來,她垂下眼睛,悄悄握了握手裡的帕子。

  走完流程,喝完合巹酒,眾人才退了出去,留下二人。

  杜承軒坐在她旁邊,一直笑著,他攬著她的肩膀,道:「天色不早了,我們歇息吧。」謝沅沅去梳妝台那邊卸妝,杜承軒靠在床頭看著她,越看越歡喜。

  脫去厚重的嫁衣,謝沅沅穿著輕薄的褻衣走過來,纖細的腰肢輕輕扭動著,杜承軒腦海裡湧起一幕又一幕旖旎的畫面,待她剛走到身邊,他一把捉住她,將她壓在身下,定定地看著她。

  「你……」謝沅沅剛開口,便被他堵住了嘴,他的吻帶著濃重的酒氣,霸道地侵入了她的口中,掠奪她的香甜。

  她的衣裳被粗暴地撕開,身體頓時曝露在空氣中,肌膚不適應這一切,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她完全放棄抵抗和配合,像一具沒有生氣的娃娃,任憑他折騰。

  杜承軒很快感覺到了謝沅沅的異樣,他抬起頭,望著她。她雙眼緊閉,眼角有淚湧出,昭示著她的抗拒和拒絕,她不喜歡他。

  這個發現讓杜承軒很受挫,也很生氣,他看了她半晌,忽然起身離開,獨自抱著枕頭、被褥去了外間。

  謝沅沅鬆了一口氣。

  第二日,要拜見公婆,謝沅沅開始有些擔心,若是被公婆知道了昨夜的事情,恐怕自己的日子就不好過了。

  正擔心著,就看到杜承軒從外面抱著枕頭、被褥走了進來,將手裡的枕頭、被褥往床上一扔,自顧自去找衣裳換。

  不知為何,今天他看什麼什麼都不順眼,平日最喜歡的衣裳也跟他作對似的,怎麼穿都不對,氣得他一把扯下來扔地上,坐梳妝台前生悶氣。

  謝沅沅默默地過去將他扔在床上的被褥摺好了,轉過身再看,他還在氣沖沖地換衣裳。

  她便接了過去,默不作聲地幫他換好。

  杜承軒的氣消了些,臉上的神情緩和了許多。

  「少爺、少奶奶。」門口傳來下人的敲門聲。

  謝沅沅看著乾乾淨淨的床單,秀眉蹙起。母親同她講過,大戶人家有種不成文的習慣,洞房之夜後要查驗落紅,用來檢驗新娘子的忠貞與否。如今她要怎麼辦才好?

  杜承軒見她一臉愁容,板著臉問道:「怎麼了?」

  這種事要她怎麼說嘛,謝沅沅看了他一眼,臉又紅又熱。

  外面又叫了起來,「少爺、少奶奶,該起了。」

  謝沅沅又羞又急,額頭的汗都出來了。

  杜承軒見她一直盯著床單,忽然福至心靈,一下子明白過來。一想起此事他就生氣,本想不管此事,待望見她緊張又擔憂的模樣,又不忍心了。

  他想了想,去書房拿了把裁紙刀,捲起袖子割破手臂,用力擠了擠,鮮血瞬間湧了出來。

  「你做什麼?」謝沅沅嚇了一跳,低聲驚呼。

  杜承軒抓起床單在傷口上隨意抹了抹,想了想,放燭火旁烤了烤。謝沅沅立刻明白過來,心中一熱,他這是在想辦法幫她遮掩啊。 

        杜承軒等血烤乾之後,對謝沅沅道:「金創藥。」

  她連忙去櫃子裡找藥,細心地給他上藥。

  「疼嗎?」她低聲問道。

  杜承軒看了她一眼,哼了一聲,道:「你說呢?」

  「對不起。」謝沅沅訕訕地說道。

  杜承軒鼻子裡哼了哼,「你知道就好。」

  「對不起。」謝沅沅道歉,吞吞吐吐地道:「但是,我、我……」她無法接受一個她不愛的男人碰她,這會讓她覺得噁心。

  杜承軒明白她的意思,這讓他又氣惱又有些無奈,於是語調硬梆梆地道:「你放心,除非你同意,否則我絕不會碰你。」

  謝沅沅還想說什麼,門口敲門聲密集地響了起來,「少爺、少奶奶,該起了。」

  杜承軒起身踢翻凳子,大步往外走。

  謝沅沅沉默不語。

  杜承軒開了門,門口站著的幾個婆子立刻朝他們行禮請安,並捧著盆盂等物進來伺候二人洗漱。

  其中一名婆子走進臥房,不著痕跡地將床單悄悄檢查了一遍,之後藉口換被褥,將床單摺疊好帶走了。

  謝沅沅見那婆子並未發現異常,一顆高高懸著的心這才慢慢放了下來。

  洗漱好了之後,杜承軒便引著謝沅沅朝外頭走去。不料,才走到院子門口,杜承軒停了下來,屈起了胳膊,示意她挽上。

  謝沅沅吃驚地看了他一眼,想了想,便乖順地挽上他的胳膊,一道去主屋。

  杜太夫人、杜老爺和杜夫人已經迫不及待地端坐在正屋裡等著了。

  謝沅沅按照禮儀嬤嬤的教導,朝著杜家長輩叩首、敬茶、改口。

  杜太夫人年紀大了,見一向不服管教的孫子娶了孫媳婦兒之後,竟變得那樣溫柔體貼,很是高興,接過謝沅沅敬的茶,淺淺地抿了一口,就拿了個大紅包遞給謝沅沅,道:「如今有你來管著承軒,我也就放心了。我呢,年紀大了,一來就想著承軒能好好讀書,將來考個榜眼、探花讓我杜家光宗耀祖。這二來呢,也望著你替咱們家早日開枝散葉啊。」

  謝沅沅聞言,漲紅了臉,弱弱地應了一聲是。

  杜老爺與謝沅沅的亡父昔日是同僚,還曾經共過幾年事。見了這兒媳生得端莊清秀,不由得連連點頭,接過謝沅沅敬的茶,喝了一口,也命人拿了個紅包給她,吩咐道:「都說妻賢夫禍少,可承軒性子頑劣,可就要靠你來看著他,若他不服你的管教,只管和你婆母說。」

  謝沅沅本想著,哪個耐煩的能管他?可想著今早他也算幫了自己一把,便又認認真真地應了一聲,「是。」

  最後,謝沅沅又向杜夫人敬茶,同樣得了一個大紅包。

  而杜家長輩們瞧著謝沅沅奉上她親手做的鞋子、手籠和抹額等等,很是滿意,手工、花樣子都好看,看得出是花了心思做的。杜夫人便高興地道:「成了親以後便是大人了,只盼你二人往後相親相愛,互相扶持才好。」

  「是。」謝沅沅和杜承軒二人恭順地道。

  一圈敬茶下來,謝沅沅收了好幾個大紅包,而杜承軒對昨夜之事緘口不言,在長輩面前待她很是溫柔和回護,沒人瞧得出異常來。

  敬完茶,杜夫人讓杜承軒先回去,單獨留了謝沅沅下來。

  謝沅沅有些擔心,不知道她要對自己說什麼。

  沒料到杜夫人卻是要拜託她看好杜承軒,她嘆氣道:「承軒性子跳脫好玩,平日裡你公爹的公事繁忙,也沒時間管教承軒。你既嫁進來了,盼你能多勸勸他收收心,積極讀書備考,好順利走上仕途,不說光宗耀祖,至少不能丟了祖宗的臉。」

  謝沅沅有些尷尬地笑了笑,道:「兒媳定當遵從娘的吩咐,只是他不見得會聽兒媳的。」

  杜夫人神秘地笑著擺擺手,道:「他一定會聽的,你放心。好了,以後除了請安,不必時時來我跟前立規矩,你們新婚,正是培養感情的時候。」

  「謝謝娘。」謝沅沅有些感動,雖然她命不好,嫁了個混帳丈夫,但看在婆婆還算開明、慈愛的份上,這日子還得往下過。

  杜夫人拍了拍她的手,笑道:「去吧。」

  因杜夫人想讓二人感情磨合得更好一些,便未著急將家中事務交代給謝沅沅,於是她回到院子之後,便有些空閒,這對忙碌慣了她來說很不適應。

  婚後的生活變得平淡起來。

  當初杜承軒為了要娶謝沅沅,答應了父母只要謝沅沅一過門,他就天天待在家中,好生溫習功課。可他又不是個愛讀書的人,雖然天資聰穎,卻對八股文十分不感興趣。

  謝沅沅牢記公爹、婆母的話,所以只要杜承軒一吃完早飯,她就請杜承軒趕緊去書房溫習。為此,杜承軒心中叫苦不迭卻又無計可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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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過了將近一個月,正值桂花開的時節,這日杜承軒又照慣例被謝沅沅請去書房看書了,因此他心情不太好,下人們都不敢湊近,院子裡安安靜靜的。

  今天天氣不錯,謝沅沅想了想,把簸籮搬到院子裡的桂花樹下,一邊曬著太陽聞著花香,一邊繡鞋面。旁邊的圓凳上擺著茶盞和水果,做得累了便歇歇,喝點茶、吃點水果。

  鞋面是給她母親的,原本她打算做好送給母親當過年的禮物,然而親事來得太突然,她鞋子都沒做完,只好悄悄地藏在嫁妝裡,抬到了杜家。

  姑娘家出嫁了,便不好那麼明顯給娘家人做東西,所以她準備趕一趕,早點把這雙鞋子做好,找個機會給母親帶回去。母親喜歡木棉樹,開花的時候,紅艷艷的一樹,讓人覺得喜慶。繡完最後一朵小木棉花,謝沅沅放下繃子,長長地伸了個懶腰。

  「出去!」

  謝沅沅忽然聽到書房裡傳來一聲斥責,聲音不高不低卻透著滿滿的怒氣,是杜承軒。誰惹到他了?她納悶了。她還未見識到過他的少爺脾氣,如今猛然一聽,才發現他生起氣來頗有點嚇人。

  很快,她便看到一個小丫頭摀著臉從書房衝了出來,一路哭著出了內院。

  「來人。」謝沅沅還未來得及想明白,裡面杜承軒又開了口。

  內院人本來就少,加上杜承軒今天心情不好,大夥便學乖了,有什麼事都不敢隨便往內院湊,剛剛那丫頭被罵走,內院便只剩了她和杜承軒兩個人了。

  此時聽到他叫人,她只好放下自己的東西,去了書房。

  書房裡,杜承軒正肅著一張臉,盯著書案生悶氣,只見他俊眉斜飛入鬢,雙目如水洗過的黑曜石,藏在兩汪碧潭中,動人心神。

  謝沅沅上前摸了摸壺,略有些燙手,再一看案上,一隻茶盞傾倒,殘留在茶盞中的茶水顏色不大對,像是沏濃了的濃茶,而潑在書案上的茶水灑了半個書案,還冒著縷縷白煙。

  怪不得他要生氣呢,這小丫頭老實是老實,卻不大懂得規矩,茶水沏得太濃,水溫又太燙,難怪杜承軒會生氣。

  謝沅沅將袖子挽了起來,手腳俐落地替他收拾好了書案,然後掏出腰間的帕子,細心地把書案上的茶水拭去,將手洗乾淨,換了新的茶盞,待茶壺裡的水溫稍降了些之後,這才沏了一盞新茶,放在他伸手可及的地方,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杜承軒的目光自她進來之後便落在了她身上,她方才是坐在桂花樹下吧,竟染了滿身的花香,一才進書房,他就聞到了幽幽的香氣。然而她熟練而快速地收拾好茶水,又目不斜視地退了出去,連招呼都不和他打一個,分明就是眼裡沒他這個人。

  看著謝沅沅瘦削又挺直的背影,杜承軒的眉間蹙了起來,她嫁給他已經快一個月了,怎還是這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樣呢?他為了她都肯認真看書溫習了,怎麼她還在生他的氣?

  一想到這裡,杜承軒就覺得心裡悶得慌,手裡拿著書卻再也看不下去,索性扔了書本,去外面透透氣。

  院子裡遍植桂樹,微風帶來濃郁的香味,深吸幾口氣,竟連肺裡都是香的。杜承軒信步閒庭,不自覺就走到了桂花樹下。  
  層層疊疊的樹影中,謝沅沅正微垂著頭,舉著繃子專註地繡著花。一小縷青絲從她的額角垂下,隨風輕輕飛揚,襯得小臉蛋越發嫩白,小巧而挺翹的鼻樑下紅潤的唇微微嘟著,像是在幫手用力。

  她穿著家常便服,白底小紅碎花染就,腰間鬆鬆地繫著一條湖藍色的腰帶,長袍下面露出了半截靛藍色的繡鞋,鞋面上一朵粉色絨花顫顫巍巍的,栩栩如生,似是新鮮的花跌落於她的鞋尖,立刻就要滑下地去。

  而她那白皙、秀美的纖細手指攢在一處,輕巧地捏著細細的繡花針,翹起的手指恍若蘭花舒展的花瓣,優美而又靈動。

  她繡得很投入,細如米粒的桂花落在她的髮間、肩上、衣裳的褶皺裡,她都一無所覺,整個人彷彿溫軟恬靜的水波,悄無聲息地融入了這滿院子的風光裡。

  謝沅沅正繡著花,忽然感覺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有些不安,抬頭一看。

  杜承軒連忙將目光調開,伸手握住一支桂花,假裝沉醉在桂花的香氣裡。嗯,這桂花的香氣確實挺好聞的。

  杜承軒裝模作樣聞了一會,忍不住再次偷偷看她,卻見她又將頭低了下去,再不搭理自己了。他頓時覺得索然無味,隨便掐了兩支桂花,轉身就走。

  回到書房,杜承軒賭氣似的坐在書案前,心中雖然鬱悶,卻也知道不管他再怎麼生氣,在外頭的謝沅沅看不到,就算看到了,也不肯理會自己。他不由得嘆了一口氣,將那兩枝桂花插在了花瓶中,香濃馥郁的花香很快就盈滿了整間屋子。

  聞著沁人心脾的幽香,也不知怎的,杜承軒那煩躁不安的心情竟然慢慢變得輕鬆起來,他又重新拿起了書,平心靜氣地看了下去,不知不覺,便到了午時。

  小丫頭來請他去用膳,到了飯廳,卻不見謝沅沅的身影。

  「少奶奶去哪了?」杜承軒問道。

  小丫頭怯生生地道:「少奶奶在正屋。」

  「正屋?她在正屋做什麼?」杜承軒不解地問道。

  「少奶奶說要侍候夫人吃完飯才回來。少爺,奴婢伺候您用膳吧。」雖然說兒媳侍候婆母是天經地義的,可是他也好想和她一起吃飯啊。

  杜承軒有力無力地點了點頭,小丫頭盛飯,將筷子遞他手中,將每樣菜都挾了一點,放在小碟子裡,供他品嚐。不知為何,今天的飯菜杜承軒吃起來覺得沒滋沒味的,吃了幾口便放下了。

  謝沅沅在正院服侍婆母用完了飯,便回了自己的院子,吃完午膳,她又去了廚房。今天杜夫人偶爾提及最近嗓子似乎有些乾,謝沅沅想著燉個糖水梨送去。糖水梨雖不是什麼稀罕的東西,但重要的是她親手做的這小份心意。

