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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黑田萌 -【狂情赤驥(大漠鐵騎之三)】《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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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2-19 00:10:14 |顯示全部樓層
黑田萌 - 狂情赤驥(大漠鐵騎之三)

婚宴上,新娘子不翼而飛。
紅色鬃毛的駿馬受了她的“刺激”,
忽地發瘋似的往前狂奔。
“偷馬賊!”低沉沙啞的男人聲音傳來。
好俊逸的美男子!在她二十幾的生命之中,
還沒見過這麼漂亮的男人,
一個逃將,一個逃婚的新娘。
“我不要穿衣服,不要……”
她神志不清地咕噥著。
該死的博劄爾竟給她吃了春藥!
額濟納恨不得馬上殺死那狗雜碎。
天啊,父親是邊關參將,若知道她跟一個女真人在一起,
一生的清譽也將毀於一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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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2-19 00:10:25 |顯示全部樓層
楔子

女真族是一支歷史非常悠久且性情強悍的民族,世代居住在黑龍江、烏蘇裏江流域與長白山一帶,很早就跟中原地區有著頻繁的往來。

十世紀初,女真處於遼國的統治之下,過著遊牧狩獵的生活,是騎射俱優的馬上民族;十世紀中後,女真的完顏部落發展迅速,很快地形成了一股新勢力。

遼天祚帝統治時期對女真的壓搾更甚,在這樣的情勢之下,女真族出現了一個強而有謀略的傑出領袖——完顏阿骨打。

不久完顏阿骨打在各部擁戴下,繼任為女真部落聯盟首領。

由於女真族受到遼國勒索掠奪多年,於是完顏阿骨打決定率領族人反抗遼國的欺壓。
繼任女真部落首領的隔年秋天,阿骨打率領精兵兩千五百名誓師攻遼,以強悍的攻勢大破遼軍十萬;再隔年正月,阿骨打正式稱帝,國號“金”。

阿骨打建國後,繼續進行對遼國的反抗,並且連戰連勝,屢次重創遼營。

他一生完成了建立金國及抗遼的兩件大事,對女真的未來發展有著深遠重大的意義。

他能完成這些豐功偉業,一是憑他的謀略運用得宜,二是擁有最精銳的部隊,而負責帶領訓練部隊的是他麾下三名大將——人稱“蒼狼”、“黑鷹”、“赤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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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2-19 00:10:42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章

離邊關不遠的一處靜謐山林裏,一個窈窕纖細的女子正悠閒地在林中漫步。

說是悠閒,倒不如說她是累得再也走不動了,才會顯得如此步履蹣跚。

“唉,”她停下腳步,抬頭仰望著樹梢上的小鳥,“如果我有翅膀就好了!”喃喃自語完畢,她認命地又繼續向前邁進。

她不能不走,因為走慢了,就可能會被抓回去,嫁給高世傑那個狗仗人勢、沒出息的傢伙。

她爹爹月慎之是邊關的一名小武官,在二十年前與軍中同僚高嵩因年齡相仿而來往甚密,為彼此的兒女打下了指腹之約。

誰知朝廷日漸腐敗,昔日同僚高嵩因善於逢迎而一路扶搖直上,不到十年光景,竟然成為邊關守將。

高世傑是高嵩獨子,自幼就在富裕的環境中成長,終日無所事事,到處惹禍;仗著父親的權勢,在邊關一帶橫行霸道,百姓私下罵他是敗類。

宋朝已是強弩之末,朝中充斥著像高嵩這樣的狗官,他們欺壓忠良,敗壞朝政,是將大宋推向無底深淵的真正劊子手。

其實月慎之也不願將女兒嫁給高嵩做兒媳,只不過因為有婚約,再加上高家勢大,所以不得不這樣做。

既然父親不能不守約,那麼她就別讓父親毀約;現在跑的人是她,不是她父親不讓她嫁,這麼一來,高家應該就無話可說了吧?

她趁著大家在婚宴上飲酒狂歡之際逃掉,勢必已在邊關造成轟動了;發現新娘子不翼而飛,恐怕高家此刻已派出鷹犬,四處追查她的下落了吧?

這可不成,要是被抓了回去,那她這一生真可說是一片黑暗了。

這些年來,大宋國勢一頹不振,而女真因為在征遼的征戰中大舉獲勝,近來也活躍於邊關一帶,其勢力可說是直逼大宋領土。

人家說那些女真人茹毛飲血,極其凶惡殘暴,簡直跟野獸沒什麼兩樣。

不過,她卻覺得即使是這樣,她還是比較欣賞那些為自己民族權益而反抗大遼的女真人,就算他們真是沒有文明的蠻族,至少他們有著身為人該有的?蛓L心。

比起那些沒有羞恥心,行為卑劣卻又自稱泱泱大國的朝廷命官,女真人是高尚多了。

要她委屈嫁給高世傑那個渾球,她倒寧可嫁給那些沒文明的女真人。

不過說是這麼說,女真畢竟是覬覦大宋疆域的外族,站在她的立場上,她還是要起而抗之的。

再怎麼說,她父親好歹也是個鎮守邊關的小武官,若女真人真的入關,她絕對會回去與父親站在同一陣線。

走著走著,一聲馬嘶聲突然傳進了她耳裏。

“馬?”在這個時候聽見馬嘶聲,她簡直樂透了。

循著聲源,她終於在一棵大樹底下,發現了一匹紅色鬃毛的駿馬;那馬兒又高又壯,一看就知道是匹難得的良駒。

這一帶常有自軍中逃跑的士兵,或是一些落敗而竄入關內的遼人,這匹馬一定是那些人所遺留下來的。

看它背上還馱著一些行李,想必裏面一定有些水及幹糧吧?

這真是太好啦!現在的她正需要一匹可以代步,又可以助她速速遠離此地良駒……

想著,她迅速接近那匹有著漂亮赤鬃的駿馬。

奇怪?這匹馬並未被以繩子拴在樹下,卻相當沉靜地駐足於此。

那馬兒抬起頸子,“嘶!”地叫了一聲,似乎在警告她別再靠近一般。

“好馬兒,別叫?I”她雖然武藝平平,但怎麼說也是個武官之後,騎馬這件事還難不倒她。

她躡手躡腳地走過去,試探地摸摸馬嘴,“乖,你真乖!”她像哄騙小孩子似的哄著它。

這馬兒眼睛清澈,目光聰敏,一見就教人喜歡,它看著她,對她的撫摸沒有異議。

見它沒有更大的反應及動作,它放膽地去拉它的韁繩。

“你有名字吧?”她把它當人一般地打招呼,“我也有名字,我叫月雲兒。”

它瞥了她一眼,又低低地嘶了一聲。

“為了我的一生,你可不可以帶我離開這裏呢?”她摸摸它漂亮的赤色鬃毛,“日後我會好好對待你的……”

它又瞥她一眼,那眼神看來有點怪怪地,但她並沒因此而有所警覺。

“那好吧!”她一笑,“我就當你已經答應了唷!”說著,她迅速蹬上馬背。

這一跨坐上去,它竟突然像發瘋似的又跳又蹬。要不是她騎術還不差,肯定會被它摔下馬背。

“別生氣,別生氣。”她盡其所能地安撫它,但它卻完全不領情。

就在她與它“溝通無效”之際,一聲低啞的沉喝從林子的另一邊傳來……

“你做什麼?”一名頎長健碩的男人自樹叢後走了出來,然後說一句奇怪的話,像是叫這匹馬似的。

他一叫,這馬兒開始狂嘶起來。看來,這男人就是這匹馬的主人。

這下可好,她竟成了現在的偷馬賊了!一慌,她想也不想地踢了馬腹。

大概是受了她的“刺激”,那馬兒忽地像發瘋似的往前沖去。

“啊!”她驚呼一聲,沒命地抱緊了馬脖子。

“別踢它!”那不知名的男人大喝一聲,然後飛身向前,以驚人的速度扯到了她的衣角。

那馬兒繼續往前奔馳,而那男人卻始終沒松開手,當下她覺得納悶,這匹馬跑得如此之快,那男人是怎麼“跟”上它的?

馬兒不斷地向前狂奔,不一會就沖到了一條溪澗前。

見眼前橫著一條小溪,那馬兒聰明地停下了腳步,這一頓,勉強“掛”在它背上的雲兒,跟著被摔了出去。

“啊!”她驚叫一聲,整個人已經摔進了溪裏。

她想,要不是這溪水淺,水流又緩,她一定得喝上好幾口水。

“該死的畜牲!”她低聲咒罵著。

“喂!”低沉沙啞的男人聲音傳來,“偷馬賊。”

她抬起頭,一臉懊惱地瞪著他;這一瞪,她可真是目瞪口呆了。

好俊逸的人!

一頭濃密而烏黑的長發隨意地紮在頸後,唇上及鬢邊雖然微蓄著鬍子,卻顯得英氣迫人而不覺邋遢,兩道斜飛的劍眉充滿著男性的霸氣及自傲。

那雙深沉的茶色眼眸像是兩窪深潭吸引著她的目光,他那高挺而正直的鼻樑,更增添了他的男性氣概……

他的唇片飽滿,與他那寬寬的額頭相互呼應……他凝視著她的時候,那唇角似笑非笑,有點冷傲,便也有點狎意。

他是個少見的美男子,至少在她二十幾年的生命之中,還沒見過這麼漂亮的男人。

直覺告訴她,這個人絕對不是中原人士。

他骨架魁梧,渾身上下充滿了一種狂放的野性,就像是草原上脫韁而馳的野馬一般。

最近大遼常有逃兵入關,莫非這人是……

額濟納從沒見過有姑娘家這麼盯著男人看的。她眼中,他是長了兩只角、四個眼睛、八條腿的怪物嗎?看她面容年輕秀麗,實在不像是個會“順手牽羊”的人。

此刻,她正瞪大著那雙黑白分明的澄澈大眼盯著他,她的臉龐秀致,肌膚賽雪,那兩道秀眉看起來有點叛逆難馴。

她的鼻子小巧端秀,兩片有著紅艷色澤的唇瓣緊抿著,感覺像是在生氣。

他這一輩子從來沒有因為任何一個女人而有過悸動,但眼前這妞兒卻令他心底“興風作浪”了起來。

向來只有良駒才能吸引住愛馬成癡的他,可是眼前的她並不是一匹馬。

不知怎地,此刻他心中湧現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他仔細端祥著她的臉龐,就像是要把她的模樣深刻在心上似的。

因為被赤雲兒摔進水裏,她現在一身濕漉漉的,看來十分狼狽。不過一身濕衫的她卻更教人心思浮動。

“嘶!”赤雲兒傲慢地一嘶,像是在嘲笑她的狼狽。

“你不該偷我的馬。”

雲兒狠狠瞪他一記,“這馬兒又沒作記號,誰知道是不是你的!”雖然自己理虧在先,她還是沒低頭認罪的打算。

額濟納哼地一笑,“它從不讓陌生人騎,你被摔下馬就足以證明你並不是它的主人。”

“現在沒憑沒據的,你怎麼說都行!”說著她蹬起腳,想要從水裏站起。

“我沒見過像你這麼強辭奪理,死不認帳的女人。”沒等她站起來,他又說道。

聽見他的話,她激動地一躍而起,“你說我什麼,啊!”腳下一打滑,她整個人向前傾倒,眼看就要跌個狗吃屎。……

額濟納好心地出手相助,不料這一出手居然好巧不巧地摸到了她的胸脯。

他原本還不驚覺自己摸錯了地方,直到他看見她臉上那羞惱得想咬他一口的可怕神情。

“放手!放手!”她拔尖地大叫起來。

他這會兒要是放手,她肯定又要摔到水裏去,可是不放手,她又在這兒嘰裏呱啦地鬼叫個沒完。

想著,他一振臂,將她整個人提了上來。

“可惡!”對一個黃花大閨女來說,被摸了胸脯是何其嚴重的事。顧不得一身濕,雲兒沒命地往他胸口擊去。

“喂!”見她弄得自己一身的水,他的火氣也略略提了上來。

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他是見她就要滑倒,才會出手相助,就算是摸到了她的胸部,那也是不小心的。

“你這女人真是不講理!”人家說中原的女子性情溫婉嬌柔,看來也不盡正確。

“我不講理?”她氣呼呼地瞪著他,“你,你摸我的胸,你……”

盡管剛剛她還因為他長相迷人而有點恍惚,但也不代表她就能接受他摸她的胸部。

額濟納哼地一笑,略帶促狹之意地揶揄,“如果你不說,我還不知道那是胸部呢!”

她的酥胸絕對沒有他所說的“渺小”,不過為了氣氣她,他不惜出口譏諷。

被摸了一把已經夠她發狂了,他居然還取笑她!?

想到這兒,她再也忍不住地往他身上跳去。“你這野蠻人!”她在他身上胡亂出拳,一點都顧不得形象及矜持。

雖說她每一出手都是“拳頭”,但對他來說,那畢竟太微不足道了,與其說是捶打,倒不如說是撫摸。

她的每一拳都像是在騷擾他、挑逗他、撫摸他,但她卻

“夠了!”他倏地抓開她的手,神情懊惱地瞪視著她。

這是什麼感覺?全身血液逆流、身體發燙、心律急促、耳邊也嗡嗡叫個不停……

這一刻,他身體裏湧上了一股蠢蠢欲動,他心頭狂震得教他驚愕,他似乎在渴望著什麼他從未經驗過的事情……

難道這就是黑鷹薩可努想要對他解釋的愛戀感覺?

