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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煓梓 -【血薔薇(雙驕系列之天之驕女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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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2-16 00:25:21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我被騙了。」

  激情過後,兩人裹在雪白的被單中身體重疊,蓓媚兒突然忿忿地說出這一句。

  「誰這麼大膽敢騙你,那個人不知道你是殺人不眨眼的血薔薇嗎?」雙手藏在被單下愛撫她的酥胸,柏納輕咬她的肩膀戲謔地問。

  「他知道,但他不怕死。」蓓媚兒閉上眼睛呻吟,兩腿自然而然的分開方便柏納下溜的手探訪她雙腿間的幽谷。

  「你說的那個人不會就是我吧!」他扯了一下蓓媚兒女性的毛發,長指趁她畏縮之際順勢溜進深谷之間挑撥,蓓媚兒的身下很快便湧出一股甘泉。

  「就是你,你這個騙子。」天,她好難過,渾身好像要燒起來一樣。「你居然敢騙我你是個處男,天曉得你根本就是......」接下來的話,蓓媚兒僅以急喘的呼吸和不斷的呻吟帶過,天曉得他根本是個調情高手。

  「是你自己認定我是處男,與我無關。」緊扣住她的裸臀摩擦自己堅挺的灼熱,柏納總算板回一城。

  「而且,嚴格說起來你也騙了我,正好扯平。」他一邊握住她的臀,一邊扯掉被單,讓彼此的身體更自由。

  「我哪裡騙你了?」蓓媚兒大喊冤枉,她的身體完全在他的掌握之中,甚至連她的腿,也被他拉著玩,門戶大開的隨他擠進她的幽谷之中。

  「當然有。」他由背後握住蓓媚兒胸前的酥胸,輕捏它們以示懲罰。「你讓我以為你是個經驗老道的女人,這就該打屁股。」

  他果真打她,只不過他懲罰的方式很特別,僅僅壓下她的大腿,讓她的幽谷和他的灼熱更為貼近,然後墊高枕頭將她拉起來。

  蓓媚兒驚呼,不只是因為他突兀的動作,更因為他大膽的行徑。他的表現完全是個老手,而且是個中高手。

  「你在修道院閒來無事都找人練習這種游戲嗎,修士?」兩手被迫後彎勾住他的頸項,蓓媚兒沒好氣地抱怨,圓潤的豐乳更為聳立。

  「恐怕要讓你失望了,公爵大人。我這技巧不是在那裡練成的,而是在更久以前。」右手握住蓓媚兒胸前的豐乳搓揉,左手探進她的兩腿之間摸索兩人的結合處,柏納輕嚼她的耳垂告訴她答案,並開始推進。

  身下的柔潤不期然侵入一道硬挺的灼熱,蓓媚兒呻吟了一下,渾身顫抖不已。

  「多久?」在柏納的催促下,她開始跟著他的沖刺擺動。「我記得那時候你只是個見習騎士,哪來的時間?」

  「我只能說,我有很多練習的機會。」由於她的嬌喘間充滿了妒意,柏納決定輕輕帶過這個話題,省得以前和他燕好的人倒楣。

  聞言,蓓媚兒嘟起嘴,開始猜測是誰這麼大膽敢上他的床。等她把堡內女僕的臉都在心裡撕光了,才想起是誰搶著上他的床都不奇怪,她不也把他的影子留到今日,更何況是當時那些逮著機會的女人。

  「我的父親一點也沒有阻止這種事發生?」即使如此,她還是很不甘心,討厭有人也和她一樣,被他強壯的手臂攬在懷中,赤裸著身體,隨他猛力的沖刺香汗淋漓,上下瘋狂地擺動。

  「他不會。」扣緊她的細腰,他將自己的腫脹埋得更深,逼出她高亢的嬌喘。「你父親是個大方的主人,從來不反對自已的手下和僕人交歡。」

  「呼......呼......噢......」雙手緊緊抓牢他的後頸,柔背不受控制地猛摩擦他的胸肌,蓓媚兒果真開始尖叫,孟浪地喘息。

  「我討厭你......」她嬌喘不已,豐乳隨著體內的抽動上下起伏形成一波波壯觀的乳浪。

  「正當我天天落馬......呼呼......每天被打得半死......」他的沖刺好猛!「晚上渾身酸痛得睡不著覺的時候......呼呼......你居然......和別人在床上打滾......我討厭你......討厭死你了......」

  蓓媚兒幾乎是費盡了全身的力氣,才把這一大段話說完,等她抱怨完,她身下的男體剛好也在同時發洩完畢,退出她的體內,將她擁入懷中,重新找回被單覆蓋在兩人身上。

  一接觸到用羊毛織成的柔軟被單,蓓媚兒立刻睡著。今天發生了好多事,她好累,好累......

  在極濃的睡意之下,蓓媚兒說睡就睡,速度之快,教人很難相信她是個軍人。

  柏納挑高眉頭,他還是頭一次看見這麼會睡的騎士,他懷疑敵人若是選在這個時候殺過來,她是否來得及清醒。

  「別走......待在我身邊......」蓓媚兒雖已入睡,但那雙小手仍像只無依的小貓下意識地捉緊柏納的胸毛,不讓他離開。

  他低頭凝視她宛若天使的臉孔,心中倏然湧進一股難以克制的柔情。

  她真的應該好好被打一頓屁股,在今天、在此刻以前,她一直故意誤導她是個淫蕩的女人,和數不清的男人發生過關系。

  正當我天天落馬,每天被打得半死,晚上渾身酸痛得睡不著覺的時候,你居然和別人在床上打滾!

  他想起蓓媚兒之前的抱怨,霎時了解她為什麼沒空搭理男人,她太好強了。

  「好好睡吧,我不會離開。」他對沉睡中的蓓媚兒承諾,低頭輕觸她的嘴唇,沒想到居然給她逮個正著。

  「我就知道一定是你。」看來她的演技還頗為逼真。「那天在磨坊吻我的人就是你,對不對?」她就說嘛,那一定不是作夢,真的有人吻她。

  「你......你這小壞蛋居然裝睡騙我,看我怎麼懲罰你!」被當場逮到的柏納瞇起眼睛,又氣又窘。

  語畢,他像頭大野狼朝赤裸的羔羊撲過去,被害人笑著接受突來的攻擊,和偷襲她的人卷成一團,玩成一塊兒。

  「我要打你屁股。」柏納發誓,抓住她的粉臀很快地以唇舌付諸行動,興起另一波情欲的高潮。

  蓓媚兒歡迎他的懲罰,只要不失去他的體溫,他愛怎麼懲罰她都可以。

  畢竟,她怕冷,真的好怕!

  ×××

  暖暖的冬陽照射在巨大的拱窗上,精致的彩繪玻璃因陽光的滲透而反射出七彩的圖案,斜映在寬廣的室內迸出光輝。賽維柯堡今年冬季特別燦爛,因為它的主人心情不錯,臉上時常掛著滿足的笑容。

  相對於蓓媚兒飛揚的神采,底下士兵的心情顯得特別灰暗。再怎麼樂觀的人都看得出她戀愛了,他們已失去機會,被判出局。

  於是,懷有更大夢想的傭兵紛紛收拾行李,投靠他人。就連追隨她多年的多位騎士也考慮打道回府,另辟天地。這些事都是背著她私底下悄悄進行的,只是以往若是有個風吹草動,她一定第一個發現,此刻卻被戀愛的快樂蒙蔽了眼睛,不復以往精明。

  在這一波不安的蠢動中,又以傑森最為蓓媚兒擔心,同時也最不平。

  像此刻,她又要和那個叫柏納的修士出游了,難道她一點也沒察覺到底下那一陣陣波濤洶湧的氣息?

  「怎麼了,傑森?誰招惹你了,干麼這麼不高興?」舉高雙手,讓傑森為她在腰後系上一條長長的金穗,蓓媚兒挑眉地問。

  「我沒有不高興。」傑森忿忿地幫她綁上帶子,做了最後的修飾後回答道。

  「哦?」蓓媚兒的眉頭挑得更高了,開始考慮安排一些事。

  「以後你不必再服侍我更衣,我另外找人。」輕輕地抖了抖綢制的緹花紅袍,蓓媚兒漫不經心地作此決定。

  傑森的身體卻因為蓓媚兒這決定而僵直,愣了好一會兒方能開口。

  「您決定把我換掉?」他忿忿不平地怒視蓓媚兒,不敢相信她竟然如此對他。

  「對,我想換成女僕。」蓓媚兒可不覺得哪裡對不起他,再說柏納雖然嘴上不說,但他每天就寢前的陰郁眼神可表現得很明白--他討厭傑森,討厭任何一個男人窺探她的身體,除了他之外。

