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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寄秋 -【農情小日子】《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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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21 01:13:58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2
農情小日子 作者:寄秋

雖然一穿越就穿成了人妻,但幸好她的夫君不是渣渣,
而是個十足十的妻奴,逢人就稱讚他的媳婦兒有多好,
家事活兒捨不得她做,有好吃好用的總是先給她,
就是他這老實到近乎傻氣的性子暖了她的心,決定同他好好過,
只是嘛,想要好好過日子,得先讓日子變好過,
他原本靠打獵為生,有一餐沒一餐的,危險性又高,CP值太低,
還有,當初他被迫分家分到的二十畝荒地不用也可惜,
既然如此,她就拉著他種果樹、養雞,她再做些小吃食去賣,
沒想到她真是個有福氣的,連老天爺都幫把手,
讓她釣到一個不把銀子當銀子的大金主,事業版圖越做越大,
光是靠做滷味、炸雞的生意股份抽成就躋身新富戶,
不過距離好日子的目標還差一步,她得想個一勞永逸的法子,
讓他那兩對老是覬覦她家銀子土地甚至雞(?)的無良兄嫂有多遠滾多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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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21 01:14:19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窮獵戶的新婦(1)

    “醒、醒醒呀!別再睡了,再燒下去會燒壞腦子的……你快醒一醒!”

    耳邊傳來聲聲催促,牛青青也很想醒過來,偏偏腦袋瓜子有如沉重的大石頭,一直一直往下沉。

    “都怪我不好……媳婦啊,你打我、罵我都好,只求你快點醒過來!我不該喝得太沉,沒發現你發燒了……”

    媳婦?誰的媳婦兒?還有,這男人為什麼一直嚷嚷個不停,害得她頭好疼。

    牛青青被吵得沒法昏死過去,勉強睜開一條眼縫,但只是這麼小小的一個動作,對她而言都相當吃力,於是她馬上又閉上了眼。

    不過就一眼瞬間,她覺得腦袋更昏沉了,她沒來得及瞧清楚扶著她的男子長得是什麼模樣,只在恍惚間看見一個剪得歪歪斜斜的大紅喜字貼在正前方的灰白土牆上。

    她渾沌的思緒緩緩運轉,不對呀,如果她被救了,順利脫險,不是應該在醫院嗎,怎麼看到的會是土壞屋?

    天哪,她覺得頭越來越暈了,不管她身邊的人是誰,請行行好,別再叫醒她,請讓她安靜平和的死去,人要走得有尊嚴。

    爸、媽、小奇,你們怎麼不來接我,又想再一次丟下我嗎?那種無邊無際的孤寂感真的好可怕……

    “來,喝藥,喝了你就會好起來了。”男人有些沙啞的嗓音透著著急無措,將黑稠的湯藥灌進她嘴裡。

    神智不清的牛青青眉頭皺成一直線,想要把湊在嘴邊的東西推開,卻無力舉起雙臂,只能虛弱的道:“……不要……苦……”

    好苦,這是給人喝的嗎?是毒藥吧!

    就不能喂她吃膠囊或藥丸什麼的嗎?別再用傳統古法子淩虐她,那是她奶奶那一代才用的中醫療法,黑漆漆的湯藥,苦得教人難以下嚥。

    牛青青覺得越來越不舒服,不自覺又微微睜開一道眼縫,這一次她瞧見蓬草搭的屋頂,一盞銅漆油燈從屋樑垂掛而下,一隻圓肚蜘蛛正努力在梁下結網,屋內的佈置可看出這應是人家新婚夫妻的喜房。

    很喜慶,又很破落,極端矛盾的視覺衝突。

    她試圖要起身,親手碰觸眼前所見的一切是否真實,可是人才稍微一動,鋪地蓋地而來的暈眩讓她幾乎又死一回。

    “是苦了點,不過不吃藥就好不了,青苗乖,再喝一口,把這口喝完了,我給你糖角兒吃。”聲線厚實的男子十分有耐心,一口一口的喂她喝藥,即使她喝一碗吐半碗,他也不嫌煩。

    青苗是誰?我是牛青青,你搞錯人了!

    牛青青想大喊,但全身軟趴趴的,她以為的呐喊聲其實是小貓似的嗚咽,若不細聽真不曉得她在說什麼。

    不過此時的她比一個剛出生的嬰兒還虛弱,不僅四肢使不上勁,還需要靠人攙扶著,而且她渾身都是高熱排出的汗,汗水濡濕她的單衣。

    “水……給我水,加了鹽、鹽巴的水……”在生死關頭,她的求生本能發揮了作用。

    “好,你等等,我給你水喝。”

    男子輕輕的讓她躺回床上後,馬上去弄了一碗加了鹽巴的水來,小心翼翼的喂她喝下。

    帶著鹹味的涼水滑入口中,牛青青忍著喉嚨強烈的刺痛,幾近饑渴的吞咽,很快就喝到見底。

    之後她睡睡醒醒,卻感覺到有個男人一直在她身邊來來去去,一下子為她擦拭額上的汗水,一下子喂她喝水,一下子喚醒她要她喝藥,一下子摸摸她的額頭和後頸,看還有沒有持續發燒,他不時還會哽咽的自責,說都是他不好。

    等牛青青清醒,已經三天過去了。

    “媳婦兒,你別動,有什麼事吩咐我一聲就好,你的身子還很虛弱,大夫交代過要多靜養幾日。”

    牛青青……不,穿越後換了新身分的她有了另一個名字,牛青苗面無血色,若不是還有細微的呼吸,真像個死人。

    其實她也算是個死人了,年僅十五歲的牛青苗在及笄的隔日就被後娘林月嬌以十兩銀子賣給山坳村的獵夫,完全沒知會一聲,連半點嫁妝也未準備,牛青苗抵死不從,因為家中還有年幼的一雙弟妹,以後娘自私的為人,她實在放心不下。

    林月嬌豈會輕易順了牛青苗的意,見牛青苗哭喊著不肯坐上前來迎娶的牛車,她隨手抄來一根木棒,狠心的往牛青苗的後腦揮去,受到重擊的牛青苗倒地不起,被林月嬌的兩個娘家兄弟強拖著上了牛車。

    那時牛青苗已經奄奄一息了,後腦傷口流出的血濡濕了嫁衣,但因為嫁衣是紅色的,再加上她一直由喜娘和一名來幫忙的嬸子攙扶著,所以不但沒人看出她受傷了,就連拜堂的那一刻她就斷氣了,也沒人發現,拜完堂,喜娘和嬸子就將她往炕頭一放便出去吃宴席,就怕去晚了好料的全給人吃完了。

    山裡頭的人難得吃一頓好的,還是帶油的大肥肉,誰還顧得了新娘子的感受,反正是買來的。

    新郎吳秋山是個獵戶,家境不是很好,雖然有間還算能夠遮雨擋風的屋子,但日子也是過得苦哈哈,省吃儉用了好些年才湊足了十兩銀子給自己買了個小媳婦兒。

    不過男人還是粗心大意了些,憋了好幾年的邪火一遇著了乾柴似的小媳婦兒,他整個人就爆發了,一送完客,又喝了七、八分醉,他一上炕就抱著媳婦兒又啃又咬,迫不及待地提槍上陣。

    牛青青一穿越過來時,身上正趴著一個不斷聳動的男人,她頭痛、身子也痛,全身不著一物的被壓在底下,男人的力量大得宛若蠻牛,將她的手壓制過頭,讓她無法動彈。

    當下她的第一個念頭是她被強了。

    但是那男人還在她身體進出時她已厥了過去,接著便是漫無邊際的高燒,燒得她不省人事。

    “你是誰?”憶起初穿越來的情形,牛青苗看著湊在眼前、帶著擔憂的大臉,問道。

    “我是秋山呀!你的丈夫,你不記得了嗎?”吳秋山一臉訝然的說完,立即伸出大掌覆上她的額頭,確認她已經退熱了才放下心來。

    原來她不是被強暴,而是嫁人了。“我的丈夫?”

    她端詳著他,有棱有角的粗獷面龐,左頰靠耳直至頸部有一道明顯爪子撓過的痕跡,雖不算太難看,但在世俗的眼光中已經是破相了,憨直的臉上有幾分不自在。

    她再看向屋內擺設,心裡頓時有一種被老天爺擺了一道的無力感,她甚至不知該苦笑還是仰天破口大駡。

    這坑娘的老天!

    “你怎麼了?”他問得小心翼翼,一副做錯事的模樣。

    看著土磚砌成的牆,再瞧瞧面前局促不安的黝黑傻大個,牛青苗別無選擇的點頭,順勢摸了摸仍有些發疼的後腦。“我好像忘了很多東西,腦子裡一片空白。”

    “真記不起來了?”吳秋山關心的又問。

    她搖搖頭。“頭暈暈的,記不得了。”

    他雖身得高大,動作卻十分輕柔地將被褥拉到她的下巴處,掖好被角後,溫柔的道:“媳婦兒別怕,多喝幾帖藥你的病也會好了,一會兒我再找個大夫為你瞧瞧,肯定沒事的。”

    “不要喝藥,藥苦。”牛青苗寧可多病幾天也不要再喝那種苦到澀口的湯藥,那跟毒藥沒兩樣。

    “藥還是要喝,你還沒好全……”吳秋山好言勸道。他好不容易有個媳婦兒,一定要好好看緊她,不能讓她再著涼生病。

    “我好了,真的。”為了證明自己已經好了,她逞強的想下炕,可不過才翻個身,就累得她氣喘吁吁。

    咦!她幾時變得這麼虛弱了?

    從小到大都是健康寶寶的她,實在很難接受自己有朝一日竟成了林黛玉,身子這般弱不禁風,連下個床也使不上勁,軟綿綿的像坨麵團。

    牛青青的家境還不錯,母親是鋼琴老師,開了鋼琴教室,一班約十名學生,收入頗豐;父親受雇于一間牧場,負責飼養肉牛、乳牛,牧場面積約百來畝,數萬頭牛相當壯觀,牧場所產的牛肉和牛乳供應附近十數個鄉鎮,他也成為管理四、五十人的主管。

    她有一個小六歲的天才弟弟,每次都考第一,完全搶走她的光彩,再加上父母不怎麼管她,她順理成章當個廢人,過著她的清心好日子。

    牛青青是個很懶散的人,不求上進,只求吃飽,在家人的縱容下,她當真成了頭腦簡單、四肢健全的傻大姊,她的運動神經比大腦靈光,靠著體育成績保送師範大學,她曾拿下三屆亞運女子四百公尺、兩百公尺冠軍,更是四年一度的奧運儲備種子,體壇一致看好她。

    可是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旦夕禍福,在她大學畢業的那一年,全家決定到紐西蘭旅行,但剛好碰到畢業考,所以她訂了晚兩天的班機,打算等考完了再去和家人會合。

    怎料父母和弟弟坐的那班飛機失事,在空中解體,她連家人的屍體都找不到,只找回幾件破碎的行李和一張被火燒過的全家福照片。

    當下她崩潰了,痛不欲生。

    牛青青忍著悲痛考完試,好不容易以低空掠過的分數順利畢業了,但接下來的一年,她像在找尋什麼,又彷佛在懷念什麼,行屍走肉似的自我放逐,去了一座又一座的城市,卻怎麼也找不到她要的溫暖。

    空難補償金加上父母和弟弟的保險金,將近億元,她全都存了起來,那是他們用性命換來的,她怎麼能花?她只靠打工賺來的錢養活自己,活得很像居無定所的遊民。

    後來有個學姊實在不願再看她如此頹廢、失志,便把她拉到山上小學教體育,沒想到她這一待就是七年,她由原本只教體育,變成還要兼教國語和自然,而後還成了三年級某一班的班導師。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山上師資相當匱乏,流動率更高,除了校長和主任是本地人待得比較久之外,其他老師最多教三年就調走了。

    牛青青是少數的例外,她愛上了這片與世無爭的世外桃源,學生不多,老師少,而且居民都很和睦,好相處,雖然交通不便,卻撫慰了她的失親之痛。

    她一直以為會在山上終老,也做了一番退休規劃,她想要買一塊地,種種果樹,當個悠閒的果農。

    只是計畫永遠趕不上變化,那一天她帶著學生上山進行校外教學,當天風和日麗,是出遊的好天氣,怎知午後天氣突地一變,大雨瞬間傾盆而下,把她和十幾個學生全淋成落湯雞,她趕緊護著學生躲雨。

    可是等她點人頭,才發現有個學生沒跟上,她連忙折返回去找人,剛好看見那名學生腳一滑,就要往山路下跌去,她二話不說馬上沖上去救人,無奈泥土濕滑,她也滑了下去,幸虧攀住山壁才勉強穩住。

    她死命將學生往上推,讓他成功脫困,自個兒卻體力告罄,腳下一踩空,便這麼滾了下去,再無生機。

    等到恢復意識時,牛青青已經變成牛青苗了。

    “媳婦兒,再喝兩天藥就好,你看你,根本下不了床,整個人也還病懨懨的,得先把身子骨養好了再說。”吳秋山擔心的緊瞅著她,同她打商量。

    “一天。”她真的受不了。

    他為難的撓撓頭。“一天成嗎?你的身子還很虛,臉色又這麼蒼白,不喝藥對身子……”

    牛青苗淡淡的打斷他的話。“你還有錢嗎?”

    吳秋山本就憨傻的表情瞬間一怔,隨即露出困窘的訕笑。“等你好了我再進山打獵,錢的事你不用操心。”

    “但我們沒錢了,是不是?”看他屋裡除了牆上掛著的一把弓和弓箭外,連張木桌都沒有,可想而知他是個窮漢子,而且古代沒有健保,生病吃藥最花錢了,能把一個家拖垮。

    他倒了杯溫水給她喝,又道:“我再向榮叔借,不打緊的,到時候我多打些獵物到鎮上賣,很快就能還清了。”他很怕她嫌棄他沒用,看著她的眼神急迫且惶恐。

    “蝨子多了不癢,債多了不愁。”牛青苗不喜歡欠人,不論金錢或是人情,凡事算得一清二楚才不會有糾紛,況且人心難測,凡事要留個心眼。

    就像她父母剛過世的那幾個月,多少個自稱是親戚的人找上門來,就連她聽都沒聽過的表姨都厚著臉皮說要照顧她,一家老少七、八口人居然要住進她家,還假裝和善卻語帶威脅的要她把家中的經濟大權交出來,換言之,那個什麼表姨就是想要她父母的遺產和理賠金。

    她那時候是年輕,但不是傻子,好嗎?她毫不客氣的直接把所有人給轟了出去,表姨一家在門口罵了許久,她完全不理會,一個人在屋裡煮麵條,摘了自家種的小白菜加進去,打了顆蛋還加了蔥花,也算解決了一餐。

    “媳婦兒……”她在調侃他嗎?吳秋山又撓撓頭,他一向嘴笨,這下子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老向人借錢,要怎麼過日子?就算別人不在意,你也過意不去,能不求人就別求人,求多了情分會變薄。”牛青苗一口氣說了好多話,說完了之後才發現這副身體實在不行,太弱了,就算沒有鏡子,她光是低頭看,就看得見自己那突出的骨節,也沒幾兩能見人的肉,只比骷髏好一點。

    “好,我聽媳婦的。”媳婦說的一定沒錯。

    一聽他那老婆至上的口吻,牛青苗乾裂的唇角微微上揚。“真的什麼都聽我的?”

    吳秋山想了想,換了個說法,“對的就聽。”

    嗯!不錯,還有點原則。“咱們家裡有多少有存糧,夠我們吃上幾天?銀子還剩多少?”突然變成人妻雖是令人難以接受,但看在男人關心她、照顧她的分上,她也願意替他好好的打算。

    “我還有半兩銀子,能讓我們用上大半個月,可是白米不多了,白麵還有十斤左右,成親剩下的肉和剩菜被大嫂、二嫂拿走了。”他邊說邊拿出身上僅剩的銀子交給她保管。

    “你還有大嫂、二嫂?”

