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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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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樂顏 -【鳳凰焚歌(驚天大盜終回)】《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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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19 00:25:56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三個月後,無名山

這兒奇花異草競相開放,幽香撲鼻,蝴蝶翩翩起舞,各種不知名的小蟲唧唧鳴叫,美好得宛如世外桃源,

只是蒼心蕊卻無心觀看這美景,她神情不安地守在一座石屋前,雨點為她準備了一把竹椅,她也無心安坐,一會兒站起來走動,一會兒坐下發呆。

「小姐,你不必這麼擔心,老先生說了,會確保姑爺安全的。」雨點只好耐心地用早說了八百遍的詞來安慰她。

蒼心蕊看看她,又把目光轉回石屋的木門上。

今天是蘇鳳南解毒療傷的最後一天。

他的是師父終究疼愛他,四處雲遊也不忘為他尋找解毒良方,前年就找到方子了,但蘇鳳南之前遲遲不肯接受治療,讓他師父也很為難。

遇到這麼癡的一個徒弟,做師父的也是無可奈何。

現在他終於肯答應治療,師父自然要親自出手。

這解毒方子很是麻煩,需要外敷內服,同時輔以內功幫助蘇鳳南療息,每天要將內息運行十二個大周天,正好是一天的十二個時辰,師父乾脆閉關,每日只讓另外一個徒弟羅紫衣送飯進去。

這一閉關就是九九八十一天。

蘇鳳南的毒在身體內堆積日久,不是十天八天就能清理乾淨的,在加上他前些日子的「縱欲」,讓傷勢加重,所以這一耽擱就是許久。

師父昨日讓羅紫衣捎話出來,今天就是出關之日了。

蒼心蕊從一大早就在門口守候,誰知道一等就是一整天,眼看都日落西山了。
心情從最初的欣喜雀躍,到迫不及待,現在則變得焦躁不安起來。

三個月前,蒼心蕊隨蘇鳳南一起來到無名山,師父和蘇鳳南閉關,她就在山上採摘藥草,煉製各種丹藥。

只是她常常心不在焉,有幾次放錯了藥草的分量,將良藥煉成了毒藥,被羅紫衣好說了一頓,最後乾脆只要她采藥,不准煉藥了。

可是她采藥也無法專心,有幾次險些從陡坡上跌落下來,嚇得雨點死去活來,後來乾脆藥也不讓她采了,就專心打理師父的小藥園,這才總算安穩下來。

蒼心蕊小時候跟著蘇鳳南來過無名山,那時候是為了探望她在此治病的娘親,現在則是為了蘇鳳南解毒。

所以她對無名山並沒有什麼好印象,總覺得這裏代表著傷痛。

如果有可能,她希望蘇鳳南一旦身體好轉,就立刻回「白玉京」再去療養。

但前提是,他能夠好轉。

厚重的木門發出「吱呀」的響聲,從裏面被打開了。

一身青衣,發須皆白的清瘦老者含笑站在門口,他看著緊張得發抖的蒼心蕊,笑道:「好了。」

好了!

好了?!

只是簡單兩個字,卻讓蒼心蕊感覺猶如死而復生。

她突然跪倒在老者面前,淚水長流,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老者被她嚇了一跳,急忙將她攙扶起來,「傻丫頭,進去看看吧,他還在睡,明天清晨就能醒來了。」

這位老者曾經救過她的娘,現在又救了她的丈夫,大恩已經不能言謝。

「老先生,我燒好了熱水,您去泡個熱水澡吧。」雨點甜笑著對老者道。

「好。」

老者年事已高,這些日子耗盡了心力,確實需要好好地放鬆一下。

他自稱已忘記姓名,因居住在無名山,就被外界送了個號「無名山人」,乃是武林中的一代傳奇。

蒼心蕊對著他感激地點點頭,擦著眼淚走進房裏。

蘇鳳南仰面躺在床上,臉色依然有些蒼白,但面容祥和,眉宇間的梅花印記已經徹底消失不見了。

蒼心蕊坐在床沿,默默看著他,想伸手摸摸他的眉心,卻在手要觸著時停住,只隔空撫摸了兩下,就輕輕收了回來。

真好。

他以後再也不用受毒發的痛苦與折磨了。

蒼心蕊靜靜坐著,靜靜看著他,原本激動的心情沉澱下來,她只覺得自己無比幸福。

只要鳳能夠健健康康的,她就再無他求。

雨點送晚飯過來,她胃口很好便吃了許多,稍後又取了溫水為蘇鳳南擦拭身子,他依然沉睡著,未醒。

一整夜,蒼心蕊就守在床前,癡癡看著他,在東方泛起魚肚白時,她才兩眼酸澀地睡了一會兒。

當雨點敲門時,她立刻醒了。

「姑爺醒了嗎?」雨點端了清水來讓她梳洗。

或許是她們的對話聲驚醒了沉睡的人,蘇鳳南緩緩睜開了雙眼。

「鳳!」蒼心蕊驚喜地握住他的手,「你醒了,感覺怎麼樣?還有哪裡不舒服嗎?餓不餓?要不要先洗個澡?還是想再躺一下?」

她喜不自勝,握著他的手絮絮叨叨,左一句右一句,都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蘇鳳南目光清澈,望望她,又看看她身後的雨點,皺了皺眉,思考了許久才有些迷惑地問:「對不起,呃……請問姑娘你是?」

蒼心蕊的笑容僵住了。

雨點手裏的布巾差點落在地上。

「我好像病了好久。」蘇鳳南小心地抽回被她握著的手,略帶歉意地看著她,「是你一直在照顧我嗎?」

蒼心蕊久久說不出話來。

「姑爺,您不記得我家小姐了嗎?」雨點忍不住打抱不平,「怎麼會這樣?您病好了,難道就把自己的娘子忘記了?」

「娘子?」蘇鳳南狐疑地打量著蒼心蕊,眼前的小姑娘頂多十七、八歲,容顏清麗無雙,此時卻面色蒼白,玉牙緊咬著失血的下唇。

他的心莫名隱隱一痛。

可是他依然不記得自己認識這位姑娘,「我很抱歉,可是我不記得我已經成過親了,真的很抱歉……請問姑娘芳名?」

「我不會告訴你的。」蒼心蕊聲音微小,但堅定地回答。

「啊?」

「你知道自己是誰嗎?」

「呃……我是……我是誰?」蘇鳳南困擾地皺緊了眉頭,越來越頭疼,「真的……我是誰?」

「這就是你之前堅持不願意解毒的原因嗎?」蒼心蕊就算再呆,此時也明白過來了,原來解毒沒有生命危險,卻會讓人遺忘過去。

眼前的蘇鳳南仿佛一個陌生人,記憶大概也是一片空白吧?

他不願意解毒,就是因為有這個後遺症,他怕遺忘了她,不能再愛她。

她伸手抱住他的頸,「你這個傻瓜!」

他有些困擾。

「我好像真的傻了,怎麼會不記得自己是誰呢?我是誰?你又是誰?」

「你叫蘇鳳南,我是你的妻子。」

「我真的已經成親了?」他似乎感到不可思議,雖然對眼前的女娃兒有莫名的好感,但也確實一點都不記得自己和她曾經有過什麼親密關係。

「是,你成親了,而且還是綁著我成親的。」蒼心蕊喃喃地道。

「咦?難道是我逼迫你?」他大驚,對那個忘記的自己感到萬分驚訝。

「不,其實是我逼迫你……也不是,我們是真心相愛才成親的。」

蘇鳳南越發困惑起來,他推開她,雙手按著她的肩頭,再次仔細打量她,試圖尋找到記憶中的蛛絲馬跡,可是最後他只能頹然鬆開雙手。

「對不起,我真的想不起來。」

蒼心蕊微微感到心酸,但是鳳已經脫離病痛折磨的喜悅,讓她暫時不想計較這些。
「鳳,不管你變得怎麼樣,我都是你的妻子。」她再次握住他的手,呢喃低語。

蘇鳳南微微歪頭看著她,她的手很小,只能握住他半個手掌,細軟而溫暖的小手,天生有些潔癖的他本來想再次抽回自己的手,可是看到她眼中的懇切與哀傷,心一軟,停止了甩開的動作,任由她握著自己。

他的妻子?