當薩可努因為迷戀那位朝鮮姑娘——尹蕨娘,而毅然決然拒絕皇上許婚之時,他還一度極不能理解,何以一個女人能這般撼動一個男人的心房,但如今,他突然明白了那種感覺。

這種感覺很特別,她的存在及出現就像是雪地上留下的馬蹄印般,清楚可見。

迎上他懊惱的神情,雲兒忍不住咽了口氣。

他的眼底像是燃燒著火焰般教她驚悸,仿佛荒野上的猛獸正緊緊盯著獵物似的。

“是……是你不對!”她虛張聲勢地數落著他。

“我哪裡不對?”他沉下眼瞪視著她。

怪了,他一向是個不多話的人,為什麼在她面前他卻異常多話?

他很想停止這種無止境的爭論,但不知怎地,和她鬥氣的同時,他心底竟有著某種無以名狀的快活,這種快樂讓他暫時忘了國事,暫時忘了沙場上的血腥搏鬥……

他說她是偷馬賊,其實他的身分一定也沒“光明正大”到哪去;看他的樣子那麼奇怪,絕對是來自關外的蠻夷。

“我知道你是哪裡來的。”她一副自以為什麼都知道的表情。

“你說什麼?”未等她說完,他的神情倏地陰沉下來。

她知道他是哪裡來的?這怎麼可能?他輕裝南下,身邊甚至沒帶半名隨從,而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妞兒卻說她知道他是哪裡來的!

他一把勒起她的衣襟,眼神鷙猛地緊盯著她,喝道:“你是怎麼知道的?”莫非在大金之中有人與大宋暗中勾結?

她沒想到這個問題來自關外的逃兵,居然會因此而勃然大怒,他的眼神中有著一種足以殺死人的寒光,讓她不由心生驚惶。

“我……我猜的!”看他樣子奇怪,行蹤又神神秘秘,他大概是遼營的逃兵。不,看他的氣質應該不是尋常的小兵,弄不好還是個遼將呢!

“猜的?”這是什麼爛答案?他的身分怎麼可能讓一個女子隨便就能猜出?不,他一定要教她吐實!

“說!”他以虎口扼住她的頸子,“再不說,我就要了你的這條小命!”

看見他眼底那抹殺機,她相信,他真的會殺她。只是,需要如此嗎?

他是逃將,而她是逃婚的新娘,他們各逃各的,互不相干,幹嘛為了知道他的事情而要殺要剮的?H

“你瘋了?”她懊惱地皺起眉頭,“你逃你的,我逃我的,咱們互不相干,你幹嘛殺我?”野蠻人就是野蠻人,真是莫名其妙又不講理!

“逃?”他一怔,手微微一松。

“不是嗎?”她恨恨地拽開他的手,斥道:“我知道你是大遼的逃將,不過那跟我沒關系,你為什麼要殺要打的?”

原來她說她知道他是哪裡來的,指的竟是大遼。這一下,他可全明白了。

不過也好,既然她“以為”他是遼人,那麼他就順勢用這種身分在大宋的領土內行動吧!

“遼國被女真人打得落花流水,你要逃到關內也是很平常,我又不會將的事抖出去。”她揉揉被他掐得發疼的頸子,又說:“總之從這一刻開始,你逃你的,我也逃我的。”

“你也逃?”他微微一頓。如果他是“遼人”而因此要逃進關內,那麼她又是為了什麼而逃?

“我……”她是從婚宴上脫逃的新娘這種事,需要讓一個陌生男人知道嗎?

“你是個小偷,剛從監牢裏逃出來?”他眉一挑,似笑非笑地戲謔道。

“我不是小偷!”她急著為自己的名譽作辯護,“我是……”

就在她差點要說出自己是逃婚的新娘之際,不遠處突然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及吆喝聲——

“在這裏!?這裏!”數十名邊關守兵突然從林子的另一邊沖了進來。

雲兒一看就知道他們是高家的人,看來,她的失蹤已經在邊關造成騷動了。此刻,她只希望自己的逃跑,並沒有造成家人的困擾。

守兵們將兩人團團圍住,“大膽淫賊,居然敢擄走高將軍的媳婦!”

擄走?她陡地一震。

她明明在新房裏留下了一封信,表明自己的逃婚是出自本意,跟她家人都沒關系,為什麼這些人卻說她是被擄走的?

念頭一轉,她倏地明白了。

媳婦在婚宴上逃跑是件十分沒面子的事,高家就是怕丟了臉,所以才會隱瞞事實,然後另編了一個故事。

他們原是打算即使找到她,也可以以她曾被擄去為由而退了婚事,所以才會臨時編了一個不管如何都不會丟臉吃虧的故事;但他們卻萬萬沒想到,當他們找到她時,她身邊卻恰巧有個無端受牽連的遼國逃將。

唉,這遼人也真夠倒楣的了。想著,她轉頭望著一旁的他。

他也正疑惑地看著她,似乎還在咀嚼著那些守兵們的話。

高將軍的媳婦?她是高嵩的媳婦?

原來她說她也在逃,是指逃婚!只是……若她是自己逃出來的,那些人為什麼說她是被擄走的?而且顯然地,這些人已經將他當成是擄走她的淫賊。

“淫賊!”那為首的守兵大聲喝道:“快把月姑娘交出來,不然……”

“不交又怎樣?”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出面趟這渾水?他可將一切事情撇清,然後屁股拍拍走人,他入關不是為了趟這種渾水,更不是在這兒當什麼救美英雄。

他的身分需要保密,而最好的方法就是不突顯、不特別、不露鋒芒。但是他知道一時管了這件事,他的行蹤就會暴露。只是即使是如此,他還是插手了。

當他看見她瑩瑩眼眸中那種祈求的目光時,他是無論如何都硬不下心腸的。當然,還有其他原因及理由,不過現在他並不想承認。

“你?”雲兒驚愕地望著他。

他可以將她交給那些守兵,然後像沒發生過任何事似的離開,然而,為什麼他要承認他是擄走她的淫賊?為什麼他要冒這種險?

一聽他這麼說,守兵們擺開陣勢,將兩人團團圍住。“拿下他!”

額濟納濃眉一挑,“就憑你們?”話落,他抽出腰間長刀,動作快如閃電般地過關斬將。

不一會兒,那數十名守兵居然橫躺的橫躺、顛撲的顛撲,其他還能跑能走也都是腳步踉蹌,像是受到什麼驚嚇般。

看見這一幕,雲兒驚訝得目瞪口呆,幾乎說不出話來。

他的武功如此精湛高超,刀法又是這?藑瞍F完美,想必是應該是大遼的重要將領,這樣的他為什麼會逃離大遼?

“還不走?”他瞥了她一眼,然後叫了那馬兒一聲。

那馬兒沖了過來,停在他身邊;他輕松一躍即坐上馬背,“手!”他伸出了手,惜言如金地一喝

雲兒怔愣了一下,旋即伸出了手。

她覺得自己像是著了魔似的被他吸引著,她明知,不該和一個來歷不明又奇怪的男人扯上關系,可是當他對她伸出援手的同時,她卻莫名其妙地將自己“交”給了他。

他一振臂,將她拉上了自己的前座。

“坐穩。”他在她耳邊輕輕說了一句,“駕”地一聲,便向前疾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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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坐在他懷中,雲兒開始思索起自己是不是太沖動了些? 逃離個那個狗仗人勢的高世傑,卻落入了一個來歷不明的遼國逃將懷裏,這就算安全了嗎?

不知奔馳了多久,額濟納在一處山林裏停下來。遙望天際,遠方的天邊已經出現了近晚的紫色雲霞。

“你想上哪裡去?”突然,他開口問道。

她怔了一下。上哪裡去?這件事她真是從沒想過……

她一心只想逃離邊關、逃離高世傑,至於她能上哪裡去?該上哪裡去?她想不到,也沒想過。

“我——不知道。”她據實以告。

“不知道?”他蹙眉一哼,“你想逃,卻不知道逃去哪裡?” 她回過頭望他,卻不小心迎上他熾熱的目光。那一瞬,她心頭狂震了一下。

“只要能逃離高家,去哪裡我並不在乎。”

他微微一愣,旋即一笑。

“你為什麼不想嫁給高將軍的兒子?”雖然他剛入關不久,但高嵩之事,他也略有所聞。

高嵩掌握邊關兵權,是大宋的權力核心之一,在這亂世裏,能嫁進那樣的家族,不是一種最有保障的做法?

她既然能嫁進高家,勢必也是個官家小姐,她父親該不會也是邊關的守將吧?

“他是個渾球。”她一點也不客氣地批判著高世傑,“在邊關,他是最有名的渾蛋,我不想嫁給渾蛋。” 額濟納皺起眉頭,“既然他是渾球,一開始又為什麼要答應婚事?”

“我們是指腹為婚,誰也沒想到他長大後會是那副死德性!”

她一臉不滿地又說:“我父親和高將軍曾是同僚,不過後來高將軍官運亨通,扶搖直上,而高世傑就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了。”

聽完她的解說,他大略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

“你這麼跑了,你家人怎麼辦?”

“這……”她低垂著頭,無奈地說:“我已經留書表示一切都是我自己計劃的,不關家裏的事。”

他微皺起眉心,“你自己計劃的?”既然如此,那士兵為何說她是被擄走的? 她似乎覷出他的疑惑,又說:“我說我跟意中人私奔了,所以……”

“意中人?”他心底突然有種莫名的酸澀,“有這個人嗎?”

雲兒不好意思地搖搖頭,“沒有,我……我是騙他們的,因為這樣高家才不會將此事將罪于我父母。”

“既然如此,那些士兵為什麼說你是被淫賊擄走的?”

“高家愛面子,怎肯承認媳婦兒跟人私奔呢?”她無意識地一歎。

“我明白了。”這會兒,他是真的完全弄清楚了。

“對不起,我把你拖下水了。”雲兒既感激又愧疚地望著他。

她感激他救了她,而愧疚的是,這匹駿馬直的是他的。 “算了。”他躍下馬背,將馬兒牽到一棵大樹下,“先在這兒休息一晚,明早我送你到下一個城裏。”

“唔。”她點點頭,欲翻下馬背,卻因為腳夠不著地面而晃了一下。

額濟納扶住她的腰,沈默地將她慢慢放了下來。當他的手碰到她的腰際,一陣火熱迅速在體內蔓延開來。

她一震,回眸怔望著他。

“你餓了嗎?”他凝視著她一臉驚羞的神情。

她站穩,乾笑著點頭,“有一點!”

“我有些水和幹糧,你吃一些吧!”他徑自從馬背上的行囊裏,取出幹糧有及水。

他隨意地在樹底下一坐,開始大啖著幹糧;雲兒在他身邊坐下,和他保持了一段距離。 “喏,”他將一塊餑餑遞給她,“是粗食,吃一點止饑也好。”

她接過餑餑,輕聲道著謝。

“你為什麼要幫我?”啃了一口,她忍不住問道。

“幫你什麼?”他微蹙眉頭地望著她。

“你其實可以不理我,一走了之的。”她心裏有點點忐忑,她似乎想聽到些什麼,但是又不確定真能聽見。

他頓了頓,“也許——也許我也不希望你嫁給高將軍之子吧!”他不曉得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回答她,只知道這是他的由衷之言。

她一怔,雙頰立即一片酡紅。

“難道你想嫁給他?”看見她臉上的紅霞,他的心又是一陣悸動。 “當然不想!”她猛地搖晃著腦袋,堅定否認著。

“那不就得了。”他撇唇一笑,一臉興味,“你不嫁他,我也不希望你嫁他,這就是我幫你的原因。”

他的回答模稜兩可、曖昧不清,聽起來像有什麼特別的含義,卻又不像真有那麼回事。

雲兒默默地啃著餑餑,心裏更是困惑了。

“你叫什麼?”話鋒一轉,他問道。

“月雲兒。”她怯怯地說。

“雲兒?”他微怔,忽然嗤地一笑。

“我的名字有什麼好笑的?”她蹙起眉頭瞪著他問。

“沒什麼。”他淡淡地應了句,“只是想到我的馬也叫雲兒。” “什麼?”她陡地吼道,“你那匹傲慢的馬也叫雲兒?”

他點頭,“它叫赤雲兒。”傲慢的馬?他還是第一次聽見有人這麼形容他的馬。

想起自己居然和他的馬同名,她莫名地有些心悸。

為什麼?為什麼這個陌生男人會讓她有這種奇怪的感覺?

“那你叫什麼名字?”既然她已經說了自己的名字,那麼問問他的應該也不過分吧!

他看著她,“額濟納。”

他的眼神沉靜、內斂,那一股深不可測的味兒實在很吸引人。

“看你的身手應該不是個小兵吧?”她以一種激賞的眼神望著他,“你一定是遼國將領。”她堅信自己看人的眼光。 “何以見得?”他一笑。

“從你的身手及你的氣質……”她想也不想地說。

“是嗎?”聽見她對自己的誇贊,他的心不覺浮動著。

他沒否認,雲兒就當他是承認了。

“你漢語講得很好,哪裡學的?”