    “幾年前分家了,如今是各過各的。”一提到分家這事兒,吳秋山的情緒明顯變得低落,眼神也跟著暗淡下來。

    “分了也好,一家一灶,省得為誰多吃一口、誰少吃一口而鬧得不愉快,你娶了媳婦,以後我照顧你。”這個糙漢子是個實心人,吃了虧還隱忍,讓她忍不住為他叫屈。

    “是,媳婦說的對,一家一灶,日後我會再勤快些,多打些獵物回來,把獵物賣了給你買幾塊花布做新衣。”她的衣衫太單薄了,箱籠裡就只有兩、三套舊舊的可以換洗。

    “不急,我們今天吃什麼?”不吃不行,她要儘快把身體給養結實了,雖然不求像猛虎下山,至少也要能走遠路,如此才能為將來的生計做打算。

    “我煮了一鍋粥,啊!我忘了攪動了……”說完,吳秋山隨即聞到淡淡的焦糊味飄來,他手忙腳亂的先扶著她在炕頭坐好,隨即三步並兩步的往側屋走去。不一會兒,他端來一碗有點焦黃的野菜粥來,粥裡有顆煮到變形的野雞蛋,他笑得憨厚的往她面前一送。“媳婦,你吃。”

    看了一眼“精采萬分”的野菜粥,牛青苗只有一個想法——

    她應該不會被毒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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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21 01:14:33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窮獵戶的新婦(2)

    吳秋山算是個苦命的孩子,在家中兄弟中他排行老三,是最小的兒子,也是最聰話、最肯幹活的一個,他底下還有一個妹妹。

    父親吳勇原本是種莊稼的好手,家裡有五、六十畝地,養活一家六口綽綽有餘,知足常樂的過日子。

    後來老大吳春生成親了,娶了小他一歲的馬氏,兩人生了三子一女;老二吳夏生沒多久也討了老婆錢氏,幾年間共得了兩女一子。

    只是家中人一多,口就雜,為了自己一家不吃虧,心思也變得活絡了。

    吳家的兩個媳婦孩子越生越多,心裡想要的也就越多了,她倆有志一同的把主意打到了家裡的田地上頭,總是有意無意的慫恿丈夫分家,在公婆耳邊說些軟話,說他們會如何如何的孝順兩位老人家。

    吳勇沒什麼主見,性子又軟弱,妻子周氏耳根子也軟,於是在兩對兒子、媳婦的煽風點火之下,作主分家了。

    大兒子、二兒子各分得十二畝水田、八畝旱地,而吳秋山只分到他們不想要的二十畝山坡地,那地陡斜得根本種不了糧食,只有一小塊較為平坦的地方能蓋屋。

    幸好吳勇私下給了小兒子三兩銀子當蓋房子的費用,可想而知根本不夠,後來是在他東拼西湊及鄉里的幫助下,吳秋山才勉強蓋了一間能遮風擋雨的土壞屋,屋子一蓋好,他便被兩位兄長趕了出來,他們還苛待他,只給他一套被褥,連鍋碗瓢盆也不給一隻。

    那年,吳秋山十五歲,離開的時候手上只有四十二個銅板。

    因為他快到成親的年紀了,而吳家不想出聘禮,因此變著法子先將人趕走,他們也可以省下一筆開銷。

    吳秋山沒有錢,又沒有一技之長,為了活下去,只好冒險入山,歷練了幾年,才成了如今小有技巧的獵夫,養活自己不成問題,還能存點小錢。

    他面上的抓痕便是熊瞎子抓的,那一次他差點命喪熊瞎子爪下,大難不死後,他想成親了,覺得有個人相伴才是一個家。

    可是他那張臉算是毀了,個頭又大得嚇人,不笑時讓人看得心驚,加上手裡沒什麼進項,是個靠山吃山的窮漢子,媒人替他說了幾次媒都沒成,這麼一拖就拖到了二十二歲,一般男子十六、七歲都當爹了,他算是大齡了。

    後來好不容易買了一個媳婦兒回來,他可歡喜了,尤其現在她的病好了,他更開心了,想著更要加倍的對她好。

    “媳婦,你放著放著,一會兒我來做,你別累著了。”她的身子才剛好,可不能瞎折騰。

    “我就晾幾件衣服,你急什麼?不動一動手腳都硬了,要活動活動筋骨精神才會好。”牛青苗笑道。老是躺在床上,沒病也躺出病來。

    方才她要洗衣服,他就搶著要洗,害她只能在一旁看著,現在她想要曬衣服,才剛一動作,就看到他快一步從盆子裡拿起一件濕衣服,抖了抖攤開來,掛到竿子上。

    有個把老婆當寶來寵的丈夫也不錯,雖然一開始對於要和一個陌生男人當夫妻,她確實感到排斥,但相處久了也生出幾分意思。

    來到這裡,她已經不是原本的她了,況且這世道沒給女人多少活路,她的身分就是吳秋山的妻子,既然改變不了,只好適應並且接受,再加上他是她睜開眼看到的第一個人,或許是雛鳥心態吧,她對他難免有些依賴。

    “你的病才剛好,不要太操勞,這些事我做得來,你多休息休息,我是你男人,要給你依靠一輩子。”說著,吳秋山把洗乾淨的衣服一件一件曬在竿子上。

    依靠一輩子……他的話讓牛青苗心頭一暖,朝他露出粲笑。“做點小事而已,瞧你緊張得好像我要上山打老虎似的。”

    他非常小心翼翼的扶著她細瘦的腰,彷佛怕自己粗手粗腳會弄傷她似的,接著不贊同的道:“你是我想了幾年才娶到的媳婦兒,我定要對你好的,不讓你跟著我吃苦受累。”

    “你對我夠好了,你瞧,打我嫁過來後就沒幹過一件粗活,手都要養得像大戶人家的閨女一樣細白了。”牛青苗這話說得倒有七分真,打她能下床後,家裡的雜事他都搶著做,她連個碗都沒洗過。

    這半個月來,她處處受他照料,時時被他盯著,他最多允許她到院子走一圈,便催促著她回屋歇息,好似她是個吹不得風、曬不得日頭,多站一會兒就會暈倒的嬌貴公主。

    她活動的範圍僅限方圓一畝內,也就是屋前屋後。

    不過她看了幾眼就明白吳秋山的情形,他的屋子就一間正堂,一入正堂便是有些年頭的炕床和兩把還算新的椅子,沒有櫃子,就幾個籮筐裝著他衣食上的用具。

    正堂兩側各是一間側屋,一間放柴火以及獵物,味道有些腥重,另一間則是砌了灶台,地方不大,勉強能擺得下一張小榻,水缸就擺在灶台旁,還有個不大的小碗櫃,櫃子下方是永遠裝不滿的舊米缸。

    出了屋子是約半畝大的院子,一旁有一棵奄奄一息的紅柿樹,她進門時是夏季,樹上掛了幾片青綠的葉子。

    他們家真的窮到一無長物,一目了然,除了籬牆邊瘋長的雜草外,破落得連小偷都不肯來光顧,可是她卻滿喜歡院子旁的一道潺潺清泉,水量不大,約兩臂寬,由石壁間沁出,秋天的雨水少,水量卻不見減少,她連看了十數日,知道這是山裡的水源,它順延而下流進兩裡外的小溪流,水質清甜,省了挑水的麻煩。

    吳秋山的屋子蓋在半山腰,方圓三裡內僅此一戶,離得最近的一戶人家姓王,也就是他口中對他頗為關照的榮叔,一家四口人住在不遠處的山腳下,是入村的第一戶人家。

    榮叔有兩個兒子,分別是十五歲的王強和十三歲的王遠,不過大家都習慣管他們叫大榮和小榮,大榮在鎮上做木工學徒,小榮則是留在家中幫忙父母。

    “哪裡細了,分明還有繭子,我要把你養得白白胖胖,任誰瞧了都會羡慕。”吳秋山拉著她的手,十分不舍的撫著掌心裡厚厚的繭子,有些傻氣的想,多撫幾回也許繭子就會不見了。

    “別摸了,難看。”牛青苗自個兒瞧了都傷心。

    經由她這幾日的旁敲側擊,粗略得知原主也過過好日子,曾經父母疼愛,還上過幾年學堂,會讀書認字,說不上大富大貴,倒也安康和樂。

    只是她娘在她七歲那年生她妹妹時難產死了,她爹牛大洪為了有人照顧整日啼哭的妹妹,便又娶了新婦林月嬌。

    林月嬌剛入門那一年,對長輩孝順,對前頭留下的孩子也關懷備至,噓寒問暖從來不少,只要一提到她,沒有人不豎起大拇指。

    可是等林月嬌生下自己的兒子後,一切都變了,她愛財的本性漸漸展露出來,也越來越潑辣,把牛大洪和婆婆壓得不敢大聲說話,家裡的銀錢也全掌控在她手裡,對前妻的三個孩子多有苛待,總是飽一餐、餓一餐的,一件衣服穿了好幾年也不見換新,袖子都短了還得繼續穿著,小的撿大的衣服穿。

    最後她還看越長大越肖似生母的牛青苗不順眼,一聽有人要說親,二話不說就把牛青苗給賣了,沒給一樣嫁妝,直接把聘禮昧了,用那些銀子裁了幾尺細棉布給她兒子做新衫。

    “不難看,養養就好看了。”她就是太瘦了,瘦得都見骨了,摸著都硌手,要長些肉就好了。

    “你不嫌棄我嫌棄,醜得傷眼?”老實說,透過水面看清自個兒如今的模樣,她都想滴下幾滴同情的淚水。

    她皮膚蠟黃,透著一絲病態的青白,兩眼無神,鼻骨微塌,小小的菱角嘴泛著紫黑,一頭枯黃的頭髮滿是乾裂分岔,摸起來毛燥毛燥的,更別提幹扁的小身板了,一望如原的平胸連兩顆小籠包大小都不到,直教人歎息,身形如紙片一般,若非前頭長著五官,說是前後不分一點也不為過,活脫脫小難民一個。

    她實在很懷疑吳秋山到底是餓了多久,居然這麼不挑,她這副模樣,在洞房那晚他還啃得下去。

    “哪裡醜了,我媳婦兒怎麼看好麼好看,你可不許胡說。”吳秋山像捧著易碎的玉瓷似的,輕輕地摟著她,大氣都不敢吭一聲,而且他真的覺得她的氣色比先前好多了。

    牛青苗沒好氣的道:“頭髮乾枯鼻子扁,眼睛不大,臉色跟鬼一樣白裡透綠……”

    他大掌一抬,捂住了她微微泛紫的唇瓣。“會好的,你相信我,我們的日子一定會越過越好,你的身子也是,只要多吃點肉……”他的視線落在她胸前,此肉……呃!吃肉補肉,人總是要有希望的。

    她順著他的視線望去,暗歎了一口氣,不過很快的她就振作起來,人定勝天嘛,先天不足就用後天來補,總不能任憑自己長歪了,況且她這副身子才十五歲,還有彌補的空間,不過這種事就甭告訴他了,還是同他說說正事要緊。“咱們的院子挺大的,把雜草拔一拔,種些瓜蔬成不成?”

    她有積糧的習性,不錯放任何土地,她在山上小學教書的時候,曾遇過土石流封山,長達月餘無法下山,山上準備的糧食越來越少,為了一口吃的,她冒險走過三座山頭,向山裡的人家討食,差點被土給埋了。

    從那一回以後,只要看到能栽種的地,不論大小,她都會想種一些好種的菜,就算自己吃不完,還能讓學生帶回家加菜,也養成了生活必需品都會事先準備好的好習慣,有備無患總是好的。

    吳秋山看了看荒廢的院子,點點頭道:“好,等我從山裡回來再整整,你可千萬別動手,你若是覺得悶得慌,就簡單整理整理屋子就好。”

    聞言,牛青苗兩眼一亮。“你要上山?”

    家徒四壁,有什麼好整理,地上是凹凸不平的泥土,一張炕床就那麼大,小小的炕桌擺不了三盤菜,除了洗幾件衣服外,她真找不到事情做。

    “你不是想要一隻大浴桶嗎?我往深處去瞧一瞧,看能不能逮住一頭野豬。”野豬的價格高,一頭可以賣得二、三兩銀子。

    “會不會有危險?”她不想他因此受了傷。

    家裡是有只兩尺寬的浴盆,應該是為了成親新添購的,但是對她而言還是太小了,喜歡泡澡的她不習慣蹲在澡盆旁用水擦身,感覺好像怎麼都洗不乾淨,而且一點隱私也沒有,每回要洗澡只能在正堂洗,還要把他趕出去,拴上了門板才行,不然一個大男人杵在一旁看她洗澡多彆扭啊。

    雖然兩人已是名符其實的夫妻,但除了新婚之夜有過夫妻之實之外,他們至今還未有過第二回的水乳交融,每晚都規規矩矩的睡在同一張床上,她想,他大概是嚇到了,畢竟他第一次碰女人就差點把她搞死了。

    其實吳秋山也是這麼想的,對於新婚夜他仍心有餘悸,在她的身子沒好全之前,他不敢再越雷池一步,夫妻是要長長久久的做下去,不急於一時,縱使他很想要,好幾回差點忍不住,但一想到她昏迷不醒的難受模樣,下腹的欲火燒得再旺他也得忍著,那可是他以後孩子的娘,要是又傷了她可怎麼是好?

    “我會小心的,指不定可以再給你打頭又肥又大的豬,讓你吃得滿嘴油光。”吳秋山避重就輕的道,就怕她會擔心。

    牛青苗主動拉起他的大手,將粗糙的小手塞入他手裡。“我不要求一定要打到多大的獵物,我只要你平平安安的回來,人活著比吃什麼大魚大肉都好,有你在,我才不會被人欺負。”

    家裡沒男人還是不行的,她聽說村子裡有幾個不事生產的傢伙,專門挑寡婦或是男人不在家時上門,有時口頭上占兩句便宜,更過分點還會毀人清白。

    她是不怕,畢竟她的防狼招式一百零八種,每一招都能把惡狼治得呼爹喊娘,屁滾尿流,但她就是不想惹麻煩。

    “媳婦兒……”

    有人關心真好,他喜孜孜的沖著她笑,可是她的下一句話卻讓他瞬間傻了——

    “所以我要跟你去。”山裡一定有不少好東西,她要去淘寶。

    “啊?”吳秋山一時間反應不過來,表情顯得呆滯。

    “第一次不用走得太遠,你把我帶到狩獵地點後就可以去尋找獵物,我一個人在附近瞧瞧,看能不能摘些野菜、拾些栗子回來。”

    牛青苗想得很美好,大自然處處是寶,渾然沒發現他的臉色陣青陣白,最後漲成紅色。

    “不行,你不能去,太危險了!”吳秋山捏了一把冷汗,搖頭搖得脖子都快斷了,怎麼也不肯應允。

    “秋山,我就去瞅兩眼嘛,整天待在屋子裡怪悶的,你不想我又悶出病來吧?”她朝他眨了眨眼。

    “不、不是我不讓你去,而是你的身子真的太弱了,我不放心,以後,等以後再說好不好?”他急得心慌。哎呀,她不會是要哭了吧?他最怕女人哭了。

    “不好,我就是要去!況且整座山誰比你更熟悉,你就挑個你認為最安全的地方把我擱下不就得了。”牛青苗這是非去不可,不親自瞧瞧,怎知山裡有沒有寶物。

    “媳婦兒……”

    “就這麼說定了!你去砍根竹子,編個我能背的竹筐。”她不等他說完,逕自拍板定案,踩著輕快的腳步回屋做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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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21 01:14:48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進山去淘寶(1)

    “媳婦兒……”

    “秋山,你喜歡吃烤飯還是大餅?要不我蒸個饅頭?”牛青苗偏好米食,不過麵食她也OK.

    “飯也可以用烤的?”吳秋山很少吃白米,畢竟太貴了,他通常是把白麵搓成團,放在鍋邊烤一烤就權充一餐。

    他的吃食很單調,還沒娶老婆之前,幾片餅子卷肉就能打發一餐,他不擅廚房的事,也少開夥,忙的時候一天只吃一頓也無妨,頂多偶爾煮個肉湯,但也就只是把肉剁成塊放入鍋子裡煮,肉熟了、湯滾了,再放入一些鹽巴調味。

    沒辦法,一個大男人哪有什麼手藝,根本沒人教過他,他被兄嫂趕出來時不過十五歲,想要養活自己已是難事一件,哪有空閒琢磨怎麼做才好吃。

    等到媳婦進了門,他才嘗到久違的美味,更勝於以往的好滋味,一聽到媳婦喊他吃飯,他便樂呵呵的湊上前。

    “把飯煮熟了再捏成一個個小米團子,放在火上烤到酥黃,你要是喜歡,再包個酸黃瓜、烤兔肉、粉條、切絲的雞蛋餅,吃一口,鐵定教你回味無窮。”

    其實她算是外食族,平常很少下廚,廚藝不算太好,但是在山上教書的時候,學校附近可沒有餐館,中午是和學生一起吃營養午餐,晚上則是由手藝好的老師負責煮,她只負責吃。

    但還是會遇到學校放假或是沒有人煮飯的時候,她又不想為了吃頓飯長途跋涉,只好想法子喂飽自己,所以她多多少少還是有幾道拿手菜,好吃就不用說了,做起來簡便又不失營養。

    其實一般的家常菜她也會,但燒得不好,不過比起吳秋山的硬餅子,那根本不是同一個等次,好到沒話說。

    “那就烤個大米團子,我前兩天打回來的兔子還剩下一隻兔腿,咱們分著吃。”吳秋山笑道。

    成親至今的十來天裡,因為家裡有個身子骨差的媳婦,他不敢走得太遠,只進過兩次山,逮了三隻野雞、兩隻兔子和一隻非常肥的山老鼠,他留下一隻雞、一隻兔子自家用,其他賣了幾百文。

    扣去買浴桶四百文,他在媳婦的要求下又買了一些油鹽、醬、醋等調料,還切了兩斤豬油花肉、兩根大骨頭,再買了碗和盤子,以及一些不得不買的日常用品,就把剛賺到手的銀子花到只剩下七枚銅板,其實他還少買了好幾樣,更別說他原本還想扯幾尺布給媳婦做衣服的。

    可是真的家裡太窮了,什麼都缺,以往他一個人飽全家都飽,沒想過要添加什麼,連棉被也只有他蓋的那一條,都有些發硬了。

    “那我炒個蒜片兔肉,你先把院子的草拔一拔,我一會兒就好了。”牛青苗說完,想著還得再煉一些油備用。

    “好,那我去拔草了。”

    吳秋山憑著打獵訓練出來的好身手,很快的就把院子裡的雜草除了一大半,他還跑到山腳下跟榮叔借了把鋤頭,順手把硬實的土松一松,攏成一溜一溜的菜田,媳婦說要種點菜好供自家吃。

    都弄得差不多了,他用山泉水洗淨雙手,這才回到屋裡,媳婦剛好也準備好早膳了。

    “咦!不是說烤飯,怎麼又是煎餅?還有,這上面綠綠的是什麼,不會是發黴了吧!”可這味道聞起來實在是香,他都快要流口水了。

    “我在屋子後頭發現了一片苦菜,先焯過水了,不苦,再切成丁攪在麵團裡,和鹽一起揉和,煎得兩面金黃,吃起來脆香脆香的,你吃吃看。”而且分量足,管飽。

    吃餅子哪有不喝湯的,容易噎著,所以牛青苗又煮了一鍋野菜蛋花羹,雞蛋是榮叔的老婆阿滿嬸拿來的。

    吳秋山拿起一塊餅,咬了一大口,入口的鹹香滋味和酥脆口感讓他大為驚奇。“好吃!有餅皮的面香和苦菜丁的清甜,很爽口。”

    看他吃得滿足,她不禁笑了。好吃就好,她還真怕她那一點廚藝上不了檯面。“你念念不忘的烤飯我擱在籃子裡,到了山上餓的時候就可以吃,它是烤物,不怕冷掉或發餿,你放上一天也能入口。”她把手編籃子上覆蓋的一層布掀開,讓他瞧見烤得焦黃的米團子,一個個比男人的拳頭大,足足有十個。

    “咦!怎麼有兩個小的?”還刻意用棕葉包著。

    “我也要吃呀!你總不想餓著我吧。”牛青苗把布蓋好,將籃子提放到一旁,撕著半片餅子小口吃著。

    吳秋山一聽,忽然胃口全失,懇求的瞅著她道:“媳婦,山裡不是你這身板能去的,你不是要種菜嗎?地給你松好了,你在家裡撒撒菜籽成不?”