  「您怎麼可以如此做?」蓓媚兒突來的決定完全挑起了傑森的怒氣。「為了那個天殺的男人,您已經變得不像是您,而我懷疑他甚至不算個男人!」

  「你說什麼?」傑森的大膽顯然已惹火蓓媚兒。「你居然敢說他不是男人?!」

  「因為他本來就不是,他是個修士!」傑森也豁出去了,他看得出他的地位已岌岌可危,他得想辦法保有它。

  「他已經不再是修士!」就算是要跟上帝搶人,她也不怕。

  蓓媚兒同樣強硬的回答引來一陣靜默,過了半晌傑森才心灰意冷地說道:「我懂了。」至此,傑森已經完全放棄希望。「原來他已經決定放棄他的信仰,重拾騎士生涯。」

  蓓媚兒聳聳肩,既不承認也不否認。她是有封柏納為騎士的打算,但就怕他不肯。

  傑森也猜得出她的心意,並且陰陰地繼續道:「他知道你就是他的殺父仇人嗎,蓓媚兒大人?你想一旦讓他知道你就是殺害他全家的凶手,他還會繼續留在你身邊嗎?」

  既然對方很絕,傑森也祭出最厲害的殺手閘,聽得蓓媚兒的綠眼迅速瞇起。

  「你是在威脅我嗎,傑森?」蓓媚兒的口氣倏然轉冷。「你以為柏納會聽你的話,相信我是害死他全家的凶手?」她有把握他對她的迷戀就像她對他一樣深,就算傑森說破嘴,他也不會信的。

  傑森聞言但笑不語,他是沒把握能夠說服柏納,但他手中握有一張她不知道的王牌,必要的時候亦不吝嗇拿出來用。

  傑森冷笑,蓓媚兒的笑容也不遑多讓的冰冷,她決定連戰速決,換個方式把他踢掉。

  「你已快滿十八歲了,傑森,該是自立的時候。」這就是她踢掉他的方式--將他趕出賽維柯堡。

  「你願意現在就封我為騎士?」傑森早料到她會有這麼一招。

  「有何不可?」蓓媚兒聳聳肩。「我甚至願意幫你寫推薦函。」

  聽起來像是很大方的決定,有了血薔薇的推薦函,無論他走到哪兒都不愁沒人錄用,甚至還有可能累積財富,擁有自己的城堡。

  但很遺憾這不是他想要的條件,他要的是她,或是--毀了她!

  「我會考慮。」傑森表面上看似平靜地接受蓓媚兒的提議,實際上另有打算,剛好柏納也在此刻進房,琥珀色的眼睛沈郁地盯著傑森。

  「小的先行告退。」傑森頷首,彎腰行個禮後便退下,留下柏納面對她閃爍的眼神。

  「他又來幫你更衣了?」不想表現出吃醋的樣子,但偏偏又揮不去積壓在胸口的妒意,柏納的聲音聽起來不怎麼愉快。

  「嫉妒了嗎?」他不愉快,她可快樂得很。

  「你不過來幫我,我當然得找人幫忙。」蓓媚兒嫵媚地朝他眨眼,小巧的紅唇嘟得半天高,逗得柏納心癢不已。

  「我是嫉妒。」柏納頭一次承認。「我憎恨任何一個男人窺視你的美麗。」他一邊吻她,一邊克制不住生理的欲望,伸手就要松開傑森剛為她系好的穗帶。

  「別亂來,我不想再重綁一次。」蓓媚兒笑盈盈地打掉他的手。「你說要帶我去一個神秘的地方,那個地方在哪裡?」

  說到出游,蓓媚兒不禁回想起上次的訪村之旅,並希望不要再碰上任何一個臨盆的婦人,否則她一定第一個逃。

  「去了你就知道,現在還不能告訴你。」柏納無可奈何地松開她的腰,轉頭看看窗外的天色,是該出發了。

  「那就快走,我們再去探險。」再次執起柏納的手,蓓媚兒開心地拉著他朝地道走去,偷偷溜出城堡。

  和上回並無二致,蓓媚兒和柏納一出地道,就有兩匹駿馬拴在堡外的樹下等著他們,兩人各自上馬,朝著柏納所說的神秘地點奔去。

  馬匹快速地奔馳著,跑過了賽維柯領地漸漸往南行,蓓媚兒拉緊身上的披風,對於此行一點概念也沒有,難得柏納肯主動提出邀請,她也就隨他去了。

  只不過,她沒料到他要去的地方是這麼遠,一天根本到不了。不得已,他們只好停下來,向人借宿,再付點小錢。如此騎了好幾天的馬,他們才到達目的地--一座破落的城堡。

  「這裡是......」跳下馬,迷惘地看著周遭的斷垣殘壁,蓓媚兒不懂柏納為何帶她到這兒來,他們趕了這麼多天路只為了看這座廢墟?

  「我家。」俐落地下馬,柏納也和她一樣環看四周,只不過他的眼神多了一抹哀傷。

  「麥克尼爾堡?」蓓媚兒楞了一下,她知道他們已經遠離賽維柯領地,但沒想到這裡竟是麥克尼爾家族的領地。

  「不再是了。」感傷地走入殘牆所制造出來的陰影中,柏納仰頭歎息。「自從國王派人誅殺了整個麥克尼爾家族,並放火燒了這個城堡以後,麥克尼爾家族便從巴斯康辛王國的歷史上消失,現在這裡已不是麥克尼爾領地,改由別人管理。」

  這就是落難貴族的命運。誰也想不到當年意氣風發,和賽維柯並列為巴斯康辛王國境內兩大家族的麥克尼爾,竟會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場,只能說命運不由人,他又能如何呢?

  帕納感傷,蓓媚兒卻覺得不安。如果他知道麥克尼爾家族之所以落敗,完全是因為她的陰謀,他會怎麼說?恐怕會毫不猶豫地拔劍殺了她吧!

  「你的臉色很難看,是不是一路上趕得太累了?」瞧見她驟然轉白的臉色,柏納暗罵自己粗心,竟沒發現她的不適。

  蓓媚兒搖搖頭,隨口說了聲:「沒事。」而後才發現自己的身體真的有點不舒服,額頭熱烘烘的。

  「真的沒事?」柏納不放心地張開臂,將她包裹在厚重的羊毛披風裡頭。他忘了她最怕冷,實在不應該在寒冬裡帶她出門。

  「真的沒事。」面對他的溫柔,蓓媚兒除了不安之外還有不捨。在她二十一年的生命裡,從來沒有人像他一樣帶給她溫暖,她好怕他的體溫會消失。

  「如果你累了,我們就回去,記住千萬別勉強,嗯?」他體貼地抱緊蓓媚兒,親吻她的秀發,蓓媚兒緊緊環住他的腰,臉頰靠在他的胸膛,不曉得該如何反應他這份體貼。

  「不勉強,我一點也不累。」她強迫自己仰頭微笑。「我們趕了好幾天的路才來到這個地方,一定要好好的看一看才有價值,你說對不對?」

  她笑得很甜,晶燦的眼睛和甜美的笑容看不出異樣,柏納仔細瞧了她好一會兒,最後終於決定繼續前進。

  「你說的沒錯,這裡是我的家、我生長的地方,藏有無數的回憶,我們是該好好的看一看麥克尼爾堡。」

  他松開原本環著蓓媚兒的雙臂,改為握住她的手,開始帶著她一個小地方、一個小地方的探訪。

  首先,他們來到一處斷裂的樓梯,這座樓梯的梯面很小又窄,顯然是通往主堡二樓的方向。

  柏納先用腳踢掉落在梯面的殘石,細心清出一條通路後才放心拉著蓓媚兒的手往上爬,完全處於被動地位的蓓媚兒忍不住挑高眉頭,他好像忘了她不是一般的女人,多得是力氣保護自己。

  不過,她也承認能被一個人小心呵護的感覺很棒就是了,她拉高暗紅色的綢袍裙擺想。從小到大,她就是處於主動地位的人,偶爾換換位置,其實感覺不賴。

  被突然而至的暖意包圍,蓓媚兒微笑,柏納眼尖地發現。

  「笑什麼?」到達二樓後,他一把提起蓓媚兒將她抱至地面上,摟著她的腰問。

  「我就是喜歡笑,不行嗎?」她眉毛挑得老高,嘟起紅唇接受柏納的親吻,被他灼熱的氣息擾得發癢,偏過頭直笑。

  「我看你是欠人打屁股。」柏納追著她的臉頰親吻,不期然地瞥見某樣東西。

  「是刺繡室。」他松開蓓媚兒朝一個小房間走去。

  「刺繡室?」蓓媚兒好奇地跟過去,發現那兒還放著幾台沒被完全燒掉的大型紡織機,旁邊還有些大箱子。

  「嗯,我小時候常常跑來這裡。」他翻箱倒櫃四處察看還有沒有什麼留下來的東西,表情相當認真。

  「啊,原來你小時候就志願當女人?」蓓媚兒故意表現得十分驚訝,惹來一個大大的白眼。

  「胡扯什麼!」他若有那種傾向還會跑去接受騎士訓練?「只是小時候我母親時常待在這裡幫我們兄弟做衣服和繡家微,我很好奇,常常跑過來問東問西。」其實是他們母子相處的時間不多,所以他們每一個兄弟都盡可能把握住機會纏母親,免得出外受訓以後沒有機會。

