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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凝隴 -【冬至】《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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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19 10:25:47 |只看該作者
第20章

  從餐廳出來,陸嫣往玄關走去。

  記得剛才進門時,她隨手將包擱在玄關上了,可是這時候一看,根本沒有包的影子。

  她疑惑地找了一圈,最後遠遠往客廳方向瞅了瞅,這才發現包好好地放在沙發上。

  多半是剛才江成屹順手給她放過去的。

  她看向他,他還在看資料,沒有說話的意思。

  她只好收回目光,走到沙發上坐下,拿出手機。

  好幾個唐潔的未接來電,剛才一直忙著做菜吃飯,沒聽見。

  她忙撥過去。

  一接通,唐潔聲音懶洋洋的︰「喲,總算想起來看手機了,剛才幹嘛去了。」

  正要說話,傳來一陣腳步聲,江成屹不知什麼時候也走了過來,將那堆資料丟在茶幾上,轉而在另一邊沙發上坐下。

  陸嫣微微側過身︰「哦,剛才做飯呢,沒聽到。」

  「做飯?」唐潔笑得很曖昧,「你給江成屹做飯?行啊,還是江成屹有辦法啊,這麼多年過去,也沒看見別人把你這朵玫瑰給摘下,他一出現——」

  她聲音很大,江成屹坐得近,陸嫣不得不打斷她︰「到底什麼事啊。」

  唐潔回歸正題︰「都周一了,監控視頻應該能調出來了吧,跟蹤你那個王八蛋有消息了嗎?」

  陸嫣嗯了一聲,不想讓唐潔太擔心,回答得有點含糊︰「差不多知道是誰了。」

  唐潔對這個說法不滿意︰「最好明天就把這變態抓起來,省得天天擔驚受怕的,對了,你明天什麼班?大鐘過生日,我們打算搞個生日派對,要是你有空,最好能來。」

  小的時候,大鐘爸媽外派過美國一段時間,雖說後來舉家回了國,但大鐘的生活習慣已經全盤西化,每年過生日都會搞派對。

  去年陸嫣因為上晚班,沒能參加,今年要是再不出現,有點說不過去。

  「我知道說得有點晚了,但大鐘不是才回來嘛,前兩天我們又光顧著躲那變態了,就沒顧上張羅這事。」

  陸嫣說︰「我一下班就過去,你們幾點開始?去你家還是他家?」

  唐潔果然高興極了︰「晚上,在他家,請了好多大鐘的朋友,一幫搞電影的,到時候肯定很好玩,反正不管幾點吧,你一下班就過來。對了,還有江成屹,你們兩個一起,我這就給他發電子邀請卡。」

  陸嫣一怔,看看江成屹,他仍在研究茶幾上那堆資料,神情分外專注。

  這要求蠻突兀的,江成屹未必肯答應,她猶豫了一下,答︰「那我問問吧,一會給你回個電話。」

  掛斷電話,江成屹的手機果然響了一下。

  陸嫣喝了口水,透過水杯的上端觀察了江成屹幾秒,開口說︰「那個,明天唐潔的男朋友過生日。」

  江成屹正在看手機上的那條短信,沒接話。

  「她是不是還邀請了你?」

  「嗯」了一聲,回答得還挺快,語氣也聽不出反感。

  陸嫣手指輕輕摩挲杯沿,琢磨下一步該說什麼,這種派對,兩人一起出席意味著什麼,江成屹作為成年人,應該不會不知道。可是視頻裡那兩人的目的依然成謎,她根本不敢單獨出行,要是去赴宴,勢必要請江成屹一同前往。

  雖然一點底氣也沒有,她還是猶猶豫豫地開口了︰「如果到時候你不忙,可不可以跟我一起……過去。」

  江成屹將手機放下,幾秒後,開口了︰「你目前還沒脫離危險,我可以陪你走一趟,青山區別墅不是很遠,開車過去也就四十分鐘。」

  很勉為其難的樣子,可是,意思又是默認的意思。

  陸嫣放下水杯,語氣明顯比剛才鬆快了很多︰「明天白天我會上一天班,到時候可能還得回來換一下衣服。」

  「哦。」江成屹一本正經地研究資料。

  陸嫣微微笑著起了身,他面前的檸檬水已經喝完了,她到廚房又倒了一杯,放到他面前。

  剛準備回房,江成屹的手機響了。

  江成屹看一眼來電號碼,接起︰「老秦。」

  那邊老秦好像說了一通話,雖然聽不清楚,但語速非常快非常急,陸嫣見江成屹眉頭漸漸皺起,一種不詳的預感油然而生。

  「保護好現場。」 江成屹起身,拿起沙發上的夾克,「我這就過來。」

  「出什麼事了?」陸嫣有點忐忑,「有案子了嗎?」

  江成屹往玄關走,思路完全集中在剛才電話裡老秦的那段話上︰「案發現場在郊區,我可能要幾個小時才能回來。」

  一邊說一邊按下電梯,過了幾秒,神色略有所收斂,語氣轉為冷淡︰「小區治安不錯,二十四小時有人巡邏,樓下大廳也有人值班,你要是還覺得害怕,我讓劉嫂回來陪你。」

  等陸嫣回過神,室內電梯的門已經關上了。

  ***

  郊區燕平湖

  白瀑似的大雨傾盆而下,到處都白茫茫一片,

  案發現場周圍已經拉起了警戒線,幾輛警車上的車燈閃爍不停。

  湖邊的照明設施似乎出了點故障,在警車到來前,路燈幾乎全處於熄滅狀態,經過搶修,現在也只亮起了一小半,昏昏慘慘穿透雨霧,勉強照亮泥濘的路。

  江成屹下了車,老秦幾個迎過來︰「屍體是這裡的值班人員在湖裡發現的,打撈上來以後他們發現不對勁,就馬上打電話報警,剛才法醫那邊初步檢測屍體是被人勒斃。」

  江成屹擦一把臉上的雨水,接過老秦遞來的雨衣穿上︰「雨下得太大了,現場估計被破壞得很嚴重。」

  另外一個警員說︰「可不是,冬天哪見過這麼大的雨,太給人添堵了,法醫那幾個兄弟已經在那邊蹲了半個多小時了,看樣子,得天亮才能收工了。」

  江成屹往湖邊走︰「屍體在哪。」

  老秦舉著傘說︰「在前面。年輕女性,除了脖子上的那處疑似致命傷,暫時沒發現其他的外力襲擊的痕跡。」

  屍體已經放進了屍袋,江成屹走到近前,問身後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警員︰「第一目擊人在哪,請他過來,我問幾句。」

  說完,戴上手套,蹲下身拉開屍袋的拉鏈。

  袋中的屍體慢慢暴露出來。

  目光一掠,江成屹明顯愣了一下,雨太大,路燈不夠亮,他盯著屍體,對老秦說︰「手電筒借我一下。」

  「哎。」老秦遞過手電筒,雪白的燈柱筆直地照亮屍體的臉。

  老秦見江成屹望著屍體半天不吭聲,開口說︰「江隊,那位目擊者帶過來了。」

  那人明顯還有些驚魂不定,縮在老秦身後,根本不敢往屍體的方向看。

  良久,江成屹終於拉上了屍袋拉鏈,一邊脫手套一邊看向目擊者︰「您好,我是負責這個案子的警官,姓江,能說說當時發現屍體的情況嗎?」

  那人恐懼地咽了一大口唾沫︰「我今天值班,負責維護晚上湖區和周圍的安全設施。之前都還好好的,誰知道到九點半的時候,湖區突然停電了,我到機房去一看,發現不是跳閘,怕線路出了問題,就趕緊給單位打電話。後來吧,我又覺得這電斷得蹊蹺,總有點不放心,就拿了手電筒到湖邊巡邏,繞到一半的時候,手電筒往湖面上一掃,才發現湖心有個東西,光一照過去,那東西顯得白花花的——」

  想起當時的情形,他依然覺得後怕,夜空黑蒙蒙的,交織的暴雨猶如一口巨大的鍋,密不透風地籠罩在人工湖上,而那個漂浮在湖心的東西卻顯得又輕又白,一眼看去,居然有點浮在羊水裡的胎兒的意味,那種溟蒙初開的靜謐感,無端讓人心悸。

  「正好過來檢修電路的同事過來了,我們就下了船開到湖心,才發現那東西用防水塑料袋裝著,光一照過去那袋子顯得還挺亮,我們當時已經聯想到裡面可能是屍體了,挺害怕的,可還是打撈上來,又趕緊給110打電話,在那之後沒多久,你們就來了,江警官,情況大概就是這樣。」

  江成屹點點頭︰「發現屍體的時候大概是幾點。」

  目擊者想了想︰「九點五十五分左右。」

  「也就是從停電到發現屍體,中間隔了二十五分鐘。」

  目擊者說︰「差不多,因為我發現屍體沒多久,我同事就過來了,我記得剛好不到十點。」

  「好,謝謝配合,一會麻煩做個筆錄。」

  搜撿完現場,老秦回到江成屹身邊,說︰「江隊,受害人的信息已經初步核實了,叫丁婧,今年二十六歲,家裡有點錢,是本市一名小商人丁一茂的獨生女,丁婧本人則在一家外貿公司上班。」

  說完,見江成屹望著黑黝黝的湖面不出聲,繼續說︰「聽說她父親丁一茂以前生意做得挺大,跟本市不少富豪是朋友,可惜在公司操作上市的時候資金鏈出了點岔子,從此公司境況一落千丈,現在丁家已經大不如前了。」

  江成屹默了一會,看看腕錶︰「快兩點了,湖區周圍已經掃了一圈,估計再掃下去也沒什麼意義了,老秦,跟大夥說一句,先撤吧。」

  ***

  陸嫣起床,拉開窗簾一看,傾注了一天一夜的雨終於停了,代之以乳白色的濃霧,朦朧的曙光,清冽的霧氣,看樣子,今天會是一個大晴天。

  昨晚江成屹走後沒多久,劉嫂就來了,她跟劉嫂說了一會話,就回到房間查文獻,直到一點才上床睡覺,那時候,江成屹還沒回來。

  洗漱的時候,她默默地想,也不知江成屹後半夜有沒有時間睡覺。

  出了房間,一到餐廳,才發現江成屹已經在餐桌邊吃早餐了,劉嫂正給他的杯子裡倒牛奶。

  看見她,劉嫂笑說︰「小陸醫生,快來吃早餐。」

  陸嫣道聲謝坐下,用勺子舀粥吃,看出江成屹面有疲色,雖然知道他未必肯回答,她還是問道︰「昨晚忙到幾點,那案子是兇殺案嗎?」

  江成屹卻明顯不願意討論這個話題︰「先吃飯吧,時間不早了,別遲到了。」

  吃完早餐,兩人上了車,發動引擎的時候,江成屹沉默了一會,開口︰「丁婧死了。」

  陸嫣正在整理外套,聽到這話,耳邊彷彿落下一個焦雷,嗡嗡作響。

  等回過神,她盯著江成屹,不敢置信地問他︰「丁婧?死了?」

  江成屹看一眼後視鏡,見她臉色發白,沒接話。

  這消息太震撼,許久之後,陸嫣的聲線依然有些發直︰「她……怎麼死的?」

  忽然想起昨晚的事︰「昨晚老秦打電話來,難道說的就是丁婧的案子?」

  江成屹見她追問不休,總算嗯了一聲。

  陸嫣一怔,迅速翻開微信裡的校友群,群裡無人說話,顯然這消息還沒有擴散開來。

  她放下手機,還有些怔忪,雖然她不喜歡丁婧,但驟然得知這消息,還是覺得極不舒服。

  過了一會,想起前兩天丁婧怪異的表現,她心裡掠過一絲不安,轉過身,對江成屹說︰「周日那天丁婧跟我說了一些奇怪的話。」

  江成屹看一眼陸嫣︰「說了什麼。」

  陸嫣努力回想當時的情景︰「她先是問我︰『陸嫣,你聽說過冬至嗎』?」

  「冬至?」

  「嗯。」陸嫣點點頭,「見我沒理她,她又說『你別裝了,你一定知道對不對?』在得到我否定的回答以後,她好像很害怕的樣子,說『不,你肯定知道,我早就猜到了,這一切都是你搞的鬼。』我聽不懂她說的話,就問她到底要說什麼,她卻不肯往下說了,而這時候你和阿姨就過來了。」

  江成屹盯著眼前的路況,眉宇間露出凝重的意味。

  車開到附一院以後,江成見陸嫣臉色越發不好看,搖下車窗,接過保安遞過來的計時卡,說︰「先上班,別胡思亂想。」

  陸嫣這才心事重重地下了車。

  ***

  晚上下班後,陸嫣在科室等了一會,直到快八點時,才接到江成屹的電話。

  上車後,她見江成屹接電話接個不停,顯然工作上的事剛處理完,想起一會要去參加大鐘的生日派對,忍著沒問丁婧的事。

  回松山路的路上,接到唐潔的電話︰「陸嫣,下班了嗎?」

  看樣子,唐潔還不知道丁婧遇害的事,陸嫣猶豫了很久,最後決定暫時隱瞞這個消息,於是勉強換了一幅輕鬆的語氣︰「嗯。下班了,這就過去。」

  電話那端有歡快的音樂,唐潔的聲音很興奮︰「快來快來,今晚特別熱鬧,對了,記得打扮得漂亮一點啊。」

  陸嫣哦了一聲,故意氣她︰「我什麼時候不漂亮了。」

  唐潔哈哈大笑︰「不行不行,今晚美女如雲,我已經被比下去了,現在就指望你給我長臉了,快過來。」

  掛斷電話,在陸嫣的請求下,江成屹開回了南杉巷。

  上了樓,陸嫣打開衣櫃。

  由於不喜歡艷麗的顏色,她衣櫃裡一色的黑白灰米,左挑右選之後,最後選了一條一字領黑色針織包臀裙,這款式遊離於性感與保守之間,衣領拉下時,可以露出美麗鎖骨和雪白雙肩。