這麼嬌小,這麼美麗,又這麼可愛可憐。

她的眼圈發黑,面容憔悴,可這並未影響到她一絲一毫的美麗,清瘦反而讓她顯得越發楚楚動人。

她那還未來得及梳理的頭髮淩亂著,讓他忍不住抬起另一隻手摸摸她的頭髮,卻詫異地在烏髮中發現了零星的斑白。

他好奇地抽出另一隻手,將她盤起的頭髮解開,撩起長髮,發現那下面有更多的銀白。

「你的頭髮白了。」他喃喃地道,心裏說不出什麼滋味。

他明明不記得這個小女人,為何會感到心痛?

她看起來年紀好輕,烏黑青絲裏卻已夾雜了白髮。

蒼心蕊不介意地笑笑,也學他的樣子撩起他的長髮。

「你的也是白的呀,這樣不正好匹配嗎?」

兩人的頭髮糾纏在一處,他的銀白,她的烏黑中夾雜著縷縷銀絲。

「鳳,我為你梳頭。」蒼心蕊讓雨點取過梳子,細心地為他梳理,他掙扎了一下,推開了她。

蒼心蕊頓時臉色蒼白。

他直覺自己這個動作傷害了他,可他就是不喜歡讓人靠近。

「我……呃……想洗澡。」

雖然他在閉關的時候,每天都會擦拭身體,但依然會覺得不舒服。

「我去準備!」雨點立刻應道。

蒼心蕊默默看著他翻身下床,穿好衣褲和靴子,他的身材頎長瘦削,但絕不虛弱,即使這樣閉關良久,依然未減那種精悍犀利感。

他還是蘇鳳南,冷峻的,犀利的,傲然的,不喜歡被他人碰觸的蘇公子。

他還是蘇鳳南,只是他不再記得她了。

當男人聽到雨點的招呼聲,便毫不猶豫地出了門,甚至沒有回頭看她一眼。

蒼心蕊仿佛聽到了心碎的聲音。

她將小臉埋在雙手裏,無聲地嗚咽。

想想他剛才有禮但冷淡的雙眼,再想想他以前深情的雙眸,不管是什麼時候,不管是生氣還是歡喜,只要看到她,他的眼睛就立刻變得深情款款,仿佛要用溫柔融化她、包圍她一般。

她現在才知道,她曾經是多麼的幸福,又是多麼的沒有好好珍惜。

她總是和他嘔氣,為了莫須有的吃醋而離家出走,搞什麼「選親大賽」的鬧劇,甚至說出「他侮辱她」那樣的話刺傷他。

命運是如此的苛待他,讓他好了身體卻失了記憶。

鳳……

她慢慢滑落在地板上,心痛得難以承受。
羅紫衣進來,看到蒼心蕊跌坐在床鋪前,趴在床上,肩膀輕輕抽搐抖動。

她皺了皺眉,語氣微微不耐,「讓開一下。」

蒼心蕊驀然抬頭,倉卒地擦擦眼淚,急忙站起來。

「羅姑娘。」

羅紫衣也不應聲,只是低頭將被褥全部摺疊好,抱著出去了。

今天天氣很好,她打算把被褥全部拆洗了。

蒼心蕊看著她忙碌,有些無措。

剛到無名山的時候,她曾試圖和羅紫衣交好,但是對方雖然有禮,卻始終冷冷淡淡的,蒼心蕊甚至覺得她都沒有正眼看過自己一眼。

女人的直覺很微妙,卻很精准,往往在不知道原因之前,就已經察覺到了事實的真相。

羅紫衣對蒼心蕊有莫名的敵意。

蒼心蕊想了半天,那唯一的理由其實很明顯,她卻一點也不願相信。

她從小由蘇鳳南撫養長大,幾乎每天都和蘇鳳南朝夕不離,偶爾蘇鳳南離開「白玉京」去辦事,也會儘快回來,她在這之前從來沒見過羅紫衣。

她小時候跟隨父親來接娘親,那時候無名山人已經出門雲遊,她也沒見過羅紫衣。
如果羅紫衣喜歡上蘇鳳南,那是什麼時候?

難道是在她出生之前?

那羅紫衣的年齡應該和蘇鳳南接近?快到不惑之年了?

一名女子到了這年紀卻還未婚,這意味著什麼?

羅紫衣身材高挑,面容豔麗,因為還是梳著姑娘家才留的辮子,所以年齡顯得模糊不清。

她個性冷若冰霜,又不容許陌生人親近,這一點倒和蘇鳳南的個性很相似。

蒼心蕊不敢多想。

她用清水洗了洗臉,正好雨點進來。

「小姐,吃早飯了。」

「嗯。」

「小姐。」雨點忽然神秘兮兮地靠近她,壓低了聲音,「您要小心那位羅姑娘喔。」

「怎麼了?」

「她看姑爺的眼神不太對勁耶!」雨點皺皺小鼻子,「看她忙前忙後的,好像她才是姑爺的老婆一樣,拆被子洗衣裳都不讓我碰。」

雨點覺得很不高興。

向來小姐和姑爺的衣物都由她來清洗整理,這不是她奴性深重,而是一家人才有的親密感。

可是現在那位羅姑娘卻親自漿洗起蘇鳳南的衣物,還不讓她碰一下,說什麼小孩子家洗不乾淨。

雨點真的很生氣。

蒼心蕊拍拍她的肩膀,「別介意,我們過兩天就回『白玉京』了。」

「我恨不得現在就走呢。」

蒼心蕊笑道:「沒關係,我相信鳳。」

就算失去了記憶,就算一切都是空白,她卻相信蘇鳳南還是蘇鳳南——那個會疼她,會愛她,會把她當作世上唯一心愛女子的男人。

他說:「芽芽,記住,無論如何我都是愛你的。」

蒼心蕊記住了。

並且深信不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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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19 00:26:14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這一個白天過得漫長而難耐。

蘇鳳南剛清完體內的餘毒,還需要盤膝調息,這一天他幾乎都在床上打坐,動也不動。

羅紫衣忙裏忙外,拆洗被褥,清洗衣物,最後還納起了鞋底。

蒼心蕊無肋地看著她忙東忙西,好像她才是這一家的主婦,這讓蒼心蕊驚覺自己距離一個「賢妻」是多麼遙遠。

從小,蘇鳳南就很寵她。

那時候,「白玉京」的山上還沒有其他女子,她的衣服破了,蘇鳳南就親自為她縫補,新衣服則是到山下去購買。

她隨著蘇鳳南住在一起,「鳳居」的清潔整理也統統由蘇鳳南一人負責;三餐飯菜有廚子打理,但是她更喜歡蘇鳳南親手做的小吃食,所以他也練就了一手的好廚藝。

以前是因為她小,所有的事都由蘇鳳南負責,後來她長大了,卻養成了習慣。

她每天除了練武念書,就是跟著七爹爹學習醫術,閒暇時還要陪著各家的小蘿蔔頭玩,誰教她是年齡最大的大姊姊呢。

就算是她偶爾興頭大發,想幫蘇鳳南做做家務,也被他伸手拍開,鳳說喜歡她纖細美麗的手,不忍心看那雙手因為做家務而變得粗糙。

他把當她公主一樣寶貝呵護著,以前她覺得這是理所當然的,現在看到羅紫衣為了渺茫無望的愛情而心甘情願地做著一切雜務,她才驚覺自己真的不懂得如何「愛」一個人。

體恤他,關懷他,為他親手縫製衣物,為他洗手做羹湯,這都是她這個做妻子的「本分」吧?

為什麼她就從來沒想到過呢?

嗚嗚嗚,難怪鳳會忘記她,也是因為嫌她不合格了嗎?