    “你不讓我跟,那我自個兒去。”不論他同意與否,她是鐵了心要去一趟的。

    在山裡行走對她來說從來不是難事,好歹她也在山上的小學當了七年的老師,只是屋子後頭那座大山她還不太熟悉,必須有個人帶路,等她摸清楚了,她會跟回家一般來去自如,當了十幾年的體育健兒,體育老師可不是喊著好聽的,她可是有兩把刷子。

    “媳婦兒,你不要當這山上都是好玩的,有不少毒蛇野獸,一碰上了會要人命的。”有她跟著他哪能放心去打獵,還不提心吊膽著她會不會一腳踩進蛇窩,或是遇到躲也躲不過的兇猛獸群,她這是在刨他的心呀!明明長得瘦瘦小小,個頭還不到他肩膀,怎麼膽子就比天還大,連深山野林也敢往裡竄。

    “都說了我不會往險處走,你為什麼不相信,我看起來有那麼想找死嗎?”牛青苗把語氣放得很柔,軟糯軟糯的。

    “媳婦兒……”吳秋山著實為難。

    “讓不讓我跟,一句話。”她微噘著嘴嗔道。

    “你……”他在心裡暗歎一聲,能拒絕嗎?

    看著身邊的媳婦兒一臉潮紅的喘著大氣,額頭上鬥大的汗水直往下滑落,吳秋山越來越後悔,最後乾脆彎下腰,將明顯體力不支的她往背上一背。

    “我……我可以自己走,你放我……放我下來。”牛青苗喘了喘,用袖子擦汗,再一次感受到力不從心,明明她有很多事想做,可是到頭來一件事也做不成。

    她果然太逞強了,這副身子不夠強壯啊,看來得加強體能訓練,好好鍛鏈肺活量和腳力。

    “不要動,快到了,再走幾裡你就會看到小獸成群的出沒。”她還沒半頭山豬重,背起來輕得很。

    看他氣不喘、汗不流的行走如常,她也就不矯情的趴靠在他背上。“我以為我行的,沒想到……秋山,是我不好,我給你添麻煩了。”

    “沒的事,別放在心上,我們是夫妻,你肯陪著我,我高興還來不及呢!何況你前陣子病得不輕,還沒補回來的身子哪及得上我們這些慣走山路的人。”吳秋山其實就怕累著她或傷著她,要不她能陪在他身邊他其實很開心。

    他的句句安慰聽在牛青苗耳裡更難為情了,分明是她的小性子上來,偏他還一味地呵護。“嗯!我再練練,就算不能跟你一樣強,也不能落後太多,我可是獵戶的妻子呢!”

    “唉,媳婦兒,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我是說……哎喲這該怎麼說呢?我娶你不是讓你幹活的,我想讓你過好日子……”他越急就越說不清楚。

    她明白他的意思,心裡更加暖呼呼的,她將他的脖子摟緊。“我也想幫幫你,不忍心讓你一個人辛苦。”

    此話一出,本來就傻乎乎的吳秋山又開始歪嘴傻笑了,要不是正背著他的小妻子,怕是要一蹦半天高了。“不辛苦、不辛苦,只要媳婦兒開心,我做什麼都願意。”就算背她走過十座山也心甘情願。

    看著他的側臉,牛青苗沒好氣卻又甜蜜的在心裡嗔道,真是個傻氣的男人。“你初初瞧見我時不覺得失望嗎?”

    吳秋山把被熊瞎子抓傷的那一邊面容朝妻子一翻。“沒有、沒有,我歡喜得很,能娶到媳婦是我最大的福氣,我這樣才叫醜,沒有一個好姑娘肯嫁我為妻,都嚇跑了。”

    以他的條件有什麼資格去嫌棄人家,不管對方長得如何都是他千求萬求求來的,他只有歡快,毫無怨尤。

    他一直以為自己到老都娶不到老婆,攢銀子是攢心酸的,只能拿來做日後的棺材本,沒想到牛家會把女兒嫁給他,還只要十兩聘金,他一聽樂瘋了,擔心人家知道他的情形會反悔,連夜請了媒人,一大清早送了聘禮,又唯恐夜長夢多,把婚期訂得緊,甚至恨不得聘禮送去的隔日就能將人娶回家。

    而且老天爺對他挺不賴的,沒給他麻子臉媳婦,或是缺胳臂、跛腳的,比他想像中還要好,他已經很滿足了,媳婦兒就是瘦了點,養胖點就能暖被窩。

    “不醜,也就一條淺疤嘛!哪個男人身上沒幾道疤,咱們又不是讀書人,要那膚淺的門面幹什麼。”牛青苗笑道。

    男人看的不是臉,而是品性,人的心性看眼睛就知道,牛青苗對他的第一印象是不討厭,他是她會喜歡的類型,木訥、老實、忠厚,還有一點點太過於誠懇的傻氣。

    她問過自己會排斥他的碰觸嗎?畢竟在穿越過來的第一天,她便清楚的感受到他趴在她身上一進一出的聳動,可是當她仔細想過之後,她發覺那時她的感覺是訝異而不是討厭,好似作了場春夢。

    聞言,吳秋山耳根都紅了,呵呵直笑。“媳婦兒,你真的認為我不醜嗎?”

    “誰說你醜來著,這叫男子氣概,你看那些雄糾糾、氣昂昂的將軍,誰沒被蠻人砍幾刀。”男人有出息有擔當就好,若是像不學無術的紈褲子弟,長再好看她也不要。

    “還是媳婦兒好,說得我滿心樂呵呵的。”拿他一個山野獵夫跟氣宇軒昂的將軍比,他還能不樂嗎?

    “你就傻吧!”牛青苗打趣道。

    “傻人有傻福,媳婦兒聰明就好。”吳秋山是這麼認為的,他的媳婦兒識字又聰明,能和她成親,是他白撿來的福氣,他真的很喜歡他的媳婦兒,喜歡到走路都會浮腳,而且他覺得她病好了更好看了,有點長肉的雙頰摸起來很水滑。

    聽他一逕的稱讚她,她的心牆一層一層的剝落,語氣不自覺多了幾分溫柔嬌氣,“不是說快到了,怎麼還沒到?”

    “就在前面的林子了,這兒只是深山的入口處,較少有兇猛動物出沒,你在這周圍轉轉就成,別走遠了。”他將妻子放了下來,但還是無法放心留她一個人,欲走還留的守在左右。

    “去去去,別膩歪了,咱們家還缺兩套新棉褥,洗漱間也要隔出來,還有,廚房太小了,我一走動就會撞到灶台的角邊,另外,我們還要買張大桌,老在炕床上用飯哪像樣!快去掙銀子,我等著扯幾尺細棉衣做衣服,順便把你的秋衫做出來,沒有銀子咱們的炕床睡不暖和……”

    被她又推又攆的,吳秋山只好一步三回頭的叮嚀道:“我就在附近,一有事大聲一喊我就能聽見了。”

    “好,我知道了。”牛青苗早被一旁一棵樟木樹上的木耳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敷衍的一揮手。

    山裡早晚的霧氣重,長了不少菇類,尤其枯木底下、樹根縫裡的陰暗處,最適合菌類的生長,學過野外求生又長年居住在山裡的她,很快便找到十幾種菇類,但其中幾樣是有毒的以及不能辨別的菇種,所以她只挑較為熟悉的花姑、草菇、青頭菌來采。

    意外地,她還采到幾棵品相甚佳的松茸,不過在現代比黃金還貴的松茸,在山民的眼裡跟草菇沒多大的分別,都是菇類的一種,只是香氣足了些、茸心粗,好切片下鍋。

    而後牛青苗發現了山蕉,跟香蕉的香軟不同,微酸,沒帶刀子的她直接用手掰斷,兩手滿是白色黏稠的蕉液,她掰了老半天才掰下兩串蕉,人已經氣喘吁吁的跌坐在地。

    和大自然搏鬥是不簡單,她把吃奶的力氣都使出來了,結果還是輸上一截,真是太丟臉了。

    稍做休息後,牛青苗又再挖了一些野菜,這才決定到此告一段落。

    她將重物擱在竹筐最下方,草菇、花菇等用芋葉包著,放在中間那一層,最上面是鮮嫩的野菜,如蕨菜、小蒜、香椿、野韭菜……

    說實在的,她的收入頗豐,兩個時辰不到就滿滿的一筐,但她不敢走遠,只在附近轉轉,對從未來過的林子多少要抱持三分戒心,人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意外總是在人無預警的時候發生。

    “咦!這是……”櫻桃?!

    牛青苗實在太累了,隨便揀了幾棵楊梅樹交織而成的陰影處休息,她不經意的抬起頭,就見枝椏間隱隱閃動著結果不多的紅色果實,她本以為是莓果,但當她眯起眼仔細一瞧,發現居然還有少見的紅櫻桃,正誘人的棲息樹葉中等人採擷。

    她拾起一顆掉在腳邊的櫻桃,用隨身攜帶的飲用水沖洗,隨後放入口中一咬……啊!是甜的!她以為少了修枝,果子就算不酸也不會太甜,可是這櫻桃卻是鮮甜多汁。

    不過很快的牛青苗的驚喜便被疑惑所取代,為什麼櫻桃會長在這裡?

    由樹身的粗壯程度來看,少說有上百年以上的樹齡,雖然果實稀疏不多,一棵樹上約百來顆,但它是甜的,那表示只要適加的修剪後,明年便可結實累累。

    但是人移活,樹挪死,百年老樹已在此紮土生根,要移動它可不容易,萬一不小心養死了可就得不償失。

    牛青苗沒想過移動比她腰粗了數倍的櫻桃樹,她專注在樹下的小樹苗,在歷經近百年的茁壯,若沒被鳥兒叨食了,總會掉幾顆種子在地上,經由泥土的滋養長出小苗。

    果然,她的理論是正確的,櫻桃樹的四周有不少高低不一的小樹種,大一點約有六尺高,小的不足三寸,她摘下葉片一比對,十棵當中有七棵是小櫻桃樹,參差分佈。

    真是上天的賞賜呀!

    想到自己屋外那二十畝沒法耕種的坡地,牛青苗念頭一轉,若是種上了櫻桃和楊梅,兩、三年後的收成可是相當可觀,若是在樹底下再養上幾百隻雞……

    驀地,她眼中出現如山高的雞蛋朝她滾來,先賣雞蛋再賣放山雞,雞養多了還能做烤雞、炸雞、煙熏雞……可惜她不會做松花皮蛋,要不然又能再多一筆收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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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21 01:15:10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進山去淘寶(2)

    “媳婦兒……青苗、青苗,你睡著了嗎?沒聽見我在喊你……醒醒呀!媳婦兒……”

    一隻蒲扇大掌在面前揮動,猶陷在發財美夢的牛青苗這才驟然醒來,她先是一怔,繼而發噱,曾經擁有上億家產的她都不心動,這會兒倒是貪心了,想著銀子滾滾而來,大概是貧窮讓她想到金錢有多好用了吧。

    而且她是真心想改善目前的居住環境,老實說土壞屋住起來並不舒服,她想住青磚蓋的屋子,尤其最不能忍受的是恭桶就擺在炕床的床尾,那味道可真毒人……

    有了決定後,牛青苗也來了精神,她讓吳秋山拉著起身,看著他肩上掛著獵物,又背起她的竹筐,她不禁笑開了,主動牽住他的手,同他一起走回家。

    “你說什麼?”吳秋山雙目一瞠,表情顯得錯愕。

    “我說,將樹苗通通挖起,我要種樹。”反正地空著也是空著,種樹當林木保育,她也不要求每一棵都存活,只要有一半活到開春,來年便能花開滿樹,到了秋天便會結果。

    牛青苗向來是個行動派,她不喜歡後悔這兩個字,畢竟人的機會只有一次,要懂得把握。

    他忽然感覺雙肩沉重,有點為難的道:“媳婦兒,這兒至少有上百棵,有的都成大樹了,一、兩天也挖不完。”

    “那就先挖小棵的,大的等年後再來移栽。”春天百花開,萬物欣欣向榮,種什麼活什麼。

    吳秋山看了她一眼,再度苦笑。“那也有六、七十棵。”

    “你做不到嗎?”好像是有點為難他,他只有一個人,又挖又扛的,再壯的人也承受不住。

    “不是不行,而是……你挖這些樹要做什麼?”

    “要種呀!”她不是說過很多次了嗎?

    “我的意思是,種這個幹麼?咱們的院子不到一畝大,恐怕種不了這麼多樹苗。”

    樹會長大,到時院子容納不下。

    “你傻了呀!誰會把樹苗種在院子裡,我要種在屋外那一大片土地上,只要稍微整理整理,拔掉雜草,那是一處很好發揮的地頭。”

    牛青苗早就計畫好了,屋子後頭那塊地長滿長草和雜樹,先把周邊的幾畝地清除出一條防火道,再趁沒風的日子放火一燒,燃盡的草木灰是極佳的地肥,將苗子種下,根部會快速吸收養分。

    “啊!你是說那片沒用的山地?”吳秋山驚呼一聲。

    剛接手分家得來的那塊地,他也曾試著在上面種些什麼好養活自己,但是坡度太陡了,他辛辛苦苦挑上去的水很快就往底下流,發了芽的種籽一下子全枯萎了,不只水是一大問題,人要上去除草也不方便,等走完二十畝地人也乏,別說施肥、鬆土了。

    那就是塊廢地,荒著長草,看著挺有模有樣,實際上中看不中用,種些野花野草倒是可行。

    “是呀,果樹不需要太多水,只要種的時候地挖深點,留出一條水道,剛栽下的前幾日要勤快些,兩、三天進一次水,等過了前三個月,果樹紮根了,之後一、兩個月不用水也能活得好。”

    植物會自己找水源,往下生根吸取泥土中的水分,且櫻桃樹根能紮深,足以抓附地上泥土,使土地凝實,不易產生土石流,這可是自然生態栽植法。

    “而且草也不用除,咱們用竹子把地圍起來,將雞崽仔放養在竹籬芭裡,它們吃裡面的蟲子和草,同時拉出的雞屎可以當肥料,咱們也省下買肥的開支,直接等雞長大。”

    她這種懶人養殖法,可是一舉數得呢!

    “媳婦兒……”吳秋山的聲音微微顫抖。

    “嗯?”牛青苗很自然的應了一聲,還發現他的臉越來越紅。

    “媳婦兒,你真是太聰明了!我從沒想過這片廢地可以這麼用。”他興奮得兩眼晶亮,對她的聰慧佩服得五體投地,明明就是同樣的一塊地,為什麼他就想不到這許多用處?