“跟一個從中原來的大夫學的。”這個他倒是沒有騙她。

“你逃進關內,是因為女真人的關系嗎?”她又問。

“唔。”他一聲不吭,只是虛應著。

提起女真人,雲兒又有滿腹感想要發表了。

“其實不只你們遼國怕女真人,現在就連大宋也怕極了他們。” “是嗎?”聽她提起大金,他不覺興致高昂。

“難道不是嗎?”她感慨地一歎,“女真人以少擊眾,短短十年這滅了遼國,如今他們在邊關一帶動作頻繁,隨時都有大舉南侵的可能。”

他臉上露出一種極其複雜的神情,“大宋與金國皇帝訂下了夾攻遼國的‘海上之約’:宋攻燕京,金取中京。金兵南下,大獲全勝,而大宋卻被大遼打得落花流水,甚至還暗中向金國求援。”

“大宋政治腐敗,軍事衰弱,全落進了女真人眼底,也難怪他們想揮軍南下。”她感歎道。

“你知道的真不少。”想她一個女子,竟然對政事及戰事如此清楚,倒是教他挺驚訝的。 “我父親是邊關參將,這些事我知道一些。”她無奈一笑。

“原來你父親也是邊關守將。”他心上一震。

如果她父親是邊關守將,那麼他日大金揮兵南侵之時,他和她就是站在敵對的位置上了。

“你怎麼了?”瞥見他一臉悵然,她試探地問。她猜想她提起害他逃進關內的女真人,他心裏一定很不是滋味吧?

“沒有。”他濃眉舒展地一笑。

見他有了笑容,她較安心了些。“其實說了你別生氣,我、我還挺佩服女真人的。”

“噢?”他一怔,迷惑地望著她。

她不好意思地乾笑著:“他們能在那麼短的時間裏興起,而且連連打敗強大的強敵,真的是非常了不起,有時我還會想……”她頓了頓。 “想什麼?”他好奇又期待地想知道她內心的想法。

“像大宋如此腐敗的國家,或許需要徹底毀滅一次。”她眼底有著一種堅毅果敢的光芒。

聽見她這番言論,他真的是太震驚了。這——是從一個女子口中說出來的話嗎?

“腐敗的朝廷就像顆結在樹上的爛果子一樣,如果繼續放著,只會一直爛下去,甚至發出惡臭;但如果將它一刀斬去,那原來的地方也許還有機會長出新果子來,不是嗎?”

她的美麗已教他迷眩,而如今她的特別更是教他刮目相看,震撼不已。 只是有朝一日,大金真的出兵南下,她又將如何?她的父親是邊關守將,是首當其沖之位,屆時,她又將怎麼看待金國南侵之事?

“金兵若是南侵,你和你家人會向金國投降嗎?”他試探地詢問著。

她微微一怔,悵然地搖了搖頭。

“再怎麼說,我們既是大宋子民,又是負責保衛國土的武官,即使戰死,也絕不會向金人投降的。”

不知怎地,她這一番話讓他感到膽戰心驚。

終有一天,他和她的父親會在戰場上兵戎相見嗎?終有一天,他和她會變成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極端關系嗎? 他不願意看到有那麼一天,真的不願意。

驀地,一種自責將他猛拉了回來。

他是帶著使命南下的大金主將,而她不過是個萍水相逢的宋國女子,為什麼她的一句話居然讓他動了退縮之意?

先帝完顏阿骨打在出征途中病逝後,其弟完顏晟隨即即位,繼續著其胞兄未竟遺志;滅了遼國後,完顏晟的企圖延伸到大宋這只肥羊身長,這只肥美卻虛弱不振的肥羊,是他勢在必得之物,他絕不會只動眼動心,卻不動手。

既然皇上南取大宋的心意已決,絕不是他一個人就能改變的。

身為大金將領,他不能因為一個女人而動搖半分。 “喝水。”他不想再談這件事,至少當下,他一點都不想再提。

雲兒以為他是因為她提及大金而心情沮喪,連忙住口不談。接過他遞過來的水袋,她想也不想地就仰頭喝下。

“謝謝你。”雲兒喝了幾口水,將水袋歸還給了額濟納。

他拿回水袋,仰頭便也喝了幾大口。

瞥見他的唇正貼緊剛才她含住的地方,她不覺臉紅心跳,渾身發燙起來。

因為那感覺就像是她被他親了嘴一般。

她知道是她想得太多,但是她無法壓抑住自己這麼荒唐的想法。

而這在她為此事意亂情迷之際,額濟納也有著相同的念頭。 這水袋不是他第一天使用,可是從沒有一次讓他覺得這水袋裏的水,竟是如此甘甜。

含住她含過的地方,他瀟灑自若地喝著,但他的心卻早就狂跳著;這水袋口仿佛還殘留著她嘴唇的余溫及甜美,讓他久久不願離開,水袋裏的水竟然就這麼全部被他喝光了。

擱下水袋,她轉頭看見她正滿臉羞紅地凝視著他。

“你怎麼了?”

“沒……沒有啊!”她強自鎮定地微笑著。

她那含羞帶怯的迷人笑容叫他心如擂鼓,他皺皺眉頭,力持平靜沉緩。

他不能任由這種情愫再繼續下去,待將她送到城裏,他就必須和她斬斷所有關系及暗生的不名的情愫。因為,他們終將走至一個背道而馳的敵我局面。 此刻,天色已經漸漸地暗了下來,為了避開尷尬的氣氛,也為了入夜後不受凍,額濟納突然站了起來,“我去找些乾柴,你在這兒等我。”說完,他徑自騎著赤雲兒離開。

在昏沉的微光下,她目送他緩緩離去,心裏突然浮起一陣無以名狀的悵然。

待至下一個落腳點,她就會跟他分道揚鑣,但現下的她卻有著一股不想與他分開的奇怪念頭。

她是怎麼了?他們根本是兩個不同世界的人,就算……就算什麼?她到底在想些什麼?希冀些什麼?

“唉……”真是不可思議!

面對高世傑二十幾年,她怎麼就是無法說明自己跟他在一起;而面對這個突然出現在她生命中的遼人,她竟興起了想跟著他的念頭?

跟著她去哪裡呢?他是逃進宋國領土的遼人,說得嚴重一些,他是個沒有未來的人,這樣的他會願意背負什麼責任呢?

未來?哼!她又有什麼未來?

離開了愛人,遭到高家通緝,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明天該往哪裡去,該過什麼樣的生活?和逃離大遼的他比起來,她的境遇也沒好到哪兒去。

不多久,天色全暗,而他卻還沒回來。

林子裏黑漆漆地,只聽見風吹掠樹梢的沙沙聲,此時,遠方傳來一聲像是狗吠的聲音。 她縮縮身子,盡量將身體蜷曲在樹底下。他該不是……她心裏暗忖著千百種可能,而最有可能的是她已經被他遺棄了。

他沒必要負責她的生死安危,他們本來就是不想幹的人,她的存在不過是千萬他額外的負擔罷了!想著,她不禁為自己的孤立無助而傷心起來。

雖然眼眶泛著恐懼無助的淚光,她還是強忍奮鬥目標不讓它掉下來。她不能哭,這是她自己的選擇,就算沒遇上他,這種恐懼及無助也是她必然要面對的。

就在她壓抑著淚水時,一陣馬蹄聲漸行漸近,只一會兒,就來到了她跟前。

“喂!”額濟納躍下馬背,將手上的乾柴全丟在地上。 她抬眼望著模糊的他,唇片歙動卻說不出話,突然間,他變得好模糊。……

看見她臉上流著淚,額濟納先是驚訝,接著心中湧起一股強烈的憐惜。

“你——”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輕拭她臉上的淚。

她皺起眉心,目光裏流露著不安,“我……我以為你不回來了。”

“我順便去找水,所以才晚了點。”他沒想到自己的遲歸,居然惹得她滿臉的淚水。

盡管他已經回來了,盡管他並沒有把她丟棄在這裏,她還是忍不住地哭出聲來。

一種難以言喻的憐惜之情襲上了他的心頭,一時激動,他竟然將她攬進懷中。 他知道自己不該這樣做,因為他是即將南侵大宋的女真人,而她卻是邊關守將之女,遲早他們都要成為沙場上的敵人,他們根本不該有這種感情……

不是打定主意將她送至下一個城,然後就各走各走的互不相干?既然已經決定了,為什麼現在卻又能抱住了她?

當他想抽手之時,雲兒突然像抓到了浮木似的抓緊了他的身體。

“我好怕。”她哽咽地說著,仿若無助又無辜的孩子般。

她知道他們只是相識不到一天的陌生人,但她卻無法克制自己不去依賴他,畢竟在當下,除了他之外她已經什麼都沒有了。

她不是個軟弱又愛哭的女子,至少在她懂事之後,就幾乎不曾掉過淚。為什麼才相識不久的他,會讓她掉下眼淚?她又為何會如此依賴著一個認識不深的男人? 當他突然抱住她的時候,她也有一些震驚,但,隨之而起,竟是一種無法比喻的安心感。

他的胸膛寬闊溫暖、他的手臂強勁有力,他身上那青草般的味兒讓她覺得幸福,覺得迷惑。……

她真的不知識自己是怎麼了。她不敢鬆手,因為她怕這樣的溫暖,這樣的安心,這樣的幸福,會在她鬆手的時候,離她而去。

久久,他沒有說什麼,而她的哭泣聲也越來越微弱。

額濟納輕柔地端起她的下巴,看著淚痕未幹的她。 她那淚濕的眸子在黑暗中閃著光芒。她叫人迷惑,叫人情難自禁,叫人莫名其妙……

低下頭,他著魔似地吻了她因啜泣而顫抖的唇。

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允許他這麼對她,竟沒有為他的唐空無禮而大發雷霆?

她一定是錯了頭!

過去,高世傑曾不只一次,意欲一親芳澤,但她總是悍然相拒,一點都不肯屈就;而現在,她竟然為一個不相識的人吻了她,甚至沒動手推開他。

她感覺到自己在發抖,不是因為怕,不是因為氣惱,而是因為心悸。

是的,他的吻讓她的心頭狂跳,更讓她渾身灼熱起來。她喜歡這種感覺,即使知道自己實在不該這樣的荒唐。…… 雲兒睜開眼睛,迎上他火熱的眸子,立刻心慌意亂地推開了他,沈默不語地低下了頭。

天呀!她居然沒罵他?這連她自己都覺得不可原諒。……

他松開她,沒有道歉,沒有懊惱;背過身,他迅速地生起柴火以取暖。

隨著火勢趨強烈,四周的氣溫也跟著上升了,他坐在樹下,解下了肩上的斗篷。

雲兒始終和他保持著一段距離,似羞似惱地不發一言。

看來她是決計不會再開口說些什麼的了,既然她不開口,那麼就由他來說吧!

“過來。”他凝視著她,簡短得不能再簡短。 她覷著他,心中遲疑著。

“夜裏冷,你不想受凍吧?”他伸出了手,眼神真誠地望著她。

瞥見他那既大又厚實的掌心,她的心無由地一陣狂悸。他的手讓人覺得可靠又安心,那是很男性、很強壯,很自信的手……

她緩緩地伸出手交到他掌心裏,驀地,她感受到一種前所未有的電殛感覺。

她想抽離,但他卻牢牢地握住了她。他將她拉至身邊坐下,然後將斗篷蓋在兩人緊靠著的身上。

雲兒心如擂鼓地靠著他的肩膀,耳邊不斷傳來柴火劈劈啪啪的聲響。

此刻,她竟然覺得如果就這麼跟著這個男人走,似乎也是一件幸福的事。 “放心,”他在她耳邊輕聲說道,“我什麼都不會做。”知道她的不安,他很君子地承諾著。

“我……”自己的心思被看穿,她顯得有點不知所措。

“早點休息吧!”他打斷了她,然後真的一句話沒再說。

雲兒鬆懈了緊繃著的肩膀,也放下了心頭上的所有不安。

大概是累壞了,很快地,她便在他深沉的呼吸中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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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什麼?”高世傑聽到回來的人報告尋找雲兒的經過,臉上表情陰沉。 “她真的和一個男人在一起?”他咬牙切齒地質問著。

她留書說她要私奔,但為顧及高家顏面,他對外卻說她是遭人擄去。

其實一開始他還有點懷疑,覺得那可能是她為了不連累家人而編的謊言,如今回來的人卻證實她真的和一個男人在一起。

“那男人武功高強,而且不像是關內的人。”他的手下猶然不知她非遭人強擄。“不知道那人擄走月姑娘是何用意?”

高世傑沉吟片刻,“傳令下去,附近的城池只要一發現可疑的男女,立刻給我抓回來!”

這可恨的女人居然真的和男人私奔了。

這女人壓根就從沒將他放在眼裏,她向他挑釁,向他宣戰,與他作對……他曾發誓若是讓他逮到,一定要將那與她私奔的男人斬首示眾,再將他的頭顱吊在城門七天七夜;然後,他會狠狠地糟蹋她、蹂躪她,然後將她丟進軍隊裏去“慰勞”那些士兵! “月雲兒,你等著瞧!”他恨恨地說。

就在這時,高嵩也來了。

“世傑,”高嵩看起來老謀深算,一臉精明的模樣,“有月丫頭的消息了嗎?”