  燉好梨,謝沅沅又想了想,去院子裡掐了一把桂花,洗乾淨之後撒在裡面,頓時一股香氣撲鼻而來,聞著就教人心曠神怡。

  她端著糖水梨出去,卻正好遇見杜承軒。

  他瞧見她手裡的梨,眼睛亮了起來,不由自主地就伸出雙手想去接過來,還高興地道:「糖水梨啊,我最愛吃了。這是不是娘子親手做的?可要多謝娘子了……」

  謝沅沅目不斜視地繞開他,道:「我要趁熱給娘送去。」

  敢情這不是給自己的!杜承軒尷尬地收回手,忿忿不平地轉身回了書房。之後杜承軒才發現,這只是個開始。

  謝沅沅對他的母親極好,既細心妥貼又溫柔和氣,深得母親的誇讚。而對著他的時候呢,就始終是一副冷淡至極的模樣,而且杜承軒覺得,謝沅沅根本就是故意的,因為她不但每天換著花樣親手做點心甜品給他的母親吃,而且每次還要特意端著她精心製作的吃食路過他的面前。

  終於有一天,杜承軒忍不住了,拉著謝沅沅指著她托盤裡的一碗噴香的核桃芝麻羹,氣哼哼地問道:「你是故意的對不對?謝沅沅,我才是你的夫君。」

  謝沅沅睜大眼睛,道:「你在說什麼啊?,娘說了,自她吃了我親手做的核桃芝麻羹以後,氣色都好了很多呢,娘在那邊等久了呢,我得趕緊過去。」說著,她就嫋嫋娉娉地端著托盤離開了。

  她假裝聽不懂的樣子很可惡,杜承軒氣得一整天都沒吃飯。

  杜承軒不肯吃飯,若是讓杜夫人知道了,恐怕會覺得這個當他妻子的不合格。謝沅沅想了又想,最後只得放下了身段,做了一碗噴香的核桃芝麻羹親自端去了書房。

  這幾天杜承軒覺得謝沅沅處處與他作對,被氣狠了,扭過頭去不想理她。

  謝沅沅本來還想說幾句軟話,哄得他晚上一定要記得吃飯的,可一見到他氣鼓鼓的樣子,她心裡頭的火也上來了,就將那碗核桃芝麻羹咚的一聲,重重地放在了他的書桌上,然後轉身就走。

  杜承軒被氣得不輕,把頭扭到了一邊,打算誓死也不吃她送來的東西。

  可是……嗯,核桃芝麻羹是他最最喜歡的一項甜品,且他中午都沒怎麼吃飯,這會早就餓了,此時那濃郁的芝麻香味直往他的鼻孔裡鑽,害他心神不寧的,連看書也沒有心思。

  杜承軒轉過頭看了看那碗被研磨得細膩柔滑的核桃芝麻羹,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那就吃一小口吧。

  他舀了一勺核桃芝麻羹送入嘴裡,頓時驚得瞪大了眼睛。核桃芝麻被研磨得很細滑,最重要是核桃應該被去了皮,所以完全沒有澀澀的味道,而且羹裡還放了拍碎了的冰片糖粒,柔滑細膩的核桃芝麻羹混著細碎的冰片糖粒,咬在嘴裡沙沙作響又甜津津的。

  因為實在是太好吃了,原本只想吃一小口的杜承軒將一整碗核桃芝麻羹給吃了個乾乾淨淨。

  謝沅沅進來收碗的時候,發現杜承軒雙手端著那個碗,還努力伸長了舌頭,似乎想將碗沿邊殘留的核桃芝麻羹給舔乾凈似的,她忍不住噗嗤一笑。

  杜承軒被嚇了一跳,轉頭見是她,頓時有些不好意思,卻又想極力維持自己的形象,便板著臉重重地將那空碗咚的一聲,放在了桌子上。

  很好,報仇了。杜承軒心滿意足。

  謝沅沅端著空碗出來了。她一邊走就一邊笑,這杜承軒怎麼這樣啊……她忽然覺得饞嘴的他莫名有些討喜,就像她兒時養過的小狗,一見到食物那尾巴搖得可歡喜了。

  想像著杜承軒的頭上有兩隻大耳朵,身後有一條毛茸茸的大尾巴討好地搖來搖去,黑漆漆的眼睛巴巴地盯著她。這畫面實在太好玩了,謝沅沅忍不住又笑了一下。

  去放了碗,謝沅沅回到了院子裡,本來是準備再做一會針線的,可不知為什麼,心頭一直有隻可愛的小狗在不停地跑來跑去。她忍著笑意坐在石凳上,彎下腰撿起了一枝細樹枝在地上扒拉了起來。

  她畫來畫去的,興致勃勃,還忍不住笑了起來。過了一會,她才扔了小細枝,站起身走了。

  杜承軒急急地從書房裡奔了出來,朝桂花樹走去。

  方才他無心讀書,便一直躲在書房的窗子旁看著她,她做什麼呢?怎麼拿個細樹枝在地上畫來畫去的,竟還笑了起來?到底有什麼好笑的事情?

  結果他一走到方才她坐過的地方,頓時就瞪大了眼睛。這、這是一隻小狗?杜承軒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的這一幕,這是一幅用落葉、細草,掉在地上的殘花等東西組成的一幅畫。畫的是一隻歪著頭的小狗,小狗瞪著一雙又圓又大的眼睛,肥肥短短的舌頭半垂在嘴邊,神情似乎在笑,還活靈活現的。

  也不知為什麼,杜承軒總覺得這小狗看起來很眼熟,似乎在哪裡見過?而這些並不是重點,重點是……沅沅她、她是怎麼做到的?隨便用細樹枝扒拉了一下,就地取材,用些落葉、殘花就能堆砌出這樣傳神的一幅畫?

  杜承軒的臉上露出了不可思議的表情。  

        謝沅沅當然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她也沒空理他。她母親的生辰快到了,她趕了幾天的工才做好了那雙繡有木棉花的鞋子,又想著還有幾天的時間,索性再做條木棉花的抹額,準備到了時候就找個合適的藉口回去一趟。於是,她便坐在院子裡,讓小丫頭給自己找來了紙筆,坐在石桌石凳前描起了花樣子。

  小丫頭被謝沅沅畫出來的花樣子給驚住了,結結巴巴地問:「少奶奶,這、這是花樣子?」謝沅沅笑著點點頭,想了想,她將那花樣子扔到了一邊,又重新拿了一張紙過來,繼續細細地描。

  「少奶奶,這張為什麼不要了?」小丫頭又問。

  謝沅沅喜歡這個小丫頭的憨厚與純樸,便耐心地道:「這個不好。」

  看著被謝沅沅扔到了一邊的那張薄薄紙片上畫著的花,那花形狀優美又靈動,隨著紙片的飄落,那花似乎差一點點就要從紙上跌落下來似的。

  小丫頭被這幅畫驚艷得都要哭了,這個還不好?這個還不好的話哪個才算好啊?這是花樣子嘛?這簡直就跟真花一樣啊。

  「那、那求少奶奶把這一張花樣子賞給我吧?」小丫頭眼巴巴地看著那張被謝沅沅嫌棄了的花樣子,可憐兮兮地說道。

  「你拿去吧。」謝沅沅頭也不抬地說道。

  小丫頭高高興興地撿起了那張紙,左看右看,越看越喜歡,就小心翼翼地將那紙吹乾了,又仔仔細細地摺好了,裝進了荷包裡。

  小丫頭得了一張謝沅沅賞的花樣子,正歡天喜地準備帶回去給家裡的表姊、表妹們開開眼界的,可還沒走出院子呢,就被杜承軒給攔截了。

  「你剛才撿的那張紙快給我看看。」杜承軒壓低了聲音說道。

  小丫頭一愣,少奶奶賞花樣子給自己的時候,大少爺又不在場,他怎麼知道自己撿了少奶奶不要了的花樣子?

  「快點。」杜承軒不耐煩地說道。

  小丫頭警覺地摀住了自己的荷包。但主子就是主子,被大少爺陰沉的臉色一嚇,小丫頭癟著嘴,心不甘情不願地從荷包裡將那張被小心摺好了的紙張給拿了出來。

  杜承軒兩下三下將那花樣子打開,頓時張大了嘴,一臉呆滯地看著紙上的畫。

  這是沅沅畫的?她、她不過寥寥數筆,就將幾朵栩栩如生的木棉花給勾畫了出來,正面的、側面的、怒放的、含苞的,還有半遮半掩的,每一朵都傳神得緊,令杜承軒看得有些失態了。

  「少爺,這是少奶奶賞給奴婢的,您可以還給奴婢嗎?」小丫頭鼓起勇氣問道。

  杜承軒皺著眉頭看了小丫頭一眼,原本想說這既是少奶奶賞了給你的,自然就是你的了,可不知怎的,這句話他就是說不出口。

  猶豫再三之後,杜承軒還是板起了臉,正色說道:「少奶奶的東西,就是我的東西,雖然少奶奶答應了要賞你,可少爺我卻沒有答應。」

  這一回,小丫頭是真想哭了,大少爺真壞,他一個堂堂男子漢,又不繡花,幹嘛搶人家的花樣子嘛。

  見小丫頭癟著嘴,一副馬上就要哭出來的模樣,杜承軒有些著急了,萬一被謝沅沅知道他搶丫頭的東西了,以後他還怎麼在她面前立足。

  他連忙處看看,見手裡還拿著一枝才寫了三四回的狼毫湖筆,便將那筆遞給小丫頭,說道:「喏,拿著,這個賞你了。」

  小丫頭吃驚地看著杜承軒手裡的筆。聽說這樣的筆,一枝也得好幾兩銀子呢,這、這正好家裡的小兄弟今年剛開了蒙,可惜家中並沒有餘錢給弟弟買上好的紙筆,若是將這毛筆拿給弟弟,還不知道爹娘和弟弟會有多高興呢。

  「多謝少爺。」小丫頭破涕為笑,高高興興地接過了那枝筆,走了。

  杜承軒如獲至寶一般托著手裡的花樣子,朝書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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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平靜的日子沒過幾天,轉眼間,杜承軒的生辰快到了。

  杜夫人吩咐下來,今年的生辰他們自己過,她要陪杜太夫人去山上的寺院裡住兩日。這還是謝沅沅第一次在夫家操辦宴席,雖杜夫人與杜承軒都說了簡單過過,可她卻不能失禮,若是辦得不好,她丟的可不只是自己的臉面。

  於是她從生辰的前幾日便開始計劃,去了解往年是怎麼過的,可下人們的說法不一,讓她有些委決不下。

  杜承軒見她一連幾日愁眉不展的,忍不住開口問道:「怎麼了?」

  「也沒什麼要緊事,就是為了你那壽宴的事有些煩惱罷了。」謝沅沅發愁道。

  「壽宴?壽宴有什麼大不了的,只管好酒好肉地上,再隨便弄些投壺、擲猜的玩意就成,何必為了這樣的事大動干戈。過生日嘛,哪年不是過呢?」杜承軒滿不在乎。

  謝沅沅看了他一眼,想著從前在茶棚的時候,他那幫子狐朋狗友,想著自個要費心思去招待那幫子人,心裡頓時有些不高興了,就問道:「這回你請了哪些朋友來?是第一回你去我茶棚裡的時候,和你一塊去的那些人嗎?」

  杜承軒想了想,說道:「不是。我和他們本來不熟,他們和我一樣,都是衙內,可我與他們不過只是點頭之交罷了。我生日那天,來的大多數是我的師兄弟們,我和他們更要好些。」

  謝沅沅明白了,都說看一個人的品質好還是不好,看看他的朋友圈就知道了,因為氣味相投嘛。先前她是見杜承軒與那些人混在一塊,下意識地就覺得他也是個混帳東西。

  這麼說,其實明天來赴宴的那些人,才是他真正的朋友?好好觀察一下他的朋友們,也許就能看出他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個人了。

  到了杜承軒的生日這一天,小丫頭捧著件新衣過來了,說是少奶奶讓送過來的,請他換上。

  杜承軒不高興了,平日裡謝沅沅拿拿喬也就罷了。他看在……嗯,看在成親前他確實欺負了她那麼些時候的份上,也就算了,反正女人嘛,娶回家是得寵著。

  可今天是他的生日,她就讓個小丫頭送了件新衣來?難道她不來親自幫他換嗎?

  「你少奶奶呢?」杜承軒的臉色不太好了,惡聲惡氣地問道。

  「少奶奶在廚房忙得連腳都沾不了地呢。少爺,我看到螃蟹了,好大一隻,有這麼大,那螃蟹鉗子就有這麼粗。」小丫頭比劃道。

  一聽到謝沅沅在忙,而且還是為了自己的生日在忙乎,杜承軒深呼吸一口氣,決定不跟小女子一般見識了,他抬高了手,讓小丫頭伺候自己更衣。

  換好了新衣裳,杜承軒從鏡子裡看到這襲天青色的新袍子襯得自己越發英挺俊美的模樣,心裡美滋滋的。嗯,領口和衣袖的邊沿還用同色的絲線繡了如意雲紋與青竹,因為絲線與布料的顏色相近,所以看起來並不覺得花俏,可只要他一動作,那泛著亮光的繡紋立刻就顯現了出來。

  杜承軒挺直了腰桿,決定山不來就我,我就去就山。他要讓她看看,他穿著她親手繡的袍子是多麼的合身,哼哼,女人啊,真是口是心非。如果她心裡沒他,如何就能將這袍子裁剪得這樣合身,又繡得這樣精緻呢?

  於是,杜承軒昂首闊步地出了院子,往廚房那邊去。

  謝沅沅正在廚房裡指揮廚子們做菜,今天的主菜是肥美、蟹黃多、味鮮的螃蟹,前天才從平江府運過來的,已經放水缸裡養了兩天,吐乾淨肚裡的泥沙,今天正好上桌。

  她命人把缺胳膊、少腿、個頭小的螃蟹挑出來放在一邊,把肥美、生猛的大螃蟹用刷子刷乾淨蟹鉗上的泥沙,再用繩子捆了,放蒸籠上大火隔水蒸。

  「蒸的時候記得放薑片和黃酒,蒸出來便不會有腥味。」謝沅沅手把手教廚子們洗蟹、綁蟹、蒸蟹,纖秀的手指一點也不怕被蟹鉗夾傷,動作熟練地將蟹腿全捆住,包成了粽子模樣,蟹甲大將軍們被乖乖盤成一團,只等著變成桌上菜。

  廚娘們紛紛搶應道:「少奶奶,您就放心吧,這事交給我們就成啦。您快去歇歇,都忙了一早上了。」 

        謝沅沅環視了一番廚房,見所有的準備都差不多了,方轉身離開了廚房,往飯廳去。只是,她才走到飯廳門口,便見到杜承軒一臉的怒容,而他的腳邊跪著兩名粗使婆子,正在互相抽打嘴巴。

  謝沅沅本不想理會,然而看著時辰也差不多了,若是待會客人上門時看到杜承軒在訓斥下人,始終不太好看,於是迎面走了過去。

  杜承軒抬頭瞧見她,一臉怒容頓時煙消雲散,他笑著迎過來,道:「娘子你來了。」

  他笑得太燦爛,謝沅沅有點吃不消,推開兩步。

  兩個粗使婆子聽見對話停了手,戰戰兢兢地回頭看著二人。

  杜承軒回頭瞪了她們一眼,冷冰冰地道:「繼續。」

  兩個粗使婆子哭喪著臉,繼續互相掌嘴,巴掌拍在臉上啪啪直響。

  「這是怎麼了?」謝沅沅不解地望著杜承軒,這兩婆子她認得,是院子裡守夜的,平日見得也不少,兩人做事還算老實,不知道怎麼得罪杜承軒了?