    被他這樣稱讚,她不免有些得意,噙著笑,感覺雙腳有些飄。“我們先試著做做看,反正是一條出路。”說完,她好似看到金光閃閃的平坦大路就在她眼前。

    人要先有希望才能去實現,一步一步踏實地往前走,老天不會虧待肯辛勤幹活的人,她相信只要肯付出,一定就能有收穫。

    “好,都聽媳婦的。”吳秋山也想試著做些不一樣的事,老是進山太危險,他也想要多一點時間陪陪媳婦兒。

    自從成親後,他開始有了戀家的習性,以前他一出門,三、五天不回家是常有的事,但現在只要一入山,他就想趕緊獵到獵物好回家。

    雖然自家的老婆長得沒裡正家的二媳婦美,但是他越看越喜歡,巴不得黏在她身上,同她形影不離。

    “真的都聽我的?”牛青苗笑著揚起眉,一副家主婆的模樣。

    吳秋山重重一點頭,被日頭曬黑的黝色臉龐露出一口白牙。“嗯!我媳婦能幹,聽你的有飯吃。”

    她一聽,噗哧一笑,真覺得自己撿到寶了,這個男人心眼太實了,作不了怪。“你個吃貨。”

    有媳婦和沒媳婦最大的不同就是,未成親前是冷灶冷鍋的,不管他離家多遠,一回到家,屋子是暗的,沒有炊煙嫋嫋,也沒有人倚門等著他,累了一天的他只能用冷掉的餅子果腹,別說一口熱湯了,有熱水喝他作夢都會笑醒。

    可是娶了老婆以後,除了她生病臥床那段時日,每天都能吃到熱騰騰的飯菜,一日三餐從不間斷,而且她總能用不怎麼樣的食材做出令人連舌頭也想一起吞下的好美味,讓他再也不會餓著肚子上床,天天吃得飽飽的。

    想到衣破有人補,家中灶口熱,髒衣服、髒被子洗得乾乾淨淨的晾在院子裡,簡陋的土壞屋多了家的味道,吳秋山就忍不住摟著她憨憨直笑。“有媳婦兒真好。”

    “既然媳婦兒好,等你哪天發達了不納妾?”牛青苗故意這麼問,還捏了他腰間的肉一下,只不過這一捏沒捏疼他,反倒她的手失了勁兒,嘖,這傢伙的身材還真精壯,根本沒有贅肉。

    “就你一個,誰都不要。”他小聲的說著,黝黑的臉上浮現一絲絲暗紅。

    “真這麼老實?”這話她可不會輕信,凡是男人都認為外面的女人比家裡的黃臉婆漂亮,總想著沾沾野花香。

    “我家媳婦兒是誰也比不上,只屬於我一個人。”孤單了好幾年,終於有個人是他的。

    “我很善妒哦!你要敢在外面拈花惹草,或是把人往家里拉,我會閹了你!”牛青苗故意一臉兇狠,朝他做了個剪東西的動作。

    吳秋山見狀,屁股倏地夾緊,一顆腦袋瓜子直搖。“不會、不會,我的媳婦只有你一個。”

    “此話當真?”她還想再刁難他一下。

    “嗯!不說假話。”他保證。

    “絕不反悔?”男人的話聽一半就好。

    “不反悔。”

    “你的獵物呢?”不會空手而回吧!

    一說到獵物,吳秋山笑得可開懷了,他將妻子抱起來轉了兩圈。“媳婦,這都是你帶來的好運氣,我一入林就瞧見一群低頭吃草的黃羊,我獵了最大的一頭公羊,足足有兩百多斤,還有兩隻山雞、一隻兔子和一隻獾,獾皮剝了能給你做一條脖圍。”

    有什麼好東西,吳秋山先想到的都是要給她,這是他對她的寵愛,而且以往他沒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捕獲到這麼多獵物,有時潛伏了大半天連只兔子也沒瞧見,最後只能兩手空空的下山,難得一次大豐收,他自然認為是沾了她的福氣,她絕對是他獨一無二的福星。

    牛青苗是很開心他總是頭一個想到她,但是實際情況還是得先考慮,於是她問道:“一頭羊能賣多少?”

    “一般是二兩銀子算高價了,不過咱們這是公羊,體型又比普通公羊大多了,最少有三兩銀子。”他看到妻子素淨的發上只用了木頭削的簪子簪住,心裡想著要買支銀簪送她,讓她打扮打扮。

    三兩銀子看似不少,足夠一家四口半年的生計,可是吳秋山在以前進山打獵時不是每一回都能獵到獵物,有時還會負傷下山,光是吃藥、看大夫的費用就不只這個數。

    而他兩位可惡的兄長更沒人性,只要一得知他打到大獵物,賣價不錯,便會打發他刻薄多話的嫂子們上門,向他索求兩老的養育金,有多少搜括多少,能留下一根鵝毛都算不錯了,他的家徒四壁便是這般來的。

    雁過拔毛,他的窮是本家兄弟造成的,身為小叔子,他總不好和嫂子們搶來扯去,只能無奈的眼睜睜看著她們把他的屋子裡裡外外搜過一遍,而後揚長而去。

    所以他還能攢下十兩銀子討老婆著實不簡單,當老大、老二兩房人聽到他有錢娶老婆,還大手筆的拿出十兩銀子,氣得眼睛都充血了,特地跑來大罵他不孝,有銀子竟然不孝敬爹娘,盡花在不該花的地方上。

    他都二十二了,還不准他討個婆娘暖炕頭嗎?大哥、二哥在他的年紀已有好幾個蘿蔔頭滿地跑,只是他說不過人家,也罵不出口,只好沉著臉由著兄嫂們輪番開罵。

    成親當天,本家那邊一個人也沒過來幫著招呼裡外,他們想給他沒臉,但是他已習慣這家人要錢不要臉的作態,不以為然的照辦喜事,沒有他們來搗亂,他反而清心。

    “這次我們留下獾皮和一隻山雞,其它的都賣了,應該可以賣到四兩多吧,你拿二兩去買雞崽,能買幾隻就買幾隻,剩下的打兩把鋤頭,再買個十斤棉花,現在才夏天,還沒那麼冷,棉花價格普遍不高,我趁著有空時可以縫個兩床被單。”

    牛青苗其實已經有很多事情要做了,但她喜歡凡事先有所準備,以免措手不及,而且這棉被嘛,一天做一些,等到天氣變冷前就做好了,既不會累著自己,也不用擔心棉花漲價,多花冤枉錢,冬衣秋備才省錢又省力。

    看得到、摸得到的才是她的,遠在天邊的空話聽聽就算了,只有實質的物品最貼心,其它都是虛的。

    “我們已經有被子了。”吳秋山比較想拿銀子去買些好東西給她。

    牛青苗橫了他一眼。“我怕冷。”

    他訕笑的摸摸鼻子。“好,買棉花、做棉被,冷著誰也不能冷到我媳婦,我幫你暖被窩。”

    “是幫我還是幫你?”她輕笑道。

    吳秋山又臉紅了,他親了她的臉頰一下。“咱們一個被窩的,一起暖和,誰也別凍著了。”

    “這還像句人話。”牛青苗看了看放在樹底下的公黃羊屍體,再瞧瞧被她做上記號的小樹苗,一時間眉頭微顰。“今兒個先挖個十來棵我小腿高的果苗就好,我怕多了背不回去。”

    她沒料到他會獵到幾百斤的大傢伙,一下子心太大了,想把所有看到的果苗都帶下山,一棵也不留下,全然沒想到二十畝地尚未整地,就算全挖了也沒地方下栽。

    “這樹不重,再來二十棵也行。”如果是五尺以上的幼樹他就吃力了些,樹根、樹幹加土可沉重了。

    吳秋山能背得動三百多公斤的野豬,一頭公羊往肩上一扔便扛住,他一手再把用蔓藤綁住的小樹苗甩在背上,看來輕輕鬆松,毫不費力,他一個人就能把重的東西擺平,只是這樣一來他就無法背妻子下山,她得自己走。

    不過牛青苗也很自立自強,她將竹筐背起,上頭壓著一隻兔子和一隻獾,兩手各提了一隻山雞,腳步緩慢地往半山腰的家走。

    下山比上山容易,但是最怕重心不穩,沖得太快上身往前傾,一個不慎就跌浪了,所以吳秋山走在前頭好護著妻子,他還不時回過頭看看她有沒有跟上,他不敢走快,走兩步、停一步,確定她跟緊了才會再邁開下一步。

    夫妻倆走得很慢,比預定的下山時間慢了兩個多時辰,幾乎是摸著夜路回家。

    等兩人回到家、將東西擱在院子時,就見整個村子的燭火都亮了,他們由上往下看,彷佛看到萬家燈火,頓時感覺饑腸轆轆。

    “我去做飯。”牛青苗說完就往屋裡走去。

    吳秋山跟了進去,拉住她,輕聲道:“你也累了一天了,烙幾個餅子隨便吃吃就好,身體是自個兒的,別瞎折騰了。”他不想她太勞累。

    她笑了笑,拍拍他的手。“總要有口熱湯喝吧!我升個火,很快,你先把今天帶回來的獵物收拾一下,別到了夜裡喂了黃大仙,咱們幾百隻雞崽就靠那些買來了。”

    “好,我這就去把東西拾掇拾掇。”他大口喝光了一碗水後便走出屋外,將沾血的獵物處理乾淨,再把野獾的皮給剝了。

    他滿意的看著剝好的獾皮,這是張好皮毛,要趕緊硝制了給媳婦兒暖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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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21 01:15:27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原來是個有戀妻情結的(1)

    “媳婦兒,冷……”睡得正熟的吳秋山嘟囔一聲,長臂微一施力,將懷中的人兒抱得更緊了一些。

    被褥下的他全身光溜溜的,一隻粗重的大腿壓著牛青苗細白的腿肚,兩腿間的軟物一蹭一蹭地往她白嫩的股間鑽,漸漸地,原本偃旗息鼓的疲軟又有逐漸脹大的趨勢,往前一頂。

    他做這些舉動都是無意識的,只是覺得冷,想找尋溫暖,沒想到抱著抱著就越抱越熱,人還沒醒,身子反倒先醒了。

    “冷什麼冷,該起來了,別忘了今兒個還要到鎮上賣山貨,去晚了人家可不等你。”他怎麼越活越回去了,活像個小孩子,要人盯著才肯做事,教人好笑。

    牛青苗以指腹描劃著他的眉眼,其實他看久了並不難看,臉上的抓痕也挺有趣的,像是調皮的孩子從樹上摔下來,不小心割破皮留下來的疤,而且在用了她自製的薏仁息角後,他原本黝黑的皮膚稍微白了一些,疤也沒有那麼明顯了。

    想到這兒,她不禁覺得時間過得還挺快的。

    記得剛嫁給他時,正好是夏天,她在燒得迷迷糊糊之際過了來到這個時空的第一個端午,她原本以為她會適應不良,尤其是爬滿蛆的茅坑,她最是不能忍受。

    可是忍著忍著,她居然也習慣了,還出人意表的喜歡上這種簡簡單單的樸實生活,每天一睜開眼只需為三餐生計奔波,不必應付太多的人情世故,山坳村的居民大多和善,日子過得還算愉快。

    從山裡拖回來的櫻桃樹苗和楊梅樹苗已經栽下,在王家幾個人的幫襯下,約五、六日就把二十畝地收拾好了,他們沒有選擇焚燒,夏天風大,怕火燒山反而不好,因此只將雜樹砍掉,拉到院子裡曝日,兩家各分一半當冬日柴火。

    野草未除,只將略長的長草修剪一番,小雞十文錢一隻,共買了兩百隻,竹子做的籬芭一完成,便將所有小雞圈放其中,讓它們自行啄食,幾百隻雞子像見到新天地似歡快的撒腿跑。

    不過擔心小雞啄傷果樹幼苗,牛青苗便讓吳秋山編些空心籮筐,直接罩住幼樹,這樣雞仔就啄不到了。

    幾個月過去了,種下去的果樹存活率為八成,櫻桃樹一百二十七棵,楊梅樹也有七十九棵,等熬過嚴冬,往後就不用發愁了,年年有果子可以摘。

    而雞仔也長大,三、四個月大的雞肉最嫩了,不過至少要養到六個月大才賣錢,留下幾隻生蛋的母雞,其餘的在年節前都要賣掉,賣了雞才能過個好年。

    因為要顧雞、照顧果園,吳秋山比較少到山裡打獵,可是這幾個月一有空閒他便跟著妻子上山摘山貨,摘采到的野果、山蔬都能賣錢,所以銀錢上沒缺過。

    只不過最近天兒越來越冷了,山貨也變少了,但幸好他們不缺銀子,便把其中一半賣出去,剩下的就當冬天的存糧,菇類和木耳曬乾了易於保存,山楂、栗子也可以久放,牛青苗還讓吳秋山挖了個地窖,用來儲存食物很方便。

    “讓我再窩一會兒就好……”吳秋山的眼睛連一道縫兒都沒睜開過,他一手攬著妻子的腰,將頭靠在她柔軟的胸脯上。

    “不起來不行,想想你昨日特地打的兩頭山羌,你說賣了要給我扯兩塊布做短襖,你想說話不算話嗎?”牛青苗輕輕揪著他的耳朵,力道不怎麼大,用意是鬧醒他這個想偷懶的大個頭。

    “媳婦兒,晚點兒去行不行?我還曬得很。”吳秋山揉著眼,打了個哈欠,睡眼惺忪的坐起身。

    “叫你鬧,鬧了一夜還不歇息,又不是沒吃過肉,有你這般餓的嗎?”他也不過天不沒亮就上山打獵,而她沒跟去,傍晚回來時就纏著她不放,直說他想她了,拽著往坑床拖。

    牛青苗這會兒還感到腰腿兒酸疼,活像被大灰狼蹂躪過好幾回一般,身上的青青紫紫密得羞人,她想吃了他的心都有了,這頭不知疲累的野獸,在床上的狠勁不輸猛虎。

    “我想你想得緊嘛,沒你在身邊好像少了什麼。”他一時沒忍住就撲上了,又啃又咬的,把她從頭到腳吃幹抹淨。

    吳秋山笑得憨直,他對她的依戀更深了,最好兩人無時無刻都能黏在一塊兒。

    不過這也不能怪他戀妻,經過幾個月吃好、睡好的調養下,幹幹扁扁的瘦小媳婦有了極大的變化,個子抽高了一點,長了幾斤肉,面頰豐潤,眼睛有神,黯沉無色的皮膚出現淡淡的光澤,變得又細又白,一馬平川的胸也鼓起來了。

    多虧了牛青苗懂得現代的調理方法,她給自己吃了黑芝麻,用薏仁粉洗臉,多食綠豆去毒,再煮紅豆湯潤顏,夏秋的野菊開滿地,曬乾了泡茶喝或做菊花糕也對身子有益。

    總而言之她變美了,比裡正的二媳婦長得還好看,雖然身板兒離豐腴還有一段很大的距離,可是當過老師的氣韻由裡而外的透了出來,讓人不自覺感到一股讀書人的文雅。

    那是一種氣質,無法用胭脂取代,她即使未施脂粉,那股清華自來的美仍教人兩眼一亮,不能否認她是個美女。

    “少說些膩死人的話,以前你沒娶媳婦時還不是照樣過日子,誰讓你賴床了。”牛青苗沒說出口的是,沒有誰離了誰會活不下去,但是她沒說的原因是因為她很滿意目前的生活,不想說些不愉快的事。

    “現在有媳婦寵我,不幹活了。”吳秋山低笑著鑽回被子裡,一把壓倒妻子,在她小包子胸脯又親又吻。

    “不要鬧了,再鬧我就生氣了!”牛青苗這回下了狠手,用力擰著他的耳朵轉了兩圈,還把雙腿並緊不讓他往裡頭探。

    他有些沙啞的道:“可是……它想要了。”

    她當然馬上就知道他口中所謂的“它”是什麼,沒好氣的瞪他一眼。“節制點,你昨兒夜裡還沒鬧夠嗎?再不快點,榮叔的牛車就不等咱們了!”

    說來也有趣,她自從嫁到山坳村後,竟一次也沒去過梧桐鎮,不是剛好有事便是那個來,她等了幾個月,如今終於如願,因此她特別興奮,早早就醒了。

    古代人家沒什麼娛樂,所以睡得早,約戌時左右就睡了,所以她才能起得早,外頭的天色還濛濛亮呢!