  鞋子,則翻出一雙裸色漆皮的manolo blahnik,還是今年她畢業時唐潔送她的禮物,在得知價格以後,她咂舌不已,至今只穿過兩次。

  穿好以後,塗上大紅色口紅,又在外面套上一件米色開司米大衣,這才踩著高跟鞋下樓來。

  上了車,她正繫安全帶,無意中一回頭,見江成屹正似笑非笑地看著她,見她看過來,這才淡淡將目光瞥向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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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19 10:26:04 |只看該作者
第21章

  路上,陸嫣因為連日來發生的事,顯得異常沉默,江成屹卻比她更惜字如金。

  想了一回,陸嫣覺得有點冷,正要披上大衣,轉臉一看,發現江成屹非但不開口,臉還有越來越臭的趨勢,想起上車時他莫名其妙的那一笑,不由得微微低頭看向身上的打扮。

  針織裙是一字領的,整片肩膀都露出來了,裙子短到必須泰然坐著,否則隨時會有走光的嫌疑。

  這樣的裝扮,她一年到頭也穿不了幾回,無非是因為今晚要去參加大鐘的生日派對,她作為唐潔的閨蜜,有義務把自己收拾得光鮮一點。

  在江成屹家住的這幾天,她一是沒帶幾件衣服出來,二是心事重重無心打扮,整天無非都是黑毛衣黑褲子黑高跟鞋,外面再套一件白色或灰色大衣。

  與今晚這身考究的裝扮比起來,前兩天她的確太隨意了些,倒顯得她格外期待今晚這派對似的。

  她看他一眼,將一側頭髮挽到耳後,隨後若無其事將胳膊撐在車窗上,看向窗外。

  開了一段以後,江成屹似乎覺得車裡悶,突然打開車窗,讓夜風灌進來。

  陸嫣穿得單薄,受寒意所激,喉嚨裡一癢,沒忍住咳了兩聲。

  窗戶於是又被關上。

  一冷一熱的,更顯得車裡沉寂,可兩個人像是競賽似的,都沉住了氣不吭聲。

  也不知過了多久,江成屹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陸嫣雖然沒回頭,聽在耳裡,居然覺得那鈴聲空前悅耳。

  可是接連響了好幾聲,江成屹都像是沒聽見,一直沒接。

  陸嫣一怔,意識到他可能沒帶藍牙耳機出來,轉過臉,用目光在車裡四處找尋了一番,沒看到手機,就問他︰「手機在哪,要我幫你接嗎?」

  隔了幾秒,江成屹才開口︰「在我褲兜裡。」

  陸嫣瞥瞥他,不動。

  江成屹直視前方,臉上依然維持著面癱的表情︰「應該是老秦的電話。」

  這麼晚了,老秦不會無緣無故打電話,江成屹手上又有不少案子,萬一漏接電話,誰知道會有什麼後果,陸嫣於是只好傾身過來,探手到他褲兜裡摸手機。

  他今天照例穿件黑色短款夾克,款式與上次略有不同,也是靠得近了才能發現其中的細微區別,黑色西褲,襯衣是略淺一點的灰黑色,許是考慮到今晚的場合,脖子上還繫著條領帶,領帶是幽暗的藍色,配上編織型的低調logo,顯得尤為別致。

  陸嫣知道江成屹是沒空逛街的,這些衣服八成是出自江阿姨之手,一套一套早早搭配好了,收在衣櫃裡。每天早上江成屹出門前,隨便拎出來一套穿上走人,根本用不著費心思。

  鈴聲還在響,她的手順著他右邊口袋邊緣探進去,沒找到,不由呆了一下,這才想起江成屹是左撇子,按照他的習慣,手機多半收在左邊。

  她只好吃力地將身體再傾過來一點,探到他左邊口袋去找。

  靠得太近了,他身上好聞的男性氣息直往鼻子裡鑽,陸嫣假裝自己看不見他的胸膛和喉結,目不斜視將手滑進他的褲袋。

  隔著褲料,掌下熱度直逼而來,她手心彷彿被螞蟻爬過似的,癢唆唆的。

  她努力肅清腦子裡的雜念,最快速度摸到手機。

  取出來後,她不動聲色地吁了口氣,按下免提鍵,果然是老秦︰「江隊。」

  江成屹沒立刻接話,而是先將車窗打開吹了幾秒冷風,這才神色如故清清嗓子,說道︰「老秦,什麼事。」

  陸嫣垂下長長的睫毛,回到原位坐好。

  「王強有消息了。」

  陸嫣要想一想,才能明白這個「王強」是指的誰,等反應過來,驚訝於江成屹他們的辦事效率,連忙直耳傾聽。

  說正事的時候,老秦一向是單刀直入︰「一會我就帶小周他們去逮王強,他躲在福雲路那塊呢。據線人說,王強最近手頭很闊綽,像是剛接了一大筆單子,前幾天還破天荒去夜總會請幾個哥們兒泡妞。兄弟們眼熱,就問王強最近做什麼生意,王強開始還不肯說,喝大了之後,才吐露說最近有人花了高價請他對付一個妞——也就是小陸醫生,王強說對方開的價錢足夠他花上好幾年,就算被抓住,無非再蹲個一年半載的,出來以後照花不誤。」

  「王強還說雇他那人也是個妞,雖說那妞每次都委托中間人給他傳話,但中間人有一回無意中說漏了嘴,說那妞之所以要對付小陸醫生,不光因為小陸醫生跟那妞搶男人,最近還總裝神弄鬼嚇唬她,那妞又恨又怕,就讓王強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先狠狠嚇唬嚇唬小陸醫生,然後再逮著機會把小陸醫生——」

  畢竟是認識的人,老秦有點說不出口,頓了一下才繼續道︰「要他找個沒人的地方把小陸醫生給迷昏了,拍裸照發到網上和寄到她們單位去,靠,真他媽的壞。」

  陸嫣腦門中血一沖,氣塞胸膛,噎得好半天都沒說話。

  江成屹臉色陰得能滴水︰「有沒有打聽到他和中間人平時怎麼接頭。」

  老秦︰「問了,線人不知道,但昨天王強在大排檔吃宵夜的時候,線人聽王強醉醺醺地叨咕過一句,說女人辦事就是不靠譜,說好了這兩天再打一部分款子,那妞卻人間蒸發了,根本聯系不上——哎,那個,江隊我快到了,先不說了啊。」

  「嘟嘟嘟」,撂了電話。

  好一會,陸嫣才平復內心翻攪的怒氣,剛要開口,就聽江成屹說︰「在上周日那件事之前,你察覺丁婧派人跟蹤你沒有。」

  陸嫣早已經懷疑到丁婧身上,聽了這話一點不驚訝︰「沒有。除了晚上兩次聽到門口有腳步聲,還有最近總莫名其妙接到騷擾電話,沒發現過異常。」

  她漸漸冷靜下來,努力回想視頻中那女人,不對,她跟丁婧認識多年,那女人絕不會是丁婧,就說︰「那個深更半夜到我家門口嚇唬我的女人,是王強找來的同夥嗎?」

  江成屹臉上依然陰雲密布,過了一會才說︰「究竟是不是,等抓住王強一問就知道了。」

  陸嫣又猜測︰「是因為丁婧已經遇害了,所以約好要打的款子沒及時打,也不跟王強聯系?」

  多半是這樣。

  江成屹沒說是,也沒說不是,青山別墅已經近在眼前,他看一眼窗外,打開轉向燈,左轉進入行車道。

  青山別墅區一向門禁森嚴,無業主許可,外來車輛不得入內,陸嫣顧不上再延續剛才的話題,連忙取出手機,給唐潔打電話︰「唐潔,我們到了。」

  唐潔電話里忙說︰「好好,我這就給門口保安室打電話。」

  大鐘家別墅位於整座別墅區靠裡的位置,十號棟。

  還沒駛近,遠遠已經看到建築物裡燈光如晝,路邊的臨時停車位一長溜全停滿了車,可見今晚來賓不在少數。江成屹緩緩開了一段路,才在最裡面找到一個車位。

  停車的功夫,門口迎出來兩個人,陸嫣轉頭一望,綻出笑容︰「大鐘,唐潔。」

  大鐘戴個眼鏡,高大斯文,笑容可掬。

  唐潔則穿著大紅色深v領大長裙,耳朵上一對流星樣式大耳環,十三厘米的高跟鞋踩在腳下如履平地,健步如飛走過來。

  一見到陸嫣和江成屹,唐潔就哈哈大笑︰「你們兩個總算來了,快進屋,裡面好多人,可熱鬧了。」不由分手挽著陸嫣就往裡走。

  大鐘跟江家沾點親帶點故,雖算不上多熟,卻也認識江成屹,一到跟前,就引著江成屹往裡面走,邊走邊笑︰「這幾個月我一直在美國忙紀錄片的事,沒想到一回來就聽tina說你回b市了,怎麼樣,回s市這幾個月還習慣嗎?」

  tina是唐潔的英文名。

  江成屹雙手插在褲兜裡,笑了笑說︰「從小在這長大,不習慣也習慣了,對了,伯母身體怎麼樣,恢復得差不多了吧。」大鐘母親年初生了膽結石,做了一次手術。

  大鐘︰「好多了。謝謝今晚你們能來參加party,我真是非常開心。」

  四個人往內走。

  滿屋觥籌交錯,衣香鬢影。

  聽到動靜,屋內不少人停止交談,齊刷刷往門口看過來。

  陸嫣舉目一望,這才明白唐潔那句「被比下去了」是什麼意思,

  大鐘本身是導演,朋友大多也是影視圈的,此時一看,誠如唐潔所說,個個長相出眾,一眼望去,整座屋子都彷彿有一層朦朧的珠光寶氣。

  偌大客廳裡,沙發上圍坐著一群衣著光鮮的年輕人,最中間那個約莫二十五六歲,生得艷光四射,讓人無法不注目。

  陸嫣雖然不怎麼關注影視,依然一眼認出那人是花旦,名叫鄭小雯,最近圈子裡風頭正盛,剛被提名某電影節最佳女主候選人。

  鄭小雯穿件顏色鮮辣的橙色連身窄裙,刁鑽至極的顏色,虧她五官明艷,偏也壓得住。

  她身邊坐著兩名男人,一個四十多歲,叫章大山,著名導演,導演過好幾部有口碑的電影,鄭小雯就是因為出演他影片裡的女主角一炮而紅的,坊間傳聞兩人關係曖昧,當事人均矢口否認。

  另一個男人不到三十,陸嫣也覺得眼熟,卻怎麼也想不起在哪見過。

  幾個人似乎在玩遊戲,有個女孩子對著攤在茶幾上的一堆塔羅牌似的東西,做出許願的姿態︰「啊,神啊,讓我早日接到好劇本吧。」

  鄭小雯斜眼看著她︰「要是接到好劇本,你願意付出什麼代價?」

  那女孩笑得很微妙︰「當然是珍惜機會好好拍戲呀。」

  鄭小雯嬌媚地努了努嘴︰「這世界上哪有白來的東西,要我說,人的欲望是無止盡的,要實現一樁心願,總要拿另一件心愛的東西來換才行。」

  章大山本來正跟旁邊的男人低聲交談,聽到這話,笑著接話說︰「喲,小雯這論調挺新鮮的,從哪聽來的。」

  鄭小雯卻不再說話,懶洋洋看向門口,目光掃過正跟大鐘說話的江成屹時,定了一下。

  幾秒以後,滴溜溜在他身上打了個轉,這才慢吞吞移開視線,轉而睨向江成屹身邊的陸嫣,見那女孩白膚明眸,清麗出眾,衣裙並不多打眼,奈何有美腿翹臀加持,一出現在門口,倒也著實讓人驚艷了一把,她舉著香檳杯,略帶輕視地上下掃了陸嫣幾眼,片刻,慢悠悠地抿了一口,又將目光溜回江成屹身上。

  這時,大鐘請江成屹和陸嫣入內,笑說︰「這兩位是我和唐潔的好朋友,來,讓我來做介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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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請江成屹和陸嫣落座後,大鐘介紹︰「這位是江成屹,我的好朋友,我們兩家算是世交,成屹這人非常nice。」

  大鐘什麼家世,此時非但稱呼對方為世交,還如此鄭重其事,大家心裡立刻有數了,紛紛拿出最熱情的態度︰「江先生,幸會、幸會。」

  大鐘又笑著指了指陸嫣︰「這位是陸嫣陸醫生,附一院麻醉專家于博副院長的愛徒,也是我愛人唐潔的閨蜜。」

  「哇哦。」有個人本來一直在用欣賞的目光打量陸嫣,聞言眼楮一亮,「鐘導,你的朋友都很帶勁哦。」

  陸嫣看向那人,二十七八歲,英俊高大,一位演員,最近似乎還蠻紅的,可惜她不怎麼關注娛樂圈,對方的名字明明已經到了嘴邊,卻無論如何叫不上來。

  那人並沒有「人人都該認識我」的自覺,反而非常有風度地對陸嫣舉了舉杯,並自我介紹︰「陸小姐,你好,我叫禹柏楓。」

  哦,對,禹柏楓,xx記的男主。

  陸嫣莞爾︰「很高興認識你。」

  正在這時候,江成屹的電話響了,他看一眼禹柏楓,對大鐘說聲抱歉,起身到一邊接電話。

  禹柏楓旁邊坐著一位非常白淨的男孩子。

  說是「男孩子」,有點不大妥當,因為從這人的臉部輪廓來看,年紀不會在二十五歲以下,可是他一副陰柔相,眼神還有點孩子似的天真,粗眼看去,很容易給人一種錯誤的印象。

  他起初一直在用熱辣的目光打量江成屹,後來見江成屹無動於衷,只好幽怨地看回禹柏楓,誰知禹柏楓正主動跟陸嫣搭話,不免有些吃味︰「柏楓,你看,人家陸小姐根本不認識你。」