  一提到這個杜承軒就非常生氣,他本滿心歡喜地換好了衣裳,想出來讓謝沅沅看看的,誰知道一出來便聽到這兩個下人悄悄地躲在假山後而嚼舌根,她們偷懶也就罷了,居然還編排謝沅沅。

  杜承軒從來不知道,這些下人對謝沅沅的惡意這麼大,她們說的那些話簡直教人憤怒,說什麼鄉野姑娘不要臉,趕著倒貼咱家大少爺,現在好了,被咱家大少爺厭棄了吧。

  這些天啊,少奶奶獨自一個人在外屋守著油燈直到深夜,可大少爺卻在裡屋裡睡得打呼嚕,少奶奶和大少爺根本就沒有同房。這麼看來啊,少奶奶和大少爺洞房的時候,沒準那元帕都是假的,恐怕她到現在還是處子吧?

  另一個還惡毒地說,說不定是咱家少爺不行,嗯,就是那個啦,你懂的。

  杜承軒當時聽到這些,被氣得渾身都在發抖。

  洞房夜本是他鬧脾氣才冷落了沅沅的,沅沅有什麼錯?再說了,這些日子沅沅在外屋每每守著油燈熬到半夜,可不就是為了給他趕工做新衣裳嗎?還有,沅沅是他明媒正娶回來的正妻,什麼時候輪到這些下人來議論了?而且他行不行,又關這些長舌婦什麼事啊!

  兩個亂嚼舌根的婆子正說得熱鬧,忽然便瞧見杜承軒站在她們身後,臉色陰沉得嚇人,當時那兩個粗使婆子便嚇得差點尿褲子,也不知道被他聽到了多少,連忙撲通一聲,跪下磕頭。

  杜承軒沒有多餘的話,直接賞了掌嘴二字。兩個婆子心知壞了,哪裡敢多嘴說什麼,乖乖地互相掌起嘴來。

  聽到少奶奶開口詢問,那兩個婆子一時間也忘了自己方才正在編排少奶奶呢,忙不迭地叫著大少爺、少奶奶開恩。

  「沒什麼,兩個賤婢偷懶,打一頓扔出去。」杜承軒不想讓這些流言蜚語傷害到她,便搶著開口說道。

  那兩個婆子頓時哭了,想求謝沅沅幫忙說情,卻被杜承軒一個眼風嚇得哆嗦,不敢開口。

  謝沅沅見二人有些可憐,便勸了一句道:「是不是罰得有些重了?」

  杜承軒冷哼道:「沒直接打死算好的。」

  謝沅沅不說話了,他是一家之主,自然他說了算。

  「我瞧瞧飯廳佈置得怎樣了。」謝沅沅轉身,進了飯廳。

  「滾。」杜承軒冷冷地丟下一個字,跟了進去,那兩個婆子只是哭哭啼啼地出去了。

  今天杜承軒得生辰總共要來十幾個客人,謝沅沅想了想,便命人抬了一張圓桌放在花廳正中,桌上堆放著瓜果、鮮花之類的,佈置得熱鬧又好看。然後又按人數佈置了十幾個小方几,到時候就採用分食制,既雅緻又熱鬧。

  杜承軒不停地打量著花廳,見窗下吊著文雅的吊蘭與文竹,牆角堆著各色花卉,多寶架上擺著壽山石和盆景,一切都佈置得熱鬧又帶點清雅。

  杜承軒想不到她這麼會收拾屋子,而且還那麼會畫畫,又會做衣裳,好像沒什麼是她不會的,也沒什麼是她做不好的。

  其實謝沅沅是個好姑娘,他能娶到她,就是撿到寶了。若他早些將心底的話好好與她聽,說不定她就原諒自己了,嗯,等今天客人們走了以後,他勢必要好好地向她道個歉。

  謝沅沅環顧了四周一眼,自覺佈置得還可以,算算時間,客人應該要到了,於是轉身看了杜承軒一眼,徵詢他的意見,道:「去大門口吧?」

  「好。」也不知為什麼,杜承軒的聲音特別溫柔。

  謝沅沅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轉身朝莊子門口走去。

  杜承軒突然追了上來,伸出大手,拉過了她的手。

  謝沅沅一僵,連忙想甩開,奈何他這人今天也不知吃錯了什麼,非要緊緊地握著她的手,怎麼甩也甩不掉。

  「沅沅,我今天生辰,你……」杜承軒看向她,眼裡流露出了祈求的神色。

  看著他可憐巴巴的模樣,謝沅沅有種錯覺,彷彿又看到幼時養過的那隻小狗,眼前的杜承軒,彷彿頭頂豎起了一對尖尖的耳朵,身後還有大尾巴在不停地搖來搖去似的。

  謝沅沅忍不住笑了起來,哎喲,他這人手勁怎這麼大,偏偏看向她的一雙大眼睛濕漉漉的,簡直萌得她的心都快化了。

  這時,外頭響起了噠噠的馬蹄聲響,一輛裝飾華貴的馬車由遠而近,停在了莊子門口。杜承軒的表情立刻變了,他牽著謝沅沅的手,帶著一臉得體的笑容迎上前去。

  謝沅沅只得任由他繼續牽著自己的手,隨著他迎了出去。

  馬車在門口三丈處停下,裴昊朔一身華服,從馬上一躍而下,先是朝杜承軒行了一禮,喊了聲:「杜兄」,然後又轉身走到了那輛華麗的馬車旁,掀開簾子,從裡頭扶出一位千嬌百媚的貌美小姐來。

  謝沅沅眼前一亮,暗暗稱讚了一聲,果然是個美人。

  雖說杜承軒的好友們也有攜夫人而來的,但很明顯,眼前這位漂亮姑娘梳著未嫁女的髮式,不知道是誰家的姑娘。

  「承軒哥哥。」唐書薇含嗔似怨地喊了杜承軒一句。

  杜承軒卻朝著她身邊的裴昊朔年含笑行禮,說了聲道:「裴兄大駕光臨,蓬蓽生輝,這位是內子。」

  謝沅沅連忙朝著裴昊朔行了一禮,再定睛一看,原來是認識的。

  面對杜承軒的引見,裴昊朔卻視而不見,而是一臉誠懇地向杜承軒抱歉道:「杜兄,前些日子裴某正好有事在外地,竟未趕上杜兄大婚,還請原諒。」

  說著,裴昊朔看了看身邊的唐書薇一看,繼續說道:「書薇得知杜兄竟倉促成婚,萬分不捨,還哭了好些天,給你寫信你也不回。」

  他話音剛落,唐書薇便拿帕子遮住了臉,還似有似無地發出了微弱的啜泣聲音。

  謝沅沅心頭一驚,他們這是什麼意思?當著自己的面,如此這般直言杜承軒與這美人的曖昧關係?難道說,杜承軒與這美人……

  「你胡說什麼呢。」杜承軒連忙看了一眼謝沅沅,見她面色平靜,才放下心來,繼續道:「書薇是你表妹,我也一直當她是小妹妹,她年紀小不懂事又喜歡胡思亂想,你這個做哥哥的不好好開解,反而添亂,該罰,一會你先自罰三杯。」

  聽到杜承軒的話音剛落,唐書薇眼眶便是一紅,眼淚在眼眶裡漾啊漾。

  裴昊朔暫時閉了嘴,臉色淡淡的,卻用犀利的眼神將謝沅沅從上到下快速打量了一番。但很快的,裴昊朔換了爽朗熱情的表情,笑嘻嘻地拉著杜承軒去了會客廳。

  謝沅沅站在門口,唐書薇看著她,兩個女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唐書薇上下打量了謝沅沅一番,努力扮出一副看不起謝沅沅的模樣,嘟著嘴說道:「承軒哥哥學富五車。」所以你這樣的鄉下姑娘,配不上我的承軒哥哥。

  「承軒哥哥家富足一方。」所以你這樣的鄉下姑娘,配不上我的承軒哥哥。

  「承軒哥哥才貌雙全。」所以你這樣的鄉下姑娘,配不上我的承軒哥哥。

        唐書薇覺得自己說得很直白了,便得意地看著眼前的鄉下姑娘,便等著這鄉下姑娘自慚形愧,然後哭著說她配不上承軒哥哥,轉身逃跑。但是為什麼這個謝沅沅笑咪咪的,一點也不生氣啊?

  謝沅沅也在打量著唐書薇,不知為什麼,她突然很想笑。

  「外子才疏學淺,唐姑娘贊謬了,我還要多謝唐姑娘對外子的維護之意。」謝沅沅笑著說道。

  唐書薇張大了嘴,等等,不對啊,不是說謝沅沅是個鄉下姑娘嗎?為什麼她一點也不像鄉下姑娘,反而氣質溫婉沉靜,談笑自如,哪裡像是沒學問、不懂進退的鄉下姑娘了?這時,又有馬車朝著這邊駛了過來。

  謝沅沅突然笑著上前握住了唐書薇的手,親切地説道:「我還是頭一回宴客,還要勞煩唐姑娘代為引見諸位貴客。」

  唐書薇傻傻地看著謝沅沅,不由自主地就被謝沅沅帶上前去,見來人也是認識的,且也是杜承軒的同窗好友,便委委屈屈地上前與人見禮。

  謝沅沅因此也就知道了來人的身分,再加上她記性好,人又聰慧,只略聽唐書薇與來人說了幾句話,便立時猜出對方的性格、家境如何,應對起來更是投其所好,直讓來人感到賓至如歸。

  賓客陸陸續續到來,所幸除了裴昊朔之外,也再沒有其他人對謝沅沅展示出有任何敵意了。

  不多時,客人都到齊了,謝沅沅先待在花廳裡,與客人們斡旋一二,然後抽了個空子去廚房吩咐上菜。

  廚子下人們秩序井然地按照她的吩咐上菜,先上了一道腌脆蘿蔔和鹽水花生的雙拼冷盤當作開胃菜。

  跟著又上了四道熱菜與一道湯品,分別是清蒸銀魚、紅燒乳鴿、清炒什錦時蔬、濃湯燴菌菇,湯品則是一盅清亮鮮美的紅棗燉雞。

  待客人們用得差不多了,又送了蒸熟的了肥美大螃蟹與薑醋蘸料跟開蟹殼的工具,以及泡了杭菊的玉液春酒,還有一缽用精美高腳瓷碗盛著的,洗手用的幽香茶水。

  眾賓客看著自己面前的小几上放著的豐盛美味的食物,再看看屋子裡的佈置,人人都不住地點頭,更有幾道欣賞的目光落在了謝沅沅的身上。

  能佈置得這樣好看的屋子,能張羅出這樣美味又好看的菜肴,接待起賓客來得體又大方的人,怎會是粗鄙不堪的鄉下姑娘呢?更何況,坐在杜承軒身邊的那個美人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分明就是個不可多得的美人,哪裡是什麼鄉下姑娘了?

  唐書薇坐在裴昊朔的身邊,看著杜承軒與謝沅沅如同天造地設一般的璧人,心中氣苦。然而她又無法抵抗面前美食的誘惑,只得哼哼兩聲,先挾筷魚肉吃吃,再哼哼幾聲,又拿了螃蟹腿啃啃。

  坐在杜承軒身邊的裴昊朔見了唐書薇委屈的模樣,頓時有些心疼。

  裴昊朔見謝沅沅起了身,猜她是想去後廚看看,於是便出聲說道:「嫂子坐著吧,怎麼一趟一趟地總往廚下跑呢?那些事情本是下人們該做的,嫂子身分高貴,怎能做這些。要我說嫂子你不能太寵著他們了,下人都是一個樣,越寵毛病越多,寵不得。」

  瞧這話說的,簡直不要太露骨了好嗎?

  旁人都知道,這次杜承軒過生日,主人家並沒有說要請客的,本就是裴昊朔邀請大家來的,為的是什麼?只要想想裴昊朔、唐書薇和杜承軒的關係就明白了。

  可從杜承軒與他的新妻子之間的默契來看,恐怕人家夫妻倆才是情投意合的一對,所以眾人個個都盯著自己桌上的螃蟹看,沒一個抬頭看的,也沒一個肯吱聲的。

  謝沅沅正待開口,卻聽到杜承軒已經說道:「裴兄說得不錯,愚弟這生辰啊,原也不是整生日,本不想驚動大夥的。只是眾師兄盛情難卻,只得勞動夫人了。」

  說著,杜承軒舉著酒杯站了起來,朝謝沅沅說道:「今日幸得夫人費心安排,我與眾師兄弟們才能歡聚一堂,實在辛苦夫人了,在下敬夫人一杯,聊表謝意。」

  杜承軒是東道主,連東道主都向女主人敬酒道謝了,眾人只得聞琴知雅意,紛紛站起身,端起酒杯朝謝沅沅祝酒,道:「多謝嫂子款待,我等叨擾了。」

  謝沅沅又是驚訝又是感動,連忙說道:「夫君多禮了,這本是妾身的份內事,怎麼還這樣見外了。」

  其實夫君二字對謝沅沅來說,既陌生又似乎有些別的意昧在裡頭。一叫出口,心裡便裝滿了酸酸脹賬又暖暖滿滿的感覺,似乎一顆心盛不下,就快要從眼眶裡溢出來了。

  謝沅沅不是傻子,怎會看不出裴吳朔對自己的針對與杜承軒對自己的維護?只是當著那麼多賓客的面,謝沅沅不好表現,只得將湧上眼眶的酸澀壓了下去,只是語笑嫣然地殷勤勸酒、勸菜。

  唐書薇坐在一旁,噘著嘴看向裴昊朔,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裴昊朔喝了幾杯悶酒,也不知要怎麼辦才好。看來杜承軒分明就很緊張他的妻子嘛,那到底要怎麼做,才能替書薇出一口氣呢?突然,裴昊朔的眼珠子一轉,頓時計上心頭,便又得意洋洋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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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13 23:13:29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筵席的最後一道菜乃是甜品與壽麵。想著客人們到了這時,可能已經吃飽了,所以謝沅沅並沒有安排太多的份量,只是為了擺盤好看,她一早就在廚房裡用麵糰和了各色花汁,捏出了好些花,此時將那些各花麵糰花擺放在盛著壽裡的盤子邊,觀賞性遠大於食用性。

  又因女客不多,所以她準備的甜品是中規中矩的紅豆雪脂蓮蜜。將熬得爛爛的紅豆粥,一半用小石磨磨成沙,另一半留豆,重新混合了以後,上桌前在紅豆沙的面上放一塊尚未融化的乳白色雪脂蓮蜜。吃在嘴裡時,豆沙泥軟綿無渣,偏偏又有些豆粒可嚼。因碗里還有塊尚未融化的乳白色蜂蜜膏,所以越吃越甜,越吃就越能聞到濃郁的蜂蜜香氣。眾賓客吃得心滿意足,不由得說說笑笑了起來,氣氛熱鬧又詳和。

  莊子的左面就有塊不大的空地,空地中央有株老榕樹,濃密的樹冠像把天然的大傘。所以謝沅沅早就讓人收拾好了,然後命人搬來了桌椅過來置放在榕樹下,又因杜承軒的師兄弟們都是讀書人,所以她還設了棋盤、投壺、九連環等消遣的玩意。

  賓客們或對弈、投壺,或比賽解九連環,倒也玩得不亦樂乎。

  杜承軒把裴昊朔拉到了一邊,問道:「你今天吃錯藥啦?怎麼三番四次對你嫂子這樣無禮?我告訴你,你看不起她就是看不起我。」

  裴昊朔咬牙道:「你和書薇明明才是一對,怎麼不聲不響的,突然就另娶了他人?你也不管書薇有多傷心。」

  杜承軒撇了撇嘴,他還真沒看出來唐書薇有多傷心,剛才在席上,唐書薇把每一道菜都吃得乾乾淨淨,一個人若是真的傷痛欲絕,會有這麼好的食慾?