高世傑點了頭,將手下的人都支開,對父親說道。

“他們已經找到她了,她身邊真的是有一個男人。”高世傑一臉懊惱。

“噢?”高嵩一怔,“那麼說,她留書所說的事都是真的了?” “看來是真的。”

高嵩暗忖著,不知在想些什麼。

“爹,不如將月慎之捉起來威脅她!”高世傑捺不住滿腹的惱恨,提議著。

“不成。”高嵩想也不想就拒絕了他的提議,“月慎之是個老實的軍人,他絕不會說謊,再說我們一將他捉起來,不就等於對外宣佈月丫頭逃婚是另有蹊蹺?”

“可是——”高世傑心有不甘地說道。

“不行就是不行!”高嵩斷然拒絕,“他是邊關參將,又立過不少功勞,絕不能隨便動他。”他雖陰險,但可比高世傑來得精明多了,畢竟薑是老的辣。

月慎之為人耿介正直,是許多士兵愛戴的長官,若將他捉起來,勢必會引起眾怒,在這種非常時刻,他絕不做這麼冒險的事。 “爹不是一直想把他解決掉?”

“唔。”雖說他曾與月慎之交往甚密,但忠誠耿直的月慎之卻是他的絆腳石之一,原本他是打算以兩家的聯姻來拉攏月慎之,但如今月丫頭一跑,什麼都甭提了。

“這事得從長計議,急不得。”

見父親如此堅持,高世傑也不好再說什麼。

高嵩曉得他一向喜歡雲兒,當然也知道雲兒並不鐘意他。身為父親,他是不想見兒子希望落空。

“放心,以我在邊關的勢力,一定有辦法將她找回來的。” 找回來又怎樣?她不過是別的男人穿過的舊鞋了!他要找她不是因為對她有什麼好感,而是不欺壓甘心,他還沒到手就他人捷足先登!

高世傑心裏如此想著,但他並沒有說出口。

樹梢透出晨曦之時,額濟納就已經醒了;雲兒瑟縮在他溫暖的懷抱之中,像只怕凍的小狗。

她紅紅的小臉在他寬闊的胸口中顯得纖柔且需要保護,他將她緊攬著,仿佛今後再也不會有機會如此。

“嗯!”她呢喃著,卻依舊賴在他溫暖的懷中。

看著她粉粉的臉頰,他的心就不由自主地又波動起來。

當他想低頭一親芳澤之際,猛地又想起自己的承諾。 感覺到兩道熾熱的目光正緊盯著自己,她警覺地睜開眼睛;一睜眼,她迎上了額液晶納那雙深沉而火熱的眼眸。

“啊?”她不自覺低呼,滿臉緋紅。“天亮了?”她頗不自在地離開了他溫熱的胸膛。

他什麼都沒說,只是徑自站起身來,望向樹梢頭,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雲兒仰望著他昂揚的身形,心中不知不覺就湧現一股仰慕之情。

他是個很男人的男人,粗獷、沈默,就像是山上參天的巨木般值得信賴依靠。

如果女人想找一個可以仰賴一生的男人,她想,他應該就是那種可以倚賴的男人吧?想著,她不覺心跳加速、臉頰潮紅。 天呀!她在想什麼?她才剛逃婚,並堅信自己不需仰賴男人,現在居然又認為他可以是她的依靠?

“我看,”他突然望著她,“我們可以出發了。”

因為怕他看穿自己的心思,她不覺一臉窘迫。“好呀!”說完,她站起身來,並將他的斗篷還給他。

額濟納將斗篷往馬背上一披,徑自跨上馬去。

他向她伸出了手,卻還是一句話都沒說,仿佛即使他不說話,她也能知道他的想法似的。

雲兒默契地將手交到他掌心裏。

額濟納緊緊捏著她軟軟的小手,有點捨不得就此放開。這或許是他最後一次握她的手,他要將那感覺永遠牢記。 對於這個第一次叫他心悸動情的女人,他想留住她,卻又不得不放手,這令他百感交集。

正怔愣著,他突然一振臂將她拉上馬背,自她身後圈住了她,駕地一聲向前奔去。

為了斬斷心底對她的深深眷戀,他欲疾馳而去,但一思及這是他們相處的最後一段時光,他又忍不住勒馬緩行。

他從沒有過這麼猶豫不決,更不曾在馭馬時如此心意不定。他知道這一切都是因為這個相識才一天一夜的女人。

兩天後,他們來到城門外。

大遼被大金所滅之後,邊關一帶充滿了從遼國逃來入關的遼人,當然還有不少金國武士在附近活動。 因為大宋在燕京一役中,暴露了其無能腐敗的一面,讓大金發現大宋不過是一隻紙糊的老虎。從些之後,大金對大宋領土列加饞涎欲滴。

“你在這兒放下我就行了。”雲兒說著,卻不敢回眸望他。

回想起這兩天露宿荒野,他總是在夜裏緊擁著她入眠,他捨不得他的臂彎、他的呼吸、他的心跳、他的溫度,她好想一直擁有那些,可是這一切希冀在今天都要結束了。

他頓了一下,若有所思的覷著她,“我送你進城吧!”

這一帶亂得很,她一個女流之輩獨自處於這種龍蛇混雜、品流不齊之地,教他如何能安心。雖說他們遲早要分道揚鑣,但至少在他還看得見的範圍內,他要她安全無虞。 “可是……”再送她一程又怎樣?他早晚要跟她道別,多相處一刻就多一分的悵然,何必呢?

“行了。”他雙臂一夾,徑自往城門口馳去。

到了城門口,只見守城士兵逐一審問著入城的人們。

額濟納下馬,牽著赤雲兒一步步往城門走去。

“你們這些沒用的宋狗竟敢盤問我們?”突然,前頭傳來了一陣狂妄的怒喝。

額濟納與雲兒不約而同地望向前去,只見幾名凶神惡煞的壯漢正大聲斥退著守兵。

“我是大金特使博劄爾將軍的百夫長,你們竟敢攔問我?”那金國武士語氣倡狂地說。 守兵們一聽對方是金國特使的百夫長,立刻低聲下氣,不敢吭聲。

“我有眼無珠,還請百夫長見諒。”說著,他們讓出了一條路放行。

那幾名金國武士趾高氣昂地通過城門,個個傲慢又狂暴。

看見這種情景,身為邊關武官之後的雲兒不覺唷歎;人必自辱而人辱之,大宋之所以會走到今天這步田地,全都是自己造成的。

方才那金國特使的百夫長所說的每一句話,額濟納都聽了進去。

博劄爾是金國與大宋之間的特使,自從訂了“海上之約”,他就一直和宋國朝廷有著聯系。

傳聞他霸道惡劣,喜好漁色,經常在宋土上強搶民女,欺淩百姓。雖說額濟納還未親眼目睹,但看他底下的部屬如此狂妄放肆,大抵就能知道他是個什麼樣的人了。 其實他此行並不是為調查博劄爾的行徑,便對於博劄爾一些見不得光的勾當,他倒是略略知情;要不是證據不足,他早將博劄爾的事情向皇上稟報了。

就是有像博劄爾這樣的人存在,那些宋國人民才會以為所有的女真人,都是沒有教養的野獸。

當輪到他們時,那守城的士兵們轉而凶惡的詢問道:“哪裡來的?”看他的穿著及模樣,他們立刻就能判斷他並非漢人。

“燕京。”他說。 “噢?”那守兵輕蔑地一哼,“原來是遼國的逃兵。”

宋軍在燕京大敗,反而求助金兵相援,自此在金人面前抬不起頭來。剛才受了那些金人的肮髒氣,這會兒,他們忍不住地就要將那口窩囊氣出在這“遼人”身上。

瞥見馬上的雲兒,幾個守兵面露輕慢之色地睨著她,“這小娘了是你什麼人?”

額濟納下意識瞧了馬上的雲兒一眼。

雲兒不安地瞥了他一眼,神情略帶羞澀。

看兩人似乎有所隱瞞,那守兵不覺起了疑心,“幹什麼吞吞吐吐的?”說著,一名守兵趨近赤雲兒,伸手就要拉扯坐在馬背上的雲兒。

額濟納一手橫擋,“她是我妻子。” 他一說,雲兒突然一愣。

“她是你妻子?”那守兵一臉狐疑,表情極為不屑,“一個遼狗帶個如花似玉的大宋美嬌娘?”

“該不是擄來的?”一旁另一名守兵挨上前來。“不是!”雲兒急忙出聲為額濟納解圍辯駁,“他真的是我丈夫。”說著,她臉頰漲紅地望著額濟納。

額濟納神態自若,就像他真的是她的丈夫般。

守兵一聽,斜眼覷著她,“你一個大宋女子為何嫁給遼狗當妻子?”

“我看大概不是什麼正經的女人吧?”另一名守兵語氣狎弄著。

“你!”要不是她在逃亡,不想弄大事情,非得好好教訓這些卑劣的宋兵一頓。 “唷,小娘子生氣了呢!”守兵見她紅顏一怒,全都咯咯怪笑著。

“這麼漂亮的女人卻嫁了遼狗為妻,可惜了。”說著見色起意的守兵極為邪狎地說道:“我看不如來跟官爺我吧?”

雲兒好歹也是大宋武官之女,怎容得了這些狐假虎威的宋兵們狎言戲語地糟蹋?

“可惡,”她氣得臉頰發熱。

額濟納神情一沉,那陰鷙駭人的目光,射向那幾名守兵。

“喂!”一名守兵見他那可怕的神情,立即警覺地拉扯別一名守兵。

那守兵看著他,心裏雖然害怕,卻還是虛張聲勢地喝問一句:“怎麼?你不滿?” 雖說遼國已經被金國所滅,但認真說起來,大宋畢竟還是他們的手下敗將,尤以亡命之徒最是恐怖,因為他們根本已經不把生死放在眼中,惹火他們可不是一件聰明的事情。

再說眼前的這個遼人器宇不凡,眉宇之間又透露著一種殺氣,決計不是個好惹的人物。

守兵抬臂一揮,“走吧!”

額濟納一聲不吭地拉著赤雲兒,步履沉穩地往城裏而去。

就在他們走後不久,幾名騎著快馬,不知來歷的宋軍突然奔至城門口。

“我們是高將軍府的人!”他們趾高氣揚地報上名號。

一聽是高將軍府的人,幾名守兵連忙一臉諂媚地逢迎道:“原來是將軍府的大人,請問——” “將軍府在找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你們有發現什麼可疑的人物嗎?”未等他們說完,高將軍府的官差就不耐地打斷了他們。

“可疑的男女?”守兵們面面相覷。

“沒錯。”高將軍府的人又說:“高將軍的媳婦兒被擄,我們正在追查這個擄走少夫人的男人。”

守兵們忖度了一下,才問道:“那男人長什麼模樣?”

“那男人身形高大魁梧,是個關外人。”

這邊關一帶多的是關外之人,不過帶著一名漢人女子的卻不多見;而剛才就出現了那麼一對。

“剛才是有個遼人帶了一個漂亮的宋國女子入城,不過——”那守兵皺皺眉頭,又道:“她不像是被擄的,而且她還表明那遼人是她的丈夫。“ “噢?”高將軍府的人一臉懷疑。

在這個時候是寧可多抓,也不能錯放,只要有那麼一丁點符合,就絕對不能放過!

“他們入城多久了?”

“不久。”守兵回答著。

高將軍府的人想了想,果斷地下令:“搜查城裏所有客棧,一定要將他們找出來!”

“是!小的馬上就去辦!”守兵們恭恭敬敬,又是鞠躬,又是哈腰。

額濟納將雲兒送到城東的一羊客棧外頭,神情有點嚴肅。

“我就送你到這兒了,這裏龍蛇混雜,你要小心。”他叮囑著。 雲兒看著他,心裏戀戀不舍。

她和他不過是萍水相逢的兩個人,他們離開她是必然的,但她卻對他的離去依依不捨,甚至數度想要開口留他。

這邊關一帶是如此混亂,她真的需要一個可靠又有能力保護她的男人,但她想到他自身難保,因為他也在逃亡,沒有任何人會在自顧不暇時還帶個累贅。

她想多看他一眼,卻也怕再多看他一眼,就會捨不得與他分別。

“謝謝你!”她低下頭,一臉悵然地與他告別。

“你身上有武器防身嗎?”額濟納不放心地又問。

她搖搖頭,“我是從婚宴上逃出來的,身邊怎麼可能有那種東西?” 他一言不發地自腰際抽出一柄帶鞘的短刀,“拿去。”他將短刀遞給了她。

“這是?”她一怔。

“給你,時局混亂,你總得學著保護自己。”

“我,我會一點武功。”她是武官之女,一些拳腳功夫還是會的。

他撇唇一笑,略著謔意,“你那點三腳貓的功夫能做什麼?”他說殘酷,但卻是真實。

雲兒雖然不滿意,卻無法反駁他的說法,畢竟她是真的敗在他手下。

她訥訥地接下他的短刀,“謝了。”若說她拿他的短刀是為自保,倒不如說是拿來紀念。

凝視著她有點嬌怯,卻又帶著些許堅毅的模樣,他心中的不舍之情絕不少於她。與其將刀留與她自保,他倒寧可由他自己來保護她。 只不過造化弄人,誰教他即將入侵宋土的女真人,而她卻是邊關武官之女。

為發避免日後的悲劇發生,他決意現在就快刀斬亂麻與她撇清關系。

“那我走了。”心一橫,他狠下心說道。

“唔。”她悶悶不樂地應了聲。額濟納騎上了馬,最後凝視了她一眼。“再見,月雲兒。”

當他喚著她的名字時,一股排山倒海而來的情潮在她胸中騰起,她無法抑制,只好任由它淹沒自己的心。

“再見,額濟納。”她淡淡地說。 額濟納猛地調轉馬頭,“駕”地一聲揚長而去。

此刻,他心中也痛,但是他不能說,也無法說,他只覺得自己似乎失去了什麼,卻又無法將那失去的東西尋回來。

額濟納一路朝城門馳去,卻在半途遇上了一隊急急忙忙的守兵。

“快,快將那對可疑的男女找出來!”