  蓓媚兒聳肩,她沒有被母親抱過,更別提為她做衣服,那根本是天方夜譚。

  「對不起,我不該提這些。」瞧見她無奈的眼神,柏納才發現自己失言,蓓媚兒連忙搖手。

  「沒關系,我不介意。」經過他的開導,她已較能接受母親永遠不可能愛她的事實。

  「你找到了什麼?」蓓媚兒發現他的手中握著一塊藍色的布,好奇地發問。

  「我找到了一頂我小時候戴過的帽子。」柏納揚了揚手中的藍色布塊。

  「真的啊?」蓓媚兒跟上前飛快地搶過帽子,撐了一下帽簷。「好小哦,這是你幾歲時候戴的帽子?」

  「大概五歲的時候。」他一把搶過帽子塞入衣服內,就怕被她玩壤。

  「小器。」她做了一下鬼臉,無聊地東碰碰西瞧瞧,覺得這些東西很陌生。

  「你五歲的時候都在干麼?」他突然好奇起來。

  「揮劍、騎馬、挨罵。」蓓媚兒無所謂地回答。「你呢?五歲的時候你在干麼?」她打賭他的日子一定比她好過。

  「到處玩。」他羞愧地承認。「五歲的時候,我就已經學會偷掀家中女僕的裙子。」

  難怪他的做愛技巧這麼高明,原來是自小訓練到大的結果。

  她挑高眉無聲地消遣他,柏納不好意思告訴她,早在他赴賽維柯堡受訓前,即有豐富的性經驗了,而且他的兄弟們也都差不多。

  為了掩飾尷尬,他乾咳了兩聲連忙轉往他處,蓓媚兒瞪了他一眼後跟上他的腳步,看看他還有什麼更驚人之語,哼!

  她嘟起紅唇冷哼,柏納假裝沒看見她這項舉動逕自拉著她的手前進,不多久又到一處寬廣的地方,是宴會廳。

  「這裡是平日全家人最喜歡待的地方。」到達定點後,他像個盡責的主人般介紹。「我記得在我離開家之前,麥克尼爾堡經常舉行舞會。你知道,我父親很好客,我們總是准備許多食物,跳整夜的舞。」

  當時盛況空前,每個路過麥克尼爾堡的客人總能得到最熱情的款待,他的父親是個大方的人,並教導他的子女們也要像他一樣嚴守騎士精神,幫助每個需要幫助的人。

  相對之下,蓓媚兒父親的大方就顯得有心機多了。他和柏納的父親一樣以大方著稱,不過他只招待對他有用的人,不像柏納的父親,任何人都是他的客人,無論來者有多貧賤或是多尊貴,他一律平等對待。

  蓓媚兒不由自主地抬頭環看四周,仿佛能從周遭的斷垣殘壁中回溯以往之光榮景象。她無緣窺見去世的麥克尼爾伯爵一面,但經由柏納的口中,蓓媚兒可以想像他必定是個正義凜然、大方豪爽的人。

  死去的麥克尼爾伯爵會恨她嗎?

  蓓媚兒突然覺得一陣恐慌,生平第一次,她感受到被罪惡感包圍的滋味。

  在她尚未和柏納重達之前,她一直相信自己的所作所為是對的,是合乎物競天擇的原理,而今,她卻不再那麼確定了。

  究竟,她父親教導給她的是錯、是對?她是不是做錯了?如果有一天柏納知道事情的緣由,他會不會原諒她?他會嗎?有可能嗎?

  這些問題,像是煩人的繩索在她心頭盤繞解不開,可惜柏納一點都沒有發現她不對勁的地方,反而更加用力地牽住她的手,帶著她四處逛,為她解釋家族歷史,帶她走過每一處曾經留有家族笑語的地方。

  漸漸地,蓓媚兒覺得不能呼吸,死去的冤魂似乎在她的身邊唾棄她、嘲笑她這個殺人凶手有什麼資格進入他們的生活,打擾他們的平靜。

  終於,柏納的腳步在帶她參觀完整座城堡後,停在一處廣大的庭院內,蓓媚兒的呼吸才得以平穩下來。

  「怎麼了,你身體不舒服嗎?」柏納總算發現到她的不對勁,連忙伸手摸她的額頭,整張臉倏地垮下來。

  她的額頭發燙,她是不是生病了?

  「我都說了我沒事,你怎麼這麼羅唆。」蓓媚兒笑笑地帶過這個話題,覺得她的身體好多了,並且又能呼吸。

  「可是--」

  「那是什麼?」為了轉移他的注意力,蓓媚兒假裝很有興趣地指著一座巨大的木造物。

  「哇,是秋千!」一發現可容納好幾個人的巨大座椅,蓓媚兒馬上拉起裙擺跳到椅子上,開心得像個小孩。

  「你沒玩過秋千?」柏納走到她身後,寵愛地幫她推了幾下,他也沒想到秋千竟能留著,他還以為燒光了。

  「沒玩過。」蓓媚兒答得乾脆。「我沒有空玩,我父親也不許我玩。」

  他想也是。像賽維柯公爵這樣一個時時刻刻提醒孩子不能軟弱的父親,是絕不可能搭秋千給孩子玩的,他只容許孩子騎戰馬。

  「過來陪我,我一個人坐在這裡好寂寞。」蓓媚兒伸長手,要求他過去跟她一起坐,柏納這才收起腦中的思緒,坐到她身邊陪她一起蕩秋千。

  「我喜歡你家這座秋千,當時一定擠了很多小朋友。」她敲敲屁股下的木椅,發現它不但建得巨大而且結實,可以坐好幾個小孩不成問題。

  「一大票。」她的話讓他回想起從前。「這座秋千最高紀錄曾經擠了十個人,我還是被擠到最旁邊的那一個,當然它也曾經被用來和女孩一起上--」最後那一個字柏納急忙吞下,但蓓媚兒早已察覺到其中的語病。

  「上的下一個字呢,柏納?你有話沒說完。」不懷好意地捉住他的衣領,蓓媚兒像頭母豹一樣抵住他的額頭,要他把吞進去的話吐出來,柏納只得苦笑。

  「那個字不重要。」他小心地扶住她的腰,怕她從秋千上掉下去。蓓媚兒可不管有多危險,她就是要聽到答案。

  「重不重要由我來決定,你只管說實話。」蓓媚兒激動地扭著身子,秋千跟著晃來晃去十分危險,柏納索性將她抱上大腿,免得她真的掉下去。

  「好吧,是上床。」他投降。「以前我時常和家中的女僕在這秋千上......做愛做的事,這下你總該滿意了吧!」仔細想想以前還真不怕死,這麼危險的地點他都敢嘗試,果真是年少輕狂。

  「我不滿意。」蓓媚兒一點也不認為這有什麼值得驕傲的地方,事實上,她嫉妒得很呢!

  「為什麼以前那些女僕可以和你在這地方上床,她們比我漂亮嗎?」她目光炯炯地逼近他,秋千搖晃得更厲害,柏納更沒轍。

  「她們當然不可能比你漂亮,別說傻話。」他著迷似地撫摸她光滑的面頰,迷戀全寫在臉上。

  「可是她們卻可以和你在這地方做愛。」她不滿地抱怨,主動送上紅唇,兩人開始熱烈地親吻起來。

  「如果你想的話,我們也可以。」柏納已經被紊亂的呼吸搞得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尤其她的小手又一直爬過他的身體,撫弄他最敏感的位置。

  「我想。」既然他同意,蓓媚兒當然不客氣。「我想和你在這個地方做愛,好想。」她喘吁吁地輕嚼他的下唇,雙手不只隔著布料撫弄他的下身,索性連他的褲頭一起解開,伸進去玩個徹底。

  柏納的男性欲望立即昂揚起來,這個折磨人的小女巫!

  「別停。」強忍住額頭即將迸裂的青筋,柏納俐落地掀開她的裙子,愉快地忍受這甜蜜的折磨。

  「千萬別停下來,我拜托你。」毫不斯文地拉掉她身下的羊毛褲,柏納像頭野獸發出低吼聲,然後將她的大腿分開跨坐在他的胯間,讓她知道她的游戲狂野到什麼地步。

  蓓媚兒抱歉地睨了他一眼,她不得不停下來,因為她的手忙著扒他的衣服,沒空理會他先前的需要,柏納也是,她身上那一堆衣服可不好脫。

  他們都相當忙碌,不多久,兩人便有如出生的嬰兒般赤裸,身上僅披著一件厚重的羊毛披風,裡頭什麼也沒穿。

  「這真瘋狂,天氣這麼冷,我們居然都沒有穿衣服。」偏頭閃過柏納黏人的親吻,蓓媚兒笑呵呵地偎進他的闊胸中,用高挺的豐胸摩擦他覆滿毛發的胸膛,點燃柏納即時的熱情。

  「別擔心,我們很快就會熱起來。」而且保證比火爐還熱,柏納回答。

  「這可是你自已說的哦,做不到你就慘了。」她瞅著他媚笑,魅惑的五指別有用心地沿著他的腹肌,來到他的身下握住他的灼熱,柏納又是一聲重重的呻吟。

  「小壞蛋。」他喘息不已地輕拍她的裸臀,後轉為愛撫。「我要是做不到,你要怎麼懲罰我?」柏納再一次分開她修長的雙腿,讓她跨坐他身上,兩腿環住他的腰,右手食指探進她的幽谷撩撥,害她差點忘了她的計劃。

  她的計劃呢?對了!