  杜承軒一呆,說道:「你吃錯藥了?書薇是你表妹,若非如此,我何曾會給她好臉色,什麼時候我和她是一對了?裴兄,你醉了吧,若你此刻是清醒的,還敢說出這話來,只怕你我兄弟之情是不能再繼續了。」

  這回輪到裴昊朔乾瞪眼了。唐書薇是他的表妹,他打從小時候起就一直陪著她,她高興他也高興,她傷心他也傷心。唐書薇喜歡杜承軒好久了,但是杜承軒好像從頭到尾都沒把她當成一回事,這讓她很難過,特別是當唐書薇聽說杜承軒突然和一個鄉下姑娘成了親,她就躲在屋裡哇哇大哭,搞得裴昊朔心裡也很不舒服。

  至於他為什麼心裡不舒服,呃,是因為唐書薇喜歡的人另娶嬌娘了嗎?還是說,也有可能是他喜歡她,但是她卻喜歡上別人了呢?

  想到這,裴昊朔心裡一驚,他、他喜歡上唐書薇了嗎?可她是他的表妹,他一直都把她當成自己的親妹妹看待啊。

  裴昊朔趕緊把這個念頭給壓回了心底,眼下,他是陪著唐書薇來找謝沅沅麻煩的啊,所以他定了定神,說道:「旁的我不說了,就說這鄉野丫頭的出身吧。」  

  「沅沅是我的妻室,是你的嫂子。」杜承軒提醒裴昊朔道。

  「好吧好吧,那女的是我嫂子。」裴昊朔十分不滿意杜承軒打斷了自己的話,奈何杜承軒做出了「你不改口我就不聽」的模樣,裴昊朔只好改口,說道:「你是讀書人啊,怎能娶個目不識丁的鄉下姑娘為妻呢?對你和你們杜家的名聲都不好啊。」

  杜承軒說道:「誰告訴你我的妻子目不識丁了?我告訴你,別看不起沅沅。就拿作畫來說吧,你以為你畫得好,世間無人能敵了?哼,我的沅沅可會畫畫了,且她的畫還自成一體,保准比你這受了名師指導的人還強些。」

  裴昊朔瞪大了眼睛,惱著地道:「你發瘋了吧,竟然拿我和個婦道人家比!」

  「那就賭個?」杜承軒道:「若是沅沅輸了,以後我便承你為兄,雖然我比你年長兩歲。若是沅沅贏了,你就認她做嫂子,進出都要向她行禮問安,如何?」

  裴昊朔一聽還真賭上了,顯而易見的,在杜承軒的心裡,自己已經輸給謝沅沅了,不由得惱火道:「賭賭賭!」

  杜承軒,迭聲地命下人們拿著筆墨、宣紙來,又嚷著快去請少奶奶來。

  謝沅沅還以為出了什麼事,火急火燎地趕了過來。

  一聽說杜承軒讓自己和裴昊朔比試畫畫,謝沅沅的頭搖成了撥浪鼓。

  「我一個婦道人家,平時寫寫畫畫的,不過也就是為了畫幾張花樣子罷了,哪裡敢在你們這些滿腹經綸的相公們面前賣弄。」她斷然拒絕。

  這時已經有下人將榕樹下的兩張桌子給整理好了,杜承軒將謝沅沅拉到了一邊,一邊替她研墨,一邊在她耳邊低聲說道:「別怕他,你畫得比他好,信我。」

  杜承軒從不曾與她這樣靠近過,自他嘴裡呼出來的熱氣,直往她的耳邊吹,搔得她酥酥麻麻的,有些難受,又似乎是些其他的異樣感受。

  謝沅沅面紅耳赤的,有心想要推開他,又怕自己在人前失了禮,只好強忍著羞意,默不作聲地站在一旁,心裡卻七上八下的。

  那裴昊朔是杜承軒的同窗好友,自然是專門學過畫的,可她卻只是當年父親還活著的時候,曾經手把手地教過她。但那時她畢竟年幼,後來父親去世了,家中經濟一落千丈。謝沅沅感念母親撫養幾個孩子不易,再沒提過要求讓母親買紙筆回來,只是後來弟弟開蒙入學時,她用過弟弟的紙筆畫過幾幅畫,僅此而已。

  也不知杜承軒哪來的自信,居然說她畫比裴昊朔好,他什麼時候看到過了?

  謝沅沅本有心再推託一番,奈何杜承軒已經親自替她研起了墨,旁邊的賓客也都屏息以待,看這架式竟是騎虎難下了。她有些緊張,轉頒求救似的看著杜承軒,沒想到他卻給了她一個俊朗又燦爛的笑容,她只得視死如歸地拿起了筆。

  謝沅沅有些微微地怔忡,不過幾息,心中便已有了成算,只見她的皓腕輕抬,毫不猶豫就落了筆,而那筆尖一觸到宣紙,便再也停不下來了。

  裴昊朔一旦作畫,便將身邊一切都摒棄在外,他神情凝重,好似多了一層結界,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得入內。

  而謝沅沅則與他不同,她像是完全放開了自己,神情如海一般溫柔寬廣,唇邊淺淡的笑意讓旁人能輕易感受到她的喜悅和滿足。

  兩種截然不同的氣質和風格放在一處,就像黑與白的強烈對比,原本看笑話的眾人紛紛收拾了心態,將自己融入了二人的情緒中。

  大約唯一在狀況外的,就是杜承軒和唐書薇了。

  杜承軒含笑望著謝沅沅,滿是一副欣賞的心態。他見了她用殘花敗葉堆起來的小狗和栩栩如生的木棉花,他便猜測她是喜歡畫畫的。於是便故意放了些紙筆和墨條在她的房裡,果然,後來他又有幸看到了她畫的幾幅畫,都是寥寥幾筆勾,卻充滿了野趣與靈性,很是驚艷。

  然而他光見過她的畫,卻沒見過她畫畫的樣子,原來她作畫的時候這麼美,整個人像會發光似的。自己怎麼完全沒有發現呢?杜承軒心中暗自感慨,他覺得自己撿到了寶藏,發誓要要好好珍藏。

  唐書薇呆呆地看著謝沅沅,先前她還以為謝沅沅不識字,但是看謝沅沅拿著筆的姿勢,為什麼這麼好看?不對,謝沅沅是她的情敵啊,她怎麼可以覺得謝沅沅長得又美麗有賢慧呢,哎呀呀不看她了。於是唐書薇的注意力轉移到了裴昊朔的身上。

  唐書薇愣住了,她從未見過神情如此專注的表哥,而且表哥正經起來好帥啊。說起來,正因為裴昊朔是她的表哥,兩人幾乎是穿同一條褲子長大的,所以唐書薇已經很久沒有認真看過她表哥一眼了。這麼認認真真一看,欸,其實表哥的美色完全不在杜承軒之下嘛,為什麼她以前沒有注意到呢?

  謝沅沅與裴昊朔幾乎同時放下了筆,眾人立刻圍了上來。

  裴昊朔畫的是山水,雄奇冷峭的山脈突兀地矗立在正中,山上一片荒蕪,鱗峋的山石讓人有一種蒼涼的孤獨感油然而生,而山腳下是一片汪洋,浪花反卷聲勢浩大,一靜一動強烈的視覺衝擊,讓人心情激蕩,心生孤寒之意。

  「太好了。」杜承軒第一個鼓起掌來,他這話倒不是敷衍,是真覺得裴昊朔畫得很好,意境深沉讓人動容。他不知道裴昊朔為何會忽然有這種蒼涼的孤寒之意,他覺得自己對這個好友還是了解不夠。

  見杜承軒這個主人都這麼坦蕩,眾人立刻跟著叫好,都是有基礎的人,自然看得出裴昊朔的畫好不好。

  謝沅沅默默地點了點頭,對裴昊朔道:「我輸了。」畫皮難畫骨,畫骨難畫心,而他的畫完美地呈現了他的心意,這份功底她是遠遠比不上的。

  裴昊朔點頭致意,將目光投像謝沅沅的畫。

  那是一幅春日戲蝶圖,旭日初昇,綠草茵茵,牛自在地在草地上吃草,幾個胖乎乎的小孩在草地上捉蝴蝶,或大笑、或調皮、或小心謹慎地逐漸靠近,表情各有不同,蝴蝶成群結隊地翩然飛舞,蚱蜢蹦蹦跳跳的,似在奔逃。

  與裴昊朔的蒼涼孤寒不同,謝沅沅的畫則活潑而熱鬧,市井之中散發著清新的俏皮味道,看著教人跟著愉悅起來。

  裴昊朔看了許久,然後道:「不,是我輸了。」

  眾人不解,謝沅沅的畫雖不錯,但意境上明明就輸了啊。

  裴昊朔指著畫的一角,眾人睜大了眼睛,才發現草叢裡的大石上還側躺著一個人,那人穿著蓑衣、戴著斗笠,正用滿面笑容,眼神慈愛地望著畫中小孩們,細細看去,竟在他的眼中發現一絲絲眷戀與不捨。

  將整幅畫的點睛之筆放在一雙被草半遮半掩的眼睛裡,這是取巧也是冒險,若是遇到不懂畫的人,這幅畫便是毫無特色的畫,只有懂得的人才會知道畫的好。

  一時之間,眾人都十分難以取捨,兩幅畫都很好,到底誰最好卻是難分伯仲了。

  謝沅沅有些感動,這份小小的心思她以為沒人能看得出來。

  沒錯,幾乎被草地淹沒的人是她的父親,這是她兒時記憶最深刻的一個場景,那時候她與弟弟、妹妹們玩得十分開心,不經意間回頭,發現父親正飽含深情地看著她們,那時候她不懂,只覺得那個眼神讓她很難過。後來她才知道,當時父親已經病入膏肓,他是捨不得他的這些孩子才會有那樣的眼神。

  這下子,連杜承軒也不知道要如何評判了。

  裴昊朔盯著謝沅沅的畫看了半晌,突然一掃眉眼間的陰霾,重新露出爽朗、燦爛的笑容,說道:「一個是自憐自苦,求不得的狹隘;一個是捨不得、放不下,卻深情坦然,論境界,確實是裴某輸了。」卸下心中的壘塊,他的世界彷彿完全變了一番模樣,有些事情,他知道要怎麼做了。

  「嫂子,請原諫我的唐突和無禮。」裴臭朔認真地灣腰向謝況一沉道歉,態度鄭重而堅決,任誰都看得出,他是打從心眼裡對謝沅沅生了敬意。  

  眾人紛紛點頭叫好,氣氛熱烈而和諧,謝沅沅收穫了眾人真誠的尊重和喜愛,一向心高氣傲的他們,終於心服口服。

  謝沅沅羞澀地紅了臉,連忙將裴昊朔扶起來,道:「裴兄弟言重了。」

  唐書薇擠了過來,有意無意地將謝沅沅擠到了一邊,挽住裴昊朔的胳膊,說道:「我覺得表哥畫得好,我喜歡表哥的畫。」

  看著天真爛漫的唐書薇,再看看一臉窘迫的裴昊朔,謝沅沅忍不住抿嘴一笑。

  杜承軒是最開心的,他笑著一拍雙手,道:「好了,隨便比比罷了,不必太在意。走,咱們比試投壺去。」

  人群中立刻有人高聲應和,眾人又開始嘻嘻哈哈地玩起了投壺的遊戲。

  下午的氣氛非常好,到了此時,謝沅沅才真正感受到了杜承軒與眾人的真正感情,他們是真正交好的朋友與兄弟。她細細回憶了一遍,杜承軒肯為了她不惜冒著得罪兄弟好友的風險,也要替她正名,這份用心,她感受到了。

  送完最後一撥客人,謝沅沅累得慌,隨便用些了晚飯便早早歇了。

  杜承軒徘徊在她的房門外,有心想進去,卻又記著自己作過的保證,一想起這個,他便悔得腸子也青了。他心裡叫囂著想與她親近,那現在他要不要違背承諾強行闖進去呢?

  可思來想去的,杜承軒越想就越不對勁,心想她就是他的妻啊,那他為什麼要忍?夫妻之間行敦倫之樂,難道不是天經地義的嗎?

  他鼓起勇氣推開房門走進去,站在床邊看謝沅沅,看了半天也不見她有一丁點的反應,原來她早就面朝裡的躺在床上,睡得熟了。

  看著她沉靜的睡顏,杜承軒又有點心疼,想著她今天也累了一天,還是讓她好好歇一歇吧。那個敦倫之樂、魚水之歡,明晚也不遲嘛,於是杜承軒輕手輕腳地離開了。

  第二天,杜承軒美美地睡了一覺,日上三竿才起來。

  他洗漱好,跑出去找謝沅沅,可謝沅沅卻已經不在院子裡了。

  「少奶奶呢?」杜承軒皺著眉頭問小丫頭。

  小丫頭噘著嘴,雙手把頭髮繞來繞去,眼眶紅紅地道:「天還沒亮,親家太太就打發人過來,少奶奶和那人說了幾句話,就匆匆走了。」

  「少奶奶有沒有說什麼?」杜承軒急忙問道。

  小丫頭癟著嘴說道:「少奶奶說,讓少爺自個吃飯、自個看書、自個……」

  「少奶奶有沒有說她娘家怎麼了?」杜承軒打斷了小丫頒的話。

  小丫頭搖了搖圓滾滾的腦袋,眼睛紅紅的。

  杜承軒看了她一眼,道:「你哭什麼?」

  「奴婢捨不得少奶奶,少奶奶為什麼忽然要回家去啊?」小丫頭嘮嘮叨叨個沒完,看向杜承軒的眼神中似乎還帶著那麼一
點埋怨。

  「少給我哭哭啼啼的,你少奶奶又不是不回來,去去去。」杜承軒覺得小丫頭有些矯情,看著有點煩,難道她以為是他把謝沅沅趕回娘家去的?真是搞笑。

  杜承軒抬腿回了院子,去書房讀書,昨日鬧了一天,今天可得抓緊了,眼看著鄉試的時間日益逼近,他可不能再浪費時間了。

  剛開始,杜承軒總是有點看不進去,剛看到個謝字,便冒出謝沅沅的名字,再看到個沅字又想起這幾日兩人的相處。奇怪的是,明明他當初對她故意忽視,然而如今腦海裡她的一顰一笑卻那麼清晰和深刻,好像她站在他面前一樣,這是怎麼回事?