“是!”

“每家客棧都不能錯過,一定要將高將軍的媳婦兒找到。”

聽見那些宋兵的對話,他不由自主地勒住了馬頭。

他已經將她送進城了,以後的事全都與他無關。她是大宋武官之女,又是高嵩的兒媳,他實在不需要趟這渾水。 何況,他趟了又能怎樣?

想著,他又輕踢馬腹,然而意外地,赤雲兒卻一動也不動。

“赤雲兒,你做什麼?”它是一匹極具靈性的馬,向來聽得懂他的話。

赤雲兒低嘶一聲,眼神沈鬱地看著他。它在原地踏了幾步,然後竟自己轉過身去。

額濟納一怔,“你想去救她?”他驚疑地問道。

赤雲兒又低嘶一聲,徑自往客棧的方向走去。它慢慢踱著,似乎等待它的主子下指令。

他從沒見過赤雲兒有如此反常的情形發生,莫非,它看出了他的躊躇及猶豫?

雲兒好不容易才自高家逃出,而且又編了那樣的謊言,若真是被抓了回去,想必下場十分淒涼;他既然已經插了手,實在沒有中途撤手的理由。 他想幫她,不,坦白地說,他是不想讓她落入其他男人手裏!

想著,他“駕”地一聲往客棧的方向而去。

一到客棧門口,他便將赤雲兒留置門外。

“赤雲兒,到後門等我。”吩咐了它之後,他飛快進入客棧裏。

“掌櫃的,”他向店裏掌櫃打聽著:“剛才有位年輕姑娘投宿,她在哪間房?”

“你是那位姑娘的什麼人?”那掌櫃的見他面生疑惑地詢問著。

“她是我妻子。”他不假思索地答道。

“你妻子?”掌櫃一臉狐疑地問。 他一點頭,“我方才剛送她到門口,掌櫃的應該也見到了。”

掌櫃沉吟著,兩只眼睛直盯著他瞧,“你是關外來的?”

“是的。”他從懷中取出一錠金子,“掌櫃的請行個方便。”

在這亂世裏,金銀財富比什麼都重要,對尋常百姓來說,危急時刻是唯一可以救人一命的東西。

掌櫃一見那錠黃澄澄的金子,立刻將金子往袖裏揣。

“那位姑娘住在天字一號房,我立刻差人帶爺去。”他旋即喚來了一旁的店小二。

“小六,你帶這位位到天字一號房去。”

“是。”那店小二勤快地答應著。“爺,這邊請。”說著,他徑自朝後廂走去。 進了安靜的後廂,上了二樓,走到盡頭就是天字一號房。

“爺,就是這兒了。”那小二說著。

額濟納取出一錠銀兩往他手上擱,“打賞你的。”

店小二見這位客倌出手如此闊綽,不由眼睛一亮。“謝謝爺的打賞。”

“小哥,”額濟納將他一拉,低聲地在他耳邊說道:“若有人問起投宿在此的男女是啥關系,切記說是一對夫妻。”

那讓小二十分機靈地點點頭,“我知道了。”

“麻煩你了。”

“應該的,應該的。”拿人手短,吃人嘴軟,得了額濟納給的好處,店小二可是將他的吩咐當聖旨一樣遵從。 “爺,您早點歇著吧!”店小二笑得闔不攏嘴。

“嗯。”他一點頭。

待那店小二旋身離去,額濟納急急地敲著門板“月雲兒,月雲兒!”

“誰?”不一會兒,房裏傳來雲兒的聲音。

“是我,額濟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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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當聽到他的聲音在門外響起時,雲兒一度還以為自己是在作夢。

他回來了?為什麼?這時候,他不應該已經出城離去了嗎?

打開門,額濟納那張嚴肅又略帶一點緊張的臉孔,倏地映入她的眼簾。 “額——額濟納?”她難以置信地望著眼前的他。

他大步邁入房裏,並緊急地關上房門。

“他們來了。”他說。

“誰來了?”雲兒一時會意不過來,一臉迷惑地問道。

他的突然出現打亂了她的心,教她實在無法再去思想其他的事情。

“將軍府的人在找你。”他低聲說道:“我要出城時,他們正要往這裏來”

此刻,她並沒有因為高家的人已經追到此地而感到心慌,反而是額濟納的去而複返令她心律不整、思緒紊亂。

“為什麼回來?”她盯著他,語氣帶著質問。

他一怔,“我——”他不是個容易慌張的人,但這一刻,他居然因為她的眼神、她的聲音而迷惑了。

“你為什麼要管我的事?”她眼睛眨也不眨地望著他,“這跟你一點關系也沒有,不是嗎?”

是呀,她被抓回去,跟誰成親,有什麼下場,本都與他無關,他為什麼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插手?他究竟是哪裡去了問題?

突然間,他驚覺到他已不再是他了。

大金猛將“赤驥”額濟納,是個在戰場上冷靜、沉著的男人,他冷傲、孤僻、果斷,甚至有時近乎無情。他為什麼要為一個宋國女人,甘冒行跡敗露的險?

額濟納沈默地凝視著她,久久說不出話來。 他現在才知道,為什麼格日勒會不顧一切深入呼倫城奪回安蘇,為什麼薩可努寧可拒婚也要和尹蕨娘長相廝守……

原來戀上一個人時,是如此的瘋狂,如此地不理智,如此地孤注一擲,不顧一切。

他愛戀著她,他之所以不計一切後果趕回來,都是因為他要她,他不願將她交到任何一個男人的手裏!

“我不會讓你落入其他男人手裏的。”他目光如火炬般熾熱,直直射向了她的眼底。

她兩唇歙動,卻一句話都說不出口。她的震驚絕不是她或他所能想像的。

“此地不宜久留,現在就走。”

“現在?”她一愣。 他點頭,“我看他們很快就會往這兒來了。”

他話才說完,樓下突然傳來了一陣吵鬧的聲音。

“掌櫃說天字一號房裏有一對男女,快給我搜!”

聽那話聲,額濟納立刻意會到,他們已經來不及走了。“走不了了。”他低聲地說。

其實區區十幾名士兵,他根本就沒放在心上,只不過一旦動了手,他的身分就極有可能曝光,這個險絕不能冒。

他倒不是擔心自己處境危險,而是覺得還不是時候。讓雲兒發現他是女真人,是即將南侵的金國大將赤驥,還不是時候。

“怎麼辦?”雲兒驚慌地望著他。

額濟納忖度片刻,忽然心生一計。“我有辦法。”說著,他將雲兒攔腰一抱走向床邊。 “開門!”門外傳來士兵喝令的聲音,“我們是高將軍府的人,快開門!”

額濟納神情鎮定地將床側的簾子放下,低聲對瑟縮在他懷中的雲兒說:“待會兒,你別出聲。”

其實他也不知道這個方法行不行得通,不過至少都得賭他一把。現在他只希望前來此地士兵裏,沒有那在山林裏與他面對面交手過的人。

“快開門!”士兵們幾乎要破門而入似的叫囂著。

額濟納突然動手脫掉上衣,“各位官爺,請等等。”響應著士兵的同時,他已經脫掉了上身所有衣物。 雲兒面紅耳赤地望著他,不知他究意在打算著什麼。

幾名拿著刀劍的士兵一破門,就撞見床上衣衫不整的男女,當下全傻了眼。

“官爺。”額濟納放下他大金猛將的身架,語氣十分卑恭。

“怎麼不應門?”那幾名士兵邪狎地看著。

“小人心著穿衣穿褲,所以——”額濟納面對著門口,而在他懷中動也不動的雲兒則是背對著那些士兵。

他將她的衣服拉上,假裝狼狽。

“原來如此——”士兵們狎笑著,“看來是咱們壞了你們夫妻倆的好事。”

“不敢。”額濟納無所謂地笑笑。

將軍說月參將的女兒是遭人擄走,既然是被人擄走,女的一定掙紮,絕不是像這對“恩愛夫妻”般纏綿悱惻地糾纏在一起。 “好了,沒事了。”士兵們見沒什麼可疑的,旋即退出了門外。

見士兵們下了樓,額濟納立刻將房關上,轉過頭,只見雲兒怔怔地坐在床上。

他走回床邊,“他們都走了。”

雲兒低著頭,一聲不吭。不知怎地,他一直在發抖。

她是怎麼了?額濟納不過是為了騙過那些士兵才會出些計策,他什麼意圖也沒有,他……

天呀!她無法相信自己的肌膚上居然還留著他的溫度,而那溫度足以燙傷她的靈魂。

“月雲兒?”他輕碰她顫抖的肩頭,“你害怕?” 感覺到他的顫抖,他亦相當驚訝,因為他沒想到高家竟讓她如此地驚恐畏懼。

“他們已經離開了,你不用害怕。”他試關安撫她。

雲兒緩緩地抬起頭,“我不怕,只是——”話未說完,她咬唇而止。

看見她頰上的紅潮,他倏地明白她為何發揮了。

“我不是存心的。”他為她拉上衣服,聲調平靜。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一回事,我——”她好急好急著想把自己的心情說出來,可是一急,她卻什麼都說不上來。

她緋紅的臉頰,顫抖的雙唇,迷茫的眼睛……這一瞬,他莫名有著一種沖動,一種屬於雄性的沖動。 “額濟納,你——”她無助地望著他,聲音軟軟地說道,“你讓我的心思全亂了。”

“月雲兒?”他陡地一震。

“額濟納,”她沖口就問:“你說不想讓我落入其他男人手裏,是什麼意思?”

一個女兒家居然這樣大膽地追問此事,實在是非常羞人,可她控制不了自己的心。

他凝視著她,卻是一句話都不說。沈默在兩人之間維持了許久。

額濟納心頭一震,一個念頭倏地穿過他的胸口,“你想跟我走?”

“你說不想讓我落入其他男人手裏,不正是這個意思嗎?”她迎上他難以置信的疑惑目光。

他怔愣了一下,話聲沉重,“說那句話,我是沖動了點。”他明知他們兩人會因身分懸殊而各走各的,卻還是不經思考地說出了那句話,這是他的錯。

他這句話讓她覺得無地自容,他明明沒有其他意思,是她,都是她自作多情,一廂情願!

羞憤至極的她猛地拉開門,就想奪門而去。

額濟納本能地雙臂一伸,將兩扇門壓了回去,“月雲兒!”他不想讓她的走,他的身體、他的心都想留住她。

“什麼?”她負氣地瞪著他。

“你——”他靠近,低頭以眼神盯住了她,“你知道在我們的地方,當一個男人喜歡上一個女人的時候會馬上?磞o以表示愛意嗎?” 因為他的靠近,雲兒的心跳忽地加速;因為還沒來得及穿衣服,他那健壯碩美的古銅色胸膛此刻正緊貼著她。

說著,他將她背後的門閂拴上。

她一愣,那麼說,他親她,抱她,是因為他喜歡她?

“你是說你喜歡我?”她突然一臉嬌怯。

“我知道不應該喜歡你,但是——”額濟納喟歎一聲。

“為什麼不該喜歡我?”她追問。

“因為我——”他不能說,他的身分及任務都是機密,甚至那些派駐在宋土上的金國特使都不知道。

“額濟納,我不在乎你是遼國的逃將。”她迷惑地凝望著他。

遼國逃將?他若真是遼國逃將,那倒還好辦,可惜他不是。

“你會後悔。”

“不會。”她堅定地回道。

雖說在這種亂世裏跟了一個亡命天涯的逃將是不智之舉,但比起嫁給高世傑那渾蛋,她還寧可跟著額濟納。

迎著她堅定的眼神,他不覺一振。

“月雲兒,”他將她攬進懷中,“我若要了你,日後就絕不會放開你,不管你是不是後悔,是不是惱恨,我都不會放你走。”

“呃?”看著他火熱的深情眸子,她的心狂跳。

她不想被高世傑糟蹋,也不想一個人浪跡天涯,她需要額濟納。

“快作決定。”他端起?o的臉,催促他立刻抉擇。 “我,”她像是下定決心似的用力點頭,“我跟你。”

額濟納什麼都沒多說,只是將她攔腰抱起,一步一步走向床邊。

凝視著他深情而熾熱的褐色眼眸,雲兒心悸得幾乎快不能正常呼吸。

他知道“他要她”代表著什麼。想起自己居然將跟這個才相識三天的男人做那件事,她不由心情忐忑。

這樣行嗎?她逃離了高世傑,卻將自己的身子和感情,都交給了一個瞭解不多的男人,這是明智之舉嗎?

當然,感情的事不能以時間長短來衡量,她和高世傑相識了二十餘年,她對他不也從沒有過一丁點兒喜歡?