  大鐘笑著指了指那人,對陸嫣說︰「這是David,圈內著名化妝師,小雯每次出席重大場合都是David負責化妝,去年我拍片的時候,劇組有幸請到David化妝,出來的效果近乎完美。」

  原來是大牌化妝師,陸嫣做欽佩狀︰「幸會。」

  David明顯對陸嫣興趣缺缺,擠出一絲笑容︰「陸小姐好。」

  這時,江成屹接完電話回來,大鐘繼續做介紹︰「這位是章大山導演,這位是鄭小雯。不用多說,他們兩位的大名想必你們早都聽過。」

  陸嫣並非大叔控,但此時見了章大山,不得不承認此人風度沉穩、十分耐看,也許是成功帶來的自信,章大山舉手投足間自有一種中年男人獨有的魅力,。

  她微笑頷首︰「如雷貫耳。」

  江成屹對這兩人毫無印象,但出於禮貌,也違心表示︰「久仰大名。」

  這時唐潔親自端了兩份碟子過來,挨著陸嫣坐在沙發扶手上,衝章大山旁邊那個男人抬了抬下巴,對陸嫣說︰「覺得他眼熟嗎?」

  陸嫣早想打聽那人是誰,不由得點頭︰「眼熟。」

  唐潔將碟子放在茶幾上,笑嘻嘻地說︰「他是我們學校文校長的兒子,叫文鵬,比我們高兩屆,高中畢業就出國了,難怪你不認識,他前兩年才回來,」

  陸嫣微訝地盯著那人細看,才發現文鵬不僅長得像文校長,連神態動作都有些相似,怪不得覺得眼熟。

  文鵬穿件米色風衣,說話很幽默︰「想不到我學妹裡面還有這樣的大美女,早知道我就晚兩年畢業了。」

  說著,欠身過來,主動跟陸嫣握手︰「學妹好。」

  陸嫣含笑說︰「文學長好,聽說你是當年那一屆的學霸,收到了好多offer,看來最後選了電影。」

  文鵬感慨說︰「電影算我從小就有的夢想,也是跟我爸爸溝通了很久,他才同意我學這個專業。」

  寒暄幾句後,他又順理成章看向江成屹︰「江成屹我早就認識,我畢業前也是校籃球隊的,不過我打的不是你前鋒的位置,而是後衛,遺憾的是,我們接連打了三年都沒能進入中學聯盟賽決賽,沒想到籃球隊一到了你手裡,不但進入了決賽,還奪了s市的冠軍,我父親高興壞了,沒事時總跟我提起這事,次數多了,我想不記住你都難。對了,江成屹,聽說你在b市讀的大學,如今在哪高就。」

  由於開車不能飲酒,江成屹早被唐潔塞了一杯冰紅茶在手裡,聽了這話,便放下茶杯︰「剛調回來沒多久,現在在安山區公安分局。」

  大鐘頗欽佩地補充︰「江成屹年輕有為,是刑警隊的副隊長,專負責查要案大案。」

  不知是不是錯覺,這句話出來以後,空氣有一瞬間的凝固。

  陸嫣正喝果汁,感覺到周圍的異樣,從杯沿上方掃過眾人。

  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大家重新騷動起來,David更是興奮到雙手撫胸︰「天啊,好帥,怎麼辦,我要死了,要死了。」

  其他人顯然對David這種誇張的表現已經習以為常,誰也沒多看他一眼。

  倒是一直沒說過話的鄭小雯開口了︰「正好我最近接了一部刑偵題材的戲,江警官,哪天有機會找你聊聊呀。」

  她說話時,有一種很獨特的姿態,又懶又媚,與她平時在屏幕上那種潑辣幹練的形象完全不同。

  陸嫣耷拉下眼皮,開始吃碟子裡的點心。

  章大山臉色微沉,偏過頭跟旁邊的女演員說話。

  David氣得花枝亂顫︰「小雯,不就是想要人家電話嘛,要不要做得這麼明顯。」

  醋意橫飛的,像小孩生怕糖果被夥伴給搶走的樣子。

  大鐘雖說跟江成屹不算多熟,但也大概了解他的性格,知道他不吃這一套,怕鄭小雯下不來台,便看向茶幾上的那堆塔羅牌,故意說︰「你們剛才在玩什麼遊戲,玩得那麼開心。」

  「許願。」剛才那個說想要好劇本的女孩子歪到沙發上,「小雯會用塔羅牌卜卦,她要我們每一個人都許下一個願望,看到時候會不會實現。」

  「哦,你們都許了什麼願望。」 大鐘拉著唐潔坐到一邊沙發上。

  「我嘛,當然想要好劇本咯,David說明年要賺更多的錢,小雯不肯說,但她剛獲得xx電影節提名,我們都猜她的願望是拿到最佳女主角。」

  鄭小雯臉上看不出半點情緒,沒接話。

  陸嫣目光投過去,就見鄭小雯雖然嘴上噙著笑,眸底卻是淡淡的。

  離她不遠的地方,章大山跟那個嬌小女演員聊的正歡,那個女演員媚眼如絲,不知不覺間,大半個身子都膩在了章大山的胳膊旁。

  ***

  派對看樣子會一直進行到後半夜,陸嫣明天還要上晚班,到近十二點時,她看看腕錶,打算離開了,打唐潔電話沒接,她便在人群中搜索唐潔,想要當面告辭。

  房子頗大,不少客人有了醉意,鬧得正歡。

  從客廳找到後花園,來回找了個遍,陸嫣既沒能找到唐潔,也沒能找到大鐘。

  剛要回客廳去找江成屹,禹柏楓突然從背後冒出來︰「陸小姐。」

  陸嫣吃了一驚︰「禹先生。」

  離得近,她才發現禹柏楓擁有一雙褶皺很深的雙眼皮,笑時眼楮裡彷彿有微微漣漪,俗稱桃花眼。

  如果她還在少女時期,被這樣一雙眼楮深情注視著,心底難免會起些微瀾,可惜托賴高中時那段經歷,她早已經對美男建立起免疫,有某人珠玉在前,禹柏楓的臉實在無法讓她有所觸動。

  「陸小姐。」禹柏楓略有點受傷的樣子, 「你是第一個沒有跟我要簽名的女孩子。」

  「是嗎?」陸嫣揚揚眉,歉意地笑,「真是非常抱歉。」

  還是不打算開口要簽名。

  禹柏楓敗下陣來︰「今晚我怕是要睡不著了,陸小姐,你是醫生,告訴我有什麼辦法可以醫治失眠,或者,要是一個人總失眠,該掛你們醫院哪個科。」

  聲音很低,磁性十足,因而顯得非常撩人。

  忽然唐潔快步走過來︰「陸嫣,原來你在這。」

  陸嫣忙說︰「正找你呢,明天還要上晚班,我們要回去了。」

  說話時,目光投向唐潔身後,才發現江成屹和那個玩塔羅牌的女演員就在不遠處,大鐘也在。

  那女演員正風情萬種地跟兩人說話,目光不時飄向江成屹。

  江成屹卻看著這邊,臉上半點笑容也沒有。

  禹柏楓分外惋惜︰「這就要走了?陸小姐,今晚我跟你都沒能說上十句話,來,讓我送你到門口。」

  明知他不過是無聊,陸嫣婉拒︰「不必啦,謝謝禹先生。」

  唐潔替陸嫣將大衣和手包取來,幫她披上︰「你回去早點睡,路上開車小心一點。」

  走得近了,陸嫣才發現那個女演員還在說許願的事︰「江先生,我是個浪漫的人,不記得看過哪個童話了,就記得鐘聲響起的時候許下心願,幸運很有可能會降臨到許願人的頭上,許願,是人遇到困境時的一種本能。」

  ***

  路上,陸嫣想起在大鐘家時江成屹似乎接了不少電話,便問︰「王強是不是抓住了?」

  江成屹沒說話,過了很久,才看一眼陸嫣。

  許是太疲憊,她整個人歪靠在座位上,雙腿雖然依舊嚴格地並攏著,可是裙邊卻無意間捲上去了一點,晚上沒補妝,大紅色唇膏蹭到唇角,並不顯得突兀,反倒有種稚氣的慵懶。

  他鬆鬆領帶,嗯了一聲,看向前方︰「已經抓到了,明天審。」

  陸嫣便在心裡默默盤算,如果王強供出那女人是他的同夥,那麼之前圍繞在她身邊的謎團很快可以解開。

  路過附一院時,她忽然說︰「可不可以送我回南杉巷。」

  空氣突然沉悶了幾分。

  陸嫣眼楮看著窗外︰「我想把晚上那套脫下的黑毛衣和褲子換回來。」

  「太晚了。」他拒絕,「你帶了那麼大一個行李箱,裡面那麼多衣服,隨便可以換一件。」

  陸嫣懵住。

  幾秒以後,她眨眨眼,不是,誰帶了「很多」衣服出來?

  她的行李箱是很大,可是裡面根本沒裝幾樣東西啊。

  看出他的確很疲憊,她咽下要說的話,將胳膊支在窗戶上,忍住沒回頭。

  ***

  第二天陸嫣上晚班,白天在家休息。

  早上起來,她想起丁婧的事,打開微信群,校友群果然已經炸開了鍋,幾千條信息全是討論丁婧死訊的。

  吃飯時,丁婧的好朋友劉雨潔在群裡沉痛宣布︰丁婧確實遇害了,由於是兇殺案,為了避免雪上加霜,建議大家不要打電話去詢問丁婧的家人。案件塵埃落定以後,丁家可能會舉行丁婧的追悼會,但時間未定。

  在房間裡整理了一部分資料,她對著電腦,忽然想起丁婧的話,忍不住打開引擎,輸入「冬至」。

  一條條看下來,沒有半點有價值的參考。

  先後又換了「東 至」,以及「dongzhi」等好幾個關鍵信息,還是一無所獲。

  正在冥思苦想的時候,聽到客廳裡有動靜,她打開房門一看,江成屹回來了。

  中午十二點,難道回來吃午飯?

  「那個,王強怎麼說的,那個女人是他的夥伙嗎?」

  江成屹將車鑰匙放在玄關,徑直往屋內走,路過陸嫣時,否認道︰「不是。」

  陸嫣心一沉︰「不是?」

  ----------

  作者有話要說:江江一直以為嫣嫣帶個大箱子是為了在他家長住,因為大箱子可以裝很多衣服,為此他還偷樂了好一陣子,但是,直男怎麼會想得到呢:箱子在大,也可以只裝幾件衣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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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說完那句話,江成屹就回了房,出來的時候,手上拿著一沓資料,在接電話。

  陸嫣看出他並沒有做飯的打算,想起兩個人午飯還沒著落,便到廚房著手準備。

  早上劉嫂走的時候,留了一碗燉盅似的東西,放在冰箱裡。

  陸嫣早就看見了,出於好奇,曾經揭開看過,只認出裡面盛著鮑魚之類的醬汁,但不知作何用。

  正準備隨便做點家常菜對付兩口,餐桌上的電話響了。

  她出來一看,見是陌生號碼,猶豫了一下,還是接起。

  「陸小姐,猜猜我是誰?」

  是個男人,而且是個聲音非常悅耳的男人。

  昨晚才聽到過,因此非常熟悉,陸嫣驚訝說︰「禹柏松?」

  那邊江成屹本來正在接電話,手裡拿著一個u盤似的物事,聽到陸嫣的聲音,朝這邊看過來。

  禹柏松像是剛起床,嗓音還有點沙沙的,更顯得性感迷人︰「好開心,陸小姐還記得我。」

  他怎麼會有她的電話?陸嫣滿臉迷惑。

  大鐘和唐潔不會隨便自作主張,她自己更沒有把電話隨便給人的習慣,想來想去,只有文鵬學長最可疑。

  她禮貌回道︰「禹先生,中午好。」

  禹柏松低低笑著︰「周末有空嗎,不不,別忙著拒絕我,陸小姐,你才見過我一面,對我還不夠了解,其實我這人……遠比你想像的要好。」

  陸嫣呵呵乾笑︰「禹先生,我還沒吃——」

  「周末請你看電影,我主演的《xx星光燦爛》的首映禮,陸小姐,我知道你很忙,但生活需要調劑,我敢打賭,這部片子你一定會喜歡的。」

  江成屹將u盤和那疊資料扔回茶幾,冷冷走到餐廳。越過陸嫣時,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

  陸嫣側過身,慢吞吞地對著電話說︰「禹先生,我周末要上班,而且,我不大喜歡看電影,不過還是謝謝你的好意。」

  掛掉電話,才發現江成屹不知何時已經取出冰箱裡那碗燉盅。

  剛才還沒有做飯的意思,這會倒像是要親自操刀了。

  陸嫣沒讓自己的目光在他勁瘦的腰身和面無表情的側臉上停留太久,回到房間,取出電腦,坐到餐桌邊。

  飯很快就好了。

  很顯然,江成屹不但知道怎麼處理那碗燉盅,還處理得相當漂亮。

  他做了兩盤鮑汁撈飯。

  鮑汁厚度適當,顏色地道,連米飯和西蘭花都配得像模像樣。

  陸嫣拿起勺子,舀了一口到嘴裡,只覺得汁香味濃,回甘無窮,真捨不得一下子咽到喉嚨裡去。

  吃完以後,她一時沒忍住,溢美之詞衝口而出︰「真好吃。」

  江成屹沒理她,過了一會才說︰「你晚上幾點上班?」

  「五點半。」 她主動收拾碗筷,走向廚房。

  江成屹淡淡掃一眼她的背影。

  家裡暖氣開得很足,她只穿一套貼身的家居服,長腿細腰,臀部挺翹。

  他腦海裡忽然掠過幾年前她穿著啦啦隊隊服的模樣,白色T恤,白色百褶短裙,屈著修長雪白的腿,坐在看台上津津有味地看書。

  籃球場上很多人,一路走過,周圍射來無數道讓人煩擾的火辣辣的目光,可偏偏沒有一道是屬於她的。

  他假裝沒注意到她,一邊拋著籃球,一邊跟隊友閒閒說著話,路過她時,她依然在埋頭看書,連個抬頭的意思都沒有。

  他越過她的肩膀瞟一眼她手中的書,嗯?漫畫書,她不是六班學霸嗎,居然愛看漫畫書。

  這時候隊友將籃球往後一拋,也不知道是不是腦子抽了,他故意沒接住,任籃球掉到地上,然後滴溜溜地踫到她的鞋面。

  她的鞋子也是白色的,洗刷得很乾淨,被髒兮兮的籃球一踫,鞋面立刻變髒了。

  她終於放下書,抬頭朝他看過來。

  他若無其事俯身撈球,目光掠過她的膝蓋,一怔,原來女孩子的皮膚可以細膩乳白到這個地步。

  她還在看著他,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覺得她的目光太過澄澈,一眼就能看破他的心思。