  心緒煩亂,書看來是讀不成了,杜承軒扔掉書,去院子裡練劍。直到出了一身的汗,杜承軒才感覺好了些。

  到了中午,小丫頭來送飯菜,眼睛腫腫的,像是哭過了,嗓子有些啞道:「少爺,奴婢送飯來了。」

  杜承軒皺了皺眉頭,不悅地道:「哭喪著臉給誰看呢,出去出去。」本來他心情就不太好,一見她這樣,心情就更不好
了。

  到了下午,小丫頭來送核桃芝麻羹,這回她倒是沒哭。然而,杜承軒卻想哭了,這丫頭是想毒死他嗎?燉得羹跟泥似的,難吃死了。

  杜承軒丟下湯匙,將小丫頭趕了出去,道:「走走走,你少奶奶回來之前,你都不要來伺候我了。」

  他覺得小丫頭看他的眼神越來越幽怨了,幽怨到他都開始懷疑謝沅沅真是自己逼回娘家去的了,可明明就不是好嗎。

  小丫頭默默地將東西收好,乖乖出去了,大少爺心情不好她知道,因為她也心情不好,少奶奶不在,感覺院子裡到處冷清清的,安靜得讓人難受。

  杜承軒待在書房裡也是一點心思都沒有的。

  既不知道謝沅沅到了外家沒有,也不知道外家到底出了什麼事,為什麼一大清早就遣了人來請她回去,會不會是外母的身子骨……

  這麼一想,杜承軒坐不住了,站起身就往外走,準備親自去一趟外家,看看到底怎麼回事。

  小丫頭耷拉著腦袋坐在謝沅沅的房間門口,突然看到大少爺雄赳赳、氣昂昂地從屋裡跑了回來,連忙站起身,激動地喊了聲,道:「少爺。」

  杜承軒頭也不回地往前走,一邊走一邊說道:「走,咱們去接少奶奶去。」

  小丫頭頓時歡呼了一聲,追在杜承軒的身後跑了出去。

  只是還沒等杜承軒走出莊子,就有個婆子迎面而來,朝著他行了一禮,說道:「大少爺,少奶奶派奴婢回來和您說一聲,那邊親家太太留少奶奶多歇兩日,今天就不回了。」

  「什麼?」杜承軒揚聲問道。

  小丫頭直接就哇的一聲就哭了。

  杜承軒瞪了小丫頭一眼,小丫頭委委屈屈地收住了眼淚。杜承軒才問那婆子道:「親家太太的身子可好?」

  「奴婢瞧著,親家太太挺好的。」婆子答道。

  外母身子挺好的?那為什麼還要留沅沅在家多住兩日?杜承軒有些鬱悶,但也沒法子,畢竟那是沅沅的母親啊。

  杜承軒鬱悶地揮退了婆子,小丫頭卻不開心了,嘟嘴問道:「少爺,少奶奶為什麼不回來啊,不是說今天就回來的嗎?」

  杜承軒瞪了小丫頭一眼,懶得理你。

  小丫頭癟著嘴,不心甘地去追那婆子去了。

  追上了那婆子,小丫頭也不怕煩地纏著婆子問了好一通,那婆子有些耳背,待在謝家的時候雖然也聽少奶奶和親家太太說了些什麼,似總疑心自個耳背,因此不敢亂講話。最後被小丫頭煩到了,才將自己聽到的說了。

  小丫頭眼前一亮,轉身就往內院跑。

  杜承軒拿著書本百般無聊,小丫頭卻興沖沖地衝了進來,大聲嚷嚷道:「大少爺、大少爺,奴婢知道少奶奶為何不回來了。」

  杜承軒心頭一跳,將書放下,淡淡地開口道:「哦,什麼原因?」心裡卻有些忐忑。

  「可能是親家太太生辰要到了,咱家少奶奶要陪親家太太過生辰呢。少爺,明天咱們也去吧,就當,就當是給親家太太祝壽。賀完了壽咱們就接了少奶奶一塊回來啊。」小丫頭興奮地嚷道,眼睛放著光,興高采烈的樣子。

  這似乎是個好藉口,杜承軒心道。

  「大少爺、大少爺?」見他沒反應,小丫頭偏著腦袋叫了他一聲,道:「我們去不去?」

  「去,當然要去。」杜承軒拍板決定道:「明天一早就去。」

  「好欸,教嬤嬤帶我們去。」小丫頭歡呼轉圈。

  杜承軒瞧著,覺得這丫頭除了蠢笨了些之外,倒也挺可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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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13 23:13:45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到了第二日,杜承軒親自從庫房裡挑好了禮物,帶著小丫頭和婆子,親自往謝家去。謝家是一座四合院,房子雖小,卻到處都收拾得乾乾凈凈,整整齊齊。

  謝沅沅踏一進堂屋,便看到杜承軒坐在客廳裡,婆子和小丫頭在伺候他,給他端茶遞水,弟弟謝澎陪在一旁說話,二妹謝泠泠則領著最小的弟弟謝渺避到了後頭。

  兩日不見,杜承軒的臉上似乎冒出了青茬。

  謝沅沅見他神情有些憔悴,像是幾夜沒睡好似的,便客氣地問道:「你怎麼來了?」全然沒有新婚夫妻小別勝新婚的甜蜜和羞澀的模樣。 

  杜承軒正端著茶,見她進來,忙將茶盞放下,起身道:「我放心不下你,所以來看看。」

  說著,他便打量了她一番。只見她精神飽滿,唇紅潤潤的,眼水汪汪的,顯見得是頭一天晚上睡得好,休息得夠,看來她回到娘家是非常開心的。

  謝沅沅的弟弟、妹妹見姊姊來了,便向二人問了聲好,謝泠泠就帶著兩個弟弟離開了。看著明艷動人的妻子,杜承軒有點心塞,不過他馬上告訴自己,以後他會讓她在杜家過得一樣開心的。不,比在娘家還要開心,他有這個信心可以做到。

  「我只是回娘家而已,怎麼你就放心不下了?你們吃午飯了嗎?」謝沅沅問道。

  「還沒有呢,少奶奶。我們早飯都沒吃就趕來了,少爺差點催死奴婢了。」小丫頭連忙過來向謝沅沅見禮,還搶著訴苦道。

  謝沅沅微微一笑,摸了摸小丫頭的臉,道:「餓壞了吧。那我讓嬤嬤去給你們煮飯可好?」

  「好啊好啊。」小丫頭拍著手笑道:「我去幫忙。」謝沅沅點頭,小丫頭蹦蹦跳跳出去了。婆子見狀,也跟著躲了出去。

  屋子裡一時之間只剩下她和杜承軒兩人。

  「我去廚房看看,讓她們也給你做點吃的,你們來得急,家裡也沒備下什麼吃食,煮個雞蛋麵給你可好?」謝沅沅說道。

  杜承軒伸手拉住了她,道:「隨便她們做點什麼吃,墊墊肚子而已,不要緊。」

  「沅沅,我有話要對你說。」杜承軒期期艾艾地脫逍:「昨天你不在,我、我想了一夜,我……」

  謝沅沅臉紅,從他手裡掙脫開來道:「去外面吧。」她瞧見二妹已經鎮壓不住調皮搗蛋的弟弟們了,又直覺杜承軒可能會對她說些什麼,索性領著他去了外頭。

  謝家圍牆外面有一大片竹林,小時候她領著弟弟、妹妹們去玩過家家,那就是他們的寶地,在那裡留下了不少的歡樂。

  走在幽靜的竹林裡,靜謐而安穩的氣氛讓人的心也跟著安靜下來。

  杜承軒握著謝沅沅的手不放,她掙扎了一會,沒法掙開,便作罷了。

  「對不起,沅沅。」杜承軒真心實意地道歉道:「以前的我確實做錯了,但那都是因為太害怕失去你,一想到你會嫁給別的男人,我的心就跟刀割一樣難受。所以我去求了娘,求她來謝家提親。可是這還不夠,我生怕晚了一步,你就會變成別人的娘子,而我的後半生將會在無限懊惱中度過,我不想這樣,所以才急慌慌出此下策。沅沅,你肯原諒我嗎?」

  驕傲的杜承軒竟然向她袒露了心跡,承認了他對她的迷戀的渴望,謝沅沅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沅沅,你肯原諒我嗎?」杜承軒再次問出口。

  見她沒有回應,令杜承軒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不知道她會怎麼回答。這幾日沒見到她,他卻對她日思夜想,片刻不停。

  看著杜承軒清亮柔和的眼神,謝沅沅根本就說不出拒絕的話。

  仔細想想,他和她的婚事已成定局,雖說他的手段確實不光彩,但後來杜家來向她提親的時候,是作夠了場面的。而且她過門以後,婆母杜夫人待她一向又親切又和氣的,就連杜承軒雖然也偶爾會跟她生生氣,但在外人面前,甚至在他家人面前,都是非常維護她的,這門婚事除去當初他的強娶與她的不甘願之外,再沒有什麼不如意了。

  既然兩人都已經成親了,確實應該像母親所說的那樣,該花些心思好好經營。而在洞房花燭夜那天,自己確實過分了,她的無聲拒絕對一個男人來說是一件極為羞辱的事情,而杜承軒不僅沒有就此為難她,還在公婆面前替她多方遮掩。而自己還趁機故意氣他,惹他不快,與他當初的手段比起來,自己似乎也沒好到哪裡去。

  實際上,他對她的好遠不止此。比如說,生辰宴上杜承軒在他的朋友面前力挺她,甚至最近她才知道生辰那日被趕出去的兩個婆子是怎麼什麼原因,他其實一直都是在維護她的,不是嗎?

  「沅沅……」杜承軒難得帶了懇求的語氣,眉眼皺皺的,一副苦惱可憐的模樣,再給他安上一條尾巴,她覺得他能搖起來了。

  「嗯。」謝沅沅忍著笑,點了點頭。

  這是原諒自己了?杜承軒一把將她抱進懷裡,感覺懸著的心終於落回了肚子裡。

  「你不要這樣。」謝沅沅掙扎,被人瞧見多尷尬啊。

  其實杜承軒是很想在她的面上親一口的,只是一來兩人也沒熟悉到那程度,二來這裡到底是謝沅沅的娘家,他也不敢惹惱了她,因此順勢鬆了手,說道:「哎,肚子好餓。沅沅給我做點吃的吧,好多天沒吃到你做的東西,看我都瘦了一圈了。」

  謝沅沅抿嘴笑道:「哪有那麼誇張。」

  「當然有,廚房那幾個的手藝你不是不知道,我哪裡吃得下。還有那個核桃芝麻羹,跟泥水似的,差點沒毒死我。」杜承軒大聲訴苦道:「還有你啊,說了上午去,下午回的,結果呢?」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這就回去給你做飯。」謝沅沅從來不知道,杜承軒還有這麼話癆的時候,她舉手投降,乖乖回去給他煮飯。

  「對了沅沅,到底外家出了什麼事啊,怎麼那樣急匆匆地請了你過來?」杜承軒問道。

  謝沅沅微微一笑,說道:「也沒什麼事,就是我妹妹泠泠快要說親了,娘讓我回來,好一塊留心觀察。可過來了以後,又想著明天就是我娘的壽辰,索性在這邊住兩天再去……」

  「我陪你。」杜承軒真心實意地說道。

  謝沅沅白了他一眼。

  「我是認真的,謝家的事就是我的事,用得著我的,你儘管說。」杜承軒拍胸保證,一股當家爺們的豪氣,就沒把自個當外人。

  嗯,確實他不是外人,但是要承認他是自家人,好像也有點怪。謝沅沅朝他笑了一下,沒做聲,繞著竹林慢慢走。

  杜承軒明白她的顧慮,他並不在意她的疏遠,對他來講,只要看清楚自己的心意就夠了。其他的,他有把握會得到更好的結果。

  杜承軒跟著謝沅沅在竹林裡散步,他費盡心思逗她講話,而謝沅沅的話很少,只偶爾應幾句,大部分時候都是他在講,她在聽。

  杜承軒一邊講一邊靠近她,趁機牽她的手,謝沅沅掙了幾掙沒掙開便由得他了,反正竹林裡沒人,不怕被人看見。他的手很大很溫暖、很結實,掌心有些繭子,磨礪著她的手心,想來是練劍練的吧。

  「我和裴兄住在夫子家,夫子講求孟子那一套,追求苦讀苦學,不給肉我們吃,整日裡青菜、豆腐。日日素得我們眼冒綠光,幸好裴兄有表妹,時不常的便會來看我們,偷偷帶些烤鴨、燒雞來給我們吃。」

  聽他忽然提起唐書薇還一副眉飛色舞、興高采烈的模樣,謝沅沅的臉色頓時不好看了,他後面的話她已經聽不下去,從他手裡強行掙脫開來。

  杜承軒正講得興致勃勃,她的舉動讓他吃了一驚道,「怎麼了?」

  他的目光坦蕩蕩,倒顯得自己小肚雞腸了一般,可心裡確實不舒服啊。謝沅沅頓了頓,指著竹林裡的一樣東西,道:「那有朵竹蓀。」

  竹蓀煨雞湯,杜承軒喝過不少,卻還未見過竹蓀原貌,聞言立刻將謝沅沅剛才的異常忘了,蹲下來,仔細地觀察。

  原來竹蓀長這樣啊,其實就是個白色的蘑菇,外頭還長了一層白色的網,一個個雪白可愛的竹蓀隱藏在翠綠的竹林下,像一個一個穿漂亮白紗裙的小精靈似的。

  「再找找看,應該還有。」謝沅沅舉目四望。

  兩人在竹林裡找竹蓀,謝沅沅摘杜承軒拿,轉了一圈,找到七八朵竹蓀,弄弄乾淨可以煨一鍋雞湯了,謝沅沅這才住了手。

  二妹謝泠泠來找他們,說是麵煮好了。

  「回家吃麵吧,餓了大半天,當心胃餓壞了。」謝沅沅轉頭對杜承軒道,然後又上前挽住了謝泠泠,問道:「麵裡加雞蛋沒有?滷子加了嗎?」 

  謝泠泠悄悄看了二人一眼,心中有些納悶,聽到她問,回過神來,笑道:「都沒加呢,不知道姊夫的喜好,等著姐姐回去作決定呢。」

  「好,我回去看看。」姊妹兩個親親熱熱地手挽手,說說笑笑地往家走。

  杜承軒捧著滿懷的竹蓀,邁開長腿跟了上去。

  回到了謝家,謝沅沅去廚房煎了兩顆雞蛋,燙了一小把青菜,又把從莊子上帶回來的滷子裝了一大勺,拌勻了端到客廳,招呼杜承軒,道:「吃麵吧。」

  杜承軒看了一眼,好大一碗麵,他吸了吸鼻子,是熟悉的麻辣滷子的香味,他不由得食指大動,當下也不多說,道了聲謝,便開始吃麵。

  謝沅沅坐在旁邊含笑看著他吃。

  這是她第一回如此熱情看著自己吃東西吧,杜承軒竟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於是吃得更香了。