    “就一回,很快……”吳秋山的手覆上她胸前小包,輕輕揉撫。

    “不行,寵壞了就沒完沒了,一旦開了先例,有一回就有第二回,咱們的活兒都不用幹了。”牛青苗硬是將他的頭給推開,趁隙身子一翻下了炕,開始穿衣系帶。

    “媳婦兒……”好殘忍,連口肉也不讓吃。

    “不要再叫了,我去準備早膳,原本要給你做臊子面,但來不及弄臊子了,就煮碗湯麵吧!”面是昨天下午擀好的,本來是晚膳,但是他更想吃的是別的。

    “媳婦兒,你等等,我給你生火……”吳秋山懶驢打滾的從炕上翻身下床,飛快地套上青布衣褲,都入冬了他還不覺得冷,穿的是一件短衫,布料還薄得很。

    反觀牛青苗怕冷,早就穿上厚厚的棉衣,外面還罩了一件無袖的棗紅色短襖,她還用棉線織了一大一小兩雙包指手套,等天再冷些好用。

    一會兒功夫,火生好了,夫妻倆先燒了溫水洗臉淨牙,把門面處理好了再吃早飯。

    牛青苗的食量小,她的碗小小的一隻,盛了八分滿的麵條便放上半顆半熟水煮蛋,兩片叉燒豬肉,一小撮豆芽、一小片蒸豆腐,撒上蔥花和香油,又滴了幾滴醋,撒一些花椒粉。

    她吃了兩口,一旁的吳秋山已經吞掉半碗盆大的湯麵,八片豬肉、三顆半雞蛋、豆芽、蒸豆腐基本上已不見其蹤,全讓他吞進肚子裡了,他還不怕燙的大口喝湯。

    一個吃完了,一個還在細嚼慢嚥,兩人食量相差十倍。

    用完了早膳,兩人前去和榮叔會合的路上,牛青苗叨念著,“要再買五十斤麵粉、五十斤粗糧、三十斤玉米麵粉、三十斤小米、三十斤大米,家裡的白糖也沒了,要再買一些,還有切幾斤五花肉、肋排三、五斤,黃酒一壇……”

    每聽她說一樣,吳秋山便會心虛地縮一下,這些糧食大多都是他消耗的,以前他沒吃得這麼多,兩片餅子也能過一頓,可是娶了媳婦之後,不知為什麼一看到她就覺得很餓,她端什麼他就吃什麼,不自覺就越吃越多,多到他自己都大惑不解,他吃下去的東西究竟到哪兒去,因為完全不見長肉。

    好在他們這幾個月持續有進項,手頭寬裕,不然以他這種吃法,米缸早就見底,連個薄粥也吃不著。

    “青苗,你來了,快上來坐,嬸子挪個位子給你。”阿滿嬸笑容滿面,微胖的身子往一旁挪了挪,空了個位子給牛青苗。

    牛車上頭搭了個簡易的篷子,能遮遮日頭,左右和後邊是卷起的很厚的油布,若是遇到下雨或風大時便把油布放下,平時卷一卷放在頂篷,讓四面透風。

    榮叔的祖父、父親偏疼長子長孫,娘又寵著麼兒,對身為老二的他不聞不問,至於老三則是過繼出去,榮叔和本家家人鬧得很不愉快,分家後榮叔搬出來住村頭,王家本家在村尾,兩家人連招呼都打不到。

    “嬸子你坐好,不用顧念我,有秋山在後頭扶著呢!”牛青苗上了牛車往裡頭坐,讓出位置讓吳秋山擺籮筐。

    “哎喲!感情還是那麼好,走到哪兒都在一塊,讓人看了好羡慕。”阿滿嬸笑道。

    想起牛青苗剛過門那一個月,她看了都心疼,沒生女兒的她一直想要有個閨女疼,可是一瞧見牛青苗乾瘦的模樣,她都不禁要罵人了,是什麼樣的爹娘這般狠心,好好的閨女養成這模樣。

    好在吳秋山憨直歸憨直,還是個懂得疼老婆的,把小娘子養得長了些肉,面色也紅潤,粉撲撲的像抹了胭脂,嬌俏可人。

    “阿滿嬸就別取笑我們了,你也知道我們秋山嘴笨,讓他去賣個山貨都會被人克扣個三、五百文,我不跟著,我們家米缸的米又得少一半了。”其實牛青苗並不計較,但總不好跟人家說他們夫妻倆就是感情好,只好找個話頭應和一下。

    老實說,他們賣了山貨,再扣去買糧食的錢,一次總能帶回三、四兩銀子,夠兩人嚼用了,但是以莊稼人家而言,幾百文就能買全家人所需的半個月麵粉,偏偏吳秋山是個口拙老實的,總會被人坑一點,不過和氣生財嘛,實在不必為了一點小錢徒增事端。

    “沒有三、五百文,才兩百多文……哎呀!疼,媳婦,你幹麼掐我?”

    吳秋山的老實惹得阿滿嬸呵呵一笑,連在前頭趕車的榮叔也咧嘴笑了,暗道,這小倆口呀!這才是在過日子。

    牛青苗沒好氣地橫了他一眼。“是被蟲兒咬了吧,我哪有掐你,你還沒睡醒,是不是?”

    “媳婦兒……”吳秋山頗為委屈的瞅著她,壓根搞不清楚自己究竟說錯了什麼。

    “坐好,顧好我們的籮筐。”兩大簍籮筐放在牛車上有誰來偷,更別提籮筐的主人還在,牛青苗真正的用意是要他安分點,少開尊口,不要讓兩人在人前鬧個大糗,夫妻間的事等回家後再細說細說。

    可惜吳秋山聽不懂,他只當媳婦生氣了,一時心下不安的趕緊坐正,目視前方,不敢再亂動,可是阿滿嬸正打趣的看著他,捂著大闊嘴直笑,讓他屁股下好似坐了針氈,怪彆扭的。

    “青苗,那是你男人,不是你兒子,別管得他嘴巴繃如蚌殼,大氣都不敢吐一聲。”這丫頭真有能耐,剛嫁過來沒多久就把丈夫管得死死的,不像她吃了大虧才學機伶。

    阿滿嬸剛嫁人時和誰都處不好,她太想掌家管錢了,對丈夫不滿,和妯娌不睦,與公婆的相處更是劍拔弩張,幾乎是全家人都看她不順眼,變著法子給她穿小鞋、下絆子。

    她原本有三個孩子,可是老三還懷著呢,就被妯娌給折騰沒了,她因此大病一場,差點沒去閻王爺面前報到,後來病不好容易好了,卻落下病根,再也不能生育。

    經過這次的打擊,她看開了,於是和丈夫商量分家一事,二房搬離本家,自立門戶。

    不想提家事的牛青苗刻意岔開話題道:“阿滿嬸,今兒個你拿了什麼要到鎮上賣,看起來可不少。”

    “沒什麼,都是自家產的雞蛋和屋子旁種的菜,今年的麥子收得不錯,想著貼補一些好多攢一些錢,我家大榮都十五了,該和人家相看了。”阿滿嬸盼著媳婦快點進門,她也能鬆快鬆快,把手上的活交給媳婦。

    “啊,你家大榮要討媳婦了?”牛青苗記得大榮還是個孩子,笑容很靦眺,只比她高半顆頭。

    這年代的人都早婚,十五訂親,十六迎親,鄉下人家尤其盼著多添丁分擔家中的粗活。

    “是呀,也該是時候了。那你呢,帶了什麼,還用了兩隻籮筐,遮得嚴嚴實實。”

    每回都看秋山小子買了一堆糧食回去,教人看得眼紅呀!野味比農家產的蔬果值錢多了。

    “還能是什麼,不就是我們秋山打的兔子、狐狸,還有我撿的栗子、棗子、核桃,和處理過的山蕉,這天兒越來越冷了,也不知還能進幾次山,就湊和著賣,攢點銀子在手上好過年……啊!我差一點忘了這個。”牛青苗從籮筐中取出兩包油紙包著的吃食,遞給阿滿嬸。“這是麻花卷,一包不太甜,一包是裹了糖水的,因為太耗油了,沒敢多炸,你們可以拿來當零嘴吃,脆香脆香的。”

    榮叔不收坐牛車的費用,他們夫妻倆也不好意思白坐,兩家住得近才有往來,因此拐著彎用吃食抵車錢,不能老占人便宜,常讓人吃了虧,否則鄰居可做不長久。

    “噯!你這丫頭就是心眼多,用甜食來甜我的嘴。老頭呀!你也吃一根,挺甜的。”脆脆的,有一股很濃的蛋味和……咦!這是什麼味,濃香濃香的,不黏牙,阿滿嬸一直在想著那股濃香是什麼,是她沒吃過的滋味,而且非常好吃。

    “啊!這味兒……真妙!”好像有著奶味。榮叔的舌頭比妻子靈敏,一嘗就嘗出蹊蹺。

    “你呀,心靈手巧,就會弄這些小吃食,難怪你家秋山對你服服貼貼的,你都把他的胃勾住了。”阿滿嬸調笑道。女人還是要會做菜,就連她也被先前青苗的一盤梅菜扣肉給收買了,念念不忘那扣肉的油嫩多汁,入味十足。

    “也沒旁的事,就會弄兩樣吃的。”牛青苗謙虛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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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21 01:15:43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原來是個有戀妻情結的(2)

    “青苗,阿滿嬸也是關心,聽說重陽那天,那邊的人過去鬧了一回,沒把你家搬空吧?”

    吳秋山的大嫂、二嫂又故態復萌,借著重陽節要孝敬爹娘的由頭,到了吳秋山的家又想大肆搜括一番,看到院子裡種了白菜、菠菱菜、角豆、茄子、黃瓜,二話不說就要去摘。

    一看這兩人宛如土匪了,牛青苗管他嫂子不嫂子,從灶坑裡抽出一根燒得正旺的木柴,毫不猶豫的往兩人裙子一燃。

    想當然耳是雞飛狗跳,偷雞不著蝕把米的馬氏和錢氏被燒得哇哇大叫,邊罵邊跑的找水滅火,把臉都熏黑了,頭髮也燒焦了一大截,像被狗啃了,十分狼狽的跑出院子。

    這是她們第一次失手而歸,也加深了牛青苗想築牆修門的念頭,她可不想辛辛苦苦儲備的糧食落入白眼狼手中。

    牛青苗不好將那天她教訓人的經過說出口,只好避重就輕的帶過,“還有……還有剩下的。”

    “那幫良心被狗吃了的,自家人也搶,一次兩次的囂張,你可別再忍下去,不然他們會得寸進尺,連個尺頭都不給你留下!”阿滿嬸見她低下頭,對於她的委屈隱忍更感不舍,氣憤的罵道。

    “好……”牛青苗虛弱的輕應一聲。

    入了鎮,吳秋山小倆口和榮叔夫妻分開走,吳秋山背著兩簍大籮筐十分顯眼,一簍籮筐裝著野味,賣給常收山貨的酒樓,得銀十兩,他左手收錢,右手就交給媳婦兒保管。

    另一籮筐裝的是山蕉,分成生的、半生和全熟三層,生的炒來吃,半生的裹粉油炸,全熟的自然是剝了皮直接吃,甜中帶酸,酸中帶甜,有一戶大戶人家十分喜歡,特意囑咐了好幾回,只要一入鎮一定要給他們帶來。

    山蕉賣價不低,加上當銀共十五兩,他們到鎮上走一回賺了二十五兩,等於三十畝地一年兩作的收成。

    眼見收益如此多,像花菇、木耳、栗子、核桃之類的山貨牛青苗遂打算不再往外賣,冬天的蔬果向來缺乏,她決定索性把剩下的山物曬乾,留著等天寒地凍再用。

    這時候地窖就派上用場了,剛入了十月,她就收了不少木耳和幹菇,在這個季節已經很少了,幾乎摘不到,倒是栗子、核桃倒滿地,院子裡的柿子樹,結出的果子跟棗子一樣大,小小的一個,她也不浪費的做成柿餅。

    沒辦法,冬天什麼都缺,不自備點零嘴還不饞死。

    賣完了東西,還不到和榮叔夫妻碰頭的時候,小倆口便在鎮上走走逛逛。

    梧桐鎮離山坳村不遠,約兩個時辰路程,但人口數和地廣不亞於縣城,且商鋪林立,繁榮熱鬧可媲美縣城,出入方便,可容四輛雙馬馬車並行的街道乾淨寬敞。

    東門是富貴人家聚集的住宅區域,所以未設市集,以免擾了這些老爺夫人、小姐公子們的安寧;西門、北門就不同了,是攤販集中地,這兩處什麼都有、什麼都賣,各類貨品琳琅滿目,任君挑選;而于南門嘛,是官衙所在地,一般百姓是不能在此任意行走,得得到允許或有出入權杖。

    牛青苗像是突然想到什麼,問道:“秋山,我會不會太潑辣了?”

    “誰潑辣?”吳秋山一愣。

    “我。”她指著自己的鼻頭。

    “你哪裡潑辣了?”他媳婦樣樣都好,沒有一絲不是,這世上沒有一個人及得上她,她是仙子似的人兒。

    “我一點也不溫順,對你大嫂、二嫂又是火燒,又是不假辭色的趕人,讓她們有如戰敗的公雞落荒而逃,你真的不怪我?”牛青苗自己都覺得有些對不住,她的手段似乎有些過頭了。

    她是聽說過本家兩位嫂子的惡劣行徑,當時只是當笑話一場聽過就算了,可是當她親眼目睹她們當自家一般收成她家的蔬果時,她真的無法冷靜,那可是她用心澆溉的菜蔬和瓜果,自家還沒吃過幾回呢!尤其是黃瓜和茄子更難栽種,她試了幾回才養出略帶甜味、可以生吃的,這兩位極品嫂子居然問也不問一聲就想掠奪,她頓時一把火猛地往腦門直竄,她就是想給她們一個永難忘懷的教訓,這是他們夫妻努力維持的家,誰也別想破壞。

    她想起正在熬湯的灶火,那一竄一竄的紅光似在刺激她,想都沒想地她便訴諸行事後想想她還是太衝動了,真要燒出個萬一,她良心上不好交代,本家的嫂子再壞也沒有壞到殺人放火的地步,比起作奸犯科的歹人還差得遠,她們只是人品差,不夠善良,愛貪小便宜,欺善怕惡,見不得別人過得好而已。

    吳秋山憨笑著揉揉她的發。“媳婦兒做得好,我早就想這麼做了,只不過我一個大男人不好和婦道人家動手,才總是由著她們。”

    對於兄長的蠻橫行徑他真的很憤怒,好不容易才存下一點修屋頂的銀子,她們說拿就拿,表面上說得好聽,是要用來孝敬爹娘的,但他很清楚,這些錢一文也沒落在兩老手中,全被兩對兄嫂給分了。

    可是他又能怎麼樣,總不能擼起袖子和她們搶,這樣傳出去能聽嗎?

    所以他一忍再忍,想著都是一家人的分上,且大哥、二哥拖兒帶女的,他就當養養侄子、侄女吧,反正他只有一個人。

    後來他年紀漸長,想要存點銀子娶老婆,大嫂、二嫂照樣上門來打秋風,他便在茅房旁挖個放甕的小坑,將碎銀子放在甕裡,再用土掩蓋,一點一點不露痕跡的攢。

    要不是他留了心眼,他還娶不到她這麼好的老婆,可見得他還不算太笨,懂得為自己設想。

    “你不恨嗎?”他就不反抗呀!真是呆得教人發火。

    “恨呀!但是我能拿刀砍她們嗎?”趕又趕不走,喝斥無動於衷,一人一張嘴左一句不孝,右一句忤逆,把不善言詞的他轟得面紅耳赤,他除了避開別無他法,嫂子的嘴很厲害。

    牛青苗同情地拍拍他的手臂。“你不能砍,我來,下回她們要是再敢上門來,我就拿刀對著她們,看誰敢上前一步!”

    吳秋山動容地紅了眼眶。“嗯!媳婦兒真好。”

    “你除了這句話,沒其它的讚美的詞兒了嗎?”老是媳婦兒真好,能不能換一句?

    他憨憨地直笑,望著她的目光滿是對她的愛憐。“你就是好,沒有人比你更好,媳婦兒好得讓我心裡發甜。”他像泡在蜜罐裡,渾身甜滋滋的。

    “呿!就你嘴甜。”明明沒吃糖,怎麼滿口甜意。

    “我說的是實話,媳婦兒是這世上對我最好的人。”只有她會關心他餓了沒,有沒有凍著,為他縫衣做鞋,雖然她的鞋子做得怪怪的,長及小腿還綁什麼鞋帶,腳後跟還加了一塊軟木塞,說著墊著才不易傷足。

    “都是你的媳婦兒了,不對你好對誰好,傻子。”牛青苗自己也覺得奇怪,怎麼這相處相處著,她就對他這個傻大個上了心。“對了,地裡的麥子該收了吧,你打了鐮刀沒?看這幾天天氣不錯,趕緊割了好在院子曬一曬,要是下雪了可就曬不成了。”

    “那包穀和馬鈴薯要不要順便收一收,我看都曬得差不多了。”吳秋山很久沒種了,倒是沒把手藝落下。

    她沉吟了一下,回道:“包穀先收,不曬乾沒法磨成粉,馬鈴薯再悶一陣子,其餘的枝蔓就留著,爛在土裡可以當來春的地肥,咱們只要翻一翻地就能再種了。”

    什麼穿越人的優勢,根本沒有好嗎?在她穿來的年代,馬鈴薯已是地裡的糧食之一,幾乎家家戶戶都會種上一、兩畝當儲糧,在主食供應不上時食用,她是沒瞧見人養魚、釀蒸餾酒、做果醋和種藕致富,但這些她也不會呀!她是體育老師,不是園藝系學生,而且也無法上網找資料,所以她只能老老實實的做她會做的。

    不是所有果樹都要嫁接才能長得好,有時修枝也可以,以她住的窮鄉僻壤也找不到好品種嫁接,她用的是以前學校附近小村落所用的土法,採用自然栽培法,由大地去滋養泥土,讓土地去養出結實果子。

    在整理一片果園時,牛青苗想起炒馬鈴薯絲、炸薯條、香酥薯片和馬鈴薯燉肉,她看到土壞屋旁有一塊荒廢已久的土地,問過裡正後得知那是無主的荒地,她便讓吳秋山去開墾。

    因臨近山邊,土層有限,收拾了兩、三天,辟出兩畝左右的旱地,一畝拿來種土豆,易活,半畝種包穀,半畝是小麥,兩樣作物都少水,耐旱,成長期短,她算了算在冬至前皆可收成,即使霜打了也損失不了多少。

    反正是種著玩,種苗花不到兩百文,當是尋個開心,能種得成便多添幾樣糧食;反之,地已經開闢出來,明年再種就不用多費心思,土松一松種花生、芝麻,能榨油。

    在果園放養雞崽前,她在果苗與果苗之間的空地撒下苜蓿種子,隔了七日再放養,長出的苜蓿芽正好喂雞。

    所以她根本不用費心去養,會自行覓食的雞隻長得又肥又大,她頂多在潮濕地挖些肥碩的蚯蚓,剁碎後撒在園子裡,讓它們歡快的啄食,雞吃了營養物便會長得更肥嫩。

    “大姊?”