  「我懲罰你的方式很簡單,我打算先脫光你的衣服,然後再將你五花大綁,接著押著渾身光溜溜的你去游街,讓所有愛慕你的女人都知道你只是個虛有其表的男人,床上功夫其實並不怎麼樣。」蓓媚兒一邊搭上他的肩,一邊談論她殘忍的計劃。等那長挺堅硬的灼熱滑入她濕潤的甬道,以令人銷魂的速度緩慢前進時,她立即改變了主意。

  嗯,也許他的表現的確有值得商榷的地方,她可以考慮緩刑。

  「我好怕裸身見人,你真的不考慮換個方式懲罰我?」他仰望一臉陶醉的蓓媚兒,開始加快沖刺的速度,粗挺的腫脹和緊縮的甬道瞬間摩擦出激情的火花,撼動整座秋千。

  雙手緊扣住他的肩,承受體內一波接一波的高潮,蓓媚兒全身都是汗水。她扭動著粉臀,香汗淋漓地隨著幽谷中活躍的男體一會兒上、一會兒下地瘋狂擺動,豐滿的酥胸像激起的浪花不斷地打在柏納的胸膛上,帶給彼此無法言喻的快感。

  「噢--」

  「啊--」

  分不出是誰的聲音,他們幾乎在同一個時間到達高潮,放聲呻吟。

  「我想,我決定放棄押你去游街了。」之後,蓓媚兒全身乏力地趴在柏納的身上,什麼害人的力氣都沒有,只想睡覺。

  「不許睡。」緊緊扣住她的裸臀,柏納還留在她體內,霸道地命令她。

  「我有話告訴你,不要睡著。」見她真的很累,柏納有些不忍,口氣跟著放軟。

  蓓媚兒卻是迷迷糊糊地抬頭看他,不曉得他又要發表什麼長篇大論。

  「柏納,別鬧了,我真的很累。」也不想他們剛剛做的運動要消耗多少體力,淨找她碴。

  「我知道你很累,但我真的有話告訴你,聽完了再睡,好嗎?」雖然深埋在她體內的男性仍躍躍欲試,但柏納還是強行壓下生理的沖動,溫柔地撫著她的背輕問。

  「好,你快說。」她偷偷地打了個呵欠。奇怪,最近她特別容易累。

  「我只是想告訴你,這是我第一次帶人來到這裡,對我來說意義重大。」他幾乎是屏住呼吸地告訴蓓媚兒,然而蓓媚兒並不了解他的意思,只是隨便應了聲--

  「哦。」之後又繼續想她近來不對勁的事。

  就這樣?柏納迅速地握住她的臂,將她稍稍推開,不可思議地看著她。

  「我在告訴你,你對我意義重大,結果你竟然只回答我一聲'哦'?」是他小心眼嗎?他正拐彎抹角地告訴她:他愛她。她卻一點反應也沒有,教他情何以堪。

  柏納僵著臉,生氣地看著蓓媚兒,蓓媚兒也回望他,完全不知道他在氣什麼。

  她的頭好暈,腦子裡一片空白......該死,現在又好了,她到底得了什麼病,回頭一定要好好的檢查一下。

  「蓓媚兒!」

  耳邊傳來柏納怒氣沖沖的聲音,蓓媚兒這才有辦法回神思考他剛才說的話。

  「你好凶,不過我就喜歡你這樣。」風情萬種地勾住他的肩耪,豐乳有意無意地與他的胸膛廝磨,蓓媚兒挑逗地輕咬柏納的耳朵。

  「你剛剛的話我都聽見了,不要生氣。」她主動親吻他的肩膀、他的胸膛,要不是他還在她體內,恐怕連他的硬挺都不放過,這又點燃柏納特意壓抑的熱情。

  「我沒有生氣。」他氣吁吁地說。在她刻意的撩撥下,身下的灼熱又開始活躍起來。

  「胡說,你明明垮著一張臉。」她捧住他的雙頰,配合他強力的沖刺扭動身軀,考驗秋千的耐力。

  「蓓媚兒......噢......」柏納簡直無法忍受這種銷魂的快感,可是最重要的話他一定得說出來,這是他帶她來此的目的。

  「蓓媚兒......」他試著集中精神,想把腦中的話說出,可是他辦不到。

  在他的眼中,只看見蓓媚兒那滿布汗水的妖嬈胴體,灼灼的綠眼和長及腰部的頭發,猶如一朵沾著晨露的艷紅薔薇,耀眼而美麗。

  做他的妻、做他孩子的母親,讓他們的孩子也能像他幼時一樣,自在地在城堡中奔跑。

  這是柏納腦中的想法,而他發誓總會找到機會讓蓓媚兒明白他的心意。

  柏納下定決心,但只有上帝才能決定是否給他這個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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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2-16 00:25:44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兩個星期後,他們終於回到賽維柯堡。

  匆匆地跳下馬,蓓媚兒漫不經心地將馬韁遞給負責照顧馬匹的小廝,覺得腦子好像又開始想不起事情來。

  她在哪兒?對了,是賽維柯堡,他們回來了。

  該死,她一定得找時間去醫生那兒問個清楚,為何最近她老是一會兒閃神、一會兒清醒,不過她要先休息,找醫生的事,以後再說。

  「我先回房間,剩下的事交給你。」蓓媚兒朝柏納點點頭,隨即撩起裙擺,朝位於塔樓的房間走去。

  柏納微微蹙起眉頭凝視她的背影,為她的反常擔心。也許她只是累了,柏納聳肩。連續趕了兩個星期的路,難免如此。

  他當下決定不再多想,把馱在馬背上的行李卸下來,當他卸到某個小皮袋時,忍不住興奮地微笑,緊緊握住皮袋裡面的柬西,想像當他把這東西交給蓓媚兒時,她臉上的表情。

  他扛起全部的行李,朝塔樓走去,才走進主堡,將肩上的行李放下,樓梯間即閃出一道瘦長的影子,是傑森。

  「旅途還愉快吧!」傑森扯開薄薄的嘴唇,陰沉地問候柏納,臉上的笑容令人不寒而栗。

  「很好,謝謝關心。」柏納自行李堆裡抽出小皮袋放入懷中,懶得理會傑森不懷好意的問候。

  「很高興聽見你的旅途愉快。」傑森沉下臉看他自在的表情,打賭他待會兒聽完話肯定馬上變臉。「我和你一樣為你感到開心,只是不曉得當你父親知道他的兒子,居然和害死他全家的凶手一起過著逍遙快活的生活時,他會不會在墳墓裡跳腳?」他故作感慨地長歎,果然引來柏納憤怒的眼神。

  「你在鬼扯什麼?」這卑鄙的小人居然暗示蓓媚兒是陷害他全家的凶手?

  「我也希望我是胡扯,柏納,但很可惜的,蓓媚兒大人確實是陷害你家族的凶手。當年麥克尼爾伯爵之所以會遭到叛國的指控,完全是蓓媚兒大人慫恿前任賽維柯公爵盡早除掉你們家族,因為她認為你們家的勢力太龐大了,又對王室忠心耿耿,遲早會阻礙她推翻王室的計劃,所以她建議她父親以栽贓的方式,讓你父親百口莫辯,好順利除掉她未來的威脅。」

  傑森這番話說得有模有樣,可是柏納一個字也不信,或者說是不願相信。蓓媚兒的確是個用計的高手,可是那件事發生在好幾年前,那時她才十幾歲,她不可能這麼狠,不可能這麼狠心對他!

  「我不信!」他不信她的熱情都是虛情假意。「蓓媚兒絕不可能這麼對我,她愛我!」

  是嗎?從頭到尾她都沒說過一個愛字,永遠都是她在前面跑,他在後面追。她對他和別的男人唯一不同的差別只在於耐性。

  沒錯,她是對他有耐性一點,但那就夠了嗎?這就足以構成愛情的要素?

  他滿心疑問,不巧傑森也看得出其實他沒什麼把握,並發出冷笑。

  笨男人。

  看來柏納不過跟大家一樣,只是蓓媚兒手中稍微特別一點的玩物。血薔薇不是人人摘得起的,想擁有她,就必須同他一樣付出心碎的代價。

  「相信吧,柏納。」既然他得不到她,柏納也休想得到。

  「她的確是陷害麥克尼爾家族的凶手,她不可能愛你,她只愛她自己。」傑森進一步的摧毀柏納的信心。他也愛蓓媚兒,那又如何呢?他跟在她身邊七年,到頭來還不是一場空,只是她閒來沒事逗逗的玩具。

  「不,就算她只愛她自己,我也不相信你說的話,她不可能是害死我全家的凶手!」柏納拒絕聽傑森胡扯。

  蓓媚兒是那麼熱情、那麼吸引人,絕不可能上一秒鍾才投入他的懷抱,下一秒鍾又變成殘忍的劊子手,絕對不會!