  下午杜承軒像是黏上了謝沅沅,她走到哪,他就跟到哪,還纏著她聊天,幫她打下手,謝沅沅本不願意理他,但被他纏得煩了,也會說上幾句話。

  「原來小時候你這麼皮啊。」杜承軒一邊幫她記菜單,一邊笑問道。

  謝沅沅淡淡一笑道:「我爹把我當兒子養,從來不拘著我。」她的神情有些蕭索。

  見她臉上似有難過之意,杜承軒連忙轉移話題道:「晚飯吃什麼呀?我肚子餓了。」「剛剛才吃了那麼大一碗麵,這麼快就餓了?」

  「是啊是啊,餓得不得了,都怪娘子手藝太好,害得我吃了還想再吃,怎麼吃都吃不夠。」杜承軒厚著臉皮誇她,一點都不害臊。

  謝沅沅被他逗笑,把難過的情緒都拋掉了。

  「吃麵糊糊如何?」謝沅沅猜杜承軒沒吃過,說不定會喜歡的。

  杜承軒一聽就覺得好像不怎麼樣,但他還是立刻附和道:「好,就吃麵糊糊。」

  把明天要用的菜配好,要用的桌椅板凳、鍋碗瓢盆等等東西全部理過一遍,確認沒有差錯之後,謝沅沅才真正放了心。

  整理完這些,已經夕陽西下炊煙四起了。

  小丫頭和兩個婆子幫忙把東西都擺擺好。謝沅沅去廚房煮麵糊糊,杜承軒跟著進去,搬了小板凳坐在旁邊,看她忙來忙去。

  麵糊糊看起來很簡單,但真正要做得好吃還是要功力的,謝沅沅把雞肉、豬肉和牛肉都切了絲,加上豆腐、青菜、馬鈴薯絲一起翻炒,熟了之後加清水,燒開後下調好的麵糊,一邊下一邊用筷子不停攪拌,等麵糊燒開半柱香的時間,便可以起鍋了。

  除了杜承軒,其他人都是吃過麵糊糊的,此時聞到香味便都圍了過來。

  杜承軒望著鍋裡混混沌沌的一團,十分懷疑,他想起了小丫頭燉的核桃芝麻羹。

  事實證明,他想錯了,麵糊糊看著難看,吃起來卻美味無比,他連吃了兩大碗,還要第三碗的時候,被謝沅沅阻止了,「吃撐了晚上會睡不著覺。」

  杜承軒竟一點不生氣,反而乖乖放下碗,笑道:「好,都聽娘子的。」

  眾人紛紛低下頭悶笑。

  謝沅沅的臉蛋紅通通的,後悔自己多嘴。

  吃過了晚飯,小丫頭揉著眼睛過來伺候杜承軒二人洗漱。今天下午小丫頭陪著謝沅沅的兩個弟弟在外頭玩得瘋了,眼皮子都快撐不開了。

  謝沅沅又好氣又好笑,便讓小丫頭自個去休息,不用她伺候。然後自顧自地去廚房提了一根熱水回了房,解去裙子挽起了褲腿,準備泡一泡腳。

  杜承軒呆呆地守在她的身邊。

  謝沅沅看了他一眼,笑道:「待會我洗好了,再重新給你打水。」

  他嗯了一聲,魂不守舍地盯著她那雙白生生的蓮足在淺淺的木盆裡快活地踩著。她的腳秀氣又小巧,線條也優美好看,他不由得看呆了。

  謝沅沅今天累了一天,能熱熱地泡個腳,覺得十分愜意。

  杜承軒突然蹲了下去,伸出手,捉住了她的一雙玉足。

  謝沅沅被他嚇了一跳。

  「你、你這……」謝沅沅本想罵他是個登徒子的,可一想,他現在已經是她的夫君了,再喊他登徒子是不是有點過分了。

  可是她的腳被杜承軒捧在手心,足心感受著他手掌的溫暖和粗糙,這種從未體驗過的種奇異刺激讓謝沅沅的心跳加快,她的臉蛋又紅又熱,像是要燃燒起來一般。

  「沅沅,你好美。」杜承軒由衷地發出讚歎,他發現她的雙足很美,腳趾頭圓潤白嫩,像一顆顆白玉雕成的珠子,瑩潤可愛,教人愛不釋手。

  謝沅沅紅著臉咬著嘴唇,心中又是害羞又是忿忿不平,心道他對著她的腳丫子說好美,這是什麼意思啊,難道她整個人還比不上那雙腳嗎?

  她想用力地抽回自己的腳,奈何他卻並不允許。

  「娘子累了一天,我侍候娘子洗腳。」杜承軒低聲說道。

  「我、我自己來。」謝沅沅羞不可抑,慌慌張張地想將雙足從他的手裡抽出來。

  可不管謝沅沅怎麼掙扎,卻始終逃不過他有力的禁錮,只得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纖弱的雪白蓮足可憐兮兮地躺在他骨節分明、小麥色的大手裡,還被他揉來碾去的。

  杜承軒把玩了好一陣子,終於心滿意足地用乾淨的軟布將她的雙足包起來,慢慢揉搓,吸乾水份。擦好腳之後,杜承軒起身,將她抱起,往床邊走去。

  謝沅沅驚呼一聲,忙壓低了嗓子問他幹嘛。

  「服侍娘子就寢啊。」杜承軒十分坦然地道。

  「我、我……你在這睡,我、我去和泠泠睡。」謝沅沅結結巴巴地說道。

  杜承軒當然不肯,他含笑望著她,眼神直勾勾的,濕潤得能滴出水來,道:「難道娘子想讓外母知道,咱們分房睡?」

  謝沅沅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欠了娘子許久的洞房,今晚補上可好?」杜承軒忽然俯下身,在她耳邊呢喃。

  他身上陌生又好聞的氣息撲打在謝沅沅的面上,激得她渾身的毛孔立了起來,她的心底似乎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渴求感覺,令她有些心癀難耐,卻又羞澀無比。

  謝沅沅耳根都紅了,一顆心撲通撲通地狂跳了起來,道:「什麼、什麼洞房,哪個稀罕你補。」

  「當然要補,不只要補,還要多幾倍遞補。誰讓我混蛋,讓娘子傷心了呢,一定要多補幾回,彌補罪過。」

  謝沅沅往床裡面一步步退,杜承軒踢掉鞋子,往床上一步步緊跟不放。

  謝沅沅退到床角已退無可退,她的臉紅得快要燃燒起來了,而且手足無措地用雙手抵住了他的胸膛,聲如蚊蚋一般地說道:「不要、不要……」

  杜承軒握住她的雙肩,仔仔細細地看她,細長的柳葉眉下,扇子一般的長睫毛撲閃撲閃的,特別漂亮,挺翹的鼻子下面,是飽滿潤澤的雙唇,雙唇微微張開。

  「要,就要。沅沅,我要你。」說著,杜承軒低下頭,吻上了她的唇,那柔嫩溫軟的觸感就像花瓣一樣,幽香撲鼻。

  謝沅沅軟倒在他的懷裡。

  杜承軒順勢將她壓在了身下,吻一下又一下,像蝶採花一般,輕柔地落在謝沅沅的面上、唇上,只是小心翼翼地品嘗著她甜美的滋味,而他實在溫柔,令緊張不已的她漸漸平靜了下來。

  似乎已經意識什麼了的謝沅沅,突然勇敢了起來,伸出兩隻胳膊環住了他的後頸。這下子杜承軒像得到了邀請似的,吻向她的力度突然就變得又重又急,跟暴風雨似的,讓謝沅沅猝不及防。

  他已經忍到忍不下去了,再忍下去的話,他就要爆炸了。

  謝沅沅整個人懵了,腦子裡好像滾雷炸過一般,空白一片。

  杜承軒霸道地叩開她的齒關,找到她的丁香小舌,用力吸吮。

  謝沅沅想躲,杜承軒哪裡肯放,兩個人唇舌交戰,鬥得不亦樂乎,一串一串的煙花在彼此腦海裡炸開,美妙得讓人迷醉。

  ……

        杜承軒只覺得她的小手簡直像施了法術,柔軟又溫暖,或輕或重地擠壓著他的男根,緩解著難受的腫脹感覺。忽然,杜承軒渾身僵了一下,一股熱流透過褲子滾過她的手心,之後他整個人放鬆下來,躺在旁邊不言不動。

  謝沅沅嚇了一跳,連忙撐起身體,想看他怎麼了。

  卻見杜承軒一臉的享受,且嘴角還含著笑,說道:「娘子記牢了,這可是娘子欠我的,等回去之後,要好好補償我。」

  饒是謝沅沅未經人事,卻也已經有些明白過來,她臉一紅,先是呸了他一聲,然後推了他一把,嬌嗔道:「還不快去洗一洗。」

  杜承軒打了水來,自己沒洗,卻讓她先洗,「身上膩著不舒服,來洗洗。」

  謝沅沅蒙著被子蓋著頭,只露出了一雙滴溜溜的眼,含含糊糊地說道:「你洗吧。」

  「我先侍候娘子洗洗。」想了想,心知自己的娘子定是害羞了,杜承軒便體貼地說道:「我去那邊等你。」說完,他便轉身走到了門後,背對著她。

  見他聞琴知雅意,謝沅沅有些感動,且身下也黏黏糊糊的,確實不舒服,當下便不再拿喬,連忙下床擰了帕子開始清洗了起來。

  杜承軒只聽到隱隱約約水花的聲音,他的腦海裡浮現了她的美好胴體,想像著水珠從她身上滾落的性感,一時之間有些心猿意馬。罷罷罷,來日方長,今天就不著急了,要是在這件事情氣惱了她,將來吃虧的還是自己。

  當著男人的面淨身,這對謝沅沅來說是從未有過的挑戰,她緊張得渾身快要燒起來一般。匆匆將身子擦淨,換上乾爽的衣裳,她急急忙忙鑽進了被窩裡,把自己裹得像粽子,這才鬆了一口氣,在被子裡悶聲悶氣地說:「我好了。」

  杜承軒回頭,只見床上一隻大蠶寶寶,靠牆乖乖臥著,只餘一把柔亮的青絲露在外面,鋪滿了一枕頭。

  「出來吧,別悶壞了。」杜承軒上前去,笑著拍了拍她的棉被,然後清洗自己。

  換好衣裳,他也上床,將謝沅沅連人帶被子摟到懷裡。謝沅沅掙扎了一會,有點熱,乖乖鑽了出來透氣,杜承軒親了親她的臉頰,擁著她安心睡去。

  杜承軒睡覺不太老實,總踢被子,一個晚上下來,謝沅沅幫他蓋了三四次被子,害得她都沒睡好,一早起來,眼圈都有些發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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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13 23:13:58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第二日,杜承軒和謝玩玩二人早早起床,去謝母那請安。

  謝母開了門,讓二人進去。

  「昨日身子有些不適,未曾相見,失禮了。」謝母溫和地對杜承軒道。

  杜承軒拱手道:「岳母身體不適,本應早日過來探望,是小婿失禮了。」

  二人彼此謙讓聊了幾句,謝沅沅笑道:「好了,你們再這樣下去永遠說不完了。」

  謝母笑道:「罷了罷了,早飯應該已經好了,用飯吧。」說著,謝母想了又想,才斟酌著說道:「承軒啊,沅沅性子敏感,其實卻是個最最體貼人的。你莫要被她強裝出來的倔強給騙了,其實啊,她心軟著呢。」

  杜承軒一怔,想了想,果然覺得正是這樣呢,不由得懊悔地想著,要是早些來拜見岳母就好了,早些了解了沅沅的性子,也不至於這樣,都成親兩月有餘了還沒能吃上肉。

  這麼想著,他又轉頭去看謝沅沅,卻見謝沅沅卻狠狠地刮了他一記眼刀子。

  杜承軒笑了起來。

  謝母仔細地觀察著女兒、女婿,見杜承軒看向女兒的目光,溫柔又含情脈脈。她女兒看著杜承軒的時候,也是含羞似嗔的,謝母終於放下了心。

  吃完早飯,謝沅沅就領著妹妹謝泠泠和小丫頭、婆子們在廚房忙碌,杜承軒則在兩個小舅子的陪同下,搬桌椅板凳,擺煙酒糖茶。

  杜承軒以前是不曾做過這樣的事的,但和兩個半大的男孩子嘻嘻哈哈地你搬個椅子,我抬個小几子的,為了表示自己的強壯,杜承軒還特意表演了一下單手舉椅子,沒想到卻被謝沅沅看到了。

  謝沅沅害怕他失了手,打壞了椅子事小,傷了自己的兩個弟弟就不好了,連忙又喝斥了他幾聲,杜承軒吐吐舌頭不做聲了,反倒是那兩個半大的孩子連忙向謝沅沅解釋。謝沅沅又好氣又好笑,偏生妹妹又在廚房裡叫喚讓她快過去,只得又進了廚房。

  那兩個小舅子們見杜承軒愛笑、愛玩又毫無架子,私心裡更願意親近他了,三人一邊幹活一邊聊天,半天工夫,杜承軒便將謝沅沅從小到大的事情了解了個大至。

  東西擺好,小舅子們便拉了杜承軒去大門口迎客。

  因謝母是個孀居婦人,所以每年生日都不大辦,來的客人也幾乎是謝家的至親好友,人並不多,無非是謝家的姑姑、嬸嬸們,加上謝母娘家那邊的姨母、舅媽們。

  往年來的都是女客,眾人隨便吃吃喝喝,主要是七大姑、八大姨在湊在一塊聊聊家常罷了。可今年眾女眷們看到謝家多了個杜承軒,便有些為難了,好像走也不好,留也不對。

  杜承軒聰明絕頂,很快就明白了她們的顧慮,連忙朝著女眷們作揖行禮,說道:「我與沅沅剛成親,尚未來得及親自登門向姑姑嬸嬸、姨母舅媽們請安,還請諸位原諒,不如再留下來喝杯清茶?」眾人本就對他諸多好奇,聽他如此一說,便都順勢留了下來。

  杜承軒陪著眾人吃茶聊天,言語得體,面面倶到,得了一番讚賞。

  待宴完客,謝母也開始趕人了。她對杜承軒和謝沅沅二人道:「好了,你們也該回去啦。畢竟你倆剛成親,總待在娘家也不好。再說,承軒也要準備科考,不要耽誤了。」

  因杜承軒來時,杜夫人送了一份禮,所以謝母又親自準備了回禮和一封信,讓謝沅沅帶回去給杜夫人,感謝她送來的禮物和藥材云云。

  謝沅沅只得拿著母親準備好的東西,與杜承軒一塊回了杜府。

  回到杜府,二人先去見了長輩,送上了謝母的書信和禮物,杜夫人見杜承軒面有醉意,便讓他二人先回自己院中休息。

  杜承軒回到房裡便睡了,也不知睡了多久,他突然迷迷糊糊地感覺有人在喊自己,睜開眼睛一看,發現是謝沅沅站在旁邊。

  他揉了揉眼睛,困惑地看著她,「沅沅,怎麼了?」嗓音有些沙啞低沉。

  「熱水燒好了,可以洗漱了。」

  「哦。」杜承軒揉著眼睛坐起來,糊裡糊塗地下榻,一個沒注意,差點被絆倒。

  謝沅沅連忙伸手將他扶住,「當心些。」她的懷抱很軟,又暖。

  杜承軒順勢抱上她的腰,故意將自己的聲音扮得甕聲甕氣的,說道:「娘子,我頭暈,一定是酒喝多了,娘子且扶我一扶。」

  一時之間,謝沅沅也不知道他是真的還是假裝的,可想著今天他確實喝了不少酒,心想大約他是真的醉了。於是就將他扶到浴房,然後準備離開。

  沒想到杜承軒抱著她的腰不肯撒手,嘴裡還嘟嚷道:「娘子,我手軟,衣帶子解不開。娘子幫我……」

  謝沅沅懷疑地看著他,心想你手軟還抱我抱這麼緊?