雖然開始心懷歉意,但是蒼心蕊也知道自己什麼都不會做,只好避開羅紫衣,一個人躲到師父的藥園裏清理雜草。

「小娃娃。」

聽到那道慈祥的聲音,蒼心蕊急忙站起來,看到身著青布儒衫的老者正含笑望著她。

她急忙擦擦眼淚,「師父。」

「鳳兒已無大礙,今天休息一天,明日一早你們就可回家了。」

「啊?這麼快?」蒼心蕊驚訝,更加有點羞窘,「師父不用管我,我……我還不懂事,鳳老說我還是小孩子。」

她以為師父是體貼她想家的心情了。

老人寵溺地笑笑,擺擺手,「我不光是為你,也為了斷絕紫衣那傻丫頭的念想。」

蒼心蕊的心一沉,老人家的話證實了她的猜測不假。

「鳳兒那孩子面冷心熱,紫衣當年在雪地裏差點凍死,是鳳兒把她帶進山,交給我教養的。」

蒼心蕊驚訝地瞪大眼睛,「紫衣是鳳救回來的?」

「嗯,那時連年征戰民不聊生,因此造成的孤兒很多,紫衣全家人逃難,最後只剩下她自己活了下來,所以紫衣那孩子一直把鳳兒當成她的救命恩人。」

「師父,她是不是覺得無以為報,所以想以身相許?」蒼心蕊忍不住嘟起嘴,小聲抱怨道。

「哈哈哈……」老人大笑,「娃娃,還真被你說對了。」

蒼心蕊哼了一聲,她最討厭這種報恩的故事了,人家救你是好心,但沒必要從此要救你一輩子吧?好像好心卻反而背負上了一個一輩子的大包袱一樣。

「只是鳳兒只把紫衣當作妹妹。」老人看她皺成一團的小臉,好笑地說:「鳳兒什麼脾性我最是清楚,他愛的就愛得死心塌地,不愛的就完全不碰不觸,你大可放心。」

「師父……」被看穿了心事,蒼心蕊臉紅了起來。

「鳳兒的失去記憶,是無法克服的後遺症。要知道,能夠徹底清除餘毒已是萬分之大幸,如果不是我在西域碰巧采到了一種藥草,怕是此生都難解此毒。」

「師父,沒關係的,雖然他忘了我,可是我記得他,連他的那份也幫他一起記著。」
老人歎了口氣。

「可是你也覺得他對你不如原來體貼是不是?他現在對我這個師父都生分得很,老實說,我也很難過。」

蒼心蕊低下頭,無法回答什麼。

「可是娃娃,人要知足,好好珍惜你現在的,好嗎?」

蒼心蕊用力點了點頭,

雖然她確實有點傷心難過,但是守護鳳一輩子的念頭,是絲毫沒有動搖過的。
她也和鳳的想法一樣,不管鳳如何,她也會愛他一輩子。

「他可能很快就恢復記憶,也可能一輩子都好不了,以後凡事隨緣,你也切莫將此事太放在心上。」

「是,我知道了,師父。」

「人活著,這也爭那也吵,總覺得事事不完美,不懂得只要『活著』就是一種幸福了,只要心愛的人好端端地活在眼前,已經比一切都強。」

「師父……」

「娃娃,你不知道,鳳兒的師娘比我整整大了十六歲。」

「啊?」蒼心蕊更為驚訝,沒想到師父會和她講起他神秘的身世,師娘比師父大十六歲……哇!

世所罕見的老妻少夫配呢!

這世上老夫少妻不希罕,老妻少夫卻十分少見。

沒想到師父他老人家年輕時,也是那樣叛逆的熱血青年。

「家裏人反對我娶她,為此我和家裏人鬧翻,離家出走,從此就定居在這無名山。」

「這裏很好,好像世外桃源一樣。」蒼心蕊沒想到老人家是因此才選擇居住這裏,她還以為他是為了隱居呢。

「當年她也這麼說……」老人轉身,背手仰望蒼天,「轉眼就這麼多年過去,她也過世這麼多年了……」

聽出他話語裏毫不掩飾的孤獨與傷感,蒼心蕊黯然。

「我們成親時她已經不年輕了,身體又不甚好,所以我沒有讓她生育。鳳兒自幼跟隨我們,就像我們親生的孩子一樣,她臨走之前還惦記著鳳兒,希望他能獲得幸福。」

「師父,我會一直守護著鳳的,他比我大很多,也許……也許會比我先去了,但我會像您愛著師娘一樣,一直陪著他走到那一天。」

這樣的事實真相有點殘忍,卻是她不得不面對的。

鳳和她有著近二十年的差距,隨著他年齡增長,這種差距會越發明顯,他可能會比她早走一步,就因為有這種醒悟,所以她才要抓緊現在的每一份幸福。

沒有什麼比兩人生活在一起更幸福的。

「嗯,這我就放心了。」老人點點頭,轉身,背著雙手離去。「娃娃,去打點一下行囊吧。」

「師父!」蒼心蕊忍不住喊道:「以後您就到『白玉京』居住吧?我和鳳侍奉您。」
雖然現在他還身強體健,但總會有老的一天,有需要人端茶奉衣的一天,蒼心蕊想替蘇鳳南敬孝心。

「不用啦,有紫衣那丫頭陪著我呢,那傻姑娘,我還得費心給她找個好郎君……」老人搖頭,歎息著離開了。

蒼心蕊低頭看看手掌上的泥上,暗暗握成了拳頭。

老人的言下之意,她都很明白。

勸君憐取眼前人,莫待失去空歎息。

*

夜晚的時候,蒼心蕊溜進蘇鳳南所住的臥室。

他剛洗完澡,濃密的銀髮披散在背後,還有點濕漉漉的,幾繒發絲垂散在額前,發尾的水珠滴落在光裸的胸膛上,沿著強健的肌理滾落。

蠟燭的光暈昏黃,使得男人平素顯得冷峻的端正面孔,散發著危險而曖昧的性感氣息。

蒼心蕊的心微微窒息,很想就這樣撲進他的懷裏。

可是他抬頭看她,眼神清澈而疏遠,還帶著淡淡的迷惑。

她勉強壓抑下心頭的翻湧,微微嘟嘴要求著,「我要和你一起睡。」

蘇鳳南取過潔白的內衫穿上,皺眉看看她。

「師父去睡了西廂房,我沒地方住了。」她拉著自己的衣擺,彆扭地解釋,「而且我們是夫妻呀,夫妻住在一起,天經地義!」

「我不記得你,這對你不公平。」

在還沒確認自己的心意之前,他絕對不能輕易冒犯了這可愛的小姑娘。

沒有愛意的親密,對於他來說就是冒犯褻瀆了她。

「我記得你!」蒼心蕊有些激動地大聲道:「只要我記得你就行了,你不理我,不親近我,不抱我,對我來說才是真正的不公平。」

「蒼姑娘……」

「叫我芽芽!」

「好吧,芽芽。」蘇鳳南有點為難地這樣稱呼她,但話一出口,他就感到了莫名的熟悉親昵,好像這個名字已經在他心底徘徊縈繞了千百回,在他的舌尖吐出過千萬次。

芽芽。

我是芽芽,發芽的芽芽。

腦海裏冒出一些奇怪的話語,讓他眉頭皺得更緊。

蒼心蕊的目光落在床上放著的一雙黑色軟靴上,那明顯是新縫成的,針腳密實而均勻。

是今天羅紫衣做的鞋。

蒼心蕊生氣地抓起那雙靴子,「這是哪來的?」

「紫衣幫我新做的,」

「你叫她紫衣,卻叫我蒼姑娘?」

蒼心蕊拿著那雙靴子,已不知道心到底是怎樣的疼痛。

「她是我師妹。」

「我是你的妻子!」

「芽芽。」男人困惑地看著她,「不要無理取鬧。」

師父就是師父,師妹就是師妹,雖然他也同樣記不起他們,但這樣的關係對於他來說輕易就可以接受和厘清,也讓他輕易找到自己應該對待他們的方式與態度。

可是眼前這個小姑娘不同。

他困惑而不安,不知道該拿她怎麼辦。

他喜歡她的模樣,看到她掉眼淚心也會疼痛憐惜,她個子嬌小模樣甜美,讓人恨不得抱在懷裏輕憐蜜愛,可是他什麼也不記得。

他覺得自己犯了滔天的大罪過。

沒想起什麼之前,他不敢親近她。

但蒼心蕊卻不瞭解他這樣的心思。

無理取鬧?!

他居然說她無理取鬧!