  「好吧,我只好給你看證據。」傑森冷笑,這就是他手中的王牌!

  「拿過去仔細看個清楚,告訴我那是不是蓓媚兒的筆跡,信中的內容又是寫些什麼,你自然明白我是不是在說謊。」

  傑森把他背著蓓媚兒保留了好幾年的信交給柏納,那是當初她派他交給她父親,她父親又一時粗心來不及處理掉的信函。那時,他讓前任的賽維柯公爵以為他已經燒掉這封信,然後偷偷藏起來放到現在,賽維柯公爵沒發現,蓓媚兒當然也不可能知道這件事,所以他才能選在最有利的時機,給蓓媚兒致命的一擊。

  傑森帶著陰狠笑容看柏納,看他那張迷惑人心的俊臉在瞬間扭曲變色,臣服於紙上那些殘酷的字眼--

  致父親大人:

  劣女蓓媚兒在此向您請安,同時向您報告我在這兒受訓的狀況一切艮好,預計再過幾個月,就可綬封為騎士,請勿掛念。我寫這封信的目的是想告訴您,日前所討論的布局皆已安排就緒,假造的叛國信件以及坎薩貝羅王國所賜予的財寶皆已派人藏匿在麥克尼爾堡,並且有我們的人在堡中接應,只等著父親大人輾轉向國王揭露此事即可。

  誠摯的建議父親大人盡快策動此一事件以免夜長夢多,麥克尼爾家族日益坐大且對王室忠心不貳,恐會成為日後推翻王室的絆腳石,宜盡早除去才是。

  敬祝 身體安康

  蓓媚兒一零五一一年三月一一十三日於安東尼堡

  有禮的問候,漂亮的筆跡,這封信確實出自蓓媚兒的手。

  柏納血色盡失地看著信上的日期,那是發生在五年多前的事,當時她十六歲,而他十八,尚留在她家接受訓練,她卻已經在策動陰謀陷害他家族。

  「我還是不信。」一個年僅十六的女孩怎麼可能會有這樣的心機?「她那時才十六歲,不可能如此惡毒。」何況任何人都有可能假造她的筆跡,不能妄下斷言。

  「十六歲就能決定很多事,柏納,是你自己太天真。」傑森冷冷地規勸柏納,這些都是他從蓓媚兒身上學到的。「你要明白蓓媚兒大人所受的教育和你不同,你們雖然同樣接受騎士訓練,但她學習的可不是濟貧扶弱那一套正統騎士哲學。在她的觀念裡,求勝才是第一要務,其餘的都可以滾一邊去。」包括愛情。

  「不,她不可能......」柏納依舊不敢相信麥克尼爾家之所以滅絕,完全是因為蓓媚兒的陰謀,寧可相信那是她父親的主意。

  「你太單純了,柏納,難怪會被蓓媚兒大人耍得團團轉。」傑森乾脆把事情挑明。「你以為你能僥幸逃過一劫是偶然嗎?錯了!這件事是蓓媚兒大人安排的。是她派人送信警告你好讓你能及時逃過國王的追殺,目的是要看你有沒有本事保護自已,因為她一直相信你是一名好騎士,必定能夠躲過國王的追擊。」只是她萬萬沒想到他會躲進修道院,避過她和國王的眼線。

  「不可能!」聽見這事,柏納的臉色更難看了,腦中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往事,以及和蓓媚兒在聖馬丁修道院初遇時,她那打趣的眼神。

  「不可能有這種事發生,不可能的!蓓媚兒她......她......」那封半夜緊急送到的信,那些追在他後頭把他砍成重傷的人馬,都是她一手主導的?

  可能嗎?她真的是那麼壤的一個人?如果這些事都是真的,她怎麼還能毫不愧疚地擁抱他,和他夜夜纏綿到天明?

  「看來你還是不願意相信,真是個可悲的傻瓜。」傑森鄙視地輕歎。「你若還是不相信的話,現在就上樓去問她,她會告訴你是誰在說謊。」證據確鑿,諒她也無法爭辯。

  「另外,我還可以再告訴你一件事。」傑森乾脆一次說個夠。「達斯洛王子戰敗那一天,她並沒有喝下那杯有問題的飲料,她是故意藉此考驗你,逼你釋放出戰士的本能,好將你留在身邊。」

  也就是殺人。

  聽到這裡,柏納再也聽不下去。他要上樓去問個清楚,他要知道這一切是不是都是蓓媚兒的主意,他是否只是她游戲裡面的一枚棋子。

  緊捏住手中泛黃的信件,柏納二話不說,邁開腳步就要沖上頂樓找蓓媚兒,傑森卻在這時候叫住了他。

  「等一下,柏納。」傑森的眼底浮是不屑。「煩請你轉告蓓媚兒大人,就說我恭喜她變軟弱了。」

  柏納不懂傑森話中的意思,也沒空管,三步並作兩步,直往蓓媚兒的房間沖去。

  另一方面,在房間內准備就寢的蓓媚兒則是一直覺得頭暈,作夢也沒有想到柏納會怒氣沖沖地沖進她的房間。

  她挑高眉,無聲地詢問他是怎麼回事,柏納定定看了她好一會兒,才靜下心緩緩地開口。

  「告訴我,這是真的嗎?」他攤開手中的信件要她看仔細。「麥克尼爾家族之所以被趕盡殺絕,完全是因為你的關系?」

  柏納盡可能的讓自己的手不要發抖,盡可能的告訴自已沒這回事,這完全是一場誤會,然而她乍然轉白的臉色早已無聲地洩漏出真相,這是事實,她真的做了這件事。

  「原來我只是這場游戲中最愚笨的傻瓜,謝謝你到最後才讓我知道這些事。」他將手中的紙條捏成一團,心中的怒氣像泛濫的河水一樣急速湧出。

  傑森說的對,他是個可悲的傻瓜,從頭到尾他都被蒙在鼓裡,享受前所未有的激情,可惜這激情不是真的,只是一場被精心策劃出來的游戲。

  「柏納......」蓓媚兒不曉得該怎麼告訴柏納;她也和他一樣驚訝。她可以猜想得到這封信是誰給他的,除了傑森之外,不會有別人。

  「這封信是傑森給你的?」她問。

  「沒錯。」柏納忿忿地丟掉信,睥睨著她。「他還要我轉告你說:恭喜你變軟弱了,雖然我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

  柏納不懂這句話的意思,但蓓媚兒懂。傑森是在嘲笑她的心腸變軟、意志力變薄,因為若是換成過去,她一定不會留他活口,必定會在他出口威脅她時,就一劍殺了他。

  她是變軟弱了,為了眼前的男人。她為他丟掉了許多東西,包括她賴以生存的陰狠心腸,聽多了他的話,她開始變得尊重生命,不再老想著殺人。

  她為了他改變這麼多,他都沒看見嗎?為何他的眼中積滿了不屑,只因為她在年少時犯下的錯誤?

  然而,無論她有多後悔,她都無法改變既成的事實。她是可以否認,但時時刻刻害怕他會發現真相的感覺太累了,她已疲倦。

  「不錯,這是事實。」不想提心吊膽的過活,蓓媚兒選擇承認。「鏟除麥克尼爾家族確實是我的主意,你才剛丟掉的信也是我寫的,那又如何?」到底這個世界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她只是早一步動手而已。

  「那又如何?!」柏納不敢相信她會這麼說。「我們正在談論的是我的家人,我帶你去看過的城堡!」天,他怎麼會犯這個錯誤。「你可知道,麥克尼爾在那一天死了多少人?你可知道,當我在修道院中醒來,他們告訴我麥克尼爾的男男女女無一幸免的時候,我有多痛苦?不,你不會知道的!在你心中麥克尼爾這姓氏只是一個障礙,只是你邁向成功之路的一顆絆腳石!」

  柏納不停地責怪自己,為何會愛上殺害他家族的敵人,他甚至笨到去感謝她父親願意放他一馬,殊不知這全是蓓媚兒的主意。

  「柏納,當時我才十六歲。」面對他痛苦的神色,蓓媚兒僅能以年少輕狂解釋,卻掩飾不了她所犯下的罪行。

  「夠大了。」大到足以一手策劃冷血的殺人行動。「我不知道你會害怕什麼,但今天我要討回家人的血債。」

  他自牆壁上取下兩支長劍,拿出一支丟給她。蓓媚兒不接受,任劍掉落,柏納不禁連聲詛咒。

  「接住劍,我不想殺一個手無寸鐵的人,這不是騎士該有的精神。」他冷冷地抽出長劍,雙手握住劍把將劍鋒指向蓓媚兒。

  「你不會是認真的,柏納,你不可能想殺我。」蓓媚兒一點都不想拾起劍和他對打,他們是情人。

  「該死,我再認真不過!」他依然握住劍把。「你不是一心想激起我的戰斗本能、逼我恢復騎士的身分,現在就是一個很好的機會。」

  他朝她逼近一步,冷酷的眼神迫使她也往後退一步,與他對峙。

  「拿著。」柏納用腳尖挑起地上的劍踢到她的手裡,蓓媚兒本能接住劍,但一點拔劍的意思也沒有,這讓柏納費解。

  「拔劍,給我該死地拔出你的劍來!」柏納怒吼。「你花費了這麼多精神,設計了這麼多游戲逼我重新抬起劍,不就是為了這一刻,為什麼還不跟我打,為什麼?!」

  他問她為什麼,蓓媚兒自己也不知道。從她年少時期遠望他的第一眼起,她的心底就期盼有一天能與他對決,所以她故意在毀滅他家族的游戲中動手腳,無非就是希望哪一天他們能夠像現在一樣,拿著劍對立。

  「我們是情人,不是敵人。」她無法解釋為何在夢想實現後,還會這麼心痛。

  她就要失去他眼中的溫柔了嗎?她不要!