  「娘子,我站不穩了……」見她露出了懷疑的目光,杜承軒連忙又解釋了一句,還假裝著踉蹌了一下。

  謝沅沅被他帶著,差點摔倒了。見他果然是醉得不行,她只好親手替他解開了衣帶子,除下了衣裳,杜承軒十分聽話,乖乖站著不動。

  脫到只剩下褻衣、褻褲的時候,謝沅沅臉紅了,衣褲料子軟滑,杜承軒的身材顯露無遺,就算遮著,她也能大致看出他的大胸、細腰、長腿。

  昨夜二人的種種旖旎的情形不期然地從腦海裡冒了出來,當時曖昧的話語和氣息彷彿還迴響在耳邊,謝沅沅的臉頓時紅透了,她停手,不好意思再解。

  杜承軒看著她忽然變紅的耳朵,心中暗笑,嘴上卻不滿地嘟囔道:「沅沅我冷,我想泡熱水澡,沅沅。」 

        謝沅沅被他催得心煩氣臊又面紅耳赤的,心想反正昨天夜裡更羞的事情都做過了,她現在到底還在怕什麼,於是她便咬咬牙,拉住了他褻衣衣襟的衣帶子,再往兩邊一撕,一具美好的男性身體頓時曝露在她的眼前。

  杜承軒嘴唇微微勾起,坦蕩蕩地任她打量。

  他那結實緊緻的肌膚下是飽滿而富有彈性的肌肉,薄薄的一層,不油膩、不孱弱,肌肉線條十分優美,每一個起伏都圓潤順暢,彷彿是上神的傑作,完美得讓人驚嘆。略顯麥色的肌膚彷彿一塊會發光美玉,潤澤光滑,漂亮得教人移不開眼睛。

  「好了,你沐浴吧,我出去了。」謝沅沅打算轉身就走。

  到嘴的鴨子想飛走杜承軒哪裡肯,他連忙從後頭抱住了自家娘子,將自己的嘴湊到了她的耳垂旁,低低地說道:「沅沅,我頭暈,一會摔跤了怎麼辦?」

  謝沅沅本不想理他,再一想若真是喝多了,後勁上來了,真摔到哪了就麻煩了,又只得轉過身,閉上了眼睛,準備將他扶進了浴桶。

  「你、你快進浴桶吧,當心著涼了。」謝沅沅結結巴巴地說道,實在沒有勇氣解開他的褻褲。

  杜承軒也不為難她,乖乖被她扶進了浴桶,可就在她準備離去的時候,他又可憐巴巴地拉住了她的手,嘟嚷道:「沅沅幫我搓搓背嘛,我頭暈,手軟,腳也沒力氣。」

  謝沅沅咬著嘴唇看著他。

  杜承軒的俊臉微紅,半睜半闔的鳳眼裡水霧朦朦的,看起來確實很可憐。

  謝沅沅心軟了,命令他道:「趴著。」

  杜承軒的心裡歡呼雀躍了起來,但面上卻仍然裝得很不舒服的模樣,哎喲哎喲地叫喚了半天,才「勉強」轉過了身,趴在了浴桶的桶壁上。

  待背對著她時,杜承軒的嘴角才微微一彎,無聲地笑了起來。

  謝沅沅挽高了袖子,拿著絲瓜布開始替他搓背。

  杜承軒感受到謝沅沅的手在自己身上摸來摸去,她的氣息將他籠罩,甜蜜芬芳。他感覺到小腹處升起一團火,那裡也變得硬硬的,一股熱血直往腦子裡湧,他想要她。

  謝沅沅正俯下身幫他擦身,沒料到杜承軒忽然轉過頭,吻上了她的唇。

  「你,唔……」謝沅沅大吃一驚,用力去推。

  杜承軒從水裡站起來,霸道地掐住她的腰,用力吻住她。

  他的力氣很大,謝沅沅的捶打好似給他撓癢癢似的,沒有一點感覺。

  謝沅沅渾身發軟,又羞又惱,不停掙扎。

  杜承軒乾脆跨出浴桶,一把將她抱起,三兩步走到旁邊換衣裳的軟塌邊,放了上去,然後整個人俯身將她壓住。

  她的雙唇好似最鮮嫩的花瓣,又香又軟,連口水都是甜的,像蜜糖一般。

  杜承軒越吻越渴,越吻越想要更多,他感覺自己快要燃燒,而她略微冰涼的軀體是他最好的解藥。

  謝沅沅完全被他吻懵了,口鼻缺氧,快要窒息一般,無力抵抗。

  杜承軒抬起頭,怔怔地看著她。

  感覺到他停了下來,謝沅沅也睜開了眼,一雙嫵媚的大眼睛水氣迷濛,雙唇腫脹鮮紅,好似盛開的花瓣,臉頰滾燙。

  「沅沅,欠我的,該還了。」杜承軒的手撐在她的兩邊,含笑看著她,嗓音低沉而性感,帶著難以言喻的魅力。

  「我、我欠你什麼?」謝沅沅嗔怪道,她的目光突然就落在他結實的胸肌上,只見兩粒粉嫩嫩的茱萸正傲然挺立著。

  慌得她連忙又垂下眼皮,誰知目光卻落雙在他的腰腹上,腰線修長,緊窄而勁瘦,兩條深刻的線條自胯部往小腹延伸,幾根黑色的毛調皮地從褻褲腰帶下爬出來,要探究外面多彩的世界一般。

  而他濕了水的褻褲此時正服服貼貼地將他的線條與尺寸完全顯現了出來,好嚇人啊。謝沅沅的心撲通撲通直跳,渾身發軟,還沒有一點力氣。

  杜承軒親了親她,見她沒有反感的意思,便一路往下吻,他用牙齒咬住了她衣裳的繫帶,輕輕一扯便開了。他繼續解衣裳,不時抬起頭親親她的臉和嘴唇。

  很快的,謝沅沅就被剝得一絲不掛,整個人像白羊一般呈現在他面前。

  「沅沅,你真美。」杜承軒驚嘆,謝沅沅羞不可抑,企圖用胳膊遮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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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13 23:14:15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第二日,謝沅沅睡到晌午才醒來,渾身上下都是軟綿綿的沒有力氣,下身有些疼。她伸了個懶腰,睜開了眼睛,頭頂上是一大朵花開富貴牡丹圖,花的顏色濃烈得像要流下來一樣,艷麗繁複,十分精美。

  不對不對,這不是她的房間,這是杜承軒的房間。

  謝沅沅連忙坐起,但枕頭、被褥是自己的啊,這是怎麼回事?

  「少奶奶,你醒啦。」小丫頭突然從門外伸了個大腦袋進來,好奇地看著謝沅沅。謝沅沅被嚇了一跳,之前她和杜承軒一直分房睡,可因為不想讓人知道這件事,所以她每天都會早早起身,並在第一時間裡收好自己的被褥。

  那現在……想到這,謝沅沅連忙看了一眼窗下的美人榻,只見那榻上隨便搭著件杜承軒的衣裳,看上去似乎並沒有什麼破綻,她鬆了一口氣。

  這心裡一鬆快,昨天夜裡發生的事情頓時就湧上了沅沅的腦海,她立刻紅了臉,有些不敢去看小丫頭清澈的眼神。

  小丫頭好奇地問道:「少奶奶,你肚子不餓嗎?還差一刻鐘就午時了。」

  聞言,謝沅沅被嚇了一跳,急忙問道:「什麼?快到午時了。你、你怎麼不早些叫我?」

        小丫頭委屈地答道:「奴婢本來是想請少奶奶起身來著,可大少爺說了,只能安安靜靜地等,不可發出一丁點聲音,若是吵醒了少奶奶就把奴婢趕出去。少奶奶,奴婢伺候你起床吧?」

  一聽到小丫頭說起大少爺三字,謝沅沅就覺得渾身有些發軟,想不到平日裡看著杜承軒,也覺得他是個挺瘦弱的一個人,脫了衣裳竟那麼可怕,她都快被他折騰死了。

  不過被杜承軒緊緊抱在懷裡的感覺,好像並不壞,他的懷抱很暖,很有安全感,可以將一切風雨都替她擋在外面。

  謝沅沅的雙頰緋紅,卻又忍不住想道,他對她那樣那樣的時候,雖然也有些可怕,可是她為什麼有些隱隱的歡喜啊?這大概這就是所謂的男人吧,勇猛、剛強、霸道。

  「少奶奶。」小丫頭見她嘴角含笑,心神不寧,疑惑地喚了她一聲。

  謝沅沅臉一熱,將那些綺思趕緊收了起來,在小丫頭的伺候下起身洗漱、換衣、梳妝。直到這時,她才發現自己的東西全都被搬到了他的房間。

  原本她的東西,除了厚重的衣物是放在內室裡的衣櫥之外,她的妝奩與一些隨身的小衣、褻褲等都被她小心地收在了外室。可現在,她的妝奩被堂而皇之地放在內室的桌上。小丫頭也自然而然地打開了妝奩,拿出梳子、髮帶等物,侍候謝沅沅梳妝。

  透過鏡子,謝沅沅發現小丫頭表現正常,想來搬這些東西的人必是杜承軒了。看來他是早就作好打算了,這傢伙真討厭,居然也不跟自己商量一聲就搬了。

  謝沅沅正胡亂想著,突然看到杜承軒從外面走了進來。

  杜承軒面上神采奕奕,像吃了大補丸似的,特別有精神,整個人會發光一樣,絲毫看不出疲倦。反觀自己,渾身都疼痛,尤其是那裡,簡直就是火辣辣的痛,只是因為小丫頭在,所以她不得不裝出雲淡風輕的樣子。

  謝沅沅越想就越覺得心裡不爽快,臉色頓時沉了下來。

  小丫頭正幫她梳頭髮,忽然瞧見她臉色不好,以為是自己扯到她頭髮了,嚇得臉色都白了,可憐巴巴地拿著梳子不知所措,「少奶奶對不起、對不起。」

  杜承軒從她手裡拿過梳子,道:「去廚房把給少奶奶燉的湯端來。」

  「是。」小丫頭戰戰兢兢地退了出去。

  謝沅沅冷著一張俏臉不理他,想起身去洗漱。  

  杜承軒含笑按住她的雙肩,讓她坐下,好奇地蹲下來,握著她的雙手與她平視,「怎麼了?一早就不高興,是沒睡夠嗎?」他認真地看著她,眼睛亮晶晶水潤潤的,聲音也溫柔得一塌糊塗。

  一聽到睡字,謝沅沅頓時紅了臉,瞪著一雙漂亮的大眼睛,不滿意地看著他,還板起了小臉,嚴肅地問道:「我問你,是誰允許你搬我東西的?」那些東西是她的私人物品,未經同意即使是夫君也不可以亂動的。

  杜承軒吃驚地道:「你忘記了?昨晚我問過可不可以搬,你說好,我才搬的,你不記得了?」他一臉無辜,好看的眼睛眨了眨,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樣。

  他的表情太真誠,讓謝沅沅不禁開始懷疑,他真的問過了?還是自己忘記了?

  「你、你問過我?」謝沅沅奇道:「有嗎?我、我怎麼一點也不記得了?」

  杜承軒認真點頭,「真的。」嗯,他確確實實問過,不過是在她迷迷糊糊、半睡半醒間問的。

  謝沅沅苦惱地皺了皺眉頭,仔細想想好像確實又有點印象,她有些氣惱,也不知是在氣自己還是氣他。

  洗漱完畢,小丫頭把燉好的黃豆蹄筋湯端了進來,托盤上還有蒸得鬆軟白胖的小饅頭,瞧著便讓人有食慾。湯燉的時間不短,湯色奶白,香氣濃郁,黃豆都燉開了花,熱氣瀰漫。

  這是杜承軒一早起來吩咐的,廚房專門撥了一個人盯著燉,眼睛都不許眨,就怕熬壞了,讓她沒得喝。

  「一會再喝,我要先去娘和祖母那邊請安。」謝沅沅道。

  杜承軒將她按坐在椅子上,笑道:「今天不去,我已經幫你說過了。娘說,讓你好好休息一天,明天再去不遲。」

  謝沅沅俏臉一紅,羞不可抑,她不敢去想他是怎麼跟杜夫人講的。

  「先喝溫水。」杜承軒倒了一盞溫水,笑著遞給她,「清腸養胃。」

  謝沅沅白了他一眼,可是他說得沒錯,晨起喝些溫水確實對身子骨有好處,於是她便氣鼓鼓地接過了他遞過來的杯子,乖乖地喝完了溫水。

  喝完溫水休息了一會,蹄筋湯也正好變得溫涼了下來,謝沅沅這一餐可是早飯中飯合一了,也沒什麼胃口,就喝了一碗湯,又用了些菜。

  接著,謝沅沅催促杜承軒去讀書,她則去院子裡散散步。

  杜承軒親了她一口,戀戀不捨地去了書房,拿著書,嘴角帶著滿足的微笑,看起來傻傻的。

  一整個下午,杜承軒的心思就沒辦法集中,總是時不時地就看看屋子外頭的日晷,心想怎麼還不天黑。

  杜承軒正出神中,手中的書忽然被抽走,把他從失神中驚醒過來。

  抬眼一看,裴昊朔用一雙探究的眼神正盯著他看。

  杜承軒一愣,問道:「你怎麼來了,怎麼沒人通報一聲?」

  「你……」裴昊朔一臉的急不可耐,本不想回答他這麼低智商的問題的,可一想自己今天跑一趟來求見謝沅沅,若沒有杜承軒的答應:自己還真有可能見不著她,只得答道:「通報了,你說了請,他們才讓我來的。」

  「真的?」杜承軒可沒有謝沅沅那麼迷糊,可仔細一想,當時下人來報的時候,正巧他的心思已經深陷入了昨夜的那場旖旎情事,便有些不耐煩,隨口應了幾句?