    聽到喘大氣的聲音,牛青苗回頭一看,就見一個方頭大耳的胖小孩,手裡拿著一串冰糖葫蘆,吃得滿嘴黏糊糊的紅,身上那件繡著童子拜夀的童服是細綢布做的。

    很喜慶,但有些癡肥。

    他另一隻手拉著一位身著緞花衣裙的婦人,上勾的鳳眼和抿起的唇,讓她看起來顯得刻薄,兩眼賊兮兮地正在打量著牛青苗和她身邊的男人,眼神有著納悶和不解。

    “媳婦兒,那是你後娘林月嬌,和你後娘生的兒子牛青成。”吳秋山知道她忘了不少事,小聲在她耳邊提醒道。

    牛青苗恍惚的喔了一聲,主動打招呼,“二娘、小弟,許久不見,你們好像過得很好。”還買了青緞和湖綠色布料,不會是用賣她的銀子買的吧?

    “你……你是大妞?!”林月嬌感到難以置信,牛青苗怎麼像變了一個人似的,長高又變白,水嫩水嫩的像朵鮮嫩的花兒。

    “應該是吧,我是牛家的大姊,小胖弟剛才不是喊我了。”牛青苗笑容可掏的回道,但只有她自己知道,這可是她捅刀子前的和平假像。

    “沒規矩,我們牛家哪有不知分寸的閨女,你一嫁出門就全沒了本分,連自己是誰都不曉得,成哥兒是你弟弟,你嘴上胡說些什麼?”簡直是飛出籠子的鳥兒,心都野了,一點也不把娘家放在心上。

    “二娘,在教訓我之前先看看你教出什麼樣的兒子,青成都六歲了吧,怎麼看他的言行舉止還不如三歲稚兒。”一看就是被寵壞的孩子,縱容成性,長大定是個敗家子。

    “放肆!由不得你來批評成哥兒,他是你弟弟,將來的狀元,你要沾點光還要看他的臉色,還有,什麼二娘,誰教你的?!娘就是娘,我是你爹再娶的續弦。”林月嬌說得振振有詞。

    在牛家她是橫著走的主兒,連丈夫和婆婆都被她治得只能對她唯命是從,且她仍以為牛青苗是以前那軟柿子的樣兒,隨便幾句狠話就能嚇得她不敢出聲,可她不曉得牛青苗的芯子已經換了。

    “那就等他成材了再說,我看他會先吃成一頭豬。”如果再繼續溺愛下去,他的前途是一片無光。

    “牛青苗,你……”

    “二娘,當街咆哮就難看了,你的狀元兒子還要臉面呢,你沒狀元娘的款兒也要裝裝樣子,不要讓人笑話你上不了檯面。”牛青苗嘲諷道。

    她可沒忘了她後腦杓曾腫了一個大包,大夫來替她看診時,很委婉的說是受了重擊,不小心傷著了,但她怎會聽不出來,那是迂回的說是棍棒等硬物打出來的傷。

    而在牛家有誰敢動棍動棒,除了林月嬌不做二人想,她一心一意貪圖吳秋山的十兩聘金,無視繼女不肯嫁的意願,她乾脆一棍子將人敲暈,繼女不嫁也得嫁,別無他路。

    但是林月嬌不知道那一下敲重了,把人給敲死,再見到的牛青苗是異世的一抹幽魂,她有十幾年的歷練,有文化教養,擁有後世的先進知識,一個不識字的鄉下婦人憑哪一點能鬥得過她。

    宅鬥不行,牛青苗的手法還沒那麼高竿,但是逗逗無知的小村婦她信手拈來,頑皮的學童都管得住,還怕一隻會叫的野狗?她把它的牙全打斷了,看它用什麼來咬人!

    “你……你敢頂撞我,目無尊長……”林月嬌氣極了,一張塗紅抹綠的銀盤面都扭曲了。

    牛青苗眼睫一掀,笑意橫生。“二娘,你買的布要給誰裁衣,有沒有我家青陽、青果的分?”

    牛青陽是原主一母同出的大弟,今年十二歲,牛青果是當年難產出生的女嬰,八歲,當然,這些是從吳秋山那兒聽來的。

    “哼!他們也配穿這麼好的衣服,有粗布衣穿就不錯了。”好歹她給了他們一口飯吃,沒把人餓死。

    一見她這種輕蔑的態度,牛青苗日漸明亮的眸中生出一股怒色。“他們不配你就配嗎?若是你虧待我的弟弟妹妹,我一把火燒了你的屋子,燒光你心愛的衣服首飾!”

    “你敢?!”林月嬌怒瞪著她。

    “你看我敢不敢!”這把火不發出來牛青苗實在心裡難受。

    “你、你……”林月嬌被她淩人的氣勢震住了,“你”了個老半天卻怎麼也沒辦法把話說全,心中暗暗生寒,真怕她拚個魚死網破,豁了出去,她深吸口氣,強逼自己鎮定下來。“哼!瘋子一個,懶得理你!成哥兒,咱們走,你沒有大姊,她被叨走了。”

    說完,她牽著兒子扭腰走了。

    “你後娘對你們不好?”吳秋山只知道岳家有什麼人,但從未深入交流過,也不曉得本性如何,如今看林月嬌這模樣,完完全全跟他大嫂和二嫂是同一種人,她們眼中只有自己。

    要是好,怎會把我賣給你?不過這話兒牛青苗並未說出口,畢竟她也算誤打誤中嫁了個好郎君。“你看我單薄的嫁妝就知道她對我多好了,有誰只有兩套替換衣衫就嫁作人婦的。”還是洗到泛白的舊衣,輕輕一扯就破了。

    “以後有我疼你,別難過了。”吳秋山牽起她的手,向她保證。

    “我不是難過,是心疼我那兩個仍留在牛家的弟弟妹妹,他們的日子肯定不好過。”有這樣的後娘,他們想必受了很多苦。

    “要不我們送點東西給他們?”多多少少盡點心意,讓小舅子、小姨子也能喘口氣。

    她笑笑的一睞目。“你認為送得到他們手中嗎?”

    想到丈母娘的為人,吳秋山沉默了。

    牛青苗拍拍他的手,微笑道:“不過還是要送,就算他們只能拿到十分之一,我的心也能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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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21 01:15:58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老家的極品親戚(1)

    “秋山,等我們把雞賣了,就用賣雞的銀子重新蓋一間青磚大屋,我要單獨的洗漱間。”

    “好。”

    “秋山,等果樹結果了,賣出好價錢,咱們就把整片山買下來,種上紅柿、棗子、蘋果、蜜梨、柑橘……”

    “好。”

    “秋山,我們來弄個雞隻養殖場,不要太貪心,從一千隻養起,四到五個月出一次雞,中間間隔一個月消毒殺菌,一年出兩次,來年就能養上萬隻的小雞,獨佔市場。”

    “好。”其實吳秋山根本聽不懂什麼是獨佔市場,什麼又叫做消毒殺菌,但只要是他媳婦兒說的,絕對是對的、是有理的。

    “你以後不要再入山打獵了,太危險了,我們現在手邊的銀子夠用了,還種了糧食,每日能拾近百顆的雞蛋,咱們算是豐衣足食了,將來的日子肯定能越來越好。”

    “好,都聽媳婦的,你怎麼說我怎麼做。”他呵呵傻笑,抱著她坐在院子裡,看著他們收成的糧食。

    因為只有半畝地,所以包穀只收兩百斤、小麥一百七十五斤,一粒粒的包穀和麥子正攤平了曬著。

    以往,吳秋山根本不敢想像這會是他的,而且是他親手種下、採收的穀物,從分家以後他就再沒見過這麼多屬於自己的糧食,不會有大嫂、二嫂來搶,更不必上敬爹娘。

    他媳婦說這些能吃到過年,若是再加上幾百斤的馬鈴薯,明年二月也吃不完,那時山上就有野菜、春筍摘了,他們桌上的菜肴只會更豐富。

    但馬鈴薯還不能挖,再過段時間,會有多少斤數尚是未知數,但他曾偷偷挖了一棵,一串有七、八顆男人拳頭大小的土豆,他估算一千斤是跑不掉,他們可以吃到端午。

    “什麼都聽我的,你就不怕我把你給賣了?”牛青苗甜笑著伸出食指輕戳他的額頭,取笑道。

    有個對妻子百依百順的郎君,她也是很苦惱的,他太乖了,沒有一絲調教丈夫的成就感。

    人呐!就是不滿足,得隴望蜀,老天爺給她大好的機會,上無刁難媳婦的公婆,中無同住的妯娌,下無刁鑽的小姑子或是難纏的小叔,她還嫌日子太平淡,不夠熱鬧。

    不過說真的,還真有點悶,半山腰就住了他們一戶,一家兩口子人,左右無鄰居,要串個門子得走上一刻,才能到最近的榮叔家,其它村民就更別說了,她認識沒幾個。

    日子平靜是平靜,卻少了一些滋味,像一杯食之無味的白水,再能解渴,偶爾還是會想加幾片薄荷葉調味調味。

    “我不值錢。”吳秋山很有自知之明。

    牛青苗笑著搓著他的大掌,撫著他掌心上硌人的粗繭。“在我眼中,你是無價之寶,用再多的銀子來換也不成。”

    “媳婦兒……”他感動地輕啄了下她的唇,心思一動,大掌不安分的溜進她的衣衫裡。

    “別又是媳婦兒你真好那句老話,我聽膩了。”她俏皮地把他的手拍開,不許他在屋外胡來。

    雖然他們的土壞屋是全村最偏僻的地方,少有人走動,可是難保不會有人不小心走錯路,拐到這兒來,要是春光外泄,她還要不要做人啊!

    “你真是好嘛!我這心窩裡滿滿的都是媳婦兒你一人,無時無刻不慶倖能夠娶到你。”吳秋山說時還會害臊,面上紅得像喝醉酒的人,撫著她光滑的面頰笑得有如撿到銀子。

    一聽到他這番甜死人的情話,牛青苗的心飛揚了幾分。“那是你好我才好,要是你對我不好,我早一腳踢開你。”

    “我會一直對媳婦兒好,你可是我等了二十二年才娶到的媳婦。”絕對視若珍寶。

    “你以前有沒有喜歡過別人?”她知道這個問題真的很無聊也很沒意義,但是女人嘛,總會忍不住問這個問題來為難一下自己。

    吳秋山馬上眉頭打結,露出一副“我不太明白”的神色。“我長這樣能喜歡人嗎?我打小就比同年齡的孩子個兒大。”

    聽出他的言下之意,牛青苗道:“我是說你沒受傷之前,難道沒人會偷偷給你一條帕子,或是送你餅子吃?”其實他五官端正,濃眉大眼,身材又高大結實,若是身在現代,一定很搶手。

    他想了想,困惑的道:“沒分家前,我娘說我和瑤表姊很配,但我不喜歡,她總是動不動就哭,也不知道她在哭什麼,每次她一哭我就捂著耳朵跑掉。”

    “瑤表姊大你幾歲?”她心一緊,嗯,有個潛在情敵,但隨即又覺得自己想多了,瑤表姊的年紀肯定比傻大個大,他都二十二,瑤表姊應該也早就嫁人生子了,還什麼情敵咧!

    “大我一歲,但實際上不到七個月,她是年中生的,我是來年年頭生,她小時候常到吳家玩,我大哥還鬧著要娶她。”大哥說過瑤表姊哭起來很柔弱,楚楚動人。

    “喔!是大伯……”的菜啊,那她可以放心了。

    不矛盾就不是女人,一聽到那個什麼瑤表姊和吳家老大扯上一丁點關係,牛青苗一顆吊起的心瞬間放下。

    “她後來嫁到明州了,聽說對方是個生意人,家大業大,有店鋪數間、良田好幾百畝,她全身穿金戴銀,好不風光。”他們姑母每一次回娘家都會活靈活現的描述,一副她嫁到好人家、生活富裕的模樣,讓不少人羡慕不已。

    “大戶人家會娶窮鄉的小姑娘?”牛青苗怎麼覺得不太對勁,這個年代的人,不都講究門當戶對嗎?

    “我姑姑嫁的是秀才老爺,家境還過得去,有幾十畝田,姑丈在私塾坐堂,是一名頗有聲望的夫子。”所以吳家的三個孩子或多或少都讀過幾年書,能讀、能寫、識字。

    喔!原來如此,是她把人性想差了。“那你有沒有後悔沒娶她,要不然你此時也是好幾個孩子的爹了。”

    吳秋山的目光落在她平坦的小腹上,憨厚的笑道:“我有媳婦兒替我生,晚幾年有什麼關係。”

    “萬一我生不出來呢?”老實說,牛青苗是真的有那麼一點擔心,畢竟這裡可沒有醫院可以檢查,要是原主的身子真有什麼問題不能生,豈不是要讓他失望了?

    他一愣,眼神更加柔和。“怎會生不出,我多努力一些,早晚會有孩子喊我們爹娘。”

    “我是說萬一。”她揪著這話頭不放。人與人相處會有誤會、猜忌,全是起因於沒把話說清楚,她不喜歡這樣。

    吳秋山將頭枕在她的頸側,認真想了一下才道:“如果真沒孩子緣分,那也是老天的意思,就當咱們的好運用完了,能娶到媳婦兒我已經很高興了,孩子的事就隨緣吧。”

    人生本就無法盡如人意,如今他有了這麼一個好老婆,還不用再餓肚子,他哪還敢強求太多,只要能與她相伴到老他便了無遺憾。

    “你真這麼看得開?”是男人就沒有不想要自己的後代,老婆孩子熱炕頭,最簡單的要求。

    “不是看得開,而是真有那麼一天我們要學會接受,在吳家分家前我也沒想過爹娘會把我分出來,我一直認為一家人不分彼此,會永遠住在一起,但是……”

    聽到要分家的那一天,他震驚極了,本家單單把他一人分出來,說是半大孩兒吃垮爹娘,其它人仍住在老宅,而且不分灶。

    他爹偷偷塞給他三兩銀子,他才勉強又湊點錢,最後在榮叔一家的幫助下用七天時間蓋了簡陋的土壞屋,現在的屋子因為要娶老婆還特地整修過,之前更糟糕,除了正堂,兩間側屋一遇下雨便會漏水,他曾一邊烤餅子,一邊接漏下的雨水,外邊下大雨,裡邊下小雨,整個地面都泥濘不堪。

    聽出他話中的落寞和失落,牛青苗轉過身,雙手環住他的腰。“他們不識荊山玉嘛!以後你會比他們有出息,讓他們反過來看你的臉色,咱們理都不理,擺出暴發戶的高姿態。”

    “暴發戶?”這個詞兒吳秋山沒聽過,覺得有趣,爽朗的笑了。

    “嗯!我們要當全鎮……不,是全縣最大的養殖戶,等雞隻養殖穩定了,咱們花大錢蓋豬舍,養上上萬頭的黑豬。”

    養了豬,她又想養羊,每年冬天的羊肉爐,涮羊肉,羊肉串,都令她垂涎三尺,之後還可以再開一間複合式餐館,有火鍋、有烤肉、有家常菜,夏天賣冰製品,冬日吃麻辣鍋,春、秋賞景吃風雅……

    想想又不犯法,天馬行空的牛青苗想過無數過的以後,有些她還真的會做,像制冰、做霜淇淋,但是她不想太出彩,引人注目,太過招眼會引來禍害。

    不是每位穿越人士背後都有幾位貴人,和皇子、王爺、世子、將軍什麼的扯上關係,她沒那個智慧足以應對,還是平淡最好,細水長流,雖然無聊了些,但也是體驗。

    像他們也不過是陸續又養了幾百隻雞,日子稍微過得去而已,吳家那邊的老大、老二就惦記上了,還真是不見外的當自己家,不時從園子邊走過,看看小雞長大了沒。

    這麼明顯的跡象誰看不出來,不就打著這些雞的主意。

    只是他們不說,牛青苗也當不知道,由著幾道鬼祟的影子在果園附近晃動,覬覦著那些肥胖的雞。

    剛說到吳家的,遠遠走來的幾名男子就是吳家的,大搖大擺的作派好不招搖,大老遠就聽見吳春生掛在腰間的鈴鐺聲,不大,但是純銀打造,值個三、五兩銀子吧。

    “喲!老三和弟妹真有閒情逸致,在院子曬太陽呀!不用到山裡打獵了嗎?生活上還夠嚼用吧?”吳春生一臉笑呵呵的,和氣的和老三家打招呼。

    “大哥、二哥,你們怎麼來了?屋子裡冷,今天剛好有日頭,咱們在院子坐坐。”

    一見到來者,吳秋山早就放開摟著媳婦的手,他沒有被打擾的不悅,只是面色沉靜地上前相迎。

    有鑒於馬氏、錢氏的強取豪奪,入屋搜括的無恥行徑,牛青苗早就讓手巧的吳秋山剖了六、七根腰粗的竹子,做成簡易的竹椅、竹凳子,只要有客人來就搬出來,大夥兒在外頭聊聊就好,絕不讓吳家的人隨意踏進他們的小窩。

    她就不懂了,他那兩位兄長怎會這般無良,明明自己家中也還過得去,沒缺口吃的,偏偏無所不用其極的要壓榨最窮的他,難道搶來的真的比較香?