  「不,我們是敵人,一直都是,只是我不知道而已。」柏納搖頭。不管她要不要,這都是事實--他們是敵人。

  「我最後一次警告你,拔劍。」柏納心思既決,臉上的表情便已不再溫柔,反倒充滿肅殺之氣。

  「我不要......」蓓媚兒手握住長劍退後。

  「我不要拔劍。」那等於宣告他們從此以後只能是敵人,她說什麼也不能答應。

  「由不得你!」拒絕再聽她辯解,柏納帶著劍沖過來。

  接著一聲狂吼,一道劍影,柏納手中的長劍已然朝她的臉劈下,她本能地抽出長劍,格開這致命的一擊,不敢相信他居然真的想殺她。

  「終究你還是拔劍了,果然是一個道地的戰士。」帕納既是尊敬也是無奈地揮動手中的劍與她在空中交會,看來他們還比較適合當敵人,情人關系對他們來說太奢侈也太復雜,兩人都負擔不起。

  「是你逼我不得不反擊,別想用這種語氣嘲笑我。」她一點也不想和他成為敵人,但也不容許他嘲笑她。

  「我不是在嘲笑你,我是嘲笑我自己。」他雙手握住長劍,朝蓓媚兒的右側砍去,蓓媚兒拉起裙擺躲開,覺得頭暈。

  「一點也不好笑!」她反擊他的左側。「為什麼我們必須如此傷害彼此,這才是一個笑話。」過去的事為什麼不能讓它過去,畢竟他們都還年輕,可以擁有更美好的未來。

  柏納和她一樣笑不出來,在對她復雜的感覺中,仇恨早已被愛戀悄悄吞沒,只留下家族榮譽。

  就是這家族榮譽,促使他越打越猛。就是家人被血泊淹沒的影像,使得他不斷揮動手中的劍,打得蓓媚兒節節敗退,證明他果然如她所料,是個傑出的戰士。

  他應該殺了她,可是他下不了手,只能打掉她手中的劍,將她壓進柔軟的床褥,痛苦地望著她。

  「這裡是心髒。」蓓媚兒反倒了解他的痛苦,指著自個兒的胸,告訴他應該怎麼做。

  「拿起你的劍,從這裡剌下去,就能得到報復的滿足。」她轉動著一雙璀璨的雙眸,無畏地看著柏納。從另一個角度看,他們都擁有相同的騎士精神,一樣願賭服輸。

  他們都輸了,在愛情的世界裡。

  柏納原本平靜的生活,因蓓媚兒的出現而染上猩紅的色彩,蓓媚兒密不透風的金權世界,因柏納的出現而產生看不到的裂縫,誰敢保證自己必定是永遠的贏家?

  柏納不敢。

  至少當他手握住劍,看著蓓媚兒絕美的容顏時,無法說服自己是個贏家。他愛她如此深,而她呢?在她的內心世界裡,是否還有比權勢更重要的東西?

  「該死的你!」恨恨地丟下手中的劍,柏納的語氣中浮是掩不住的挫敗。

  「為何要這樣對我,為什麼......」他低下頭狂吻她,將她的氣息保留在內心最深的角落,因為給她這最後一吻,他將要離開。

  這是他愛她的方式,也是他們今生的宿命。

  蓓媚兒摟住他的頸子回吻他,以為一切都將雨過天青的時候,他卻推開她翻身下床。

  「我走了,你好好保重。」將她的容顏細細描繪下來之後,他離開蓓媚兒的嘴唇,也離開她的生命。

  「你要離開賽維柯堡?」蓓媚兒不敢置信地自床上爬起跟上他的腳步,抓著他的手臂問。

  他輕輕地推開她,告訴她。「這裡本來就不是我的家。」

  而後,他丟下一個遺憾的笑容,眼看著就要離開。

  他要走了,他就要離開了。

  蓓媚兒無法相信,也不願相信。她跨步向前,想阻止他離去,然而突來的一陣昏眩,卻拖住她的腳步。

  「柏納--」

  「砰」一聲!

  再也沒辦法抓住他的領子威脅他不准走,再也沒有機會跳上他的背,纏著他偷偷帶她溜出去玩,蓓媚兒就這麼硬生生地倒下。

  「蓓媚兒!」

  柏納焦急的低吼,是她倒下前最後的記憶。她居然用這種方式留住他,很妙吧?

  ××× 死亡的陰影,籠罩於賽維柯堡的上空。

  靜靜看著床上沉睡的容顏,柏納沒辦法贊同蓓媚兒的看法,事實上,他覺得糟透了。

  她感染了瘟疫,一種人人都怕的傳染病,難怪他能輕易打敗她,患上這種病的人,根本連站都站不住,她居然還能握得住劍,也算是奇跡。

  「柏納......」

  即使蓓媚兒再怎麼堅強,仍逃不過高熱的襲擊。

  「我好冷......好冷......」

  睡夢中的她伸出雙手,試圖捉住遠去的背影。她不知道她的身體是怎麼回事,但她不要他走,不要他離開她的身邊。

  「我在這裡,不要怕。」柏納捉住她無力的小手蹙眉。發燒、失億只是開端,接下來她還會嘔吐、腹瀉、情緒失控,運氣再背一點,還會渾身長滿膿病發狂而死。

  這就是瘟疫之所以被稱為「上帝的詛咒」的原因,一旦染上這種病的人,大多逃不過死神的召喚。最可怕的是它還會擴散傳染,因此若是有人不幸染上這種病,大多會被隔離,讓生病的人自生自滅。這樣的做法聽起來相當殘忍,卻是沒有辦法的事,畢竟誰都不想成為下一個染病的人,誰也不想死。

  但是他不會讓她就這樣死去,她會成為唯一的例外,柏納發誓。感謝修道院那段經歷,他學會了怎麼照顧染上瘟疫的人,因為感染瘟疫的人大多會被送到修道院,所以他比誰都更會照顧瘟疫患者,也比誰都了解瘟疫的可怕。

  為什麼我們必須如此傷害彼此,這才是一個笑話。

  柏納想起兩天前互相對峙時蓓媚兒所說的話,瞬間覺得命運真是開了他們倆一個很大的玩笑。

  他們不該相遇的,柏納苦笑,他們甚至不該直視彼此的眼睛。

  她的眼睛太美、太璀璨,像最亮麗稀有的綠寶石,緊緊扣住他的靈魂。相對地,他的眼睛太平靜、太無辜,所以挑起了她心底最深的劣根性,試圖攪亂他的生活。

  她是成功了,柏納苦澀地想。她比誰都了解自己的魅力,也擅於運用自身的資產,把她看上的獵物耍得團團轉。

  可笑的是,即使他知道她是個可惡的人,仍無法停止愛她,甚至在得知她是害死他全家的凶手,都無法下手殺她。

  他是個可悲的人,柏納遮住眼睛搖頭。

  現在,這個可悲的人不但不乘機奪取她的性命,反而設法救她,他的絕望與愚昧,恐怕連上帝都要遮住眼,看不下去了吧!

  「告訴我,為什麼你是這樣的一個人?」緊緊握住蓓媚兒的手,柏納的心中有太多的疑問。

  「指引我,怎麼做才能改變你?該如何愛你,才能讓你了解,這世上不僅僅是權力爭斗,還有更深刻的感情?」

  柏納不明白,上帝為什麼會創造出蓓媚兒來。她認為他活得不夠辛苦嗎?她認為一個修士就不可能動心嗎?

  在他塵封了自己的心多年後,上帝送了個考驗來。而他,輸了,敗得徹底,他甚至無法漠視她的痛苦。

  他苦笑,而上天彷佛要加深這個玩笑似的,讓蓓媚兒開始不斷地滾動身體並囈語。柏納見狀馬上知道痛苦的戰斗即將開始,連忙呼喚僕人端來熱水並且准備一大堆草藥,全神貫注地和可怕的瘟疫奮戰。

  由於每個人都怕被感染瘟疫,因此除了送飯以外,幾乎沒有人敢接近蓓媚兒的房間。柏納也不忍責備僕人膽小,過去修道院就有不少因照顧病人而受到感染的例子,他自己也很危險。

  日子就在蓓媚兒反覆發燒、嘔吐、腹瀉中又過了一個星期,等她醒來,已經是染病兩個星期後的事。

  這天,她自黑暗中蘇醒,一張開眼便看見柏納一臉關心地守在她的面前。

  「你沒走。」她伸出手,撫摸他疲倦的臉。

  「發生了什麼事?」蓓媚兒看看周遭,費力地說出她的疑問。

  「你染上瘟疫,不過別擔心,最壞的時刻已經過去,你沒事了。」他握緊她的手,安慰蓓媚兒。

  「睡吧,多休息才能盡快復原。」他說。

  柏納平靜的眼神、溫柔的語氣,像是最美妙的催眠曲加深了她的睡意。

  她無力地點了點頭,抓緊他的手沉沉睡去。

  三天後,她終於恢復了些許力氣,已能下床。

  柏納在一旁看著她不需要他人扶持,即能照料自己,決定該是他再度離開的時候。

  他起身跟蓓媚兒說再見,平靜的口吻,有如一個陌生人。

  蓓媚兒難以置信地望著他,他說要離開她,怎麼會?