“你想清楚了?”額濟納低頭凝視著她,似乎還想作最後確認。

“嗯。”她訥訥地點著頭。

她不知道自己該何去何從,不知道他能將她帶到哪裡去,她只知道如果他們兩人不幸被高家派出的鷹犬逮到,她希望至少他是第一個得到她的男人。

人家說宋女溫馴內向,不像關外那些女子大膽開放,但是她卻有著她無法想像的勇氣。

她竟然願意將自己的清白交給一個來歷不明的異族男人,是她真的對他動了真情?還是她反抗強權的手段之一?

他實在不願這麼想,不過逃離了高世傑魔掌的她,在三天的時間內就投入他的懷抱,教他無法不?麂漱霅悼h忖測。 他不得不承認,她的身體帶給他無法壓抑的沖動,她的勇氣,她的果敢,她的聰明,她的自主,更叫他著迷。

他解開她的腰帶,松開了她的衣襟,一個步驟、一個步驟地褪下她身上的衣物;她緊閉著雙眼,雙頰漲紅得像天際的紅霞。

他感覺得到她在顫抖,她的惶惑及驚悸透過肌膚傳達給他。

“別怕。”他低頭吻了她一下。

他的唇溫柔又溫暖,令她驚惶的心有了一點點放鬆。他吮吻著她的唇,那種接觸方式讓她的胸口一陣火熱。

他將手探入她溫暖的胸兜裏,以指尖尋覓著她峰上的花朵;雖然她的身體及反應都還相當生澀,卻在他的指尖下挺立起來。 “啊!”她低聲喘息著,似乎正因為他的摸索而感到羞赧難安。

在他唇舌糾纏著她呼吸的同時,他已經褪下了她的衣服。她那白皙細致的肌膚一覽無遺地呈現在他眼前,令他驚艷得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氣。

她胸前的起伏仿佛正在召喚著他,並期待著他的占領。

他在她檀口中與她交纏,吸取她透人的香甜;她羞澀響應著他,挑起了他更強大更猛烈的情潮。

她扭動身子,卻給了他欲拒還迎的刺激感。

“你怕羞?”他低聲笑問。

“嗯!”這是當然,雖說她許過了人家,可卻還是個不折不扣的黃化閨女。 額濟納撇唇一笑,突然翻身坐起。她以為他要就此罷手,心裏有點慶幸,也有一股莫名的失落。

他下床去,呼地吹熄了桌上的燭火。瞬間,房裏陷入一片黑暗。

“額濟納?”在黑暗中,她的心情更是不安到了極點。

她下意識地伸手去摸索黑暗中的他。

當她觸及他結實而寬闊的胸膛,一股如電般的熱流迅速傳導至她身上的每一處。

他上了床,拉下簾子,一把將她往床板上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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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2-19 00:11:38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五章

“我小時候很怕騎馬……“他幽幽地說著:“在我很小的時候,因為目睹自己的兄弟被一匹發狂的馬踩死,所以一直無法克服心理上的恐懼。”

他什麼都沒做,只是將她柔軟的身軀抱在腿上坐著,“到了十三歲,我還是不敢騎到馬背上,讓我父親非常生氣。”

他突然談起兒時的事,進而分散了雲兒的不安及注意力。

“後來呢?”她把頭靠在他寬闊厚實的肩膀上,軟軟地問著。

“我父親逼我上馬,他們克服恐懼的最好方法,是面對恐懼,我花了兩年的時間克服了恐懼,清弭心底的陰影,爾後……我比誰都更愛馬。”說著,他以手心輕輕摩挲著她光潔的頸背。 她感到一陣酥麻,不覺打了個哆嗦。“為什麼告訴我這些?”

“我只是要你知道當你害怕某件事時,更應該去面對它。”

她輕啐一聲,“這兩件事怎能相提並論?”她知道他指的是什麼,他的意思是說,她應該放膽接受他的佔有,甚至去喜歡“這種事”。

“怎麼不能?”他在她耳垂上一嚙,“也許你會慢慢喜歡也說不定……”

“才不呢!”她耳根一熱,本能地想推開他。

額濟納將她緊緊摟住,一隻手沿著她的背脊往下撫摸著她的俏臀;她腰肢一挺,身體再度繃緊著。

“月雲兒,你喜歡我嗎?”他在她唇邊低聲問著,卻不給她回答的時間。 他重重地擠壓著她如花瓣般的雙唇,她濕潤的唇間呵出一團團熱氣,直教他的身體也跟著竄燒起來。

她無法形容這是什麼感覺,只覺得腦袋像是被挖空了,什麼都不能思考;他的身體宛如一團烈火,焚燒著她的身體、她的神智。

“不管我是誰,你都會跟著我?”

“說,”他不理會她的抗拒,繼續以手指進逼著她,“不管我是誰,你都要跟著我?”他想聽她對他發下誓言,他要知道她是真心想跟著他,不管日後她發現了什麼。

她心悸著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他緊扣住她,根本不容許她退縮,甚至是反抗,他漠視她的掙紮。 “啊——”在他的愛撫下,那種奇妙的感覺是她想都沒有想到過的。

“額……額濟納,我真的要跟你!”她不懂他為什麼要一次又一次地追問她,難道一個女人將身子交給了一個男人,還不足以表示她的決心嗎?

“真的?”他的眉心沁出汗珠,一顆顆滴落在她起伏著的胸口。

激情的沖擊讓雲兒的思緒陷入了混沌之中,根本無法去思索他為何要如此追問。

她好想逃開這情欲包圍,卻發現自己正一點一點地沉淪其中。

“我是誰?”他忽地抬起她的下巴,眼神深沉地凝視著他。 雲兒困惑地睜開眼睛,“額濟納?”她怔愣地望著他,“你是額濟納呀!”

他濃眉一擰,神情奇怪地一笑,“好,記得我是額濟納也夠了。”在她的眼裏,他是額濟納,不是遼人,也不是女真人!

其實,他為什麼要如此在乎他們的身分?遼國是女真的宿敵,“蒼狼”格日勒不也排除萬難娶了遼國鬼面軍的女首領安蘇;而朝鮮人是女真人的世仇,“黑鷹”薩可努又何時在意過尹蕨娘是恨透了女真人的朝鮮女子?

蒼狼和黑鷹都是大金的重要將領,但他們都毅然選擇了他們所深愛著的女人,即使她們是和大金有著世代仇恨的異族女子。 雲兒是漢人女子又如何?她是宋室武官之女又如何?他愛她,要她,還管她是誰嗎?

她已經決心委身於他,而他還在這兒猶豫著該不該佔有她?明明身心都極度渴求著她,卻為了她是宋國女子而數度退縮,他,他不該是這樣的人。

也許,這都是因為他遠比自己所預計的還要在乎她吧?

假如他只是單純地想佔有她,他根本不必考慮這麼多,就算她日後離他而去,他也不吃虧。

但是就是因為他真的太在乎,太用情,因此他不希望傷了她,不希望她日後連一條可退之路也沒有。

他今日若沒要了她的身子,沒毀了她的清白,她以後總還有選擇其他男人的機會,但一時他得到了她,他不會讓她走,就算她走得成,這輩子也已經讓他給毀掉了。 他不能那麼做,因為他是真的愛上了這個才相識三天的女人。

突然,他突然停止了所有動作。

“這樣就行了。”他躺在她身邊,單手將她鎖入臂彎之中。

她趴在他胸前,頓覺滿心不安。“我不好?”她羞赧地問。

“不是。”他低聲應了一句,沉沉地歎了一口氣。

“那——”

額濟納輕撫著她猶然發燙的臉頰,“不是你的問題,是我。”

“你有問題?”她一怔。難道他有什麼難以啟齒的男性隱疾?不會吧?他看起來那麼體壯,怎會?…… 他頓了一下,旋即知道她所說的“問題”是指什麼。

“不是那種問題。”他忍住了笑,一股愛憐之情油然而生。

“那——是什麼問題?”她窮問不舍。

他沉吟片刻,“該告訴你的時候,我自然會告訴你的。”說著,他閉上了眼睛,“睡吧!”

趴在他胸口聽著他穩健而規律的心跳聲,剛才那些翻騰不休的情潮欲浪漸漸平靜下來。就這樣相擁而眠也不錯。她想。

只是他的問題是什麼?是他捨不得弄疼她?還是——他有什麼顧慮?

倏地,一個念頭竄進了她的腦海之中,莫非他在遼國已經有了妻室? 雖說她一直沒問過他,而他也從沒提起過,但不提並不代表沒有。如果真是這樣,那麼他或許是因為不想對不起妻子而在最後收勢。

可是倘若他真有妻室,又為何要親她、抱地,說什麼會要了她呢?

她的腦子亂七八糟的,根本就無法將那七零八落的想法組織起來。

“額濟納!”她輕聲喚道。她想問他,現在就問他!

額濟納並沒有響應,似乎是睡著了。

得不到他的響應,她怏怏不樂地歎了一口氣。他有妻室又怎樣?男人有個三妻四妾也不什麼奇事,大不了她當他的妾室算了。

打了個呵欠,她閉上沉重的眼皮。 清晨,她在兩道溫柔目光的注視下醒來,一睜開眼,她看見他早已經醒來,卻動也不動地凝視著她。

“醒了?”他溫柔地一笑。

迎著他溫柔的眼神,她幾乎忘了昨晚糾纏著她的疑慮。

“你醒來多久了?”

“有一會兒。”

“怎麼不叫我?”她枕著他的臂膀一整晚,他居然受得了?她隨即翻身坐起。

“因為你睡得很沉,我不忍心叫醒你。”額濟納愛戀地抱住她裸露的纖腰。

她耳根一熱,嬌羞無比地凝望著他。因為兩人都裸著身子,他的靠近又喚醒了她昨晚的記憶。

她急急地撈起衣服欲穿上,但他卻阻止了她。 “再躺一會兒。”

她羞怯不安地說,“不了,我——肚子餓……”

額濟納頓了頓。也好,再跟她在這兒身體交纏,難保他會控制不住地繼續昨晚未完之事,既然已打定了暫緩佔有她,就不該給自己製造這種機會。

有時,他真恨死了自己的理智,要是讓格日勒或薩可努他們知道,一定會笑他是“肉到嘴邊還不吃”、“煮熟的鴨子還教它飛了”的蠢蛋。

不過那又如何?雲既不是肉也不是鴨子。

“嗯。”他松開手,任由她繼續著衣。

想起赤雲兒昨天被他命令到後門等著,他連忙翻身坐起。赤雲兒是不會亂跑的,只不過被他冷落了一晚,它一定很哀怨吧? “你做什麼?”見他突然翻身坐起,她疑惑地問道。

“赤雲兒還在客棧後門,我去喂它一些水草。”

“我去吧!”她燦爛地一笑,“我下樓吩咐小二送點吃的上來,順便去牽赤雲兒。”

他想了一下,“也好。”反正赤雲兒不排斥她,由她去喂也是可行的。

雲兒穿妥衣裙,步履輕快地往外走去。臨出門她還可人地回頭笑望著他,“我馬上回來。”

目視著她嬌柔的身形緩緩離去,他心裏交雜著一種矛盾的心情。

他是多麼想擁有這個女人啊!可是,他不想害她,在她還不知道他是女真之前,在她還沒決定要跟個女真人之前,他不能要她。 他會等,等有一天他能告訴她,他是女真人,等有一天即使她知道他是女真人,也願意跟著他的時候。

“小二哥。”雲兒一離開後廂,就立即前往飯堂。

“姑娘,你早。”店小二一眼就認出她是投宿在天字一號房的姑娘。

“請你准備一些吃的,然後幫我送到房裏去。”

“好的,我馬上叫廚房准備。”店小二連忙點頭。

“對了,”人吃的有了著落,馬吃的總不能少。“客棧有水草嗎?”

“水草?”他一愣,“姑娘有坐騎嗎?”

她怔愣了一下,“呃,是。” 那店小二也機靈,立刻就想起了昨晚打賞打一錠銀兩的男人,“噢,是那位爺的馬呀!”說著,他眉眼帶笑地望著她,“說起來,姑娘你跟那位爺還真是天生一對,郎才女貌哩!”

天生一對,郎才女貌,這才都是用來形容夫妻的,她和額濟納不是夫妻,甚至連夫妻之實都沒有,聽見小二這麼形容他倆,她心裏有些莫名悵然。

突然,門口出現了幾名身形魁梧、凶神惡煞般的異族男人。

“好標致的妞兒!”

他們一個箭步就往裏頭跨,眼睛不規矩地在雲兒身上流連。

“小美人兒,怎麼一大早就在這兒?”說著,其中一人伸手就要拉她。 “別碰我!”雲兒用力揮開他的手,怒斥道。

幾名壯漢咭咭怪笑,不安好心地覬覦她的美色。“唷,真夠勁,不曉得上床是不是也這麼帶勁?”

“下流東西!”她別過頭,轉身就要離開。

“別走!”那男人一把扯住她,“這麼標致的小妞就該去伺候我們大金特使博劄爾將軍。”

一聽他們是大金特使博劄爾底下的人,原本還想開口幫忙求情的店小二,嚇得連氣都不敢吭。

“放開我!”雲兒恨透了這些在宋土上為所欲為無法無天的金人,他們是野獸、是披著人皮的畜生。

那女真勇士力大如牛,怎可能連一介女流都擒不住。“能侍奉我們大人可是你的福氣,快跟我們走。” 雲兒一抬手,啪地給了他一耳光。“放開你的髒手!”