蒼心蕊憤然打開了窗子,把那雙軟靴狠狠拋了出去。

「芽芽!」蘇鳳南高聲怒斥,「你太放肆了!那是別人的心意,你怎麼可以這樣踐踏?」

蒼心蕊站在窗前,清冷的夜風吹在身上,讓她渾身發寒。

她咬著牙,倔強地握著拳頭,動也不肯動一下。

蘇鳳南轉身向外走,卻被一雙小手迅速從背後攔腰抱住。

「不許去撿!」
「芽芽,讓我去撿,就算我不穿,也要還給紫衣,否則太不禮貌了。」男人頭疼地歎息,這是怎樣一個小麻煩,如果他真的愛過她,那麼一定也經常為她操心。
「我不管!不許去!不許撿!」

「芽芽……」

「以後不許再接受任何女人給你的東西,衣服我幫你縫,鞋子我幫你做!」她咬牙發誓。

她吃醋了?

蘇鳳南好笑地想回頭看她,她卻死死貼靠在他的背上,小手交纏在他的小腹上,她明明身嬌力小,他卻無法掙脫她。

他的大手包裹住她的小手,他的心在這一刻變得柔軟。

他反手把她撈到胸前,攔腰抱起。

她又輕又柔軟,剛好把他的懷抱填滿。

她秋水般的大眼瞪著他,「不許去!」

「夜深了,你該睡覺了。」蘇鳳南輕柔地把她放到床上,幫她蓋上還帶著陽光氣息的被子。

蒼心蕊伸手抓住他的手腕,「一起睡。」

他低頭看著她,她香甜柔美的氣息淡淡縈繞在他的鼻端,嫣紅的雙唇鮮潤欲滴,他抵不住誘惑地低下頭去,慢慢靠近——

當他與她的嘴唇快要碰觸到一起時,他豁然直起身,呼吸沉重而不穩。

「鳳?」蒼心蕊也心臟怦怦跳,那一瞬間,她還以為他會吻她,男人的灼熱溫度幾乎要燙著了她。

她的臉通紅,眼睛變得越發水汪汪。

蘇鳳南喉頭發幹,幫她掖好被角,聲音因為欲望而低啞深沉,「睡吧。」

她望著他,手從被子裏鑽出來,抓住他的手指,「不要走。」

「好。」他坐在床邊,目光卻避開她的。

「鳳,我小時候晚上不愛睡覺,你記得嗎?」她小聲問。

「不。」

「我那時候太調皮了,白天玩了一整天,晚上卻還那麼興奮,按到床上也睡不著,你就抱著我,我坐在你膝蓋上,你就用雙手比畫出各種小動物的形狀,映照在牆壁上,小兔子,小狗,大公雞,老鷹,好像活的一樣,每次我看著看著就漸漸睡著了。」

蘇鳳南努力地回想,卻發覺一切都是徒勞。

關於從前,怎麼想都是想不起,一片空白。

小時候的她,會是什麼樣的?

一定很可愛吧?

他的小姑娘怎麼會不可愛?

他的小姑娘……他腦海裏怎麼會自動冒出這個詞呢?

蒼心蕊翻身抱住他的膝,「鳳,再幫我弄出小兔子、小狗?」

她哀求地望著他。

「又睡不著了?」他問。

「嗯。」

他猶豫了一會兒,還是盤腿坐好,她自動爬進他的懷裏,坐在他的膝上。

他從後面摟著她,嗅著她秀髮的幽香,他迷惑了好一會兒,才想起雙手該怎麼交疊,兩隻大拇指要如何併攏豎起,然後牆壁上就出現了一隻長耳朵的小兔子。

「再來,小狗。」

「老鷹。」

「大公雞。」

「小烏龜。」

「還有……」

蒼心蕊像個驕傲的將軍,指揮著手下的小兵為她操勞,可是這些天她實在太辛苦了,又經歷了白天的種種,現在重新回到男人的懷抱裏,讓她終於暫時放棄了一切煩惱,眼皮打架,呵欠連連。

不消一會兒,她就睡著了。

蘇鳳南就這樣抱著她,久久未動一下。

她畢竟不是小娃娃了,他的膝蓋麻了,可是他不想動。

她窩在他的懷裏,小小扭動了一下,小手卻下意識地一直抓著他的衣服,她模糊不清地低語:「鳳……」

他豎起了耳朵。

「鳳……討厭……嗯……」

她似乎夢到了令人耳熱心跳的事情,嫣唇微張,小臉紼紅,整個人看起來嬌憨可愛。

他的心跳加快。

「鳳……還要……」

她焦躁不安地在他身上扭動,翹臀正好摩擦到他脆弱的部位,那禁不起任何誘惑的地方幾乎立刻就生龍活虎地蓬勃壯大,隱隱脹痛。

他低頭,忍不住在她的唇上蜻蜓點水般啄了一下。

她的粉舌卻好像感覺到什麼,主動伸出來舔了他乾燥的唇,他呻吟一聲,再也無法抵抗這種誘惑,主動含住了她,甘甜的滋味讓他著迷,激情的縫蜷更是讓他渾身猶如著了火。

他加深了這個吻,大手也忍不住托住她的臀用力揉搓撫摸。

洶湧的欲望,強烈的渴望,只想佔有她,把她揉進自己身體裏去。

「鳳……嗯……」

嬌羞的呻吟讓蘇鳳南猛然驚醒,清醒過來時,才發現她已經衣衫半解,嫩白如玉的雪峰高挺著,粉嫩的蓓蕾在他的唇下越發堅硬。

他赫然看著睡眼惺忪,半是清醒半是迷茫的小女人,此刻的她是如此嬌媚,卻讓他惶恐。

他在幹什麼?

他迅速起身下床。

「鳳!」她大喊。

可是他顧不得她的哀求,狼狽地快步逃離出去。

蒼心蕊坐起身,惱怒地把枕頭扔到地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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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19 00:26:36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陽光明媚。

光線調皮地透過紙窗鑽進房間裏,在地上和桌上快樂地跳舞,蒼心蕊睜開眼睛,抬眼就看到側靠在床頭的男人,他還在睡,維持著坐在床前的踏板上,上身挺直、腦袋微微低垂的姿勢,他的眉宇深深皺著,好像有深深的思慮與憂傷。

蒼心蕊的心一暖,昨夜她還以為他不管她了,沒想到他後來還是偷偷回到她的身邊。

她抿著嘴偷笑,伸出手指在他緊皺的眉心戳弄了一下,男人立刻醒了,大手捉住了她的手指。

「早安。」她對他甜甜地笑。

「早。」他還是輕皺著眉頭,「芽芽。」

「嗯?」她已經迅速穿好了衣裳,翻身下床,看了看身後的男人沒有為她梳頭的意思,她只好自己笨拙地綰起髮髻。

「我們回家吧。」

「好啊,本來就打算今天回『白玉京』的。」

蘇鳳南歎了口氣,「希望我回家以後,能儘快恢復記憶。」

蒼心蕊頓了一下,回頭看男人眼裏化不開的憂鬱,忍不住走到他身前,輕輕抱住了他。

他的身體有些僵硬,但這次沒有推開她。

「鳳,我雖然會鬧些小脾氣,但真的不介意你失去記憶。」她第一次如此輕柔細語地說話,「對我來說,你能夠健健康康地待在我身邊,就已經是最大的幸福了。」

蘇鳳南的手輕輕放在她的頭頂,在落下時卻又中途停住,慢慢握成拳,又輕輕收了回去。

回到「白玉京」,他一定要找回失去的記憶,不為別的,只為懷裏的這個小東西。
現在他的腦海裏空茫茫一片,感情也極為混亂模糊,他已經無法忍受。

*

「白玉京」的山上熱鬧依舊。

聽說蘇鳳南終於解清餘毒,徹底擺脫了困擾他多年的痛苦,各位當家和下屬兄弟們都為他高興。

大當家蒼軒在蘇鳳南回來的當晚大擺宴席,眾家兄弟聚在一起盡情暢飲歡笑。

蘇鳳南失憶的事,蒼心蕊在之前就已經飛鴿傳書通知過了,但是大家都顯得毫不介意,並沒有把他當成一個新的病人,而是該吃的吃,該喝的喝,該歡笑的就歡笑。

蘇鳳南坐在二當家的位子上,看著或豪邁或嚴謹的兄弟,第一次露出了衷心的微笑。

他還是無法回憶起什麼,但眼前的一切讓他很舒服,有種家庭般的溫暖。

而大當家……

蘇鳳南若有所思地望著蒼軒,男人身材高大,古銅色的肌膚,濃密黑髮在頭頂綁了個髮髻,只用絲帶系住,並沒有任何玉石裝飾,身上的衣服是尋常可見的青色布衣,穿在他身上卻顯得極為潔淨好看。他的身上有一種睥睨天下,傲岸沉著的氣度,內在的光華令人在他面前會不由自主地臣服。

年近四十的大當家,身上有著更為成熟內斂的氣質,舉手投足、一言一笑之間都有著渾然天成的高貴和優雅,成年男人的魅力在他身上彰顯無遺。

相比其他兄弟,蘇鳳南對蒼軒有著更為明顯的親近熟悉之感。

他擰眉沉思,蒼軒是芽芽的親生父親,或許能夠從蒼軒身上獲得更多的記憶提示?