  他裝作不經意地回看過去,她的態度依然很淡然,可是在他的注視下,她長長的睫毛忽然不可察覺地顫動了了一下。

  他忽略自己越跳越快的心率,無所謂地淡淡說了句︰「哦,同學,對不起。」

  ***

  安山區分局

  老秦等人湊在辦公桌前研究卷宗,見江成屹進來,忙說︰「江隊,丁婧的屍檢報告出來了,跟汪倩倩一樣,先被勒斃,然後被兇手用防水充氣材料包裹,投入湖中。」

  江成屹拉開電腦椅坐下,接過兩份卷宗,翻到現場照片處,再一次仔細對比。

  老秦望著江成屹︰「江隊,怎麼樣,咱們上午遞上去的報告批了嗎?」

  江成屹點點頭︰「兩樁案子的犯案手法具有高度重疊性,系列作案的可能性較大,下午局裡會開個會。」

  小周剛參加工作沒多久,聽了這話,撓撓頭髮︰「一個是郊區燕平湖,一個是市內公園人工湖,這兇手看樣子還挺喜歡水。可是不對啊,就算是連環殺人案,兇手為了磨滅證據,都希望屍體遲點被發現,可這個兇手非要弄個充氣材料,讓屍體浮在湖裡,生怕別人看不見似的——」

  江成屹將兩個案子雷同的現場照片貼到展示板上,不說話。

  老秦盯著照片,思索著走近︰「江隊,我記得在丁婧的案子還沒出來前,你就說過汪倩倩的拋屍現場有種儀式感,如果是兇手執意要這樣做,那麼這種儀式背後的意義是什麼?」

  江成屹回想那晚發現丁婧屍體的目擊者的話︰黑漆漆的湖面,漂浮在其中的白色屍袋,胎兒浮在羊水中的既視感。

  「兇手想要做什麼,目前還不得而知。」江成屹開口,「但你們應該還記得,在28日殺害汪倩倩後,兇手還曾在29日以汪倩倩的口吻給同事發短信。」

  「對。」老秦點頭,「像是為了爭取時間。」

  「如果兇手不這麼做,汪倩倩的同事或家屬很快會懷疑汪倩倩出了意外,繼而報警或是四處尋人,這樣一來,兇手很可能無法按照自己的想法布置理想的拋屍現場。所以他寧肯冒著露出馬腳的風險,也必須用這種方式要拖延時間,由此可見,對兇手來說,儀式感至關重要,縱觀整個作案過程,理想化的拋屍現場甚至可以是不可或缺的一環。」

  「曤。」另一名警員喝口熱水,「這人真tm夠變態的。」

  「而且你們注意到沒有。」江成屹用記號筆在白板上寫下兩樁案子的時間點,將筆丟回辦公桌,「從丁婧早上出門——遇害——屍首被發現,總共只用了二十二個小時,整個作案過程一氣呵成。而汪倩倩一案,汪倩倩28號遇害,29號才被拋屍,為了偽造汪倩倩還在世的假象,兇手還不得不模仿她的口吻發短信,雖然最終沒有留下什麼破綻,但從整樁案子的時間緯度來看,兇手欠缺流暢感。」

  「江隊你是說——」小周若有所悟。

  「從汪倩倩到丁婧,兇手的作案手法已經越來越嫻熟了。」

  辦公室靜了一瞬,老秦啐一口︰「靠,理解不了這些變態的想法,對了,江隊,你早上讓我聯系喻博士,聯系上了,但是他前幾天去了B市講課,要過兩天才能回來。」

  「喻博士?」小周兩眼直放光,「喻正?那個著名的犯罪心理專家?」

  老秦瞅他一眼︰「看把你興奮的,江隊說這幾件案子有很多疑點,需要犯罪心理專家介入幫助破案,早上一起打了報告上去。」

  這時又有幾人走進來,其中一個一走近就將一個文件夾遞給江成屹︰「江隊,那包從汪倩倩家垃圾桶裡翻出來的東西,前幾天你讓我們送法醫那邊去檢查了,法醫那邊還原了一部分已經損毀的物品,整理分析以後,剛打了一份報告出來。」

  江成屹一頁頁翻過。

  大多是些日常物品,雜而瑣碎,超市購物小票約有十幾張、用完丟棄的護膚品好幾管、還有零食包裝、穿破了的絲襪……

  目光掠到其中一張照片時,他的目光定住。

  老秦幾個湊過來一看,見照片上是一個已經看不出原來顏色的貼紙,有點像小朋友常玩的那一種,貼紙表面一部分已經被污水損毀,但看得出是個蝴蝶形狀。

  見江成屹的臉色越來越難看,老秦納悶︰「江隊,是不是有什麼發現。」

  江成屹眼楮仍緊盯著那張照片,同時從懷中取出一個用一次性保鮮袋裝著的東西,擱到那張資料頁上進行對比。

  老秦和小周定楮一看,不由得愣住。

  兩樣東西放在一起,雖然一個鮮艷完整,另一個暗淡破爛,但仍可以看出是同一款貼紙。

  江成屹沉著臉︰「老秦,你這就帶著小周他們去丁婧家搜查,除了她家,還有她上班的外貿公司的辦公桌,好好找找,尤其注意搜檢類似的貼紙。」

  說完,給陸嫣打電話,可是接連響了好多聲,都無人應答。

  他聲音頓時啞了幾分︰「我出去一趟,一會在局裡踫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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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發表於 2017-11-19 10:26:41 |只看該作者
第24章

  陸嫣晚上上晚班,為了養足精神,她需要抓緊時間補眠,於是一吃過午飯,就到臥室睡午覺。

  上床以後,她發現手機不在身邊,想了一下,應該是落在了餐廳,可是她一來怕吵,二來也怕刷手機分心,也就懶得出去再出去拿,自顧自醞釀睡意,很快就睡了過去。

  一睡著就開始做夢。

  最近不知道怎麼回事,總能夢到從前的事。可惜夢境並不完整,全是支離破碎的片段。

  彷彿回到了七中圖書館門前,陽光和暖的日子,十八歲的她坐在鄧蔓的旁邊。

  鄧蔓在吃零食,她和唐潔則在一旁說話。

  忽然不知道說起了什麼,鄧蔓有所觸動的樣子,抬起頭往前方看了一眼。

  這幅場景她夢到過無數回,忙轉頭看向鄧蔓。

  也就是一秒的功夫,鄧蔓又低下了頭,可是因為她一直在留意鄧蔓,仍然敏銳地捕捉到對方目光裡復雜難辨的情緒。

  不知哪來的力氣,她突然就站起了身,目光所及之處,跟記憶裡一樣,還是好幾棟建築物挨在一起。

  鄧蔓到底在看什麼?

  不,不是籃球館,雖然她曾經以為是。

  那麼剩下的就是音樂館和第三教學樓。

  眼前的畫面有一層黃沙似的,模模糊糊,辨不清真相。

  雖然身處夢中,她心裡卻越發空曠,總感覺好不容易踫到的一點真相,又要從眼前溜走了。

  萬般無奈之下,她回過頭去搖撼鄧蔓。

  可是鄧蔓似乎在出神,任她搖撼了很久也毫無所覺。

  焦急的情緒堵在她胸口,彷彿受到某種啟示似的,她腦中閃過一道光,忽然閉上眼,對,閉上眼,除了眼楮,她還有耳朵,看不見的東西,用聽來辨認。

  她閉目聽著,任憑風輕輕拂過臉龐。

  慢慢的,耳邊那原本難以捕捉的聲音變得清晰起來。

  那幾棟看不透的建築物裡有音樂在響。

  不對,不是樂器,是合唱團在唱歌。

  是了,有段時間,每天中午校合唱團都在音樂館排練。

  領唱的那個人聲音特別高亢圓潤,她一下子就辨認出來了︰是丁婧。

  剛才鄧蔓的那一眼中包含了好幾種情緒︰期盼、愛慕,更多的是惶惑和恨意。

  而由於恨意太深太濃,目光得以實質化,如一根銳利的箭,筆直地從鄧蔓的眼中射出去。

  她大喘一口氣,猛地睜開眼,目瞪口呆地看著鄧蔓。

  這兩種截然相反的情感為什麼會出現在同一個人的目光中?

  當時的合唱團除了丁婧,還有誰在那。

  她茫茫然地站在那裡,想了很久、很久,不知是哪一年,她曾經去學校查過合唱團的名單,可是那一次不知什麼緣故,她沒能找到那一屆的名單。

  耳邊的歌聲漸漸變得微弱,最後徹底寂然下來。

  一切又回歸原點。

  她再回頭去找鄧蔓,身邊卻空空如也,而且這一回,連唐潔也不見了。四處張望了一會,她心裡突然陷出一個巨大的空洞,直逼而來的虛空感讓她不知所措,終於像個孩子一樣大哭起來。

  即使在夢中,大腦依然能感應到主人的哀慟,為了避免負面反應在體內無止境蔓延,自我防禦機制開始啟動,幾秒以後,陸嫣腦海裡灰暗的畫面逐漸退散,代之以金色的記憶。

  她慢慢停止啜泣,哀戚的面容重新變得恬靜。

  很空蕩,好像在教室,她眼前站著一個人,長得很好看,汗水亮晶晶地綴在他額上,臉上有傷,鼻梁和嘴角破了,殷紅的顏色,直觸人心。大玻璃窗外面,有一輪輪緋紅似火的夕陽,清清楚楚照亮眼前的畫面。

  那是他們第一次那麼近距離接觸,她有一點點難為情,可是她不想讓他看出她的緊張,慢吞吞地從書包裡翻出棉球和創口貼,然後回過頭,踮起腳幫他處理傷口。

  畢竟破了皮,碘伏踫到傷口,其實是很痛的,可是他卻垂眸看著她,任由她擺弄。

  她的心跳得很快,踮起腳,先幫他處理好太陽穴,然後是鼻梁。還要幫他擦拭嘴角時,猝不及防的,唇上拂過一道熱熱的呼吸,他吻住了她的唇。

  她的心先是停頓了一秒,緊接著便開始劇烈跳動,他的氣息很好聞,有股青檸檬汽水的味道,他的呼吸很灼熱,動作並不比她熟練多少,可是他每含她一下,她的身體便會變得更軟一分,到後面,她整個人都如同陷進棉花堆裡一樣變得軟綿綿的。

  忽然身體驀的一空,他將她抱坐到身後的課桌上,越吻越深。

  她脊背一麻,腦子變得更加暈暈乎乎的,心裡卻像喝了一大杯蜜水,又甜又滿足,她應該是早就喜歡上他了,不僅一點都排斥這種親熱,還沉溺其中,原來兩情相悅的滋味這樣美好,她天生好像不知道什麼叫退縮,環住他的脖子,開始像他吻她那樣吻他。

  吻著吻著,她的身體漸漸發燙,不滿足於僅是接吻,想要的越來越多,她摟緊他的脖頸,用力貼近他的身體,恨不得跟他嚴絲合縫貼在一起。

  「江成屹……」

  她低喃出聲,吻他的嘴角,吻他的臉,醺醺然的將手探到他的領口,解他的衣服。

  解著解著,突然覺得有點不對,夢裡他穿著的是T恤,可是手底下的衣服卻有扣子,還有他的腰和肩膀,都與從前有點不同。

  即便是這樣,她還是不想停下來,一個勁的纏著他又吮又咬,像隻野貓一樣。

  可是不知不覺間,周圍的現實感越來越強烈,光線刺目,鼻端還可以清楚聞到他身上青草味的沐浴露味道,還有耳邊越來越清晰的床咯吱咯吱響動的聲音,這些都太具體又現實,讓她無法再繼續沉浸其中。

  終於她睜開了眼楮,光線射入眼中的一剎那,刺痛了她的眼。

  她努力眨眨眼楮,辨認眼前的人。

  果然是江成屹,只不過他臉上完好無損,沒有打架時留下的輕傷,身上穿的也不是那件白T恤,而是一件襯衫,還有,他們根本不在七中三班的教室裡,一直在她的床上。

  她的胳膊還攀著他的肩膀,他的領口卻早已解開,脖子上落著一些疑似吻痕的紅點,還有他的眸色,迷離得像黑色夜幕一般,可是他臉上的表情卻始終維持著鎮定。

  陸嫣頭皮一炸,連忙連滾帶爬坐了起來,腦子裡亂糟糟的,無法平靜下來,不是,這什麼情況,她不是在午睡嗎,江成屹怎麼會出現在她房間裡。

  江成屹慢吞吞地站起身,聲音很沙啞,語氣卻平靜︰「案子有了些新變化,我擔心兇手其中一個目標是你,就給你打電話,你沒接,我擔心你出事,才到你房間找你。」

  陸嫣的腦筋完全凍住,暫時無法思考︰「兇手?目標?」

  不不不,她現在只關心她怎麼突然就抱著他啃了起來,還有,剛才他們到底做到了哪一步。

  該死的是,她清楚地記得,就在剛才她纏著江成屹的時候,他雖然不主動,好像也沒有拒絕啊。

  ***

  上車的時候,她已經勉強平靜下來,臉部不再隨時涌現可疑的潮紅了,也可以若無其事地繫安全帶了,可是一瞥見他脖子上的吻痕,她還是羞愧得恨不得啃手指甲。

  剛才那幾分鐘的功夫,江成屹洗了澡還換了衣服,神清氣爽的模樣,送她到附一院門口,對她說了句︰「我就在附近,晚上有事,隨時給我打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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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19 10:26:54 |只看該作者
第25章