  「留下來,留在我身邊。」生平第一次,她像個無依的孤女般乞求。

  「不要走,我需要你。」蓓媚兒的口氣十分誠懇,眼中的傲氣全失。

  然而柏納卻只能看著她,平靜地說:「你不需要任何人,蓓媚兒,你只需要自己。」沒有人像她一樣堅強。「我相信沒有我你一樣能過得很好,這是你的天賦。」

  她不像一般人需要依靠,她要的只是權謀、是勢力,而這兩樣都不是他有能力給的。

  「我沒有什麼該死的天賦,我和一般女人沒有什麼不同!」聽見他莫名其妙的解釋,蓓媚兒狂吼。她已經厭倦每個人都把她當成打不倒的神話看待,她也是人。

  「我知道你恨我,恨我用計殺害你全家。」她無奈地哭泣。「但是你就不能原諒我犯過的錯,原諒我當時的年少輕狂,給我們彼此一個機會創造未來嗎?」

  她恨她無力挽回事實,恨自己為什麼急於討好父親,想出這個惡毒的方法邀功。然而,她最恨的是,為什麼她會有知覺!過去她從不覺得抱歉,但是自從她遇見柏納,一切都改變了。她開始懂得擔心害怕,開始在夜半驚醒,悼念她曾傷害過的亡靈,而他居然不給她一點機會,說走就走。

  「留下來,柏納,讓我們重新開始。」她不要就此分離。「我們可以一起共同統治這片土地,我們甚至可以聯手推翻國王,只要你願意留下來,這些都不是夢,我們真的可以做到。」

  蓓媚兒急切地說出這一席話,她是真心認為他們可以一起統治巴斯康辛王國,可惜柏納只是看著她,許久之後才搖頭歎氣。

  「這就是我們永遠不可能在一起的原因,你只想到權勢,只想到怎麼完成你父親的志願。」他苦笑。「我必須離開,蓓媚兒,原諒我不知道該如何去和殺父凶手相處,你說的遠景我也沒有絲毫興趣,我已厭倦宮廷斗爭。」那只會使人家破人亡。

  「你可以不必卷入這些斗爭。」這些黑暗的事,由她來做就行。

  「然後眼睜睜地看你被其他和你一樣貪婪的人撕裂?不,我做不到,我沒有你堅強,無法讓這事在我眼前發生。」他要是有意如此,當初就不會選擇留在修道院。

  「所以你就選擇逃避!」逃避他們的感情,逃避她。

  「我並沒有逃避,真正逃避的人是你。」面對蓓媚兒的指控,柏納搖頭否認。「你從不說愛,甚至連喜歡也不曾提起,你只是怕冷。這點好辦,任何一個男人都可以給你相同的體溫。」

  「不是這樣的,柏納!」蓓媚兒反駁,在他眼中她竟是如此無情?「我只要你的體溫,對我來說,你比誰都重要。」

  「重要到足以讓你放棄爵位、放棄你父親的夢想嗎?」柏納飛快地反問,表情堅決地看著她,他們能不能有未來,就看她的回答了。

  「我......」她猶豫。

  她能嗎?她能放棄她一手打下的江山,放掉她從小到大的志願,只因為她愛上了一個男人?

  「你不能,你的眼神已經代替你回答。」柏納喟歎,終究她還是無法捨棄權勢,終究他還是個打心底愛她的傻瓜。

  「我該走了,但是臨走之前,我有個東西要交給你,希望你收下。」柏納掏出小羊皮袋,倒出一條頗有歷史的項鏈。

  「這是我們上次回麥克尼爾堡所找到的東西。」他將項鏈交給她。「也許它不值什麼錢,但曾經屬於我母親,我希望你能擁有。」

  蓓媚兒接過項鏈,那是條沉重的銀制項鏈,做工樸素精美,墜子中央鑲著一顆青藍色的石頭,看不出屬於哪一類寶石,但看起來就像一滴淚;一滴真心的眼淚。

  「收下它吧,這是我最後僅能給你的。」他用寬大的手包圍住她的掌心,溫暖她。「在麥克尼爾堡的時候,我一直想向你求婚,告訴你,我們可以建立一個美好的家庭。這個家庭沒有父親的陰影,不會有冷漠的母親,孩子們可以自由自在的奔跑,他們的母親會教他們如何使劍,他們的父親會在一旁搭秋千,因為他們的母親最愛玩秋千。」他腦中的影像曾是如此美好,卻只能是夢。

  柏納感慨地凝視著蓓媚兒,她的眼中早巳蓄滿淚水,不曉得該說些什麼。

  「答應我好好保重自己,期待有一天能聽見你登上王位的消息。」他放開她的手,也放掉彼此的未來,在蓓媚兒模糊的視線中轉身。

  他就要走了,她得做些什麼事讓他留下來。

  「不准走,你要是敢走的話,我就派人鏟平聖馬丁修道院!」她哭吼,卻動搖不了柏納離去的決心。

  「隨便你。」他朝門口邁去,不把她的威脅當一回事。

  「你真的敢走!你要是敢踏出門口一步,我立刻派人去麥克尼爾堡掘你父親的墓,這話絕不是威脅!」她連忙在他出門以前又緊急撂話,這次換來更冷漠的轉身。

  「無所謂,反正你對他的傷害已經夠多了,不差這一項。」柏納聳肩,表示愛怎麼做都隨她,她攔不了他。

  之後,柏納離去,消失在她的淚眼之中,卻深深的留在她心底。

  幾乎就在柏納轉身的同一時刻,傑森出現在門口,對著她陰笑。

  「你終於也嘗到惡果。」瞧她哭成什麼樣子,丟臉透了。

  「你特地來跟我炫耀你的勝利?」蓓媚兒無心理會他的諷刺,她在傷腦筋該怎麼挽回柏納。

  「不,我來為你哀悼。」傑森搖頭。「過去那個心狠手辣、只關心自身利益的蓓媚兒顯然已經死了。此刻在我面前的女人,只是一個捨不得情人出走的軟弱女子,真教人失望。」

  「你說什麼?再說一次!」蓓媚兒飛快地拿起一旁的劍,架上他的脖子。

  「我說你變軟弱了。」傑森欣喜地看著她突然轉利的眼眸,他要過去的蓓媚兒回來,為此不惜付出一切代價。

  「你居然敢用這種語氣對我說話,看我殺了你--」蓓媚兒握緊劍把,刀鋒一轉就要取傑森的性命,此時蓓媚兒的耳邊卻響起柏納的聲音。

  不要動不動就想殺人,只要是生命,都該被尊重。

  是呀,是該被尊重,即使卑賤如傑森,也有生存的權利。更何況,他是她調教出來的,追根究柢,他也不過是她的另一個影子罷了,她如何能殺了自己的影子?

  「你下不了手,殺人無數的血薔薇居然也會手軟?」傑森既失望也生氣地鄙視蓓媚兒僵持的動作。

  「醒醒吧,蓓媚兒!」傑森苦心勸說。「再這樣下去你要怎麼繼續戰斗?要怎麼完成你父親的夢想?拔了刺的薔薇扎不了人,頂多拿來觀賞,你真的要當一個這麼平凡的人?」傑森不願相信他追隨了七年、仰慕了七年的血薔薇,就如此凋謝,他要她像以往那般盛開。

  為此,傑森傾全力幫助她找回自己,蓓媚兒卻累了。

  她一定得再繼續戰斗下去嗎?她就不能像其他女人找個堅實的臂膀倚靠?她也是人,也渴望溫暖,也希望被保護呀!

  霎時,她想起柏納,想起他寵愛的眼神、輕柔的語氣,在她最脆弱的時候告訴她:「不要怕,我在你身邊。」

  他一直在她身邊。當她為母親的死亡崩潰,當她身陷在瘟疫之中,肯伸出手安慰她、救助她的人只有柏納,不是她父親,也不是一心逼她走回頭路的傑森!

  「你說對了,我變軟弱了,而且我很高興事情變得如此。」不在乎地收回劍,蓓媚兒的眼神浮是思考後的清明。

  「離開我的城堡,傑森,現在就走。」蓓媚兒的表情顯得異常平靜。「你認識的血薔薇已經死了,她不再喜歡征戰,不再輕忽人命。如果你想找個不一樣的領主,就得到別的地方去找,這裡已經沒有你要的東西。」

  從另一個角度來看,是傑森幫助她認清自己未來的方向。而若不是柏納出現,恐怕她也會跟傑森一樣迷失在征服的快感中,雙手染滿無盡的鮮血吧!