    “哪裡冷了,在外頭吹風才冷颼颼,客人來了連杯熱茶也不給喝嗎?是哪兒學來的規矩!”吳夏生就跟妻子錢氏一樣不知客氣為何物,提腿就要往屋裡走。

    “屋子漏風,還想向大伯、二伯借點銀子,我們好修修到處有裂縫的土牆。”牛青苗一閃身,擋住吳夏生。

    吳夏生是個大男人,總不好推開風一吹就倒的小女人,他面色微沉,不太高興的一哼。“借什麼錢,我們哪裡有錢,你們不是養雞嗎?把雞賣了就有錢了,哪需要開口。”

    “可雞販子只收五、六個月大的成雞,我們園子裡養的雞才三個多月大,人家不收。”牛青苗邊說,邊不動聲色地將人往外帶,凳子一搬,人家不坐還不行。

    吳夏生看著那麼多隻雞在園子裡跑來跑去,看得眼睛都饞了,真想馬上殺幾隻來補補。

    吳家人一向少與吳秋山往來,平常三、五個月才來“劫掠”一番,加上吳秋山向來寡言,且因面容上的殘陷在村子裡的人緣並不好,又住在半山腰,所以沒幾人知曉他在山上辟了果園、養了雞。

    是那次馬氏和錢氏來搜括不成卻被火棒子趕走之後,她倆回家時曾提起好像聽見老三家的後院有雞啼聲。

    光是這麼一提,兩家吳家人的就沸騰了,他們心想,窮得快要飯的老三居然有雞,還不趕緊拿來孝敬。

    為了確定老三家是不是有養雞,他們派了老大家的大兒子和二兒子去察看,兩個半大的孩子就在土壞屋附近探頭探腦,作賊似的偷偷摸摸。

    由於園子裡的草未除,與果苗共存,兩個小子只看到一群雞滿園子的跑,不曉得是種了果樹,還以為一簍簍罩著樹苗的空心竹筐是給雞飛上跳下的歇腳,興奮地趕緊回報。

    於是老吳家的人都知道是吳老三家養了幾百隻雞,雖然還不夠壯實,但要下鍋不成問題,他們渴肉渴瘋了頭。

    “夠大了,宰來煮湯正嫩……”

    牛青苗不讓吳夏生說完便打斷道:“大伯、二伯幫幫忙吧,就算只有三、五兩也行,地裡的麥子不是剛收不久嗎?二十畝地收成不少,兩家少說也有上萬斤麥子,若是賣掉一半的話……”

    “喝!婦人無知,那是一家人一年的口糧,怎麼能賣,賣了你叫一家子吃什麼?”

    吳夏生摸了摸口袋,裡面放著賣糧的銀票,一共十五兩,他把今年收上來的麥子全賣了。

    老吳家沒有一個不自私的,吳夏生想著賣糧攢私銀,賺來的錢全歸二房的,他和老婆、孩子與大房一家人及爹娘一鍋子吃飯,他吃的是大哥的,這可賺到不少。

    殊不知老大家的也和他有相同想法,麥子剛收就賣了,想賴著老二吃喝,他手上有銀子,還可以去賭兩把消遣消遣。

    “不是全賣,就賣個兩、三千斤,你看我和秋山的屋子破得快不能住了,你們當兄弟的總要伸伸援手,不能坐視不理,好歹一筆寫不出兩個吳字,自家人不幫自家人,說不過去。”

    牛青苗說得好不委屈,心裡卻想著,你們不是要來欺負老實人嗎?我就讓你們瞧瞧老實人也有三分火氣!

    一聽要拿錢出來,吳春生和吳夏生同時臉色一變。

    “免談,我自個都窮得快揭不開鍋了,哪有錢幫忙!你問問老大,說不定他還能拿出幾兩。”吳夏生趕緊把要命的麻煩丟給大哥,燙手山芋他可不接,又不是嫌錢多。

    吳春生狠瞪了二弟一眼,不厚道,怎麼把老三的事往他身上扔!“我家三個小子呢,老大不長進,我打算送他去當學徒,老二、老三在學堂讀書,每年的束修都教我頭疼,我還想跟他們的叔叔周轉。”意思就是,要銀子?沒有!

    “要不,我賣你們幾隻雞吧,自己人不貪你們辛苦錢,一隻算三百文,你們一人拿十隻,如何?”牛青苗的雙眸閃著譏誚的光彩,他們這麼想要雞她養的雞也不是不可以,拿銀子出來她就賣。

    吳春生和吳夏生瞠大了眼,看著笑得好不熱情的三弟妹,說不出話來。

    三百文一隻雞算便宜了,市集上的價是公雞八百文、母雞五百文,他們已經是賺了,而且買越多賺越多,可是他們要的是免錢的呀!最好還附送關雞的雞籠,直接送到家裡的院子,好讓他們從年尾到明年年頭,天天有雞吃。

    “咳、咳!弟妹,我最近虛不受補,大夫說要少吃點雞肉。”吃只自家人養的雞還要錢,這有沒有天理啊?!

    既然大哥都說話了,吳夏生也趕忙接著道,“弟妹你這是窮瘋了呀!雞都還沒養大就想賣,再多養些時日再賣吧。”

    牛青苗假裝苦澀一笑。“可是我們缺錢……”

    “哎呀!老二,你不是要去看看田裡的土松了沒嗎?咱們順路,一起走吧,我琢磨著撒點菜籽種油菜。”吳春生神情一僵,馬上拉起二弟,不等人挽留便急匆匆地往外走,就怕被借錢。

    吳夏生哪裡不懂大哥的意思,意會的附和道,“現在種油菜來得及嗎?”

    “可以,油菜籽撒下約十來日就長滿一片地,一個月不到就全開花了,大概半個月結菜籽,臘冬左右就能收采榨油……”

    看著大哥、二哥邊走邊聊的背影,吳秋山驚奇的道:“媳婦兒,你太厲害了,我從沒見我大哥、二哥才剛坐下來沒多久就急著要離開,而且沒有臭著臉,臉上還帶著笑。”

    牛青苗好笑的瞥他一眼,他還真呆,那叫做僵笑。既然趕走了不速之客,他們也該做點正事了,於是她說道:“趁著日頭不大,咱們該把田裡的馬鈴薯收一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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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老家的極品親戚(2)

    “你要買地?”

    “是。”

    “就你家田地旁的那兩畝地?”長得出糧食嗎?那地方貧瘠得連稻子都長不出一穗,比廢土還廢。

    “是的,裡正。”

    相當於村長的裡正田新貴撫撫鬍子。“真要買?”

    “是的,要買。”他們有銀子。

    “不後悔?”

    “不後悔。”

    “好,那一畝就算……嗯……二兩。”裡正心虛地看看眼前的傻大個,覺得開價有點高,像在坑人。

    “二兩?”吳秋山從懷中取出牛青苗剛為他做好的新銀袋子,十分珍惜的摸了又摸,捨不得放開。

    他的表現不過是出自對妻子的愛意,可這“依依不捨”的模樣落在裡正眼中,不由得心口一跳,他以為他金錢上有困難,二兩銀子對窮漢子來說還是太高了,於是他一個不忍心,主動降價,“一兩銀子。”反正那是一塊荒地,誰要就拿去,日後反悔了也怪不到他頭上。

    “咦!一兩銀子?”不是二兩嗎?

    裡正拍拍吳秋山硬得像石頭的肩膀,語重心長的道:“一塊沒用的地你拿來做什麼呢?我這是替你擔心。”

    吳秋山咧開一口白牙,笑得好開心。“我媳婦說不種糧食沒關係,買來當地基地,等哪天我們有銀子就蓋大屋,先買下來就是我們的,誰也搶不走,我們子子孫孫都能住。”

    這是牛青苗教他的說法,她的原話是這樣的——

    把地買下來才是我們的,否則等咱們家的地種出作物,人家見這塊地不似原以為的荒蕪,那豈不是造成哄搶,我們可就沒了好處。

    先買兩畝地比較不惹眼,至少先讓人知道我們並不窮,手邊有點銀子,之後等把雞賣了再蓋青磚屋子,人家也比較能夠接受,接著再把屋子附近的地全給買了,就不會讓人感到顯富。

    沒錢有沒錢的苦惱,但有了銀子也怕人惦記,他們夫妻的想法是悄悄地賺錢,不要太顯眼,畢竟兩人的家人都……呃,有一點極品,能財不露白就暗著點,以免招禍來。

    而促使他們想買地的原因是一畝馬鈴薯收了快兩千斤,出乎意料的豐收,所以這地區的土地還是很肥沃,適合種抗旱作物,不先下手為強怎麼行,要打上契約寫上名字才安心。

    “這倒是,你媳婦挺伶俐的。”曉得要先為未來打算。

    吳秋山一聽到有人稱讚媳婦,比有人稱讚自己還開心。“嗯!我媳婦就是聰明,她什麼都會。”

    “呿!瞧你樂得,王老五娶媳婦,樂到翻天了。”真是個傻小子,這輩子怕是被老婆牽著鼻子走。

    “那是我媳婦真的好嘛!人長得好看又會弄好吃的飯菜,還幫我洗衣、縫衣服、種菜,你看,我身上這身衣服就是媳婦兒做的,她說我老穿舊衣服不得體,穿新的喜氣。”

    裡正一聽,差點笑出來,又不是要娶妻,喜氣什麼呀!不過他真打量了下傻小子那一身新衣,雖然比起他家老大媳婦做的要差一點,但針腳還算不錯,還很合身。

    說到這兒,不得不再提一下牛青苗,她要是早幾年穿越過來,恐怕連塊抹布都不會縫。

    在山上當老師時,什麼物資都缺,凡事都要自己動手做,而且山上小學雖小,但每年還是會舉行一次校際比賽,偶爾還會到縣裡表演才藝,那時的道具和衣服都得她一針一線的縫,她由一個穿針會紮到手的城市小姐轉變到全能的老師,其中的艱難是說不盡、道不完。

    她用了七年的時間,打造出完全不同的一個人。

    “好了,你來看看,這契書有沒有問題。”寫好契書的裡正吹吹墨漬未幹的契紙,就近拿給吳秋山看。

    吳秋山認真的從頭看到尾,視線落在最後兩行。“裡正,這裡要改一下。”

    “改?”他看了看,沒有錯呀!“這是你的名字呀!”

    “不是、不是,不寫我的名字,要給媳婦的。”

    牛青苗說了,放在她名下較妥當,當是一部分的嫁妝,而且不只這兩畝地,分家所得的二十畝地,他也已經改到她名下,只因她這麼說——

    要是你大哥、二哥看我們養雞賺錢,認為這是一塊風水寶地,想把地要回去重新分家,怎麼辦?

    這不是不可能的,吳秋山相信他那兩位兄長絕對做得出來,而他無法不心驚,那地是他和妻子發家的根本。

    想了幾夜他難以入眠,一直很擔心他們來要,於是他索性把二十畝地過給妻子,當是給她的聘禮,本家的人若問起,他便能心不慌的回答,畢竟分家是兄弟的事,沒分媳婦嫁妝的道理。

    一這麼想,他就安心了,也能睡個好覺。

    “什麼,要給你媳婦?”這小子不會傻過頭了吧!

    “對,我媳婦姓牛,叫牛青苗,青色的稻苗……裡正,你快寫啊,幹麼看著我發呆?”吳秋山下意識的伸手撫撫臉,難道他臉上沾到髒東西了嗎?

    我在看一個十足十的呆子!裡正在心裡暗歎。“你確定要給你媳婦?章子一蓋就改不了哦!”

    “我媳婦能幹,給了她我歡喜。”當初也是媳婦要他墾塊地出來,他壓根沒想過能種出糧食,這買地的錢有她的功勞,自然歸媳婦兒。

    “你呀!傻不隆冬的。”看他喜不自勝的傻樣,裡正失笑。

    重新謄寫了一張契紙,確認無誤後,裡正蓋上印章,表示交易完成,以一畝地一兩銀子的價錢成交。

    一手交錢,一手交契書。

    吳秋山家又多了兩畝地的家產。

    “啊!差點忘了,這是我媳婦交代要給裡正的隨禮,她說麻煩你了。”吳秋山取出備好的謝禮。

    看著一壇酒和一條大草魚、一塊兩斤重的五花肉,裡正滿意地點點頭。“你媳婦會做人。”

    吳秋山撓著耳朵傻笑。看吧,他就說他媳婦真正好,連裡正都稱讚。

    “別一徑的笑,你是娶對人了,我看你媳婦不糊塗,你要好好地對人家,不可甩臉子。”好媳婦難得,像他家那兩個媳婦好是很好,可是私底下還是會鬥來鬥去,不免讓人煩心。

    “我對媳婦可好了,媳婦兒是娶來疼的。”一提到媳婦兒,吳秋山就眉飛色舞的。

    “是是是,瞧你笑得嘴巴都闔不上了。”裡正笑著搖搖手中的酒罈。“留下來喝一杯吧,慶祝一下,我讓你嬸子燒幾樣下酒菜,你這日子是越過越好了。”

    “不了,阿叔,我媳婦在家裡等我呢,我得趕緊回去,告訴她這個好消息。”吳秋山有些迫不及待。

    “妻奴。”裡正笑著啐了一聲。

    “阿叔,我二十二歲才討到老婆,你瞧我多可憐,不對媳婦兒好一點怎麼成。”吳秋山一臉沒出息的樣子討饒。

    “去去去,趕快回去,回去摟著你的媳婦兒,阿叔不留你了。”裡正調笑道。

    “噯!那我走了,謝謝裡正阿叔對我的關照。”吳秋山歡快地離開了。

    光是看著他的背影,都能感受到他的歡喜,裡正好笑的搖頭又歎氣。

    這年輕人,真有朝氣。

    “你在笑什麼呀,我剛不是看到吳家的老三,他怎麼這麼快就走了?”才一眨眼功夫就不見了。

    “我在笑小倆口感情真好,秋山那媳婦不簡單,把他拿捏得死死的。”妻子能幹家才興旺。

    “咦!你是說他用十兩銀子買來的小媳婦?”啊!都成親好幾個月了,兩人居然合得來。

    “別說買,忒傷人的。”夫妻和樂就是一個家,別去揭惱人的瘡疤,沒人願意被當貨物買賣。

    裡正老婆有點福態,雙層下巴擠在一塊。“當初她可是死都不肯嫁,說是放不下她一雙年幼的弟弟妹妹,沒想到……呵呵……這樣挺好的,沒鬧出事兒來。”

    吳秋山迎娶時她是去幫過忙,當時的新娘子是全身無力的被扶下牛車,她看了一眼差點嚇得夜裡作惡夢,死白死白的臉跟死了沒兩樣,她不敢上前探一探還有沒有鼻息。

    就這樣拖了幾天,她以為八成活不了,喜事要變喪事了,吳家老三費力的討了個媳婦兒卻陪送一具棺材,可是教人驚訝的是,半個月過去了,牛青苗竟然沒死,硬是給吳家老三搶了回來,雖然看起來瘦瘦小小的,有幾分弱不勝衣的病態,可是可能幹活了,廚房、家務一把抓,把吳老三的土壞屋裡裡外外打理出一個家的樣子。

    “嗟!說什麼話,哪能有事,秋山那小子是有福氣的人,能從熊瞎子爪下脫困都是有大福的人,你可別話多呀!”是非皆因多口舌,別人過得好好的,別去挑弄。

    裡正老婆沒好氣的橫了丈夫一眼。“我像是多嘴多舌的人嗎?要不是看他順眼我還懶得多問一句,不過……”

    “不過什麼?”

    她忽然壓低聲音,湊到丈夫耳邊小聲說話,“我聽說那一邊不太好,怕是真會來事。”

    “哪一邊?”裡正想的是吳家,畢竟吳家老大、老二不時上門鬧事,他也知曉一二。

    “就秋山媳婦嫁過來的秀水村,前陣子那小倆口好像送了什麼回娘家,其中幾樣東西特別指定給大弟和二妹妹,沒能得到好東西的林氏就鬧起來,大罵秋山小倆口不孝,眼中沒她這個後娘。”罵得可難聽了。

    “這缺德呀!哪個後娘會真心照顧前頭的孩子,人家送禮是人情,是對弟妹的關愛,她倒是蹭起鼻子,妄自托大。”好不容易才平穩幾日,別又掀起風浪。

    “這不,那後娘還真是個潑辣的角色,鬧了一鬧就宣稱家是她在管的,不論外頭送來什麼禮都要交給她保管,你沒瞧見那兩個娃兒,瘦得我都想哭,要不是衣服是依著尺寸做的,我看那後娘一定連衣服也剝下來自個兒穿。”

    “唉!一家有一家的事,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咱們管不到別村子的事,就看秋山夫妻把日子過好就好。”他只是小小的裡正,不是縣太爺,為百姓排憂解難輪不到他插手。

    “噯!不說了,說多了難過,你要吃什麼,一會兒我給你燒去。”裡正老婆擰擰發酸的鼻頭。

    “喏!不是有秋山送來的大草魚嗎?煮個魚湯來喝,這肉嘛,就炒個肉片,孩子愛吃。”秋山的媳婦很會做人,送禮面面俱到,還送他的心坎裡,他就好喝兩口。

    另一邊,步履輕快的吳秋山回到家,現寶地掏出契紙。

    牛青苗仔細看了看,驚疑的問:“一兩?”未免太便宜了。

    “是呀,裡正只收一兩,害我都不好意思拿出銀子。”覺得讓人吃大虧了,很是過意不去。

    山坳村最便宜的地一畝也要五兩銀子,他和媳婦商量好壓價要壓到四兩左右,能喊到三兩更好,那是他們最滿意的價格,省下來的銀子能多打幾件櫃子,屋子太空了。

    但是一畝地一兩銀子就有些傻眼了,雖然地差了點,又偏遠,出入不便,可真能種出糧,多養幾年不比良田差,種不了水稻就種包穀、麥子,一樣能有不錯的收成。

    “也許他們是覺得地太荒了,沒有種植價值,就隨我們折騰了,說不定他們背後還笑我們兩個傻子呢!”想想還挺傻的,沒人要的荒地他們還要用銀子買。

    其實牛青苗想得長遠,她是擔心老吳家鬧不休,見到他們賺錢了,會千方百計地將他們手中的一切弄到手,占為己有,所以她才未雨綢繆的預做規劃,以防日後糾纏。

    把地買下了別人就不能在土坯屋旁蓋房子,除了這幾畝地較平坦外,再過去一點便是山壁了,除非想懸空築屋,否則他們不會有其它令人厭惡的“鄰居”。

    吳秋山樂呵呵地抱住她,親了她的粉頰一口。“媳婦兒,我們賺到了。”

    “是賺到了,你以後要更辛苦點,等果樹長大了,你得修枝,還得分心照顧田地,雞舍也要搭起來,免得下起雨來,雞會生病,果圔裡要撒些石灰消毒……”要做的事太多了。

    “媳婦兒,好青苗,你說什麼我都做,你丈夫可是十裡八村最強壯的獵夫,沒什麼難得倒我。”他眼兒發亮的朝她靠近,大手不安分地撫上她的細腰,挺起的胸膛證明他有多強壯。

    “唉!還沒煮飯呢,你別胡來。”他做了一點小事就想討賞,未免想得太美了,她不依。

    “我還不太餓,我比較想吃你。”說完,吳秋山就將她往炕上一壓,手腳俐落的把兩人的衣服剝光。

    “啊!別,我冷……”這山裡的氣候真是冷到教人直打哆嗦,若是下起雪來還不凍死。

    “別怕,媳婦兒,我暖著你。”他高壯的身子一覆,一個大火爐奮力的燃燒,哪還聽得到她喊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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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1-21 01:16:31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金主大人你好(1)

    “什麼,你爹過生辰?”