「怎麼了?」蒼軒把杯中的酒一飲而盡,然後微笑問著坐在身邊的蘇鳳南。

「等會兒給我講講以前的事吧,越詳細越好。」他壓低聲音請求。

「好。」蒼軒頷首同意。

和女眷們坐在一桌的蒼心蕊看到了這一幕,她的丈夫和她的父親竊竊私語,神色裏有著和她在一起完全不一樣的放鬆與信任。

她的心一沉,口中的美酒越發辛辣難喝起來,這是她最不希望發生的事,難道還是註定要發生?

難道鳳即使失去了記憶,還是對爹爹……

可惡!

*

酒宴散後,眾人都已微醉。

蘇鳳南和蒼軒略微梳洗之後,選擇了「白玉京」的議事廳長談。

蒼軒還特意提來了醒酒湯,盛了一碗遞給蘇鳳南。

「你大嫂親自煮的,你身體剛恢復,不宜醉酒。」

「謝謝。」蘇鳳南淡笑著接過,一飲而盡。

「你想問什麼?」蒼軒在他對面坐下。

「一切。」

蒼軒笑起來,「每個人的人生都只有自己親自去體會,別人的訴說只能是一些片段,而且還會帶著個人觀感。」

「那就把你所知道的都講一遍吧。」

「關於我們的身分,芽芽應該講過一些了吧?」

蘇鳳南點頭。

「你雖然是正室所出的長子,但不為父親所喜,便藉故被送進了宮裏,做我的侍讀,說起來,我們是一起長大的,這些年也一直不離不棄。」蒼軒露出了緬懷的神色,自己也漸漸沉入了那段如夢的過往中。

那曾經像噩夢一樣的過去,現在再回首,已經變得雲淡風清。

時間淡化了一切。

「皇上是個睿智卻殘暴的人,為了一己之欲卻不顧天下蒼生,也閒置後宮諸多嬪妃,那些女人寂寞得發瘋,心態都有些異常,見到男人便如同餓狼。你和我同在後宮多年,人又生得俊美,自然也被人盯上。你十四歲那年,被幾個妃子聯合下了迷藥,如果不是你身邊的小太監及時找到我,恐怕你清白難保。」

現在說起這事,已經可以當成笑談,但當時卻在宮裏掀起了驚濤駭浪。

那時還是太子祁越的蒼軒暴怒之極,將那幾名妃子統統斬於劍下,為此不僅得罪了那些妃子的娘家大臣,還和皇上祁熠煌第一次激烈衝突,為父子倆後來的決裂埋下了禍根。

蘇鳳南傾聽著,卻仿佛只是在聽故事,他還是無法將自己代入其中。

「你就是從那時對女人有了偏見吧,自此以後每每提起女人便深惡痛絕。之後你我年歲既長,說媒的自然絡繹不絕,卻都被你回絕了。」蒼軒無奈地歎息,「認真說起來,是我把你保護得太好。」

「我也是男人,」蘇鳳南皺眉,「不需要你保護。」

蒼軒笑起來,「是啊,你是仰天立地的男子漢,最後還是你救了我一命,如果不是你,身中『才下眉頭』之毒的應該是我才對。」

後來皇上越發殘暴,邊關告急,又出現錦王和芽芽母親祁天齊之事,蒼軒徹底和皇上決裂,狼狽逃離皇宮,幾經周折最後才在「白玉京」落了腳,從此也就再沒有太大的變動。

「芽芽是在動亂中出生的,她的母親為了她九死一生,之後被送去你師父那兒療養,我又因此而消沉頹靡,芽芽便被你抱去撫養。」

想起當年那個奶娃娃,蒼軒的臉上浮現出愧疚之色,「後來雖然她母親身體養好了,也回到山上,但芽芽依然和我們有些生疏,她從小到大最親近的人就只有你。」

他一手養大的小孩……一旦這麼想,蘇鳳南的心便越發柔軟起來。

「我……是不是對你有過異於尋常的感情?」他直率地問。

唔,終於問到關鍵問題了。

蒼軒挑眉,失去記憶的鳳變得大膽了?

他皺了皺眉,斟酌著該怎麼說才好。「應該是連你自己也分不太清楚是何種感情吧。你自幼進宮陪伴著我,除了太監、宮女,和那些異常的女人,你的身邊只有我,你我會特別親近也很自然,後來又發生了那麼不愉快的脅迫事件,你自此對女人畏懼如虎,自然把感情全部轉移到了和你唯一親近的我身上。」

依之如父母,伴之如知己,戀之如情人,少年人把友情親情愛情統統寄託在了一個人身上,這些在少年時最純稚的感情日漸積累,便匯成了最複雜最強烈最深沉的「情」。

「不過自從有了芽芽,你就不再正眼看我了。」蒼軒微笑道。

「喔?」

「為了我,你不會得罪芽芽,可是為了芽芽,你可以和我決裂。」蒼軒歎道,「芽芽滿十五歲的時候,你說要娶芽芽,我不是不同意,只是擔心你對她到底是什麼樣的感情,我怕你在她身上尋找我的影子,說最好等芽芽再長大一些時候再說,結果你便要與我決裂,說要帶著芽芽浪跡天涯。」

沒想到蘇鳳南還沒把他的女兒拐跑,芽芽便因為祁雲擎而吃醋,自己偷溜下山,蘇鳳南因此備受打擊,又觀望了兩年,才在芽芽胡鬧要選親的時候娶了她。

想起那時候的事,蒼軒忍不住搖頭。

「蒼軒,讓我抱你一下。」

「啊?」

「我不會吃了你。」蘇鳳南不耐,走到男人面前拉他站起,然後伸開雙臂環抱住他,「讓我感覺一下。」

蒼軒挑眉,但是很配合地沒有掙扎。

他年輕時也知道蘇鳳南的感情,但他的愛都給了芽芽的娘親,對蘇鳳南自然只能恪守兄弟和朋友之禮。

兩個男人抱在一起良久後,蘇鳳南松了一口氣。

「完全沒感覺。」

不管以前如何,現在他的身體只對蒼心蕊有反應,這一點讓蘇鳳南松了口氣。

一向有潔癖的他,即使失去了記憶,也依然保持這份本性,他不容許自己的愛情不完整不純潔。

蒼軒翻個白眼,如果現在還有感覺,那就很糟糕了好不好?

過於沉浸在回憶中的兩人都沒有注意,窗外有個身影一閃而過,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兩人又聊了很久,聊得最多的,都是關於芽芽。

從她蹣跚走路,牙牙學語,到她會調皮搗蛋讓人頭痛得很,以及後來為了蘇鳳南特意學醫,自己親嘗解藥,險些丟了小命。

一個完整的小姑娘形象,逐漸清晰地浮現在蘇鳳南的腦海裏,他的笑容越發柔軟。

蒼軒叨叨絮語,蘇鳳南微笑著傾聽。

忽然,一陣慌亂的敲門聲打斷了這份和諧。

「爺!姑爺!不好了,小姐不見了!」

是雨點帶著哭音的求援聲。

蘇鳳南一個箭步沖過去打開門,便見到雨點臉色慌亂失措地望著他說:「我服侍小姐沐浴後,她說要出去隨便走走,也不讓我跟著。我當時想這畢竟是家裏,也不用擔心什麼,就回屋裏收拾行李,可是後來一直不見小姐回來,我就急了,出來尋找又四處找不到,又拜託了大家一起找,還是找不到人。」

夜已經深了,又下起了雨,豆大的雨點砸在地面上,越來越急、越來越大,逐漸形成傾盆大雨。

山寨裏的人都起來了,起初還點起了火把找人,可是火把很快就被傾盆大雨澆熄。

蘇鳳南不顧身體尚未痊癒,全力施展輕功,從山頂一直尋找到山腳,可是他的小姑娘就好像平空失蹤了一樣,在防禦森嚴的山寨裏失去了蹤影。

雨越來越大,讓人幾乎睜不開眼睛。

「鳳,先回屋吧。」蒼軒找到幾欲發狂的男人,拖著他往回走。「那丫頭大概又任性了,不會有事的。」

「不!」蘇鳳南甩開他的手,「不,我有不好的預感,她可能誤會了什麼。」

也許她看到了他和蒼軒在一起,也許他以為他即使失去了記憶,也只記得和她的爹爹親近?