“你!”那男人虯眉一怒,揚手就要還她一巴掌。

“別打傷她的臉!”一旁的男人出聲制止,“要送給大人的女人,是不能有傷的。”

那男人怒瞪著她,緩緩放下盛怒的手,冷哼一聲,“我不打你,不過待你進了大人的房,就知道什麼叫生不如死!”

聽見他的威脅,她不覺渾身冷顫。這些人要將她帶到大金特使的宅邸去,而她卻一點反抗的力量也沒有。

“不!”她叫了起來。“小二哥,告訴他!” “各位軍爺,這位姑娘是有夫家的。”那小二膽怯囁嚅道。

“有夫家又怎麼?”那女真人蠻橫地喝道,“叫他來跟我們大人要啊!”說著,幾名壯漢將嬌弱的雲兒拖出了客棧。

她想,這次她真的完了。

好不容易逃離了高世傑,以為自此就能得到她所嚮往的自由,並跟額濟納天涯海角地流浪,瑞現在她竟落入了更恐怖的地獄裏。

金人殘暴狷狂,連大遼那麼驍勇善戰的民族,都是他們的手下敗將,更甭提他們這些任人宰割的大宋子民了。

“額濟納——”在這一刻,她心裏不斷吶喊著他的名字。

他還不知道她被帶走的事吧?其實知道了又如何,他是遼國逃將,連自身都難保,就算想救她,也是無能為力。 再說那些金人若知道他是遼國逃將,一定誅殺他。……

不,她不要他死,絕不要!

額濟納穿妥衣服,卻始終等不到雲兒回來。

“她上哪兒去了?”他嘀咕著,並起身步出房外。

一出房門,瞥見小二一臉惶惑地站在樓梯口。

“小二哥,你可見到我妻子?”

“爺,您的夫人她——我不敢說……”小二欲言又止,吞吞吐吐地。

“她怎麼了?”見他神情怪異,額濟納立刻察覺不對,一個箭步趨前,揪起了他的領子。“快說!” “她……她被抓走了。”其實他一直想通知額濟納,可是又怕說了也是於事無補。

“她被誰抓了?”額濟納虎目炯炯,似要殺人似的瞪著店小二,“你快說!”

“是……是大金特使的手下。”

“什麼?”額濟納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親耳聽見的。

才一會兒的時間,雲兒竟然就落入了那惡魔的手裏?他返回房裏將刀一提,迅速沖了出去。

“爺,他們人多勢眾,您千萬別去送死!”

“別攔我!”他神情陰鷙,眼裏射出的光芒威嚴又剽悍。

“是……”小二戰戰兢兢地退開。

額濟納從後牆上翻出去,一落地,就看見在那兒低嘶的赤雲兒。 “赤雲兒!”他一蹬就躍上了赤雲兒的背,“快!”他催促著它。

赤雲兒一動不動,一副不情不願的模樣。

額濟納知道它在發“脾氣”,“別瞎鬧,現在不是發脾氣的進修,月雲兒被抓走了!”

赤雲兒眼神一凝,長嘶了一聲。

“好馬兒,回來再補償你。”額濟納調轉馬頭,一路往城西狂馳而去。

雲兒一讓他們捉進特使府,就立即被帶往博劄合的房裏。

“大人!”兩名女真人扣住她,在博劄爾富麗堂皇的房間外候著,“我們替您帶回一個漂亮的宋國女人。”

“帶進來。”房裏傳來博劄爾粗魯的聲音,那感覺就像是野獸的低吼。 只是聽見他的聲音就教她心裏直打冷顫,來到這裏之前,她就聽過一些關於博劄爾的事情,她知道自己一旦落入這大金特使的手裏,可不比嫁給高世傑好到哪裡去。

“放開我!”她揮舞拳頭,做著最後的困獸之鬥。

那兩名女真人將房門推開,一把將她推進了房裏,她跌倒在地,一時竟爬不起來。

突然砰地一聲,門板被剛才那兩個女真人從外面關上。

“不——”她絕望地喊道。

“小妞兒。”

隨著一聲叫喚,她整個人被攔腰抱了起來。

“啊!”她驚呼一聲,同時看見了眼前這一臉凶神惡鬼模樣的男人。 他不懷好意地盯著她瞧,那眼神就像她是他爪下的獵物一般。“別怕,你若服侍得本大人開心的話,我——”

“呸!”雲兒一口口水往他臉上吐,“我才不服侍你這個不要臉的金狗!”

被女人吐了口水,博劄爾眼中立現殺機,但旋即他又想起什麼而哈哈怪笑起來。

“好,好,有意思,我就喜歡你這麼頑強的女人。”

他將雲兒往床上一摔,整個人欺上前去;雲兒警覺地退後,卻快不過他的速度。

博劄爾一手捉住他的腳,一副垂涎的樣子,“別氣,待會兒會教你銷魂不已的。” “下流東西!”她猛掙紮著被他抓住的腳。

他咯咯笑著。“看來你還是個黃花閨女,太好了!”說著,他從懷中取出一顆白色藥丸。

“你——你做什麼?”見他突然拿出一顆不知其名的藥丸,一股不祥之感油然而生。“我爹是邊關參將月慎之,你要是敢碰我,我爹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他陰陰地一笑,“哼,高嵩我都沒放在眼裏,何況是一個小小參將?”話罷,他掐住她的下巴,硬將那藥丸塞進她嘴裏。

她原本還想掙紮,但那顆藥丸卻咕嚕咕嚕地滑進了她咽喉裏。一個不慎,她發現自己已經吞了那藥丸。

“不——別碰我!”藥性未發作之前,她還有理智及力氣抗拒。 博劄爾笑看著她:“我不碰你,等一下,你會自己來碰我。”

不一會兒,雲兒開始覺得身體發熱,喉嚨發燙。整個身子都像是要燃燒起來似的。

她的視線漸漸迷蒙,心智也逐漸喪失,眼前一晃,她居然感覺自己看見了額濟納。

“不——”她猛地搖搖頭,告訴自己這是幻覺,不是真的。

接下來,她全身力氣盡失,渾身乏力地癱軟在床上。

“小美人,我來了。”博劄爾欺近她,伸出他的祿山之爪。

砰砰砰地幾聲急敲門板的聲音打斷了他。

“做什麼?”他懊惱地喝問。 “大人,不好了!”門外的人聲音緊張惶恐。

“什麼不好了?”他悻悻然地下床,並打開了房門。“幹什麼?”在這時候來壞他好事,簡直可惡!

那前來稟報的女真人一臉惶惶然地附在他耳邊低語。

博劄爾眉心一擰,驚愕地說道:“赤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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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開門!”額濟納十萬火急地趕到大金特使府,朝門口的守衛大喝著。

“放肆!”守衛們趾高氣昂地趨前喝問:“你是什麼人?”

“快把剛才抓進府裏的女人交出來!” “笑話!”那守衛得意地笑著:“你說交人就交人,把特使府當什麼了?”

額濟納眉心一擰,腰際長刀已經出鞘,他實在不想對自己族人大開殺戒,但是為了雲兒,他會的。

守衛們擋在門前,手中兵器也已高舉。“想擅闖?”

“別攔我!”他快如閃電般的刀法,輕而易舉地將守衛們擊退。

他一人一騎直沖府內,並在府裏引起了騷動。不一會兒,整個特使府裏的士兵全沖了出來。

“來者何人?”一名百夫長大聲喝問。

他們將額濟納及赤雲兒團團圍住,個個神情緊張。

“我來要人,你們只管把人交給我!”額濟納威嚴地說。 “你難道不知道這裏是誰的地方?”敢擅闖金國特使的府邸,還開口要人的,他是第一人。

額濟納哼一笑,“博劄爾抓了我妻子,我還管他是什麼!”

聽見他直呼博劄爾名諱,眾人都驚訝不已,“放肆!你敢直呼我們大人名諱?”

他眼神鷙猛地瞪著那百夫長,眼底寒光震懾人心。

“告訴博劄爾,‘赤驥’要見他!”

“赤驥?”那百夫長一愣,臉上表情轉為敬畏,“您?您是赤驥將軍?”

額濟納從腰帶裏取出一塊黃金馬牌,“還要我證明什麼嗎?”這黃金馬牌是先皇完顏阿骨打所賜,跟聖命有著相同分量。 那百夫長大吃一驚,“不知將軍加臨,屬下該死。”他帶頭跪下。

“快把博劄爾叫出來,要是他敢動我妻子一根寒毛,”他眼神如利刃般射向了所有人,令人不寒而慄,“我今天就要血洗特使府!”

那百夫長慌忙地站起,“小人這就去!”說著,他轉身就往後廂沖。

這一刻,百夫長只希望他們的博劄爾大人還未染指那宋國女人,不然……他們可真是大難臨頭了!

額濟納在大廳裏端坐著,臉上寒霜未消。

“將軍,”博劄爾快步進到大廳中,臉上涎著笑臉,“有失遠迎,有失遠迎。” 博劄爾雖然在宋土呼風喚雨,但和開國三將一比,人家是天,他是地,怎麼都贏不過人家。

再說“赤驥”,和蒼狼及黑鷹他們兩人不同,他是貴族出身的軍人,是銜著金湯匙出生的武將,其身分地位高過朝中武官。

這次他一聲不吭進了關,一定是有什麼詭秘的任務在身。

“將軍入關為什麼不通知一聲?”博劄爾滿臉堆笑,“今晚就留在府裏讓我為將軍您洗塵吧!”

額濟納不領情地冷哼一聲,“將我妻子交出來。”

“將軍的妻子?”博劄爾疑惑地問道,“將軍什麼時候成了婚?”傳聞赤驥愛馬成癡,什麼女人都引不起他的興趣,他何時娶了妻子? 額濟納冷漠地瞧了他一眼,“你手下抓來的宋國女子,就是我的妻子。”

博劄爾猛的一震。真是見鬼了!那宋國女人會是大金猛將赤驥的妻子?這是怎麼一回事?

想那女子剛才自稱她是邊關參將月慎之的女兒,一個宋國武官的女兒怎會嫁給金國將軍為妻?

突然,一個念頭閃過,他驀地想起了一件事。……

月慎之?他不是高嵩的親家嗎?那麼說來,在他房裏的那女子就是高嵩聲稱被擄走的媳婦羅?

怪了,高嵩遭擄的兒媳怎會跟赤驥在一起,而赤驥還說那是他妻子?

事情似乎不簡單,這其中難道有著什麼關聯?莫非——莫非他和高嵩的事已經被發現了? 不,看赤驥的樣子不像是發現了什麼,他千萬不能自己嚇自己,自亂了陣腳。

“原來那位姑娘是將軍的妻子,真是——”

“廢話少說!”額濟納沉聲一喝,“快將她交給我。”

“是,是!”博劄爾暗暗慶幸他還未對她下手,不然這回可真是……

他轉而吩咐兩名侍女,“你們兩個去將軍夫人請出來。”

“是。”兩名侍女應聲而去。

盯著侍女們離去,博劄爾轉而問額濟納,“不知將軍入關所為何事?”

額濟納依舊是面無表情,“你沒對我妻子做些什麼吧?”他眼盯著博劄爾,眼神中隱露殺機。 “沒。”博劄爾急著解釋:“我什麼都沒做。”

“那最好。”他冷然一笑,語帶威脅,“博劄爾,你在這兒做了些什麼,我不想管,但要是我發現她少了一根寒毛,我會要了你的項上人頭!”

博劄爾心頭一震,不覺背脊一涼。

額濟納話中帶話,像是在提醒著他什麼似的。難道他知道了“那件事”?

這時,兩名侍女已將昏沉沉的雲兒扶出。

“雲兒!”額濟納霍地站起,上前將雲兒攬入懷中。

雲兒抬起迷離的眼眸,軟軟地吐出一句:“額濟納!”

他將她攔腰抱起,一聲不吭地就往大廳外走去。 “將軍!”博劄爾跟上前,急急問著:“將軍何不留在府裏?”

額濟納回頭瞥了他一眼,那眼底的憤怒令博劄爾不覺倒退三小。他快步走出大廳。

待額濟納上馬離開,博劄爾臉上笑意一叫。“哼!”

“大人,”那百夫長趨前來低聲問道:“您看赤驥入關是為了什麼?”

“我想皇上大概是准備南侵大宋了吧?”他說。

“屬下怕他知道了什麼。”百夫長一臉憂心。

博劄爾沉吟一會兒,“不像。”說著,他看了百夫長一眼,“不過還是小心為妙,要是被他發現了什麼,我們可就人頭不保了。” “屬下明白。”百夫長恭謹地應道。

“找些生面孔去給我盯著,只要他一有動作,就立刻回報。”博劄爾不甚放心地叮囑著。

百夫長抱拳一揖,“屬下遵命。”

“爺,您……您真的將這位姑娘救回來了?”額濟納抱著雲兒回到客棧,小二一臉驚訝地問道。

博劄爾在城裏的權勢比宋國官員還大,他實在無法想像,額濟納是如何將被抓進特使府的妻子給救出來的,除非……除非他也是個了不起的人物!

“准備些水草給我的坐騎。”額濟納什麼都不想解釋,也不需解釋。

“好的。”小二勤快地應道,“我這就去。” 額濟納抱著雲兒直接回到天字號的上房。“雲兒?月雲兒?”他將她放在床上,而她卻好像有些神智不清。

“嗯——”她無意識地呢喃,那迷離的眼眸定定地望著額濟納,“額濟納,真的是你?”