  「咳咳、咳咳……」杜承軒假裝咳嗽了幾聲,肅著臉一本正經地問道:「那個,裴賢弟怎麼來了?請坐,喝茶。」

  說著,杜承軒拿起了茶盞,輕啜了一口清茶。嗯,茶水清亮,茶香清雅,定是沅沅親手沖的。

  裴昊朔老老實實地道:「我想見沅沅一面。」

  「噗。」杜承軒將含在嘴裡的茶水盡數噴了出來,然後用懷疑的眼光上下打量著裴昊朔,心裡充滿了戒備,暗自想道,這小子怎麼了?吃錯藥了?怎麼突然跑來想見他的娘子?難道說他也發覺了沅沅的好了?

  「她沒空,你有什麼話和我說吧。」杜承軒直接說道。

  結果謝沅沅正好去廚房裡做了一道點心,遣人送了些去給婆母與祖母之後,又聽說杜承軒有客,索性送一份他好了。

  於是謝沅沅剛端著托盤出現在杜承軒的書房門口時,裴昊朔一見她就欣喜地迎了過來,「沅沅,沅沅你來了?」

  謝沅沅錯愕地看著裴昊朔,心想自己怎麼就跟裴昊朔這麼熟悉了,怎麼這人一來就喊起了自己的閨名?

  「她是我的沅沅,你的嫂子。」杜承軒不高興地說道。

  裴昊朔改口道:「我的沅沅,你的嫂子,我得了一幅畫,你看看?我的沅沅,你的嫂子,我一看這畫,就知道你會喜歡,所以特意帶了過來,你看……」

  「她是我的沅沅,你的嫂子。」杜承軒加重了語氣,繼續不高興地說道。

  謝沅沅看看裴昊朔,又看看杜承軒,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起來。

  裴昊朔滿心都沉浸在得了一幅珍品之作的歡喜中,直到這時還沒反應過來,可見了杜承軒的黑臉,他不由得訕訕地說道:「沒錯啊,是我的沅沅,你的嫂子啊。」

  這個笨蛋,杜承軒氣得臉都黑了,嚷道:「她是我的沅沅,我的沅沅,我的,她是我的。」

        裴昊朔一臉的莫明其妙,「你這人有病吧。」算了,他也不跟有病的人一般計較,於是便轉頭對謝沅沅說道:「嫂子,你快看看吧。」

  說著,裴昊朔便將緊緊抱在懷裡的畫軸放在了案上,再小心翼翼地將捲軸慢慢展開。謝沅沅屏住了呼吸,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睛,半晌才震驚地說道:「這、這這是蘭瑞生的百美圖?」

  裴昊朔笑著看她,點點頭,「沒錯,嫂子你看,他的畫很有特點……」

  兩人聊著聊著便聊入迷了,杜承軒慢慢被兩人濟到了背後,氣鼓鼓地看著二人興高采烈地討論著他並不感興趣的話題。

  但很快的,杜承軒就釋然了。他的朋友將他的妻子也視作朋友,這難道不是好事嗎?只是得好好治治裴昊朔這傢伙口無遮攔的毛病,沅沅二字是他裴昊朔能叫的嗎?哼,沅沅是他杜承軒的娘子,只有他才能叫沅沅的閨名。

  杜承軒拿了本書,到旁邊的榻上坐下,假裝漠不關心地看書,實則豎起了耳朵,仔細聽他倆到底在聊什麼。

  小丫頭悄悄在門口張望,杜承軒招招手讓她進來。

  「吩咐廚房再多備些點心,一會做好了就送進來。」杜承軒交代她道。

  看謝沅沅和裴昊朔興奮的樣子,恐怕他們還要討論很長一段時間,可他的沅沅方才吃午飯的時候,只吃了一點點呢。

  小丫頭點點頭,往廚房的方向跑了。

  等謝沅沅回過神來的時候,才驚覺自己剛剛似乎太過踰禮了,裴昊朔到底是外男,她也已經嫁了人,就得注意避嫌。可方才她竟與他並肩趴桌上聊得眉開眼笑,這若是讓別人瞧見,她渾身是嘴也要說不清了。

  謝沅沅不由自主地望向杜承軒,杜承軒衝她挑了挑眉,一副我很不爽的表情,卻示意她趕緊去吃些點心墊墊肚子。直到這時,謝沅沅才真的覺得餓了,看看杜承軒,又看看裴昊朔,她不好獨自享用,便又請裴昊朔一塊吃茶點。

  杜承軒橫看、豎看都看裴昊朔不順眼,可對上謝沅沅的時候,眼神又依舊清澈、溫柔,壓根就沒有一丁點生氣的跡象。

  裴昊朔好不容易尋得一知已,又與謝沅沅一同欣賞和討論了許久之後,這才心滿意足地將畫收起,向二人告辭,準備回家。

  因見謝沅沅邀請共進茶點,裴昊朔才便重新又坐了下來。

  杜承軒氣得鼻子都歪了。想了想,他說道:「你喝的茶是你嫂子沏的,你吃的點心也是先前你嫂子做的,你既吃喝了我們家的茶和點心,為何還不將畫留下?又捲起來做甚?你還要帶走?」

  裴昊朔有些不好意思地道:「這、這可這是蘭瑞生的真跡啊。」  

  謝沅沅連忙說道:「裴賢弟莫要聽他的,我只是一婦道人家,能在有生之年一睹蘭先生的真跡,已是痴心妄想了,哪裡還敢專美?待會裴賢弟吃了茶點,自顧帶回去就是了。」裴昊朔呆了半日,突然將那畫軸放了下來,嘆道:「嫂子光風霽月一般的人物,實在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這畫就贈與嫂子了。」

  謝沅沅吃了一驚,說道:「這如何使得?」

  「使得使得。」杜承軒將那畫收了起來,對謝沅沅說道:「他既真心贈畫,你又真心喜歡,不如留下,等日後臨摹了,再將孤品重新回贈與他不就得了?」

  謝沅沅還沒說話,裴昊朔已經拍手大笑了起來,「然也、然也。」跟著便告辭離去了。

       「他這是怎麼了?」謝沅沅問道。

  杜承軒收好畫才答道:「他就是那樣灑脫的人,你不必介懷。這畫我給你收好了,白日裡你得了閒,儘管來書房裡畫畫、看書都使得。」

  說著,杜承軒的臉色一板,不滿地說道:「旁的我都忍得,只你記著,你的人、你的身子、你的名字,統統只屬於我一個,旁人不可覬覦。」

  謝沅沅紅著臉呸了一聲,咬著嘴唇,跑了出去。

  哎呀呀,明明杜承軒講那話的時候,表情可凶了,可為什麼她的心裡卻是甜滋滋的?接下來,裴昊朔開始隔三差五地往杜家跑,一會送真跡孤品的名畫,一會又是插頁書什麼的,簡直把整個京城稀奇古怪的玩意都捜羅了一遍,陸陸續續搬到謝沅沅面前,與她分享。

  而謝沅沅也會在杜承軒的允許這下,將裴昊朔當作了朋友一般對待,有時候得了什麼好吃的、好玩的,也會包成兩份,找人給他和唐書薇各送去一份。

  好在京城的玩意雖多,裴昊朔瞧得上的也沒幾件,漸漸的,也就沉寂了下來。

  接下來,杜承軒有了謝沅沅的陪伴,便開始日夜讀起書來。

  每每他在書房看書,謝沅沅則陪在一旁,或是畫畫或是做女紅,日子平靜而安穩,他的心思也跟著安定下來。

  一眨眼,冬至日便到了。

  大清早的,謝沅沅去正院向婆母請過安之後,便直接去了廚房,今天要吃餃子,她準備親自下廚,包一頓餃子來吃。

  杜承軒不想看書,便跟了過去,撐著下巴樂呵呵地看她忙來忙去,心中被幸福填得滿滿當當的。

  「這是什麼?」杜承軒指著拇指大小的小餃子好奇地問道。

  謝沅沅一邊熟練地包著餃子,一邊應道:「給祖母包的素餡餃子,老人家年紀大了,吃些素餡的好,我調了好幾種餡呢。嗯,包小一點呢,祖母就是多吃上幾種餡的餃子也不怕……」

  杜承軒滿心感動,拉著她的袖子搖了搖,眼睛亮晶品水汪汪的,很是漂亮,「沅沅你真好,想得如此周到。」

  「這都是咱們晚輩應該做的,沒什麼。好啦,你放手,我還要包餃子呢。」杜承軒拉著她,她都不好做事了。

  杜承軒乖乖鬆開手,「我幫你吧。」

  謝沅沅連忙搖頭,「不用了,你看著就好。」她可不敢讓他包,誰知道他能包成什麼模樣,到時候她還得重做,太麻煩了,不如自己一個人來。

  「我想試試嘛。」杜承軒瞧他媳婦兒連包餃子的姿勢動作都非常漂亮,心癢癢的,也想露一手表現表現。

  謝沅沅被他纏得沒辦法,隨手揪了一個麵糰給他,「拿去玩吧。」

  真拿到手,杜承軒才發現,這軟綿綿的麵糰一點都不聽話,他弄了半日,也只能是團醜醜的麵糰,想來自己是沒有辦法包好餃子了,於是放棄了這個念頭,轉而真正開始玩起麵糰來。

  麵糰柔軟白淨,隨著他變圓、變扁、變長、變方,好玩得不行。杜承軒越玩越開心,一小團麵糰已不夠他玩的了,他趁謝沅沅不注意,從她那邊偷了一大塊麵糰,愉快地玩起來。

  謝沅沅認真包著餃子,偶爾抬眼,含笑看他一眼。

  廚房裡原本是最嘈雜、最讓人心煩氣躁的地方,但廚房裡的下人看著他們夫妻,竟有種歲月靜好的美妙感受,煩躁的心思平靜了許多。

  包完餃子,謝沅沅吩咐下人去下餃子,見杜承軒還在盯著麵糰玩,笑道:「好了,別玩了。」見他的臉上沾了些許麵粉,從袖中拿出帕子,細心將麵粉拭去。

  杜承軒抬起頭,對著她笑,「沅沅你看。」

  謝沅沅看了一眼,對那一坨坨奇形怪狀的麵糰,她實在是看不出什麼來,只好搖搖頭。

  「這個是你,這個是我,這個。」杜承軒開心地露出白生生的牙齒,笑著說道:「是我們的寶寶,我們是一家三口。」

  謝沅沅頓時面紅耳赤,瞪了他一眼,轉身去看廚子們煮餃子。

  杜承軒還沒玩夠,便用盤子裝了那塊麵糰,打算帶回去繼續玩。

  謝沅沅沒說話,從灶上拿了條帕子,打濕擰乾之後蓋在麵糰上,「一會乾了就沒法玩了。」杜承軒笑得牙不見眼,看來娘子還是很喜歡的。

  杜老爺難得今日休沐,一家人聚在杜太夫人的院子裡吃餃子,等謝沅沅呈上新包好的白菜豆腐皮餃子的時候,杜太夫人的眼睛都亮了,喜得直誇謝沅沅聰明又能幹。

  謝沅沅被誇得有點發懵,站在那邊有些手足無措。

  杜夫人笑道:「我嫁進來多年,還未見老太太這樣誇過誰呢。」

  杜老爺肅著一張臉,認真地說道:「當年不是誇你燉的湯好嗎,忘了?」

  杜夫人白了丈夫一眼,然後又忍不住笑了起來。

  杜承軒拉著謝沅沅坐下,「來,吃。」

  「坐下吧,今天是家宴,沒有那許多規矩。」杜夫人也笑道,謝沅沅應了一聲,在杜承軒旁邊坐下。

  熱熱鬧鬧吃完餃子,外院管家匆匆趕了過來,說有貴客上門。

  杜老爺和杜承軒連忙去了外院,謝沅沅和杜夫人陪著杜太夫人玩牌。

  只是杜太夫人年紀大了,打著打著竟睡著了。

  謝沅沅幫忙扶杜太夫人回房歇息,出來後,杜夫人便讓她回自己小院了。

  謝沅沅想著還有兩雙兔毛襪子沒做好,便回了房中,一邊烤著火,一邊做襪子。冬天下雪冷得很,杜太夫人年紀大了,又不能一直烤火,她便著人尋了些上好的兔子毛來,親手處理乾淨之後,做成襪子,準備過年的時候送上,當作新年禮物。

  才繡好一隻襪子的邊,便看見小丫頭喘著粗氣跑了進來,「少奶奶,家裡來貴客了,是太傅大人的公子來了。老爺和夫人都接見了他,還讓奴婢過來請少奶奶也去。」

  謝沅沅一怔,既然是貴客,又是外男,如何叫她一個後院婦人去?但她還是收拾收拾,跟著小丫頭去了外院。

  走進外院的會客廳,謝沅沅便感覺氣氛似乎有些不對勁。

  主位坐著的是杜老爺和杜夫人,一個青年男字坐在杜老爺的下首,另有一個俏麗活潑的少女坐在杜夫人的下首,看起來,四個人都相談甚歡。而杜承軒則坐在那青年男子的下首,看上去一臉的冷漠。

  謝沅沅一眼就瞥見了那青年男子的模樣,還聽到了他說話的聲音,頓覺心跳加速,手心也開始冒汗了,此時此刻,她只想轉身離開。

  杜夫人第一個發現了她,笑著叫住了她,「沅沅,快進來。」

  逃不掉了。謝沅沅深深吸氣,努力讓自己表現得平靜,她轉過身,含笑款款地走了進來。一時間,大廳裡安靜了下來,幾雙眼睛全落在了她的身上。

  謝沅沅緩緩走到大廳正中,先向杜老爺和杜夫人行了禮。

  「沅沅,這位是趙太傅家的公子與千金。趙公子、趙姑娘,這是我們家的少奶奶。」杜夫人笑著向雙方介紹道。

  謝沅沅朝趙氏兄妹頷首行禮,趙公子立刻起身,朝著謝沅沅深深地作了一個揖。

  可坐在杜夫人身旁的少女卻拿著滴溜溜的眼睛一直掃視著謝沅沅,打量她、觀察她,眼神十分直白而驕橫。直到被兄長趙公子狠狠地瞪了一眼之後,她才心不甘情不願地站起身,向謝沅沅回了一禮。

     自謝沅沅出現以後,趙一明的全副心思便都落在了她的身上。只見他日思夜想的人已作婦人裝扮,看起來氣質越發沉穩、大氣,精緻的妝容和華美的衣飾將她的美完全凸顯了出來,如今的她身上有一種少女的天真和少婦的從容,兩種截然不同的氣質混合在一起,產生讓人迷醉的特殊魅力,趙一明一時看得痴了。

  眼看佳人觸手可及,半年的相思與煎熬將他的感情熬成了一鍋濃烈的湯,滾燙得灼人,趙一明不由自主地朝著她伸出了手。

  謝沅沅吃驚地抬頭看他,不自禁地往後退了小半步

  杜承軒起身走到謝沅沅的身旁,牽起她的手,將她帶到自己身旁坐下,握著她的手不放,謝沅沅微微掙了一下,隨即安安靜靜任他握著。

  也不知那位趙姑娘在杜夫人的耳邊說了句什麼,杜夫人便笑笑說道:「沅沅,你陪著趙姑娘在咱們的園子裡逛一逛吧。」

  杜承軒正想拒絕,謝沅沅卻不動聲色地從杜承軒的手裡掙脫出來,站起身,笑盈盈地朝趙姑娘說道:「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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