那個小東西,到底要怎樣折磨他呢?

那是埋藏在她心底最深的一根刺,也是兩年前她離家出走的最基本原因。

甩開眾人,蘇鳳南再次奔進滂沱大雨裏。

山頂的小廳,懸崖上的矮松,半山腰的石雕山怪,他摸黑在這些恍惚熟悉的地方逐一尋過,依然沒有小姑娘的影子,

後來他已經筋疲力盡,只能踉蹌著奔跑,並不時被石頭絆倒,一身的泥水,一身的狼狽。

他倒在地上,淚水混雜著雨水交織在臉上。

他痛苦地扯著自己的頭髮,回想起來,快回想起來。

他的小姑娘,他的小刺蝟,每次和他鬧彆扭吵架之後會躲去哪裡?

快點回想起來!

頭疼欲裂,他在大雨之中發出痛苦的哀號。

芽芽!

心蕊!

他的愛,他的芽芽,長大後變成他心上唯一的花。

他怎麼會忘記了她?

好痛苦。

好痛苦!好痛苦!

為什麼還想不起來?

她生氣了會躲起來,而且千篇一律地躲在一個地方。

那是哪裡?

到底是哪裡?

夜色漸漸變得稀薄,天變成沉沉的灰。

蘇鳳南渾身濕透,雙眼佈滿血絲,體溫高得驚人,神色猙獰而恐怖,當他踉蹌著回到「鳳居」時,把眾人嚇了一跳。

他不顧眾人的擔憂,大步跑向廚房後面的小小柴房。

果然在這裏!

*

臉上佈滿淚痕的蒼心蕊窩在柴房的一角睡著,蜷縮成小小的一團,夢裏還不時地抽搐一下。

蘇鳳南的淚再次決堤。

雨點在他身後,用手掩住了嘴巴,無聲哭泣。

她一直以為小姐找到了位好夫君,可為什麼她看起來這麼委屈、這麼苦?

雨點甚至有些恨蘇鳳南了。

男人慢慢走到蒼心蕊面前,也許是他燃燒般的目光燙著了她,也許是腳步聲驚醒了她,她醒了,慢慢張開眼睛。

她仰望著他,看著他一身的泥水和滿面的憔悴,以及那雙如火一樣明亮灼燒的眼睛。

她揉揉眼睛,把眼淚揉掉,咬了咬嘴唇,嘟起嘴,最後慢慢向他伸出了手臂。

他終於還是找到了她,她便大方地原諒他好了。

蘇鳳南好像抱著易碎的琉璃一樣,輕輕把她抱起來。

她把臉埋進他的頸窩裏,低喃著:「我想離家出走的,可是走到一半又回來了。我捨不得你。」

他抱著她朝外走,聽她邊嗚咽邊抱怨。

「我好恨你,可是還是不想離開你,就算你心裏依然有別人,我也不管了。」她委屈地說著。

他抱她回到內室,輕柔地把她放到床上。

「我討厭你。」她這樣說著,卻緊緊抱著「討厭的他」不放,不許他離開自己。

「芽芽,」蘇鳳南的聲音粗嗄而沙啞,當找到她時,他恨不能想跪倒在地上感謝上天。

他捧著她的小臉,認真告訴她,「我心裏沒有別人了,只有你,」

「騙人。」她哭,在心裏偷偷指控,明明之前還和爹爹抱在一起。

「在我們的關係裏,如果我曾出現過猶豫,那絕對不是因為蒼軒,知道嗎?我比你大,芽芽。」他歎息,「我比你大很多,足以做你的父親,你還青春,而我已近不惑,當你進入盛年,我就垂垂老矣,我也會自卑的,懂嗎?你如此美好,如此鮮嫩,生命如春天的青草,而我呢?已經像秋天的黃葉了。」

蒼心蕊停止了啜泣,驚訝地看著他,她不知道,他也有這麼多曲折心思。

她一直當他是唯一的依賴,像蒼天大樹那樣護著她,她天真地以為他沒有煩惱,一切盡在掌握。

「我也會痛,會怨,會覺得對不起你,耽擱了你。」他痛苦地呻吟,然後更緊地抱住她,「可是就算是這樣我也捨不得放開你。我喜歡你,愛你,想要你,不想把你交給任何人。比起你那小小的莫須有嫉妒,我有更多隱憂,有太多的青年才俊會喜歡上你,我怎麼辦?」

就像祁雲擎,就像嚴淮中,就像山上那些已經逐漸長大、而且有明顯戀姊情結的小蘿蔔頭,誰知道這些人會不會後來者居上,把他給比下去呢?

他也有無法說出口的痛。

「我才不會看他們一眼!」小姑娘立刻大聲辯白,「我心裏只有你。」

他歎息著微笑,「是,我和你一樣,我的心裏也只有你。我唯一有把握的就是,我比這世上任何一個人都要愛你。」

也許這份感情依然複雜,卻只會比對待蒼軒的那份情更為濃烈醇厚,以及——瘋狂。

愛已如血肉融進了自己的身體裏,如果將她和他分離,他會痛不欲生,再也無法活下去。

他當年可以看著蒼軒娶了別人,甚至可以笑著祝福蒼軒與祁天齊婚姻幸福,心裏只是有點小小的失落,可是如果芽芽嫁了別人,他……

不!

這種念頭想都不敢想。

他會瘋的。

蒼心蕊的眼淚又湧出來,她窩在他懷裏,悶悶地問:「鳳,你說的都是真的嗎?」

「我何時騙過你?」

她歪著頭細想,好像他說的是對的,他真的從來沒騙過她。

「芽芽,別再跑了,好嗎?如果你再跑一次……」他的聲音裏有痛苦的壓抑,「我會死。」

她驚訝地從他懷裏仰起頭,看到他認真的眼神。

她終於確信,他是真的愛她。

不是因為她是蒼軒的女兒,只是因為她是芽芽,是他親手養大的心愛小孩。

她雙手捧住他的臉,「鳳,其實我和你有同樣的擔憂,我恨自己為什麼不早生幾年,和你一般大,你擔心以後,而我卻惋惜自己錯過了你的青春年華。可是說到底,我們已經算幸運的,我們還有幾十年的光陰可以相守,不是嗎?」

他點頭。

「所以,不許再說自己老!」

他笑起來。

「鳳,你想起來了嗎?你的記憶恢復了嗎?」她滿懷希望地問。

不然他不會找到那間小小的柴房。

那裏一向是她和他吵架時的避難所,就算是生氣了,她也不想離開「鳳居」,就只好躲進那間無人問津的小小柴房。

「你說呢?」他抱緊她,反問道。

她笑起來,甜甜的,再沒有絲毫憂愁。

雨停了,陽光突破了烏雲,萬裡碧空如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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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一    清白大問題

一年後

蒼心蕊懷孕了。

最高興的莫過於年近四十才要做爹的蘇鳳南,他幾乎無心於「白玉京」的事務,天天圍著蒼心蕊轉圈,就怕她有個什麼閃失。

蒼心蕊被他轉得有點心煩,很想一掌拍死他,落個幾天清靜。

聽說她有身孕,貴客也登門湊熱鬧。

錦王和太子祁雲擎送來了御醫們開的各種保胎藥和珍貴補品。

錦王的鬢髮變白了,但依然保持著年輕時的身材,溫文爾雅,風度翩翩。

祁雲擎也依然笑得風流倜儻,桃花眼依舊是笑咪咪的,尤其是盯著蒼心蕊的肚子,笑得一臉算計。

「你又打什麼鬼主意?」蒼心蕊警戒地望著他。

「不是我。」祁雲擎無辜地搖著手指,「是咱們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他已經決定,如果蘇夫人生下的是男孩,就立即抱入宮中,封為世子。」