  蓓媚兒看著傑森,眼神堅決。傑森也回望蓓媚兒,表情失望。他們對視了一段相當長的時間,傑森才忿忿離去,結束他們長達七年的主僕關系。

  傑森走後,蓓媚兒立刻穿上外袍,綁好披風。

  她沒有空哀悼血薔薇的死亡,她還有更重要的事待做--追回她的修士!

  ×××

  「柏納!」

  雪花紛飛,一片茫然的大地中忽地出現一道綠色的身影,叫住前方獨行的男子。

  男子轉過頭,琥珀色的眼眸盛滿了些許驚訝,以及更多的期待,隔著一段遠距離和前來尋人的女子對看。

  「蓓媚兒。」他看她,看她從一片大雪中走出來,情景彷佛回到他剛抵達賽維柯堡的那一天,那時她也和現在一樣身著綠色的絨袍,從漫天的霧氣中走到他眼前,撩撥他靈魂深處最強烈的感情。

  「你是來捉我回去的嗎,公爵大人?恐怕我已經不能再為你講道,我已經不是一名修士。」柏納站在原地,用平穩的口氣訴說他的遺憾,蓓媚兒則飛快地搖頭。

  「我不是來聽你講道的,柏納。我是想問你,你說過的求婚還算不算數?」她向前走了兩步後,停下來凝望柏納,碧綠色的眼睛閃爍著不確定的光芒。

  柏納亦回視她,認真看了她一眼後,才嚴肅地說道:「除非你有丟棄一切的心理准備,否則別問我這個問題。」他不會再和她回賽維柯堡。

  「如果我一定要問呢?如果我說我有這個心理准備呢?你是不是會履行你先前的諾言,給我們的孩子一個沒有父親陰影,和冷漠母親的家庭?」蓓媚兒回望他的眼眶蓄滿淚水,表情再認真不過。

  「蓓媚兒......」柏納已經不知該說些件麼。

  「該死,柏納。你不能改變了一個人,然後又走掉,就算是上帝也不會允許你這麼做的!」她淚流滿面地狂吼。「我知道我該死,我也很抱歉傷害了你的家人,如果一切能夠從頭來過,相信我,我絕不會這麼做。」她會做的只有愛他。

  「你說我不懂愛,我承認,但是我可以學習。」她哭得唏哩嘩啦。「原諒我只懂得征戰,只懂得以鮮血換取勝利。我不懂世間的情愛,因為我受的教育告訴我,那是最沒用的東西,但是我愛上了你!」

  「你聽見了沒有,我愛上了你!」蓓媚兒用盡全身的力量怒吼。如果這麼清楚的表白他還不能接受的話,她已經不知道該如何挽回他的心了。

  她的表白清楚地回響在空曠的雪地,再過去一點就是人口聚集的村子,再再過去就是濃密的樹林。

  蓓媚兒僵硬地站在原地,她好冷,可是這回她沒有把握柏納還會給她相同的溫暖,只能冷得直打哆嗉。

  倏地,一陣她以為她將永遠失去的溫暖包圍了她,用最扎人的呼吸融化她臉上的冰霜,溫熱她的淚。

  「往後的日子可能會很苦,我什麼都不能給你,你真的確定要為我放棄一切?」柏納擁住她苦笑。

  或許他也跟她一樣,不懂世間的情愛吧!世上的感情不僅僅只有愛情,還有家族榮譽和報仇。可是他一樣都沒有選,只選擇貪戀沈溺於她的綠眸之中,忘了身上滿覆的鮮血。

  「誰說你什麼都不能給我?你已經給了我這個。」在他一片自責聲中,蓓媚兒連忙掏出他送她的項鏈。

  「請你為我戴上,我想你母親也會為我們祝福。」她沒見過他母親,但她相信必定和她的母親不同。

  蓓媚兒將項鏈交給柏納,他接過母親的項鏈,凝視了它老半天才為蓓媚兒戴上。

  也許母親真的會祝福他們吧,柏納沒把握。但無論如何他是不會放手,他早已被血薔薇扎得滿身是傷,且無怨無悔。

  他們不約而同地握緊彼此的手,就像他們在賽維柯堡時那樣,不同的是,這次他們不知道要走向何方,只能順著有人的地方走去。

  兩人的腳踏過雪地,留下四排並列的腳印,一路來到村莊,遇見一群畏縮在街角發抖的孩子,顫聲懇求。

  「賞幾個錢給咱們吃口飯吧,大人,我們已經餓好幾天了。」衣著單薄的孩童在大雪中捉住蓓媚兒的裙角不讓她走,蓓媚兒停下腳來俯視孩童,而後突然蹲下。

  「蓓媚兒!」帕納連忙也跟著彎身,怕她一時沖動,動手殺了這些膽敢冒犯她的孩童。

  結果幸好不是,她只是取下頸間的項鏈,放在孩童凍僵的手裡。

  「拿去換幾頓好飯吃。」她用溫暖的手緊緊包覆著衣衫襤褸的孩童,孩童感動得哭了,她的手好溫暖。

  「謝謝夫人,您真是個天使。」不只長相是,連心腸也是,他們遇到了好人。

  聞言,蓓媚兒和柏納同時呆楞了一下,又同時微笑。

  「不客氣。」她拍拍孩童的手,在柏納的攙扶下起身,再次走回皚皚的雪地之中。

  「你做得很好,我母親會很高興她的項鏈能有更大的作用。」柏納贊美蓓媚兒。

  當她握住那些孩童的手的時候,他真的為她感到驕傲。看來他的血薔薇已經不再帶刺了,而是沾滿芳香。

  「咳咳,你知道,我正在學習怎麼當一個好人。」天使,好棒的說詞。她想她會喜歡有一大堆孩子這主意。

  「你覺得我剛才的表現怎麼樣?」蓓媚兒突然賴著柏納要求他發表評論。

  「咳咳,我都說過很好了,你還問?」他牽住她的手,並肩走向樹林。

  「可是我覺得我的表現不只是好,應該還值得更好的贊美......」

  「咳咳,那你得更努力些,做善事不比上戰場,你的表情還要再......」

  兩人的身影,在大雪的覆蓋下逐漸被淹沒,留下的是--這端孩子的驚叫聲。

  「哇啊--這是青珀耶,我們賺到了!」為首的孩童高舉剛得到的賞賜,等他看分明後,叫得跟殺豬一樣。

  「真的嗎,我怎麼都看不出來?」另一個孩童奪過青藍色的墜子,怎麼看都覺得像一塊普通石頭。

  「笨,這要經過磨,青珀就是這樣。」為首的頭頭又把項鏈搶回來塞進衣服內,就怕被人搶去。

  「我跟你們說哦,關於青珀有個很有趣的傳說,你們要不要聽?」為首的孩子王得意洋洋地領著孩童們自角落站起來,跟著走進大雪之中。

  「當然要聽!」孩童們齊聲回答。

  「好,那我就說了。」孩子王清了清喉嚨,馬上開講。「傳說開天辟地混沌之初......擁有無窮力量的神皇子們......為了奪取天地......掀起了一場名為「聖戰」的殘酷戰役......」

  「這是異教的邪說嘛......」

  「閉嘴,聽我說......」

  「那後來呢?」

  「青珀因為擁有神皇子的血與淚......也具有無窮的力量......」

  這群孩童的腳步,隨著故事的發展,展開一段不一樣的旅程。

  唯一不變的,只有蘊藏了千年的青珀,在孩童的懷裡閃閃發光,等著再次輾轉於世,改變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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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2-16 00:25:52 |只看該作者
終曲

  頓失領主的賽維柯堡,經過了一片混亂之後,終於找回流落在外的裡奧.賽維柯繼承他姊姊所放棄的爵位。

  這個新任的賽維柯公爵,擁有一雙溫和的藍眼和良好的教養。他解散了蓓媚兒留下的軍隊,致力於休兵耕種,並善用柏納一手改建的磨坊,為他和領地上的農民囤積更多的財富。

  另一方面,巴斯康辛國王四處尋找血薔薇的影子,想趁著她孑然一身的時候,將她逮捕,以扳回王室的顏面。

  只可惜,無論他發動了多少人馬尋找,血薔薇依然杳無芳蹤。於是,各種流言紛起。有人傳說她死了,也有人發誓他曾在某座不知名的小城堡,看過一個紅發綠眼、長相絕美的婦人,身邊帶著一群孩子,教他們練劍。

  那人還發誓她身旁伴著一個帶有一雙琥珀色眼眸的俊挺男子,男子正為她以及他們的孩子搭建一座可容好幾個人坐的秋千,那人說他甚至還能聽見他們全家的歡笑聲,充斥整座城堡。

  但無論如何,這些都只是傳說,沒有人能夠證實他們真正看過血薔薇。

  因為,血菩薇的傳奇巳死。

  留下來的,將是另一個未知的傳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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