  晚班非常忙碌,陸嫣接班以後,除了白天未做完的擇期手術,又陸續來了幾台夜班急診,等她將最後一台手術病人送回病房,已經近十一點了。

  從病房回來,她疲憊地吁了口氣,到休息室喝水。

  憑良心講,剛才那種應接不暇的狀態很讓她滿意,因為只有這樣,她腦海中才不會總浮現下午那尷尬的一幕。她想她一定是太饑渴了,明明早就察覺到不對,但就是不肯醒來。

  讓她費解的是,雖說從當時的情形來看,她纏著他的可能性比較大,可就算她再主動,畢竟躺在床上,究竟是怎麼強吻到江成屹的,到現在還覺得不可思議。

  想到可疑處,她不時咬住下嘴脣,杯子握在手裡等同於虛設,半天都忘了喝。

  兩名同事也進來喝水,見陸嫣神情怪怪的,奇怪地摘下口罩,問她:「怎麼了陸嫣?身體不舒服嗎?」

  陸嫣笑了笑說:「沒事,就是有點累。」

  說完,神色自若地喝水。

  同事知道陸嫣一向處變不驚,對她的淡定已經習慣了,也就不再追問,坐下後,其中一個對另一個說:「看到護士長重新排班了嗎?晚班和白班的位置都變動了,別記錯了班。」

  說話的護士叫李雲娟,另一個叫林莉莉。

  林莉莉用水杯接好水,坐下:「嗯,早就看了。倩倩這一出事,我們少了一個人上晚班,本來九天輪一個晚班的,現在變成八天一個了。」

  李雲娟嘆氣:「我本來週末是沒白班的,約好了去我男朋友父母家,機票兩周前就訂好了,護士長這麼一挪,我變成周日的白班了,只能臨時再改機票時間。不過這些都是微不足道的事,就是不知道倩倩的案子什麼時候能破。」

  陸嫣抬眼看向李雲娟,記起她和汪倩倩平時走得很近,關係非常好。

  林莉莉默然了一會,忿然說:「我真的想不明白,害倩倩的兇手到底是誰?倩倩平時與世無爭的,除了上班就是宅在家裡,連大聲說話的時候都少有,如果兇手是變態,究竟怎麼盯上倩倩的呢。」

  「我還是覺得她的前男友很可疑。」李雲娟托著下巴,思忖著,「從我認識倩倩起,就一直覺得她很好相處,也就是她前男友劈腿的那段時間,她情緒才變得不那麼穩定,整天不說話,還總掉眼淚,為此護士長還專門給她放了兩天假,讓她回家調整情緒,免得影響工作。」

  林莉莉唏噓:「不過這也不怪她,要知道倩倩跟她前男友在一起五年了,都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了,突然來這麼一齣,以倩倩那種性格,肯定接受不了。」

  李雲娟腦洞大開:「但是倩倩不是很快就找了一個條件更好的男朋友嗎?我這幾天總有一個猜想,會不會倩倩的渣男前男友覺得被打臉了,氣不過,回過頭來找倩倩,然後跟倩倩起了爭執,錯手殺掉了倩倩?」

  「你小說看多了吧?」林莉莉睨她,「我們能想到的,刑警肯定早就想到了,而且說不定他們第一個懷疑的就是倩倩的前男友,可是事情過去好些天了,也沒聽說倩倩的前男友那邊有什麼動靜啊。」

  李雲娟聲音悶悶的:「反正我覺得倩倩有點不對勁,雖然她很快找了新男朋友,而且這個男朋友對她還很好,但我總覺得她的心思還在前男友身上。對了,你還記得今年她過生日許的什麼願望嗎?」

  「什麼願望?」林莉莉疲憊地將頭靠在墻上,「過去這麼久了,我都沒印象了,」

  「怎麼會不記得?當時蛋糕還是我們兩個一起去買的呢,因為倩倩愛吃冰淇淋,我們特意訂的冰淇淋蛋糕。」

  林莉莉露出恍然的神情:「哦,好像是,而且當晚我們還到ktv去唱歌了。」

  「對啊。」李雲娟回憶著,「就是因為那段時間倩倩情緒低落,我們才決定陪她一起過生日的。後來吹蠟燭的時候,我們讓她許願,她就開玩笑說沒別的願望,就希望第一能狠狠打某人的臉,第二自己能盡快找到幸福。如果光聽後一句,我覺得很正常,可是加上前面那句話,就不那麼對勁了。一個人幸福不幸福跟前男友有什麼關係?所以我當時就猜她短時間內根本走不出來,還會嘔一陣子。」

  林莉莉稍微坐直一點:「生日許願不是很正常嘛,倩倩也許就隨口那麼一說。」

  「可是那段時間她還真的蠻迷信的。」李雲娟晦澀地嘆口氣,「什麼塔羅牌、日本筆仙、這個那個卦都弄過,還去郊區的空音寺求過籤,我還說她有空弄這些,不如多到外面散散心,最後也不知道她聽進去沒有,反正後來沒過多久,她去外地旅遊,就碰到了現在的男朋友。」

  陸嫣本來在閉目養神,聽到這話,想起昨晚聚會所見,好奇地問:「塔羅牌最近很流行嗎?具體怎麼個玩法,倩倩說過嗎?」

  李雲娟搖頭說:「倩倩好像也是聽她b市的一個同學說的,那個同學一直在b市工作,有一次碰到倩倩,同學跟她說,先登陸一個什麼女性網站,然後輸入個人資料,職業啊、電話什麼的要填得真實詳盡,電腦會隨機抽出一副屬於你的牌,如果抽到一個最難抽到的牌面,就可以許下心願,聽倩倩說,那張牌被抽到的幾率特別特別小,只有運氣非常好的人才能抽到。而且倩倩還說,這個網站很靈,她似乎非常相信的樣子。」

  「她真是瘋了。」林莉莉覺得不可思議,「這種鬼話她居然也信?如果光玩個塔羅牌就能達成心願,大家都不用工作,全守在電腦面前抽塔羅牌好了。」

  正說著,一個助理護士探頭進來:「林老師、李老師,急診科打電話了,說一會會有兩台手術送過來。」

  「知道了。」林莉莉和李雲娟起身往外走。

  陸嫣將水杯放回原位,喚住李雲娟:「娟娟,你知道那個塔羅牌網站的地址嗎?」

  李雲娟搖頭:「我跟莉莉一樣,對那種網站上的鬼話根本不相信,所以當時倩倩跟我說了以後,我根本沒往心裡去。」

  陸嫣笑笑,戴上口罩,進手術間做術前準備。

  ***

  江成屹到局裡的時候,老秦幾個正好從外面回來。

  「江隊,丁婧家裡和公司都搜了。」小周走到桌邊,猛灌了一大口水,「沒找到類似的貼紙,但我們又搜出了一些其他東西,一會就送到法醫那邊去。」

  江成屹正站在桌前翻看一份案宗,聽到這話,驚訝地抬眼看向小周。

  「真沒找到。」老秦補充,「丁婧的家屬跟汪倩倩家屬一樣,為了破案都非常配合,可是我們到處都搜過了,一無所獲。如果這貼紙真是兇手選擇受害人的一個標誌,丁婧本人不可能會知道,也許早就把這東西當垃圾給丟了。」

  小周表示贊同,還要說話,目光不經意落到江成屹的脖子上,不由得一愣。

  老秦也早就注意到了,可他畢竟比小周反應快得多,忙大咳了一聲:「噫,江隊,這是b市公安局傳過來的傳真嗎?」

  江成屹翻看著那沓資料,抬頭對大夥說:「這是三個月前發生在b市的案子,我覺得跟汪倩倩和丁婧的案子有點相似,就給上面打了報告,讓b市那邊的同學傳了一份資料過來,你們看看,這幾起案子有什麼相似點。」

  小周等人圍攏來:「年輕女性,先被勒斃再丟入郊區水庫,噫,居然也是護士,跟汪倩倩一個職業。」

  老秦翻了幾頁,面露思索:「江隊,早上我給喻博士打電話的時候,他跟你的想法一樣,他認為如果真是系列作案,從汪倩倩的案子來看,兇手的作案手法已經相當成熟,也就是說,汪倩倩未必會是第一個受害者,真正的首次作案時間說不定還可以往前推個幾年,他讓我留意一下s市以前的女性溺水案或者是拋屍案,就算跟這件案子有不同的地方,也可以找出來比對一下。

  江成屹想了想,對小周說:「上禮拜老王退休分了一些未破的陳年舊案給我們,我記得我分了一份給你,拿過來看看。」

  小周一拍手:「我正要說呢。就是那位姓李的富商太太的案子,叫李荔薇,遇害的時候三十三歲。也是被勒斃後拋屍,但是李荔薇的屍首是在遇害後半個月才浮上來,發現的時候都已經高度腐爛了。哪像汪倩倩和丁婧,被兇手有意用充氣材料浮在湖裡,很快就被人發現,我看這些關鍵細節不一樣,也就沒往上面想。」

  老秦接過他遞過來的資料,翻看著:「現在江隊他們還只是假設,究竟是不是,還得往下查了再說。如果是系列作案,老王給我們的這案子畢竟已經過去了三年,你怎麼知道兇手三年前不想讓李荔薇的屍首浮起來?可畢竟想歸想,做起來又是另一回事,首先,他得選好材料,第二,還得想辦法把屍體運到湖中心,這些事看起來不難,但其實一點都不容易辦到,依我看,假如李荔薇的案子也歸到一起,兇手這幾年估計沒少琢磨布置現場的事。」

  這時有人開口:「江隊,我瞎猜一下啊,如果這幾個案子真有關聯,從時間順序來看,第一個案子是三年前的李荔薇,第二是b市那個護士,第三是汪倩倩,第四是丁婧?」

  江成屹思索著說:「首先這四個案子不一定真是連環作案,第二,如果真是連環作案,李荔薇未必是第一個受害者。老秦,你再確認一下喻博士回來的時間。小周,你把這些年s市的女性溺亡案和拋屍案歸總一下。」

  ***

  第二天早上八點,陸嫣下班。

  到了地下車庫,剛出電梯,就看見江成屹的車停在對面車位。

  走到近前,她才發現江成屹正靠在座位上睡覺,車窗開著,停車場的燈光穿透前窗玻璃,淡淡在他高挺的鼻梁上投下一層陰影,臉上明顯帶著倦容。

  她停在車前,盯著他脖子上的吻痕看了又看,想起昨天的事,還是有些懊惱。

  本以為他睡熟了,可是一打開車門,江成屹立刻就睜開了眼,目光清澈銳利,絲毫沒有睡意。

  她慢悠悠地上車坐好。

  不知是不是暖氣開得太足,車上有點熱,再故作不經意看一眼他,發現他嘴唇也有些乾。

  最後還是他先打破沉默:「回去休息嗎?」

  她耷拉下眼皮:「嗯。」

  「哦。」他發動引擎,「我也是。」

  陸嫣莫名覺得這句話有些雙關的意味,因為她每次下晚班回家,都是洗完澡徑直上床睡覺。

  「那個……」她拒絕自己的思維繼續發散,不動聲色地挪了挪身體,看向窗外,「你昨天說的兇手的其中一個目標可能是我,究竟指的是那個跟蹤我的女人,還是說貼在我門口的蝴蝶貼紙?」

  沒等來江成屹的回答,電話卻響了。

  江成屹看向手機。

  這回手機就放在中控台上,他伸手便可拿到,實在沒有理由讓陸嫣幫著接,只得自己接起。

  母親的聲音,有些哽塞:「成屹,晚上你和陸小姐有空嗎?婧婧太不幸了,我和你爸爸打算晚上去看望你丁叔叔和劉阿姨。哦,聽說婧婧還有好多同學要一起過去,你們要是能按時下班,就早點過來。」

  他這邊還沒掛斷,陸嫣的電話也響了。

  他看一眼她的屏幕:唐潔。

  就聽陸嫣聽了幾秒後,壓低聲音說:「哦,好,我知道丁婧家在哪,晚上會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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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那邊唐潔又說了幾句,陸嫣糾正說:「她家搬到蘭竺花苑了,不在原來的南珠別墅,你可千萬別走錯了。」

  放下電話,陸嫣發現江成屹在看她。

  「你怎麼知道丁婧家搬家了。」他問。

  陸嫣睫毛一顫,將手機放回包裡,平靜地說:「哦, 我前幾天在校友群裡看到的。」

  江成屹看向前方,臉上沒什麼表情:「是嗎?」

  陸嫣將頭髮輓到耳後:「嗯。」

  江成屹打開車窗,把計費卡遞給保安,隔了幾秒才說:「丁婧家境況越來越不好,為了公司運轉,丁家上月才將一部分產業轉手,舉家搬到了蘭竺花苑,這件事,以丁婧的性格,不見得願意主動跟別人提起。」