一想到自己的苦難將被這還未出生的可憐小傢伙代替,祁雲擎的心情便十分愉悅。

「我才不要!」蒼心蕊尖叫,「為什麼要把我的寶寶交給那個冷血無情的老怪物?」

「這可由不得你喔。」祁雲擎收斂起笑意,難得正經,「芽芽,你應該很清楚山寨的處境吧?」

蒼心蕊皺眉,「什麼意思?」

「『白玉京』雖然和朝廷之間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但畢竟是落草為寇,自古官匪就對立,如果『白玉京』依然不肯被朝廷招安,那麼總有一天朝廷還是會興兵剿匪,否則就是養虎為患。」

「我們從來沒有任何野心。」

「可是那些朝中大臣不會這麼想。」

蒼心蕊咬咬牙,無法反駁。

「父皇要我二十歲的時候繼承皇位,那是最後的底線,如果『白玉京』到時還沒有對策,那麼我登基後的第一件事,就是進軍『白玉京』了。」祁雲擎語氣沉重,「牙芽,你也不希望看到我們成為仇敵的,對不對?」

「所以就要犧牲我的寶寶嗎?」

「你的孩子身上有最正統的皇家血脈,我登基後就立他為太子,那麼『白玉京』就算是他的娘家,『白玉京』把武力撤銷,轉為民間商營,一切問題就可以迎刃而解,化干戈為玉帛。」

「說得好聽,但這樣寶寶豈不是成了變相的人質?」

「不會的,我會愛他如親生子的。」祁雲擎一面說,一面又恢復了不正經的調笑神態,「反正我這輩子也不會有孩子了。」

「喔?」蒼心蕊驚訝,「為什麼?難道你不能人道?」

「臭丫頭!」祁雲擎假裝發火,「敢質疑我身為男人的能力,要不要讓你親自試試?」

「好啊,只要你不怕被鳳殺掉。」

祁雲擎無奈地哼兩聲,「不是我的問題,而是我的寶貝不能生育。」

「你大婚了?」

但沒聽說有了太子妃啊?

「我們是無法舉行婚禮的,唉,只能一輩子偷偷摸摸做地下情侶了。」祁雲擎嘴裏說得淒慘,眼睛裏卻是滿滿的幸福笑意。

蒼心蕊狐疑地望著他,良久,忽然指著他大叫:「你、你,你也有斷袖之癖?!」

「錯!」祁雲擎聳肩,「只不過我愛上的他,恰好是個男的而已。」

「斷袖就斷袖,別有膽做沒膽承認。」蒼心蕊嗤之以鼻,同時對於祁家的血脈傳承感到不可思議。

難道斷袖也會遺傳?

那她是不是應該盼望生個女兒比較妥當?

萬一生個兒子也像那個老怪物皇帝和現在的小怪物祁雲擎,想想將來會有個男人叫自己婆婆……

蒼心蕊頭都大了。

「我淪落到今天的地步,你們夫妻倆也有莫大的責任,所以你們的寶寶一定要拿來贖罪。」

「你在說什麼啊?」

「我明明愛的是你,可是你拒絕了我,傷透了我的少男之心,所以我才會步入歧途啊。」

蒼心蕊一副受不了的表情瞪著他。

「所以說,你們的兒子我預定了喔。於公於私,他都是要犧牲定了的。」

蒼心蕊摸摸自己的肚皮,為這個還未出生的小寶貝感到悲哀。

可憐的傢伙,你最好祈禱自己是個女兒身吧。

「為了感謝你的寶貝兒子,把我從沒有繼承人的危難解救出來,我決定告訴你一件事。」祁雲擎忽然湊近身來,神秘兮兮地說。

「什麼事?」八卦是人的天性,她當然會好奇。

「蘇鳳南去過青樓喔。」

「你去死!」

蒼心蕊手裏的茶杯朝他砸過去,幸虧太子福大命大,閃身躲過。

「嘖嘖,惱羞成怒了?而且最重要的,他去的可不是普通青樓喔。」

蒼心蕊瞪著他,手上又摸了一個茶杯過來。

「他去的可是小倌樓,裏面都是各式各樣的美少年。」

「什麼時候?」

「你離家出走的那兩年。」

「真的?」

「指天發誓。」

「我怎麼覺得你好像意圖破壞我們夫妻感情?」

「呵呵呵……」

誰教蘇鳳南欺壓了他這麼多年,還把他心愛的女人搶走,他當然要找機會報仇。

*

當天晚上,蘇鳳南發覺蒼心蕊有點異樣。

她一直盯著他,瞧得他全身毛毛的。

蘇鳳南小心地服侍她喝過臨睡前的養胎藥,陪笑著問:「芽芽,怎麼了?祁雲擎又對你胡說八道些什麼?」

蒼心蕊冷哼一聲,翻身躺下,拉起被子裹上。

蘇鳳南把碗拿出去清洗。

之後他回房,先搓搓手,讓自己被冷水浸過的雙手變暖,才輕輕去掀被角,準備也躺下休息。

手剛伸過去,就被「啪」一下打開。

力氣很大,被打得還真有點疼。

男人委屈地揉揉被打紅的掌面,「芽芽……」

「哼。」她依然背對著他。

他站了一會兒,再次試探著去掀被角,「啪」又被打了一下。

「芽芽,有話就說出來,不要生悶氣,對身體不好。」他不顧疼痛,強行鑽進被窩,把她攬進懷裏。

蒼心蕊像小刺蝟一樣拚命向牆角縮。

「不要碰我!」她氣惱地低吼。

「到底怎麼了?」意識到事態嚴重,他不得不扳過她的身子,讓她和自己面對面,「難道不能對我說?」

「我討厭你。」她氣憤地說。

「我又做錯了什麼?」他一臉無辜。

自從懷孕後,小姑娘脾氣一天比一天大,他也跟著成了受氣的「男子漢小丈夫」。

「你對我不忠!」她用手指用力點著他的胸膛指控。

「我哪有?!」

生死事小,失節事大,他可不能被人汙衊清白。

「還不老實交代?」蒼心蕊越講越氣,「提醒你一下,三年多前,我離家出走的時候,你去過哪兒?」

「呃……」好像被什麼刺了一下,蘇鳳南原先的氣勢馬上弱了下來。

一見他這模樣,蒼心蕊真的火大了。

她翻身坐起,拿起枕頭就朝他身上砸。

「還以為你和別的男人不一樣,結果也是『風流倜儻』啊!你這個討厭鬼!花心的老男人!男女通殺的老妖怪!」

蘇鳳南哭笑不得地抓住枕頭,「芽芽。」

「壞蛋!流氓!色鬼!」

「我是去過那地方,可是我沒做什麼。」

「鬼才相信!」

「我也曾經迷惘過,懷疑自己是不是把你當成了蒼軒的替代品,如果那樣,我就應該還是喜歡男人,所以才去那地方試一下,卻發現我無論對男對女都沒有什麼反應,我喜歡的只是你。」

蒼心蕊停下了粉拳,狐疑地望著他,「真的?」

他沉重地點點頭。

「真的沒做什麼?」

「以我的性命起誓。」

「哼。」蒼心蕊橫掃他一眼,「難道你這麼多年都沒有做過那種事?」

男人苦笑。

因為宮中的事情讓他對女人畏如蛇蠍,對男人更是生理上本能的排斥,結果就一年年地一個人度過。

看他沉默著,蒼心蕊的眼睛忽然亮起來,興奮地抓住他的衣襟,「難道說你的初次就是和我?」

「不然還會有誰?」

將近四十歲的老處男,說出口他也會感到羞恥啊!