    吳秋山無奈苦笑。“是咱們的爹,過五十歲生辰,以往沒見他提過,我都忘了有這回事了。”

    鄉下人家不過生辰,在田地裡討活的泥腿子更不興這一套,除了六十大壽做壽,其餘生辰多半不大費周章,畢竟沒那麼多餘錢。

    “不會是你大哥、二哥的主意吧?”這兩人總是不消停,再加上他們的妻子,不熱鬧都不行。

    吳秋山笑得更加莫可奈何。“大哥還特意搭著我的肩頭,神情愉快地叮囑我不要忘了送禮。”

    “送禮?”牛青苗嘴一撇,用鼻孔哼氣。“我看他們是看上咱們養在園子裡的雞,巴不得全送進去老吳家。”

    “我想也是,二哥跑來警告我別想吃獨食,要記得兄弟的一份。”他只是不想同他們計較,不是笨,他豈會聽不出二哥的意思是要他把養的雞分給他和大哥,這樣才是兄弟。

    可是他們不會去想雞崽的本錢是誰出的,又是誰在照顧,光吃園子裡的草還是不夠,他和妻子不時得弄些粗糠和野菜來加料,還挖蚯蚓挖得雙手腫大,痛了好些天。

    天底下沒有不勞而獲的事情,只想坐享其成只會折損兄弟情分,吳秋山就是想不通他的兄嫂們為什麼不肯腳踏實地的幹活兒,成天琢磨著能從他身上拿到什麼的壞念頭。

    牛青苗神情一凝,拉拉他的袖子道:“不如我們提早賣雞吧,雖然會少賺一點,但也省得他們惦記著。”

    “那以後呢?你不是想開養雞場,這麼一來,我們的雞會越養越多,大哥、二哥他們更不會罷手。”吳秋山想讓媳婦兒過好日子,而不是跟著他吃苦,身為男人,他必須想辦法解決。

    想到就苦惱,她苦著一張小臉。“走一步算一步吧,咱們先把這一批雞清了,下一次要養雞也是明年的事。”

    他們沒有足夠的銀兩蓋保暖的雞舍,大風雪一來雞就凍死了,她也是怕血本無歸,不敢大量飼養,在養雞方面她還是新手,只能小規模的養養看,試試水溫,看能不能撒開手弄個大型的養殖場,專門供應酒樓、飯館的需求。

    她原本沒有那麼大的野心,只想當個衣食無缺的平凡小老百姓,可是現實不斷的磨礪,她若不繼續往前走,四周的人和事就會把她壓得再無退路可行。

    看到她為難的表情,吳秋山的心裡很難受,他想著不能再讓她難做人,他才是肩負一家之責的一家之主。“媳婦兒,你放心,我不會再由著他們恣意妄為,我會擔起責任。”

    牛青苗沒瞧見他眼中的堅決,笑笑的自我安慰道:“沒關係,就忍他們一時吧。對了,我們能蓋房子了,你說說,蓋一間我畫的屋子得花多少銀子?”

    她畫的是簡圖,屋子坐北朝南,有一間正堂,兩側各有一間側屋,一間是廚房,砌有一大一小通口相連的灶台,小的煮飯,大的炒菜、燉肉;另一間則做為寢間,比原本的大一倍,能擺放各種櫃子、箱籠。

    左右各有兩間廂房,左廂房留一間住人,另一間是雜物間,可以放一些農作工具;右廂房都不住人,只是先蓋好,等日後有需要再看看要如何使用。

    另外有一間獨立的小屋是柴房,洗漱房在正屋的後頭,與茅房相連,她也做了一番改進,把茅坑改成蹲式馬桶,有一條橫溝可以排泄,排到屋外挖了個深坑的糞坑。

    簡單來說,她是以七0年代三合院的雛形繪製的,並未做太多改變,她的心很古老,她喜歡傳統的事物。

    他看過她畫的圖,當下再一次被她的本事所懾服,他的媳婦兒真真是厲害。他想了想,回道:“大約要三十五兩到四十兩,泥瓦匠不好請,要價較高,青磚量多好壓價,你還要在屋裡鋪上青石板,價錢就壓不下來,泥瓦匠得多一層工序……”

    四十兩夠他蓋七、八間土壞屋了,當初他向人借錢湊了數,加上父親給的三兩,勉強用五兩銀子蓋了現在住得土壞屋,當時有榮叔家來幫手,省下不少工錢,要不還真蓋不起來。

    吳秋山想起剛分家時的艱辛,心裡難免欷籲,他也是苦過來的,知道守成不易,尤其還有一些扯後腳的家人。

    “咱們這幾個月賣山貨和野味也賺了一些,扣去日常所需,我手邊還有四十五兩三百多文,拿出四十兩來蓋屋子,剩下的還能過個好年。”反正他們才兩個人,所費不多。

    “媳婦兒,你忘了要賣雞?”那又是一筆可觀的收入。

    “這不是還沒賣掉嗎?我正頭大著。”牛青苗的眉頭又皺了起來。

    她對梧桐鎮不熟,哪家酒樓、哪家飯館往哪走都不曉得,幾百隻雞是要賣給誰?況且每一家做吃食的都有各自的固定貨源,而她一個鄉下小女人無足輕重,硬要強行插入,若是數量少還能賣入大戶人家,多走幾家也能銷得掉,可是她想把養殖場做大,那就要有一條穩固的銷售通路。

    她考慮著要不要開一間炸雞店,仿效基爺爺和麥叔叔,整桶和零賣,再弄些水果派、蔬菜卷、炸雞塊、薯條……唉!想太多也沒用,她現在最欠缺的是銀子,沒有幾千兩是弄不起一條龍作業,自產自銷成本太高。

    銀子呀銀子,你到底在誰家,快滾進吳老三家,我們就住在山坳村,只要在入村的山頭前抬頭一看,那座孤零零的土壞屋就是了。

    “不大、不大,媳婦兒頭很小,只比我的拳頭大一些。”吳秋山握起拳頭,討好地在她面前一晃。

    牛青苗噗哧一笑。“你還取笑我,我都快愁死了。”

    “不愁、不愁,我帶你入鎮就是去見一個人。”見到他,所有的問題都能迎刃而解。

    “誰呀?”古古怪怪的。

    “天香樓的東家。”吳秋山說得平常。

    牛青苗難掩驚疑。“那不是本鎮最大的酒樓嗎?”

    非達官貴人不入,入店的最低消費是二十兩起跳,要有點家底的才吃得起,一般的地主老爺要吃上一頓都得再三衡量。

    “嗯!我以前打來的大型獵物都是交給天香樓,只有他們才吃得下,他們的掌櫃待人很好。”笑口常開,平易近人。

    生意人當然得笑臉迎人,難道還要惡言相向,那就不是結緣,而是生仇。“你認識天香樓的東家?”以他一個山野獵夫而言,那無疑是頂天的大人物。

    吳秋山突然咳了幾聲,面上有可疑的潮紅。“我……呃,救過他,所以……”他是覺得高攀了,可對方認定他是朋友。

    “你救過他?”牛青苗好奇的睜大眼。

    “那個……嗯!我們回家再提,先去見見長風兄弟。”他也不確定對方在不在鋪子裡,那人交遊廣闊,老是四處跑。

    他是臨時興起,並未事先通知,純粹是碰碰運氣,可見兩人的交情好到什麼程度,想見就能來,不過他不是記恩的人,早忘了有這回事,要不是今日有求於人,他還真不願意提起,感覺像在索取恩惠.

    何長風,也就是天香樓幕後東家,京城人士,年二十四歲,風流瀟灑,俊俏如玉,擁有一張騙死人的好面容,一張能言善道的嘴,能把死的說成活的,最擅長拐騙女人心。

    但這樣的謙謙公子也有落難的一天。

    那一日,風和日麗,是個出遊的好天氣,他和幾個狐群狗黨……呃!是吟詩品文的世家公子,一同到天險山打獵,這些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當是來遊玩,無意闖進一個狼群正出外獵食的狼穴,巢穴中還有幾隻出生月餘的小狼。

    這群世家子真是找死了,捉起小狼就要當寵物養,還為誰要養哪一隻而鬧起來,喊得最大聲的便是當年年僅十八歲的何長風,他堅持養白額的狼崽,認為襯他的風度翩翩。

    就在幾人吵鬧之際,狼群回來了,看到自個兒的孩子受到威脅,獠牙一露,便撲上去一咬。

    情況有多混亂,不用想也知道,幾個公子哥兒跑的跑、叫的叫,個個身上都有傷,鮮血淋漓,而狼群還在後頭緊追不捨,齜牙咧嘴,眼露綠光。

    何長風是個倒楣悲摧的孩子,他不巧被狼牙咬在大腿,直往外冒的血讓他根本跑不動,落在最後面,眼看著就要被兇狠的狼追上,他甚至感覺得到狼口流出濃稠口涎。

    就在千鈞一髮之際,剛學會打獵的吳秋山出現了,他一箭射穿狼首的雙目,箭尖透腦而出,不過他那時的箭法還不熟練,能射中一頭大狼算是巧合,接下來的幾箭都落空,他只好拖著何長風逃命,好在附近有座深潭,兩人縱身一躍才逃過一劫。

    只是倒楣會傳染,兩個運氣不佳的小子迷路了,他們在山裡轉了三天還走不出來,渴了喝泉水,餓了吃野果,夜宿山坳或石頭旁,一人休息一人守衛,能依靠的只有彼此。

    經過一場患難與共後,再走出大山的兩個人結成莫逆,他們有把性命交給對方的經歷,交情自是非同小可,說是過命一點也不為過,沒有昔日的吳秋山,就不會有今日的何長風。

    “喲!終於肯來見我了,我當你一成親就浸入溫柔鄉了,十頭牛也拖不動分毫,沒想到萬年老龜還是爬出仙洞了。”見面就先來幾句嘲諷是何長風的風格,他的毒舌可比鶴頂紅,說完,他才把人給領進了雅間。

    “我……呵呵,成親那日可沒忘了你,我送了帖子,可是你沒收到?”吳秋山歡喜瘋了,沒注意他有沒有到場。

    其實要忽視何長風這個人很困難,他一站出來就是風華無限,一身雪白錦袍宛若出塵謫仙,惹足人目光,可是這人真的不能開口,一開口就招人厭,十句話中有九句不是人話,專門刺人的,臉皮不夠厚的請勿靠近。

    “我收到了,只不過那時我在京城趕不回來,我命徐掌櫃送的禮你有收到嗎?”禮到人不到也是種情分。

    “啊!什麼禮?”吳秋山一臉茫然的反問。

    何長風不屑的道:“准是讓你那兩個臉上長麻子、嘴巴流膿的嫂子拿走了,她們不問自取可不是第一回。”

    幸好他知其習性未送貴重物品,只給了兩匹雲絲緞、一對珠花、一套白玉杯蓋,以及男女各一的西洋陶俑。

    何長風認識吳秋山六年,對其處境瞭若指掌,兩人雖不常相處,可對吳家極品兄嫂的無恥行徑無一不知,他還曾經是受害者,拿了得之不易的雲霧茶送好友,東西才剛放在桌上,旁邊便伸出一隻肥手飛快地搶走。

    他氣笑了,頭一回做出有失風雅的行為,他將送人的禮又拿回來,當著兩個醜婆娘的面撒在地上,再用腳踩碎,最後心情愉快地叫小廝掃一掃,混著沙土看誰敢要。

    那兩個婆娘,在他的面前都敢這麼做了,背著他還不知會做出什麼更過分的事,知道那笨蛋什麼也留不住,他乾脆不送,省得人情送到狗嘴裡,正主兒一樣也得不到,白費他一番心思。

    “噗!”臉上長麻子、嘴巴流膿……這人講話真夠惡毒的了。

    聽到吳秋山身後傳來女子的笑聲,墨眼如星的何長風邪氣的一挑眉。“這位就是秋山兄弟的媳婦?”

    “嗯!我媳婦兒,媳婦,這是我說過的天香樓東家,你別被他嚇著了,他只是嘴巴壞,但心不惡。”就是長得太好看了,勾人目光,所以他才遲遲不肯帶他媳婦兒來。

    牛青苗微微挑眉。何長風心不惡?唉,她丈夫果然是個睜眼瞎。

    何長風冷冷一哼。“別把我的底都給掀了。”

    “你是不壞呀,只不過鼻孔揚得太高,眼神看起來有點斜。”吳秋山形容得很貼切。

    “秋山,鼻孔揚高叫狂傲,目不正是自視甚高,不可一世,這人若不是紈褲子便是一方霸主,你眼中的心不惡可不見得善良。”更多的是冷漠,凡事冷眼旁觀,不易交心,可偏偏這種人一旦上心,他的情義相挺會是一輩子。

    真是怪了,她家秋山不過是個打獵的,怎會遇到這號亦正亦邪的人物?大感不解的牛青苗仔細打量著眼前的美型男。

    “這女人說話真不討人喜歡,哪個旮旯角跑出來的妖精,還不用鎮邪劍一把刺死她。”看了就刺眼。

    “長風兄弟,我媳婦不是妖精,她是我家的地主婆。”吳秋山好脾氣的眯著眼,一副樂在其中的傻樣。

    “什麼地主婆,怎麼不是神主牌……”何長風話音方落,就看到一隻大掌落到肩上,隨即感受到一股勁力,使得他的肩頭雖痛,卻又不傷及筋骨。

    “長風兄弟,話不能亂說。”出手的吳秋山面容微沉的提醒道。

    “好好好,知道你疼媳婦兒,還不放手,以後我少說她兩句就是了。”女人都是禍水,不管是不是紅顏。

    “就算說一句也不行。”吳秋三放了手,但還是不忘再次強調。

    何長風扭了扭肩頭,冷冷一瞪。“真當寶了呀!不過是個女人,你要幾個我送你……啊!你這個女人!”居然敢用茶水潑他?!

    “不勞費心,我家很小,秋山養不起太多的女人,你留著自用。”小心腎虧。牛青苗若無其事的放下茶杯。

    “什麼叫腎虧?”何長風氣惱的反問。這無禮的女人又在編排他什麼,真是越看越討厭,想像拍蚊子一樣拍死她。

    咦!她在心裡想他也聽得見?牛青苗不曉得何長風看得懂唇語,她無聲的啟唇盡落人眼。“腎水虧損。”

    “腎水虧損……腎?”腎主男子的精血……“等等,你是說我那方面……不行?!”

    她聳聳肩,看著吳秋山笑道:“我哪知道你虧不虧,我們家秋山沒這問題就好,有病要早點醫治。”

    “你、你竟敢……吳秋山,你這媳婦腦子有問題,你快帶她去看大夫,省得為禍世人。”何長風氣極了,從來沒有人敢在他面前挑刺,她可是史上第一人,他真的很想用指頭揉死她。

    “我媳婦很好,她的關心是出自善意,你的拳頭不用握緊,她不會傷害你的。”吳秋山的一顆心完全偏向自家媳婦,才不管何長風氣得雙眼都要冒火了。

    “哼!還善意,我看她是來索魂的,要不是看在她是你的女人,牌樓底下一定早就多了一具躺屍。”何長風恨恨的道。

    “你就是這張嘴巴不饒人,像燒刀子似的灼人,我今天來是有點事……”吳秋山一頓,想著要如何開口。

    “什麼事?”何長風比他爽快。

    “是這樣的,我家養了一些雞,想賣給天香樓……”

    吳秋山話都還沒說完,何長風這個急性子的就不耐煩地打斷道:“都拿了,不過是雞而已,我們天香樓的醉雞、花雕雞、桂花雞可是遠近馳名,你一定要吃了再走,不吃便是不給我面子。”他像是個攔路土匪,口氣盡是匪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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