  陸嫣嗓子突然有些發癢,強忍住了才沒有咳出來:「好像是那次同學會聽劉雨潔說的,畢竟都在一個城市,同學中總會有人知道。」

  刷卡計費的感應屏似乎出了點故障,保安刷了幾次都沒能顯示價格,在等待的間隙,江成屹打開手機,找到那個幾乎不關注的校友群,剛點開,就蹦出來幾條信息。

  說話的是丁婧最好的朋友劉雨潔。

  【同學們,我剛跟丁婧父母確認了,丁婧家搬家了,不在南珠別墅,而是搬到了蘭竺花苑D4棟3601,大家千萬別找錯了】

  陸嫣剛好也在看微信,看到這條消息,盯著屏幕,沒吭聲。

  江成屹意味深長看她一眼,不再追問,將手機丟回中控台,接過保安遞來的計費卡,駛離停車場。

  回到家,劉嫂依然不見人影,晴天,更顯得家裡窗明幾淨。

  陸嫣說了句:「沒什麼事的話,我回屋休息去了。」

  江成屹雙手插在褲兜裡,目送陸嫣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盡頭,才不緊不慢回了屋。

  他跟陸嫣的臥室在正對面,關上門以後,理應聽不到任何動靜,可是隱隱約約的,總好像能聽到她昨天的啜泣聲。

  當時打她電話她不接,他心急如焚,一路找到她臥室門口,一推開門,就看到她蜷縮在床上,哭得像個孩子,淚灑枕巾。

  他站在門口看著她,雖然大約能猜到她在哭什麼,可是想到八年前她對他的所作所為,心裡鬱氣上來,轉身就想離開。

  就在這時候,她居然又開始咕咕噥噥地說夢話,聲音嬌軟,有種呢喃的意味。

  他不知不覺就走到了床邊,俯身看她。

  她的睫毛濕濕的,一簇一簇的覆蓋在她眼下。

  她的嘴唇微張著,飽滿鮮艷得如同絲絨玫瑰花。

  她喉嚨裡滾來滾去的那三個字,清清楚楚就是「江成屹」。

  後面究竟是怎麼吻起來的,他已經不願意去回憶細節,反正他拒絕承認是自己主動。

  他只知道,直到此時此刻,他的唇上還停留著她輕輕嚙咬時留下的清甜味道,掌下,更是清楚可記起她溫熱玲瓏嬌軀的那種觸感。

  想了一會,莫名熱起來了,他皺眉將手機丟到床邊,解開襯衫領口,到浴室洗澡。

  ***

  陸嫣睡到日暮時分才醒。

  一天沒吃飯,起來時,腿都有些發軟。

  晚上要去丁家吊唁,她簡單梳洗了一番,出了臥室。

  走到餐廳時,正好看見江成屹回來。

  他氣色也比早上好了很多,換了一件黑色西裝,裡面暗色襯衣配黑色領帶,底下黑皮鞋,雖說是一副吊唁的正統裝扮,但比平時更顯得肩寬腿長。

  他在接電話,聽話裡的意思,應該是剛從局裡回來。

  看出他很忙,她走到廚房張羅晚飯。

  打開冰箱找出食材,她下了兩碗陽春麵。

  湯就用的劉嫂留下的雞湯,煨出來以後湯身金燦燦的。

  兩個荷包蛋,一小堆碧油油的青菜,最後她還在油光晶瑩的湯麵上撒一些蔥花,調出絲絲縈繞的香味。

  她有意在他的碗裡多放了一些麵,荷包蛋也選的大一點的那個。

  做好後,她將兩碗麵端到餐廳,滿意地左看右看,認為這是自己有史以來廚藝發揮得最好的一次。

  「吃飯吧。」她瞥瞥他,放好筷子,坐在餐桌邊。

  江成屹過了一會才過來,看見那碗麵,雖然沒說話,但是也沒露出嫌棄的表情。

  吃的時候,陸嫣盡量目不斜視,可是餘光看見江成屹將她做的那碗麵吃得乾乾淨淨,還是流露出一種驕傲的表情。

  江成屹吃完以後沒離開餐桌,一直在喝水,直到她吃完,才站起身。

  陸嫣盯著他脖頸上的吻痕,位置較高,靠近他的下頜邊緣,領帶根本不足以遮擋那些痕跡。

  想到一會在丁家可能會碰到不少高中同學,她猶豫了。

  江成屹像是根本沒察覺到她的遲疑,走到玄關,回頭見她還站著不動,看著她:「不早了。」

  她只好回房取了包,跟他一起出門。

  ***

  蘭竺花苑不在市中心,但也不算太遠,從松山區出來,不到四十分鐘就到了小區門口。

  這小區是十年前建起來的,當年也算是本市的豪宅,可是放到現在來看,多少有些沒落感。

  一路開進地下停車場,還沒泊好車,陸嫣就看見唐潔跟好些七中同學站在電梯門口。

  唐潔似乎一直在留意這邊,一看見江成屹的車,就忙揚手:「陸嫣、江成屹。」

  兩人下車後,才發現不止丁婧的三班同學,還來了不少其他班級的同學。

  唐潔一身黑衣黑裙,臉上詫異遠多過悲傷,站在原地,看著江成屹和陸嫣走近,見兩人還是跟當年一樣般配,心裡那種由丁婧的死所帶來的陰霾感頓時消散不少。

  進了電梯,她正要拉著陸嫣說話,目光無意中掠過江成屹的脖子,不由得一愣,過了一會,意味深長地斜睨陸嫣。

  這個死女人,表面上正經得什麼似的,背地裡搞得這麼激烈。

  雖然陸嫣這些年從不提起,但根據她的判斷,陸嫣和江成屹當年絕對滾過床單,而且應該還滾過不止一回。

  眼看都曠了八年,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一點和好的苗頭,陸嫣這幾天指不定怎麼纏著江成屹的,嘖,可別一下子榨得太猛了。

  她瞅完江成屹,又瞅陸嫣,沒在她脖子上發現類似的痕跡,咂摸著嘴搖了搖頭,她就說吧,論悶騷,誰能比得上陸嫣?可江成屹畢竟是個男人,難道還沒陸嫣饑渴?不應該啊。

  其他人也都注意到了,沒法不注意,因為江成屹在男人中算白的,那吻痕又太紅了些,實在很打眼。

  陸嫣和江成屹只當沒看見周圍投過來的目光,一個低頭看手機,一個眼睛直視前方,一到三十六樓,就一前一後出了電梯。

  這公寓一梯兩戶,每一戶都有兩百坪,丁家把相鄰的兩套平層公寓打通,客廳因而顯得很大。

  聽說丁父以前經營過影視公司,雖說後來公司垮了,但也捧紅過幾個新人,除了七中的同學,還有不少丁父商界的朋友,其中不乏演藝圈的一些大小明星,來的人遠比陸嫣想的要多,

  劉雨潔作為丁婧最好的朋友,正紅著眼圈站在門口,幫忙招呼客人。

  見江成屹來了,她忙迎過來。

  江成屹用目光在偌大一個客廳掃了一圈,沒看見父親母親,就掏出手機,給母親打電話。

  劉雨潔沒能跟江成屹說上話,目光在他臉上轉了一圈,觸到他的脖子,呆了幾秒,這才轉頭看向陸嫣。

  「陸嫣。」她聲音跟笑容一樣淡。

  陸嫣靜靜注視著她:「劉雨潔。」

  「快請進來。」劉雨潔轉而招呼後面的同學。

  「成屹、陸小姐。」忽然有人走過來。

  陸嫣一看,見是江成屹的母親。

  江母黑色窄包裙,黑色尖頭高跟鞋,頭上一頂黑色圓帽,額前垂下一片黑色網紗,難得的沒佩戴任何首飾,有些哀戚之容,她一走到近前,就在眾人的注視下握住陸嫣的手:「你們來啦?成屹,你父親和丁叔叔在裡面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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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19 10:27:20 |只看該作者
第27章

  江母說完那句話,就把目光投向兒子,一眼就發現了兒子身上的不對勁。

  她激動地盯著兒子,又驚又喜。

  好幾秒後,總算想起了所在的場合,連忙用手絹捂住嘴,彷彿在嗚咽,可仔細分辨之下,分明是熱淚盈眶。

  就聽她開心地低聲道:「嗷,我就知道,我兒子絕不會是gay。」

  陸嫣一懵,飛速看一眼江成屹,不敢接話。

  江成屹眉頭皺起:「媽。」

  江母不理江成屹,徑自握緊了陸嫣的手,高興地說:「好孩子,阿姨下次再送你們一點好東西。」

  陸嫣尷尬地張開嘴,想要解釋卻又無從說起,江母卻已經將目光投向兒子:「以後我還是讓劉嫂每天過去做早餐和午餐,該補的時候還是得補一補。」

  說完這番話,江母臉上雖然維持著與周圍氣氛很匹配的哀容,氣色卻明顯比剛才好了很多,領著陸嫣就往內走。

  許是為了平時談生意方便,丁家除了客廳,裡面還有一個不大不小的會客室。

  會客室裡坐了不少客人,大多上了年紀,且都衣飾矜貴。

  丁母和丁父坐在當中。

  丁父連連嘆氣,面色顯得格外蠟黃,丁母頻頻用手絹拭淚,憔悴得像是生了一場大病。

  所幸丁婧還有一個不到七歲的弟弟,雖然還不大懂事,此時還懵懵懂懂在會客室裡跑來跑去,但托賴這個小兒子的存在,丁父丁母多少有個念想,不至於一蹶不振。

  丁婧的父親旁邊坐著一個五十多歲頭髮花白的中年人,也穿著一身黑西服,舉手投足間便有一種翩翩的氣度,在他的椅子後,還站著一位秘書模樣的年輕人。

  一看見那個中年人,陸嫣便隱約有種感覺,會客室裡其他客人雖在寬慰丁父丁母,但注意力其實都放在那人身上。

  仔細端詳那人幾眼,陸嫣發現對方跟江成屹有些掛相,心裡多少有了數。

  果然就聽江阿姨說:「老江,小陸醫生來了。」

  江父立刻朝陸嫣看過來,他的目光中有一種由智慧和閱歷沉澱而成的洞察人心的力量,極為銳利明敏。

  只一眼的功夫,江父就露出了笑容,明顯對陸嫣很滿意。

  慰問完丁父丁母,江成屹這才領著陸嫣走到江父跟前:「爸,這是陸嫣。」

  又不冷不熱對陸嫣說:「這是我父親。」

  江父從容地站了起來,主動向陸嫣伸出手:「陸小姐,您好。」

  陸嫣微微一笑:「江叔叔好。」

  畢竟在這種悲傷的場合,江父雖然還有話要說的樣子,但顧及到丁父丁母,最後只對陸嫣說:「改天跟成屹一起到家裡來玩,陪叔叔阿姨吃頓飯。」

  陸嫣遲疑了一下,還是笑著點了點頭。

  看在座的長輩似乎還有話說的樣子,陸嫣站了一會,就從會客室出來,江成屹卻還留在裡面,像是還有事情想向丁父丁母打聽。

  陸嫣一邊走一邊看向四周,一眼看去,發現了不少熟悉的身影,除了七中的同學,還有那晚在大鐘家參加派對的演員,比如鄭小雯、禹柏楓、章大山、David,還有好幾個眼熟的小明星。

  看起來,他們當年都曾屬於同一家影視公司。

  除此之外,她還在人群中看見了周老師和文校長的兒子文鵬。

  周老師此時正被一群學生環繞著,由於學生大多高大,越發襯得他瘦小,可他臉上的悲戚是實實在在的,顯然非常惋惜發生在學生身上的不幸。

  陸嫣走近:「周老師。」

  他扶住黑框眼鏡回頭:「陸嫣。」

  文鵬也打招呼說:「學妹。」

  周老師望著陸嫣,深深嘆氣:「沒想到啊,前不久丁婧還組織了同學聚會,這才幾天功夫,丁婧就遭遇了意外。」

  六班班長劉勤悲痛地搖頭:「從高中畢業到現在才幾年?已經有兩名同學過早離世了。」

  大家一默,不用說也知道另一個指的是鄧蔓。

  為了避免哀戚的氛圍繼續蔓延,劉雨潔提議:「周老師,你年初才做了手術,身體不比我們,站久了您恐怕有點累,不如到那邊去休息一下。」

  其實周老師還不到四十五,但大家總覺得他這幾年老了許多。

  周老師聽了劉雨潔的話,沒有反對。

  陸嫣目送他和劉雨潔的背影離開,忽然對劉雨潔說:「劉雨潔,我有話要對你說。」

  劉雨潔停下腳步,很冷淡地回頭看向陸嫣,見陸嫣語氣和表情都很平靜,猶豫了幾秒,對周老師說了句抱歉,跟著陸嫣往一旁走去。

  說話的地方是一個小房間,位於廚房旁邊,很小,有點像保姆的臥室,但比起其他地方,這裡較安靜。

  陸嫣將門掩上,靜靜看著劉雨潔。

  劉雨潔也回視著陸嫣,過了一會,她牽牽嘴角說:「還沒恭喜你跟江成屹複合呢。不過說句實話,我有點想不到哎,你陸嫣不是女神嗎,追你的人比比皆是,居然也俗氣到要吃回頭草?」

  陸嫣對她的話無動於衷,只莞爾,試探著說:「知道冬至吧?」

  劉雨潔臉色一變。

  陸嫣心裡越發有了底:「丁婧已經因為冬至遇害了,如果你不想自己成為兇手的下一個目標,最好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

  劉雨潔臉色變得極差,氣急敗壞說:「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說什麼。」越過陸嫣就要往外走。

  在她開門的一瞬間,陸嫣慢悠悠地說:「你有我的電話,等你回去以後想明白了,有什麼想說的,不妨給打給我。」

  劉雨潔理也不理,揚長而去。

  陸嫣看著劉雨潔的背影,想起幾年前還在讀高中,有一回她因為幫老師收卷子,不小心錯過了啦啦隊的訓練時間,等到她背著書包氣喘吁吁趕到體育館的時候,已經遲到十分鐘了。

  室內音樂很響,籃球隊的隊員還沒來,場地裡啦啦隊成員以丁婧為首,正舉著花球排練隊形。

  她奔到一邊將書包放下,喝了口水,就要回到自己平時訓練的位置上。

  剛跑到隊伍後面,就見劉雨潔就對丁婧使了個眼色,然後就聽丁婧喝道:「站住。」

  陸嫣左右看一眼,才意識到丁婧說的是她,眨眨眼:「怎麼了?」

  丁婧走到她面前,以公事公辦的口吻說道:「加上周六那一次,你已經遲到兩次了,根據我們啦啦隊的規定,遲到兩次的同學被視為無心參加訓練,我作為隊長,有權取消你啦啦隊成員的資格。」