蒼心蕊笑起來,像撿了天大的便宜,手忙腳亂地扯著他的衣服,「口說無憑,眼見為實,我要驗貨。」

「喂……喂喂……」男人的聲音粗重起來,翻身把膽大妄為的小女人壓在身下,「這可是你自找的。」

自從她有了身孕,他就過起了和尚生活,早已欲火難耐,哪還禁得起一點點的挑逗。

懷裏的小女人狡黠地笑,輕輕舔了一下他的唇。

想起她已經過了危險期,蘇鳳南低吟一聲立即封住了她的唇瓣,激情吮咬纏綿,當他小心地進入她時,她發出快活的呻吟,滿足地摟住他。

她的夫君,她心愛的男人,居然這麼可愛。

得君如此,夫複何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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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二    歷史重演

蘇氏夫婦很能生。

隔一年一胎,蒼心蕊二十五歲的時候生下第四個小孩,是他們唯一的女兒。

自此,蘇鳳南決定好好反省,再也不生了。

嘴巴上是說為了蒼心蕊的身體健康著想,其實最主要的原因,還是他實在忍受不了懷孕期的禁欲生活,而且小蘿蔔頭們佔據了蒼心蕊太多的關注,讓他有些吃味。

而蘇家千金也毫無疑問地成了「白玉京」最小的寶貝,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寵愛。

蘇鳳南給孩子取名字取到煩,直接就叫她寶寶,以後名字也乾脆就叫蘇小寶。

蘇小寶長大懂事之後,發現自己的名字取得如此倉卒簡陋,而她爹給她娘取名字卻那樣費盡心思,什麼芽芽,什麼心蕊,蘇小寶覺得自己受輕視了,很不客氣地包袱收收,學她娘親離家出走,順帶還拐走了「白玉京」的第二代繼承人。

當然這是後話,且說蘇小寶姑娘年幼之事。

小寶是個聰明伶俐的小姑娘,雖然還沒長乳牙,就已經善於觀察,而且很快發現了誰是真心對她好的人——沉君默。

「白玉京」七爺的大兒子,「白玉京」第二代裏面,除了芽芽之外年紀最大的孩子,當時只有十七歲。

繼承了父母無敵美貌的少年,身材頎長,面容俊秀,氣質更是難得的沉穩,而且文武雙全,精於謀略,被蒼軒指定為「白玉京」的繼承人。

沉君默不像他父親那樣風流倜儻,氣質更接近於親自培養他的蒼軒,內斂而深沉,對誰都客客氣氣的,但也不親近。

在他下面,有「白玉京」的十幾個小蘿蔔頭,他都是一視同仁,對自己的親弟妹也沒什麼偏心,他陪他們讀書習武,但不陪他們調皮搗蛋。

他唯一特別對待的小傢伙,就是蘇家唯一的千金,小寶姑娘了。

「白玉京」的第二代小蘿蔔頭們繼承了父母的精華,個個生得俊秀美麗,可小寶姑娘硬是更勝一籌,小小年紀已顯露出傾城絕代的架式來,露著無牙的小嘴一笑,就能傾倒一片人。

沉君默從沒覺得哪個小嬰兒像她一樣柔軟,像她一樣可愛。

她的小手喜歡抓他的手指,還會含到嘴裏吸吮,雖然知道那是小嬰兒的本能動作,少年人的心還是偷偷悸動了一下。

她喜歡瞪著烏溜溜的大眼睛看他,發現他來了就笑,還會咿咿呀呀地和他聊天,他要走就立即扁嘴大哭,直到哭得吐奶,有次還險些哭到暈過去。

大人們都無法理解小寶對沉君默如此執拗的「愛」,但是鑒於她的強烈抗議,最後只好屈從,安排沉君默和小寶一起睡,不然每天晚上她都會哭得死去活來。
在小小的她看來,君默哥哥是她的保護神,連爹娘都不如君默哥哥。

其他的哥哥姊姊來了就捏她的鼻子,擰她的臉,打她的小屁屁,有時候還把她拋起來,嚇得她連哭都忘記了。

那一次君默哥哥把調皮的燕家哥哥狠狠修理了一頓,從那以後,哥哥姊姊們再也不敢把她當沙包一樣丟著玩了。

呼……小命保住,多虧了君默哥哥!

連爹娘都只會笑著看好戲,也當她是個小玩具,真是豈有此理。

*

小寶姑娘成了沉君默的小跟班。

會走路以後更不得了,沉君默走到哪,她就跟到哪。

沉君默習武,她也跟著有樣學樣,伸胳膊伸腿。

沉君默念書,她就拿了毛筆亂畫,直到墨汁都塗到自己臉上,變成小花貓。

沉君默吃飯,她也吃飯。

沉君默睡覺,她也睡覺,當然,沉君默不睡覺的時候,她也睡,小孩子的睡眠時間比較長。

時光飛逝,小寶姑娘成了大姑娘,已經七歲了。

她的長兄從皇宮回來探親,讓蘇鳳南夫婦感到安慰的是,他並不討厭皇宮生活,甚至還頗樂在其中。

長兄這次不是隻身回家,還帶來了一位十五歲的公主,公主是皇族之後,本是郡主,因為要以公主的身分被送到燕戎和親,所以才特例被賜封了公主的稱號。

公主生得很有祁家人的特徵,美麗而個性張狂。

公主也很喜歡沉君默,和小寶一樣,成了沉君默的另一個跟班。

公主不想去野蠻的燕戎國,比起那些粗魯的野人,她更青睞俊美無比的沉君默,並對他一見鍾情。

小寶立即感到了危險,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衝擊了!

她苦惱地坐在小板凳上發愁。

「小小姐,你這是怎麼啦?」已經嫁為人妻的雨點關心地問道。

「唉。」小寶正經八百地歎口氣,「君默哥哥移情別戀了。」

大肚子的雨點差點跌倒,「咳……咳咳……」

「是雲家姊姊說的啊,她說君默哥哥愛上公主,不要我這個小不點了,他移情別戀了,是負心郎!」

雨點忍不住噗哧笑出聲來。

隨即她覺得有點不好意思,小姑娘這麼認真的在苦惱,她怎麼可以取笑她呢?

雨點微笑問:「小小姐,你喜歡君默公子啊?」

「是啊!君默哥哥是我的,誰也不能搶走。」小姑娘憤怒地捏起小拳頭晃了一晃。

「你想永遠都和君默公子在一起?」

「嗯!」

「那你去向君默公子求婚啊,如果他娶了你,就永遠不會離開你了。」壞心的大人想看熱鬧,就這樣慫恿著懵懂的小姑娘。

「就是要做君默哥哥的新娘子嗎?」

「對,就像小姐和姑爺那樣,一輩子都會在一起。」

「好!」

勇敢的小姑娘說做就做,馬上就跑去找她的君默哥哥。

「君默哥哥,我要嫁給你!」

正聚在一起學習管理「白玉京」事務的少年們,驚訝地看著滿瞼通紅的小姑娘,繼而捧腹大笑。

沉君默是唯一沒笑的人,他蹲下身來,和她面對面。

「小寶,你還這麼小。」

「我會很快長大的。」她認真地說,「我每天吃六頓飯!」

眾人笑得更加厲害,壞心的哥哥們還吹起了口哨。

「那等你長大了再說,好不好?」

「不好!你會被壞姊姊拐跑。」

「不會,我等你長大。」

「真的?」小姑娘歪著頭,有點不放心。

「真的。」

只要你長大了還念著君默哥哥,君默哥哥自然會信守承諾。

「唉。」小姑娘還是歎氣,「雨點阿姨說要簽名才保險的。」

「怎麼簽?」沉君默也笑了,為什麼大人們都愛看他和小寶的笑話呢?

小姑娘認真地看著他,然後小手背在身後,微微踮起腳尖,傾身向前,在他的嘴唇上印了一下。

沉君默怔住。

其他的少年更加鬼吼鬼叫起來,幾乎要把房頂吵翻。

小姑娘害羞了,轉身要跑。

沉君默一把抓住她抱起來,她的手還是小小的,身子依然軟軟的,還散發著奶香。
已經二十四歲的青年無奈地歎息,等待之路還很漫長。

「哥哥?」她怯怯羞羞地喊。

他學她的樣子,在她嫣紅的唇瓣上啄了一下。

「簽名。以後君默哥哥就是小寶的了。」

她咧開嘴角,抱著他咯咯地笑,

彼時,花正紅,草正綠,天正藍。

青春正是無限美好。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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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4-25 18: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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