  陸嫣心平氣和地解釋:「這一次遲到是我不對,但周六之所以遲到,是因為我去參加奧數的訓練了,而且我也提前跟副隊長劉雨潔請了假。」

  這時身後傳來喧嘩,除了男孩子們的說笑聲,還伴隨著籃球落地和球鞋和地板摩擦特有的聲音,大家不必回頭,也知道是籃球隊的隊員來了。

  劉雨潔不經意往那幫隊員溜了一眼,盯住陸嫣,一臉無辜地說:「你哪裡跟我請假了?」

  丁婧冷笑:「看來陸嫣你不但喜歡遲到,還是個撒謊精。」

  鄧蔓也是啦啦隊的隊員,旁觀到現在,忍不住走出隊伍,正色對丁婧說:「那天的事我知道,陸嫣說她會跟你們請假,還特意到三班找過你們,可能是沒碰到隊長,所以陸嫣才跟副隊長請的假。」

  「哪有。」劉雨潔震驚,「根本沒有這回事好嘛?」

  陸嫣冷冷望著劉雨潔。

  周六的時候她去三班找丁婧,丁婧不在,出來的時候,她在走廊上碰到劉雨潔,於是就對劉雨潔說過會晚點參加訓練,正式跟劉雨潔請了假,記得當時劉雨潔也滿口答應了,沒想到這時候卻矢口否認。

  其實對她來說,能不能繼續留在啦啦隊不重要,但是她明明沒有違反規定,憑什麼要以這樣一種方式被攆走。就算要離開,也該是她主動離開。

  身後慢慢靜了下來,顯然籃球隊的隊員也注意到了這邊的情況。

  陸嫣調整了情緒,看著劉雨潔說:「當時我跟你請假的時候,走廊上應該還有別的同學,我這就去三班找當時在走廊的同學打聽,我相信一定能找到當時聽到我們說話的同學。」

  劉雨潔眼神慌亂了一瞬,很快又嘴硬道:「這是個好辦法,你去找吧,免得說我冤枉你。」

  已經放學了,陸嫣就算要找,也只能等到明天了。

  陸嫣點點頭:「好,給我一天的時間,明天我會帶同學過來一起做解釋。」她走到一邊,撿起書包,就要離開。

  鄧蔓忙也出了隊伍,背起書包,跟在陸嫣後面。

  「等一會。」有人開口了。

  這人雖然不怎麼愛說話,但聲音大家都很熟悉,不禁一愣,看向那人。

  江成屹走到劉雨潔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過了一會,懶洋洋地說:「真不巧,陸嫣請假的時候,剛好我就看見了。」

  劉雨潔臉一紅,聲音變得軟綿綿的,卻依然在強辯:「你當時明明在教室裡,怎麼知道陸嫣跟我說了什麼。」

  江成屹笑說:「我還真就留意她都說了什麼。」

  丁婧走近,乾巴巴地笑說:「江成屹你別開玩笑了,每天下課走廊上那麼多人,你在教室裡,難道還能聽到走廊上的人說了什麼。」

  江成屹身後幾個哥們圍過來,不懷好意地笑起來:「這有什麼不明白的,當然是因為人家漂亮,所以江成屹才格外留意唄。」

  哄堂而笑。

  劉雨潔臉色青一陣紅一陣,咬住了唇沒再說話。

  丁婧瞪了陸嫣一眼,遲疑了一會,到底沒再繼續剛才的話題。

  陸嫣默默抬眼看向江成屹,在說完那幾句話後,他已經開始訓練了,很快就縱身投了一個漂亮的三分球,傳球後,不經意朝她看過來。

  她微紅著臉放下書包,不緊不慢跟其他拉拉隊員坐到看台上。

  ***

  在房間裡待了十來分鐘,陸嫣打開門,走到客廳,在人群中掃了一眼,要去找唐潔,就聽唐潔在後面喊她:「陸嫣,你剛才去哪了,我到處找你。」

  陸嫣回過頭,還沒說話,就見江成屹跟班長劉勤站在一起,正在說話。

  在她抬眼看過去的時候,江成屹正好轉臉看過來。

  唐潔拉著她,悄聲說:「我忽然想起以前的一些事,正好跟你說。」

  「什麼事?」陸嫣看向她。

  就在這時候,丁婧那個小弟弟忽然從走廊一側跑過來,邊跑邊尖叫:「媽媽,媽媽,有個阿姨躺在地上,好像是死了。」

  陸嫣一愣,江成屹卻已經分開人群,快步朝孩子跑過來的方向走去。

  等陸嫣跑到那,就見一個年輕女人躺在地上,江成屹蹲在那人面前。

  走近一看,正是劉雨潔。

  江成屹神色嚴峻,對一臉無措的唐潔等人說:「可能是中毒,從現在起關好大門,不要讓任何人出入。」

  陸嫣心突突直跳,探手到劉雨潔的頸動脈處探了探,還好,還有脈搏。

  又翻開她的眼皮看了看,瞳孔已經縮小成針尖大小。

  她心裡的猜測加深,湊到鼻端辨別了一下劉雨潔越來越緩的呼吸,徹底有了數,抬頭對江成屹說:「是瑪啡過量中毒,必須馬上送醫院。」

  江成屹已經打了電話,聽到陸嫣這話,輕輕撥動劉雨潔的脖頸,果然在一側皮膚上發現了一個極小的新鮮注射的痕跡。

  他臉色微沉,站起身拿出證件,對嚇壞了的眾人說:「警察,我現在懷疑兇手就在現場,希望各位配合調查,從現在開始,沒有我的准許,任何人不能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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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大家放心,不會扯到嫣嫣身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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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在說完那番話後,江成屹在最短時間內封鎖了出口及露台,然後連同丁父丁母在內,將所有人都集中在客廳。

  「抱歉。」他一邊打電話,一邊用目光在眾人身上快速掠過,「為了盡快找出兇手,也為了保障大家的安全,從現在開始,任何人不能離開我的視線範圍。」

  此話一出,人群一陣騷動。

  江成屹的話大家都聽得明白,只要是今天來丁家吊唁的客人,全都有作案的嫌疑,而且兇手極有可能就在他們身邊。

  巨大的驚駭之下,丁母抓住丁父的胳膊,既畏懼又不解:「到底怎麼回事,我們婧婧才出的事,怎麼又——」

  丁父見妻子搖搖欲墜,怕她熬不住,連忙扶著她坐在沙發上。

  人群中一個女人發出一聲短促的尖叫,眾人回頭,卻是那位當紅的花旦鄭小雯,她臉上驚怒異常,仍強自鎮定:「江sir,我敢打包票我不會是兇手,我給你三分鐘時間,不管你用什麼辦法,請你盡快排除我的嫌疑,我不想跟兇手待在一個房間。」

  江成屹對她的話置若罔聞,自顧自走到一邊接電話。

  而在他打電話的功夫,陸嫣始終守在劉雨潔身邊。

  劉雨潔呼吸越來越緩,她手上沒有納洛酮之類的急救藥品,幾秒過後,劉雨潔連口唇粘膜都有了發紺的跡象,她看在眼裡,不由得暗暗心急,人命關天,再多的顧慮也只能暫時拋到腦後,急忙幫劉雨潔托住下頜,以嘴對嘴呼吸的方式幫助對方通氣。

  江成屹的電話起了作用,沒過多久, 120急救車輛就到了,再過二十來分鐘,老秦一行人也趕了過來。

  附一院負責安山區所有的急救及轉運,因此醫生一進門,陸嫣就認出對方是急診科的同事。

  在同事們搬動劉雨潔的時候,她對他們說出自己的判斷:「可能是瑪啡過量中毒,除了盡快上生命支持,最好早點用納洛酮之類的藥品進行拮抗。」

  同事知道陸嫣身為麻醉醫生,對阿片類藥物中毒的症狀把握得極精準,如此一來,倒省卻了現場判斷的時間,於是一邊給劉雨潔建立靜脈通道,一邊點頭說:「好,小陸。」說完,爭分奪秒將劉雨潔運走。

  老秦等人則兵分三路,一隊以小周為首,一進屋就戴上手套到露台、廚房、衛生間等地方進行詳細搜索。另一路則由老秦領隊,將來賓領到書房裡做簡單的筆錄和進行搜查。剩下的警員繼續留在客廳,除了防止兇手有異動,還負責保護現場安全。

  陸嫣是第三個被叫進書房做筆錄的。

  也許是為了避嫌,江成屹不在房間裡,負責問話的是老秦和另一名中年警官。

  她努力回想了剛才的細節,將自己跟劉雨潔的對話詳實而準確地覆述了一遍,為了補充說明,還將前幾天跟江成屹說過的丁婧那段奇怪的話也都交代清楚。

  做完筆錄出來,路過走廊時,她剛好碰見那名叫小周的警員跟江成屹說話:「房子裡搜遍了,沒見到類似注射器或針頭的東西。」

  江成屹:「到露台正對著的樓下草叢及垃圾場找一找,順便請小區保安將半個小時前的監控錄像調出來,查查那段時間都有哪些賓客離開了丁家。」

  陸嫣沒來得及細聽,就被警員領到了會客室。

  包括唐潔在內,會客室裡坐著好幾個已經做完筆錄的賓客,但由於警員規定賓客之間不得交談,雖然唐潔一見陸嫣就有話要說的樣子,也只能坐在對面衝著陸嫣乾瞪眼。

  到晚上十一點時,唐潔等人被獲準離開,陸嫣及最後見過劉雨潔的那幾名賓客卻被要求到書房補充筆錄。

  唐潔見陸嫣一時半會走不了,只好對她做了個打電話的手勢,又暗示自己會在停車場等陸嫣,這才離開。

  鄭小雯本來已經走到了門口,想起剛才的一幕,又踩著高跟鞋蹬蹬蹬回到江成屹的面前,仰頭看著他,怒不可遏地說:「江警官,你知不知道我明天一場戲需要早上五點起床?你憑什麼懷疑我是兇手?又以什麼名義非要將我們所有人都扣下?我聽說你當年在b大讀刑偵專業時以第一名的優異成績畢業,從今晚你的表現來看,我不但開始懷疑你的能力,還要打電話到安山區分局投訴你濫用職權!」

  江成屹垂眸看著她,沒接話,但態度中的強勢和冷硬已經一目了然。

  「小雯。」那名叫章大山的中年俊朗導演低喝一句。

  「算了吧,小雯。」鄭小雯的御用化妝師David顯然嚇壞了。

  鄭小雯一滯,多少冷靜了幾分,又被禹柏楓和David幾個好言好語勸了幾句,這才借坡下驢,被一眾大小明星簇擁著走了。

  陸嫣又等了半小時,在老秦再三確認了劉雨潔最後一次出現在眾人視野裡的時間後,終於被告知可以離開丁家。

  陸嫣出來沒多久,老秦等人像是打算回警局,也跟著到了客廳。

  丁家的客人已經走得差不多了,門口只有丁父丁母及幾個辦案的警員。

  江成屹見陸嫣出來,示意老秦等人先走,又對丁父丁母說了幾句話,這才帶著陸嫣離開。

  兩人到了停車場,陸嫣剛打開車門,想起剛才唐潔的話,便站在車旁,四處找尋唐潔的身影,沒多久,就見對面停車位那輛黑色suv的車燈閃了閃。

  是唐潔。

  見陸嫣注意到了自己,唐潔解開安全帶,下車朝這邊走來。

  「江成屹。」她臉上猶有餘悸,「怎麼樣,兇手找到了嗎?」

  江成屹往她身後看了看,見她孤身一人,語氣裡有告誡的意味:「這麼晚了,一個人待在停車場並不安全,早點回家吧。」

  唐潔想起剛才的一幕,打了個寒噤,嘴硬說:「我想起來一些事要跟陸嫣說,怕明天忙起來又忘了,所以才等在這裡。」

  陸嫣憂心忡忡地催促她:「你說完趕快回家,最近出了這麼多事,你最好少在外面亂晃,就算有事要出來,一定要大鐘陪著你。」

  「知道啦。」唐潔摸了摸有些發涼的後頸,決定長話短說,「晚上剛到丁家的時候,接待我們的不是劉雨潔嗎,後來江成屹的媽媽領著陸嫣往裡面走,我跟在劉雨潔旁邊,無意中發現她死盯著陸嫣的背影,像是恨不得咬一口陸嫣似的,然後我突然就想起高中時候的一件事。」

  陸嫣和江成屹沒做聲,劉雨潔從高中起就暗戀江成屹,由於她本人三緘其口,這事同學裡少有人知道,連劉雨潔最好的朋友丁婧也被瞞得死死的。

  當年陸嫣也是無意中得知的。

  記得有一回,她趁放學課室沒人,到三班幫江成屹清理課桌垃圾,在一堆落灰的書信裡,發現了劉雨潔寫給江成屹的情書。

  好幾張紙,近一萬字,每一個字都極盡羞澀纏綿,小女兒心態展露無遺,縱觀一眾情書,就數劉雨潔寫得最情深意切。

  陸嫣看過就默默將書信放回原位,之後在江成屹面前不大不小吃了一回醋,被他哄好了以後,此後從未跟別人提起。

  唐潔顯然對這段公案一無所知,接著說:「我剛才看見劉雨潔的樣子,就覺得這種恨人的目光很熟悉,想了好久才想起當年鄧蔓也這樣看過別人,而且她看的還是劉雨潔和丁婧,那種惡狠狠的樣子,像是跟她們有深仇大恨似的,陸嫣你也知道,鄧蔓這人性格多好啊,什麼時候跟人紅過臉?我當時就覺得特別奇怪,可是無論我怎麼追問她,她都什麼也不肯說。」

  陸嫣沉默著,這件事她雖然捕捉到過一些蛛絲馬跡,但因為她當時大部分心思都放在高考和江成屹身上,很長一段時間都沒關注身邊的好朋友,事後就算再想細究,也已經錯失了最佳時機。

  「自從你開始跟江成屹談戀愛,鄧蔓就一天比一天不對勁。」唐潔面露思索,「成績一落千丈不說,還整天心神不寧,像她那麼心細的人,有一次居然還把日記落在教室裡,我當時見那個本子普普通通的,哪想到是她用來寫日記的啊,翻開一看,就見第一頁寫著:『我的愛情只能就此埋葬,他註定不可能屬於我』。底下一段又寫著:『不,我不能背叛友誼,我不該那麼自私』。當時我正看得雲裡霧裡,鄧蔓就回來了,一把搶過日記本,臉都變了顏色。咦,對了,陸嫣,這事我當時是不是跟你說過。」

  江成屹聽了這話,臉色一陰,沉默了幾秒之後,像是突然想起極不愉快的事,一把扯開領帶,用力扔出窗外。

  陸嫣餘光看見,面上淡淡的,指甲卻差點陷進手心裡。

  唐潔嚇了一跳,緊走幾步將那領帶拾起:「拜託,江成屹你這什麼少爺脾氣,好歹是愛馬仕的領帶,要不要這麼任性啊!」

  江成屹冷著臉不接話。

  唐潔一頭霧水,站在車前,奇怪地看看陸嫣,又看看江成屹,突然福至心靈,像是明白了什麼,垂下眼睛想了一會,不緊不慢將江成屹的領帶遞給陸嫣,神色嚴肅地說:「反正就那麼幾句話,我馬上就說完了。當時除了那事,還有一件事很奇怪,就是當時鄧蔓明明不是合唱團的成員,卻總到音樂館附近晃悠,我記得當時合唱團的領唱是丁婧,還覺得奇怪過,鄧蔓應該是非常討厭丁婧的,那她為什麼還常常去合唱團呢。但是這幾年我再想起這事,總覺得鄧蔓應該是喜歡上合唱團的某個人了。」

  陸嫣收好江成屹的領帶,調整一番情緒說:「你還記得當時合唱團都有哪些成員嗎,我前年到學校裡查過09屆的合唱團名單,但沒能找到。」

  「你怎麼想起來去找合唱團的名單?」唐潔納悶地看著陸嫣,「不過說起來,當時咱們學校把精力都放在校籃球隊和其他的文藝項目上,合唱團說起來還是同學們自發組織的,學校也沒專門花心思管,就算找不到當時的名單也不稀奇。」

  她想了想,又接著說:「我覺得丁婧的死太意外了,這兩天就把以前覺得無關緊要的事都拿出來細琢磨了一遍,本來早就想跟你聊聊了,沒想到今晚又出了劉雨潔的事,現在好了,說出來就覺得心裡沒那麼憋了,不早了,我先走了。」

  說完,賊賊地看一眼江成屹,湊近,用只有兩人才能聽見的聲音對陸嫣說:「你們倆就繼續鬧彆扭吧,不過我告訴你啊,就你們兩個,什麼也不用多說,江成屹喜不喜歡你,你自己心裡比誰都清楚,回去以後,一句廢話別說,直接開睡,多睡個幾次,他就算有天大的氣也都消了。」

  衝陸嫣擠了擠眼,以一副「大恩不言謝」的姿態,轉身飄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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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唐潔的車離開停車場以後,江成屹發動引擎,將車駛離停車位。

  路上,陸嫣整理一下思緒,主動開口:「今晚我之所以找劉雨潔說話,是因為知道她是丁婧最好的朋友,想試探一下她是不是也聽說過『冬至』,從她當時的反應來看,她多半是知道的,而且跟丁婧一樣對此感到恐懼,但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她明明已經感知到了危險,卻執意要把這件事瞞下來。」

  江成屹還是不說話,車內氣壓一度低得像要打雷下雨。

  陸嫣自顧自往下說:「關於今晚的兇手,我有幾個猜想:第一、案發的時候,劉雨潔倒在小陽台前面的過道上,不遠處就是丁婧的臥室,由於房間裡供著丁婧的黑白照片,今晚除了丁婧的弟弟,沒人願意到那附近去,也就是說,那地方非常僻靜,但劉雨潔不知什麼原因,不但避開人群到了那兒,還在那被害。」

  「第二、從劉雨潔當時的症狀來看,她中毒倒地後,應該隔了幾分鐘才被丁家小弟發現,兇手完全可以利用這段時間從容離開,再混進人堆裡。」

  她還要往下說,江成屹的電話就響了,陸嫣看向屏幕,是老秦。

  江成屹藍牙自動接聽,靜靜聽老秦說了一會,接口說:「不是,思路錯了,兇手不是一時興起,是有備而來。」

  陸嫣面露訝異,老秦似乎也很吃驚。

  老秦又說了幾句,江成屹說:「注射器在樓下草叢裡找到的,應該是兇手謀害劉雨潔以後從露台扔下的,從今晚的作案手法看,兇手非常聰明,並非衝動型人格,之所以選在人多的地方下手,一是早就做了周密的準備,二是有意為之。換言之,他tm在挑釁。」

  挑釁?陸嫣腦中的弦彷彿被人撥動了一下,發出嗡嗡的震鳴。今晚的來賓幾乎全知道江成屹的刑警身份,明知如此,兇手還特意選在這種場合下手,要挑釁的人是誰,不言而喻。

  江成屹繼續說:「劉雨潔已經被送到附一院icu了,她應該是知道一些關鍵信息,我剛已經讓小周守在那了,只要劉雨潔情況好轉,小周就會第一時間給我打電話。」

  掛了電話,江成屹沒再說話。

  陸嫣默默看著他,還是開口了:「有一件事,我不知道到底跟案子有沒有關係,但因為牽扯到我同事汪倩倩,我還是覺得有必要告訴你。昨晚上晚班的時候,我聽另兩名同事說,汪倩倩生前登陸過一個網站——塔羅牌之類的卜卦網站,用戶只要在網站上輸入自己的詳細資料,就可以抽牌,據說有一副牌被抽到的幾率極小,但一旦抽到就可以許願,聽上去非常荒誕,但不知道什麼原因,汪倩倩似乎很相信這個說法。」

  江成屹依然不吭聲,但陸嫣知道他在聽,便繼續說:「這個網站好像是汪倩倩b市的一位同學告訴她的,她同學應該也是醫護人員,我總覺得,汪倩倩之所以相信網站的那套鬼話,跟她b市的這位同學有很大關係。」

  江成屹目光微動,拿過手機,打電話給小周。

  接通後,他說道:「小周,你查一下b市那個被勒斃後拋屍的案子,對,跟汪倩倩和丁婧的案子細節很像,遇害者職業也是護士,你看看這人是哪個學校畢業的,跟汪倩倩是不是同學。」

  陸嫣暗吃一驚。

  一分鐘後,小周打了過來,江成屹聽完對方的話,說了一句:「知道了。明天到局裡以後,查一下汪倩倩的電腦裡近一年以來的搜索痕跡。」

  陸嫣的心猛的提了起來,屏住呼吸問:「那個b市遇害的人是……汪倩倩的同學嗎。」

  江成屹沒點頭,但也不像否認的態度。

  陸嫣腦中彷彿炸開一般,一片空白,過了許久,仍有些發懵:怎麼會?汪倩倩的同學也遇害了?是巧合,還是跟那個塔羅牌網站有關係?

  她想起群裡的聊天消息,同事裡面,不止一個人提到汪倩倩大婚之前情緒不對勁,結合剛才得到的消息來看,她突然有了一個猜測:汪倩倩是因為得知了b市同學遇害的消息,害怕波及到自己,所以才開始疑神疑鬼?

  可是,一個許願網站為什麼會讓汪倩倩產生這種詭異的聯想,難道填願望的時候還有什麼具體的細節,可以讓汪倩倩在事後聞出危險的信號。

  到了家,江成屹板著臉到廚房倒水喝。

  陸嫣站在玄關,看著他。

  雖然江成屹頭幾天也懶得說話,但今晚的情緒明顯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差。

  那種風雨欲來的氛圍,沉沉的當頭罩下。

  看出此時不是溝通的好時機,她悄咪咪跟在他身後,徑自往自己房間走去。

  眼看就要推門而入了,她想起剛才的事,猶豫了一下,還是從包裡取出領帶,喚住他說:「江成屹——」

  這三個字就如觸動板機的開關,剛一出口,江成屹不知受了什麼刺激,突然回頭,一把將她推到墻上:「陸嫣!」

  陸嫣猝不及防,愣住。

  他力道一點也不重,可他目光裡的怒意是實實在在的,像壓抑了許久的冰雹,夾裹著無數細小尖銳的冰渣子,打到臉上,密密匝匝的疼。

  她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控制住情緒:「江成屹。」

  「你閉嘴。」江成屹盯著她一字一句說道:「今天晚上我不想聽你說話。」

  說完,猛的鬆開她,砰的一聲關上門。

  陸嫣留在走廊裡,望著眼前緊閉的房門,好一會,才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放下包,她摒住了痛哭一場的衝動,疲乏至極地合衣躺到床上。

  唐潔剛才說的鄧蔓日記裡的那兩句話,她非但一直記得,甚至早就爛熟於心。

  可即便如此,八年過去,她仍然沒有摸到真相的邊緣。

  不知在哪本書上看到過,「快樂把時光縮短,苦難把歲月拉長。」

  對她而言,鄧蔓出事前後的那段記憶,特別的漫長苦澀。

  為了找尋真相,這些年她如同挑揀河床裡的小石子一樣,一遍又一遍在記憶裡翻攪,可無論她怎麼回憶,最讓她印象深刻的,還是那次撞到鄧蔓在籃球館外找江成屹的情景。

  好像是高考前幾天,她本來跟江成屹約好在籃球館後面見面,誰知要走的時候,臨時被周老師叫到辦公室談話。

  周老師問了一下她填志願的意向,又交代了一些考場上緩解情緒的方法,和顏悅色說了好些話才放她出來,所以她比約定的時間晚到了十分鐘。

  到籃球館後面時,她遠遠就看見鄧蔓站在江成屹的面前,江成屹有些納悶的樣子,淡淡看著鄧蔓。

  鄧蔓卻只顧低著頭,臉紅撲撲的。

  一見她過來,鄧蔓臉上就閃過一絲慌亂的神色,轉身朝另一個方向跑了。

  她喊了兩聲,鄧蔓卻越跑越快,她不知其意,走近江成屹,不解地問:「鄧蔓幹嘛呢,怎麼我一來就跑了,她剛才跟你說什麼。」

  江成屹看著鄧蔓的背影,若有所思地說:「只說有話要對我說,我以為你托她給我帶話,就跟她出來了,可是她光站著,什麼也不說。」

  想到這,陸嫣的頭突然劇烈地疼了起來,八年前的她和江成屹彷彿置身在迷霧中,被一根看不見的繩子牽引著,一步一步走到錯誤的犄角中。

  「不,我不該那麼自私,我不該背叛友誼。」

  她閉上眼,反覆咀嚼著日記裡的這句話,良久,譏諷地嘆了口氣,起身到浴室洗澡。

  ***

  雖說吼了陸嫣一通,江成屹依然無法遏制自己的怒意,進門就脫下西裝,一把摜到床上。

  本該徑直去洗澡睡覺,可是他站在門內,聽走廊裡一片寂靜,不由得又按下走開的衝動。

  等了半分鐘,不,最多十秒鐘,就聽見對面房門關門的聲音。

  他怔住,很好,既沒有敲門聲,也沒有半句解釋。雖然他早知道事情不那麼簡單,但是八年了,這女人始終欠他一個說法。

  他解開襯衣,強壓著怒意到浴室洗澡。

  洗完澡倒到床上,他強迫自己不再去想關於陸嫣的任何事,用力閉上眼。

  白天太累了,雖然窩了一肚子的火,還是很快就睡著了。

  不知怎麼就到了一個寬闊整潔的房間,外面綠意盎然,陽光明亮刺目,一副夏天的模樣。

  在他身下,有一張汗意涔涔的臉。

  雖然視野有些朦朧,他仍可看見她烏黑的髮絲黏在光潔白皙的額頭上,雙頰如同迎風綻放的花苞,染滿了桃花。

  隨著他的撞擊,她的目光越發迷離,像春天裡盛滿了水的池塘,盪漾開圈圈漣漪。

  他捕捉她的每一個細微表情,越看越心動,低下頭,就想要吻住她的唇。

  可是眼前一花,忽然又到了外面走廊,他正怒目瞪著她,明明擺出了非常冷淡的樣子,她卻一點也沒有退縮的姿態,伸出雙臂環住他的脖子,墊著腳想要主動吻他,正如很久以前每一次見面,她笑著撲到他懷裡的模樣。

  他異常嫌棄,卻任由她湊近,眼看她溫軟的氣息拂到了臉邊,忽然想起之前她幫劉雨潔做人工呼吸的樣子,連忙一把推開她。

  他可不想他的唇上帶著別的女人的氣息。

  她露出受傷的模樣,還想要說什麼,可就在這時候,電話響了。

  出於職業習慣,他的意識立刻得以抽離。

  應該是早上,睜開眼睛一看,陽光透過窗簾灑進來,他忽略某個部位的異樣,摸到電話接起,聲音非常粗啞:「喂。」

  就聽見小周在那邊說:「江隊,劉雨潔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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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文裡的這句「快樂把時光縮短,苦難把歲月拉長」出自馮驥才的《苦夏》,特此標明。鄧蔓喜歡的不是男主也不是女主,劇透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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