看那模樣,准是博劄爾為了控制她而喂了她藥,只是不知道博劄爾給她吃的是什麼?

“雲兒,你醒醒!”他輕輕拍著她的臉頰,“這裏是客棧。”

雲兒突然伸出雙臂將他的頸子一勾,嬌嬈性感地把他拉向了自己。

“額濟納,我——”她騰出一隻手拉扯著自己的衣襟,“我好熱……”

“什麼?”他一怔。

“我不要穿衣服,不要……”她神志不清地咕噥著。 原來博劄爾給她吃的是春藥!看來一定是因為她一直抵抗,博劄爾才會以藥物控制她。

“該死!”要是博劄爾那狗雜碎真的傷害了雲兒,他非殺了他不可!

雲兒扯開了自己的衣襟,那半敞的酥胸十足誘人。

“好熱好癢,我……我不要穿衣服……”咕噥著的同時,她已經將上身衣物全拉扯開來。

她那雪白的胸脯隨著呼吸高高低低地起伏著,像海浪般沖擊著額濟納的理智及自製;有時他真覺得自己是不是真的有病,一般男人有這種機會,應該是不會輕易放地過吧?

他真是為了愛惜她,還是怕傷了自己? 一直以來他只跟馬、跟兵、跟男人講感情,女人,他是第一次“碰”,不是說他從沒和女人做過那檔子事,而是談到感情的女人從來沒有過。

原來男女之間一時扯上真感情,是這樣的複雜麻煩。

“額濟納——”雲兒神智迷糊的看著他。

“嗯?”他微怔。

她突然捧住他的臉,熱情地吻上了他。她胡亂在他嘴上、頰上、頸上親吻著,每一記熱吻都像是火苗似的,在他身上燃起。

他想撥開她,又怕自己使力不當反會傷了她,“月雲兒,你清醒一點!”

月雲兒服下的春藥,藥性越來越強,她渾身發燙,肌膚麻癢,整顆心浮動著,她需要肌膚之親來減緩身體上的不適。 “額濟納——”她勾住他的頸項,不斷地熱吻他。

她的手在他身上摸索,並不停地拉扯開他的衣服。

“額濟納——”她一次又一次呼喚著他的名字。

“額濟納?”凝視著身上的他,她露出了迷惑的眼神。

她是不是在作夢?她不是被抓進特使府去了嗎?她不是被博劄爾喂了藥嗎?她怎麼會在這裏?

“額濟納!”她伸出雙手撫摸著他汗濕的臉頰,“真的是你?”

她不是作夢。這臉頰,這鼻子,這眉毛,這嘴唇……是他,真的是他!

“幸好!幸好!”她自言自語地呢喃了兩句,一下就進入了昏迷狀態。 他暗下決定,待她一清醒,就立刻將他的真實身份告訴她,他要她知道他就是大金的“赤驥”,他要她成為他最珍愛的女人!

藥效過後,雲兒終于在他懷中慢慢蘇醒過來。

“嗯?”她勉強睜開眼睛,卻只看見眼簾緊閉著的額濟納。

她望向窗外,天色已經有點昏暗,現在是什麼時刻呢?

“醒了?”額濟納警覺地驚醒過來。

她在他臂彎中換了個姿勢,“什麼時刻了?”

“掌燈時分了吧?”額濟納將她摟入懷中,低頭在她額上一吻,“你肚子餓了沒?”

她輕輕搖了搖頭,漸漸想起她昏睡前所發生過的事,雖然她只記得一些片段,但那些片段卻足夠教她臉紅心跳。 他們做了那件事,做了那件他先前不願對她做的事,他先前不肯做的事怎麼現在卻做了?再者,她是怎麼回來的?

“額濟納,我不是被抓了嗎?”她困惑地抬頭問道。

他想了一下,顯得有點猶豫。

“額濟納,”她凝視著他,像要看穿他似的,“你還沒告訴我呢!”

他一怔,“什麼?”

“你是怎麼把我帶出來的?”她問。

“我潛入特使府將你劫出來的。”他不假思索地說了謊話。

“我們待會就走。”他說。 “嗯?”她困惑地問道,“這麼急?”

他輕聲一歎,“我們的身分恐怕已經被識破,還是早走早好。”

雲兒怔愣一下,這才想起她曾經對博劄爾說過,她是邊關參將月慎之之女的事。

“對了!”

“什麼事?”

她急急忙忙地從他懷中爬起來,“我跟博劄爾說過我是月慎之的女兒,我想他……”

額濟納心頭一震,暗暗覺得不妙。

博劄爾身為金國特使,跟邊關守將勢必有著相當的聯系,高嵩的兒媳遭劫,他一定有所耳聞吧?

要是他得到的消息正確無誤碼率,那麼博劄爾跟高嵩一定有著“交情”;所以他一定不隱瞞他發現了高家媳婦這件事吧? 看來,此處真的不宜久留!

“起來!”他將雲兒一拉,“我們該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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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跟掌櫃結完賬,額濟納立刻帶著雲兒離開客棧,並一路往城門而去。

在前往城門的途中,他們在路上又看見欺壓大宋百姓的金人,但盡管心中不平,此刻的他們卻不宜再管什麼閒事,畢竟他們亦是自身難保的泥菩薩。

其實看見這種情況,感觸最多的不是雲兒,而是身為女真人的額濟納。 他的軍隊向來紀律嚴明,絕不容許有這種欺壓百姓、豪取強奪的事情發生,但不諱言,某些金國將領是真的姦淫擄掠、行徑惡劣。

雖說他身分崇高,但有些事他只能要求自己及自己的軍隊做到,卻無法要求其他軍隊也如此。

“殺戮”這種事一時發生在戰場上,是很難去界定它是對是錯的。

“這些金狗真是可惡!”雲兒忿忿不平地說道。

聽見“金狗”這兩個字,額濟納總是覺得心裏不舒坦;當然,雲兒罵的不是他,但他終究是女真人,是她口中“金狗”的同義字。

“其實不是所有的女真人都這麼可恨的。”他幽幽地說。 “咦?”她以為他應該恨透了滅了他家國的女真人。

他沉吟片刻,慨然說道:“不管是漢人、遼人、還是女真人,其中都不乏一些雞零狗碎的渾帳,其實女真人裏也有好人。”

“額濟納?”她一方面是訝異,一方面也被他的寬大胸襟所震撼住。

其實他說的不無道理,異族人欺壓他們也就罷了,那些欺壓自己同胞的漢人才是更加罪該萬死。她自己不也認為,這樣的大宋是應該徹底毀滅一次的嗎?

只不過盡管那些罪無可赦的奸臣奸相死不足憐,但無故受連累的百姓,卻還是最大的受害者。……

“額濟納,”她淒淒然地歎道,“我們還是快離開這是非之地吧!” 這兒接近邊關,局勢亂了一點,她相信只要往南走,情形應該會好些。

“將軍請留步!”就在他們即將出城門之時,一陣匆忙的馬蹄聲自他們身後傳來。

聽見這樣的叫聲,額濟納心裏頓時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將軍,赤驥將軍!”特使府派來的士兵急急攔住額濟納的坐騎,“將軍,博劄爾大人想請將軍到特使府小住。”

雲兒怔愣地望著額濟納,眼底一陣迷惘。

赤驥將軍?難道這個男人根本就不是什麼遼國逃將?

“不必了,我要出城。”額濟納冷淡地拒絕了。

“可是將軍……” “讓開!”他威嚴一喝,揮退士兵們,那些士兵們下意識地倒退幾步。

“赤雲兒,走!”他輕踢馬腹,迅速朝城外馳去。

雲兒沈默不語,只是不斷回想著方才的事情。

那些博劄爾的鷹犬們,為什麼對額濟納如此客氣?他究竟是什麼人?如果她是他從特使府裏劫出來的,為什麼博劄爾的人還對他這般恭敬?

他騙了她什麼?倘若他根本不是什麼遼國逃將,那麼他是什麼人?

赤驥將軍,赤驥將軍……這名字真的讓她覺得有點熟悉。

不,她不能這麼不明不白地跟他走,她必須將所有事情理清。

“停下來!停下來!”她對著他大喊。 額濟納幽幽地看了她一眼,已經有了心理准備。該來的總要來,只是他沒想到會來得這麼快。

他一勒韁繩,停下了奔馳中的赤雲兒。

“你是誰?”雲兒一臉嚴肅地望著他,“你不是遼國逃將,對不對?”

“嗯。”他迎上她審視的目光,坦蕩蕩地應了句,正所謂紙包不住火,事情到了個地步,他除了坦白,再無其他方法。

一個奇怪的念頭驀地鑽進了她腦袋裏,“你……你是女真人?”

“沒錯。”他點頭。

“你!”雲兒陡地一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原來他一直在騙她,原來他根本不是什麼落難的遼國逃將,原來這個要了她身子的男人,是隨時會入關南侵的女真的! “不!”她難以置信地吼道,“不!”

“雲兒,我一直想跟你說的。”他早料到劊子手這種局面,“你記得嗎?我曾經說過的‘問題’。”

她倏地推開他,倉皇地跳下了馬;因為焦急,一個不小心,她竟跌坐在地上。

“雲兒!”額濟納一躍下馬,心疼地想去扶起跌坐在地的她。

“別碰我!”她撥開他的手,大叫著。

其實對於自己已是他的人這件事,她是一點都不感後悔的。她喜歡他,但是在這種宋金對峙的時局裏,她不能跟他在一起,尤其她父親還是一名忠於宋室的邊關守將。 “雲兒,跟我走。”額濟納沉聲說道。

她抬起懊惱而憤恨的眼,“你休想!”他為什麼要欺騙她?如果他一開始就說明身分,事情就不會變成這樣。

額濟納眉心聚攏,神情沈鬱,“你說過不在乎,你願意跟著我。”

“那是因為我並不知道你是女真人!”她大叫著。

“我是什麼人會影響你對的愛意嗎?”他眉丘隆起,眼底竄燒著愛怨癡纏的糾葛情緒。

“太平盛世時當然不會,但是——”她眼底湧現淚光,聲音啞然,“現在是你們女真人隨時會打進關內的時候……”

“雲兒!”其實一開始雲兒就說過,她寧死也不降的,如今想來,他或許就因為她那句話,而一直不敢承認自己就是女真人。 雲兒緩緩地站了起來,幽幽地問道:“你是來探敵情的?”

他一震,倏地沒了反應。雲兒思路敏銳,絕對不難猜到他此行的目的。

“原來如此。”她無奈地苦笑著。

她不能教父親背上這樣的罪名,就算它是莫須有的也不行。

“不!”她使勁推開了他的胸膛,“放開我,額濟納,不,赤驥將軍。”她冷冷注視著他火熱的眸子,瞬間澆熄了他所有熱情。

他沈默地凝望著她,久久說不出話來。

背過身,她避開了他淒惻的神情及目光。她不能再看,不能再想,不能再留戀。…… 她像是痛下決心似的邁開步伐,一步都不曾遲疑地轉身離去。

“雲兒!”他忽地喚住她。

她停下腳步,卻始終沒有回過頭來再多看他一眼。

額濟納喟歎一記,“路上小心。”

“謝了!”她冷冷回了一句,毫不猶豫地向前走去。

凝視著她離去的纖纖身影,額濟納的心一點一點地在凍結。

邊關高將軍府

高嵩看著博劄爾遣人送來的信函,嘴邊是一抹陰森笑意。

“爹,博劄爾信上說些什麼?”高世傑疑惑地詢問道。

高嵩看了他一眼,“他發現月丫頭的下落了。” “是嗎?她在哪裡?”高世傑驚訝道。

“你絕對想不到她跟什麼人在一起。”他冷冷一笑,“這一閃終於可以趁機除掉月慎之了。”

覷見他如此高深的笑容,高世傑更是困惑,“爹,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她跟‘赤驥’在一上進心。”

“赤驥?”高世傑終日沉迷酒色,對國事一概不知。“他是什麼人?”

高嵩皺皺眉頭,忍不住數落了他一句,“這你都不知道?”說著,他歎了一口氣,“他是金國三大猛將之一,人稱赤驥將軍的額濟納。”

雖然他不知道這額濟納是什麼來歷,但光聽其為大金猛將就夠讓他震驚了。 “大金的將軍?”

高嵩點點頭,“他還不是個普通的將軍呢!”

“怎麼說?”

高嵩倒了杯水喝下,慢條斯理地說:“他是貴族出身的軍人,又是開國猛將之一,在金國可是有著相當的地位。”

“什麼?”高世傑一怔,“那他怎麼會跟月雲兒在一起?”

高嵩哼地一笑,“他們不只在一起,據博紮爾傳來的消息,赤驥還說月丫頭是他的妻子呢!”

真是鮮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他高家的媳婦居然一轉身,就成了金國猛將的妻子。

“妻子?”高世傑陡地一吼,爐火倏地在他胸口猛烈竄燒起來。 他怒而拍案,神情狷憤,“難道她就是和赤驥私奔?”

高嵩氣定神閒地一笑,“別氣!”

“可是爹,她——”

“她跟赤驥在一起,對我們來說可是一件好事。”

高世傑微怔,“爹的意思是……”

高嵩得意地哼哼冷笑著,“月慎之身為邊關參將他的女兒卻和金國將軍在一起,你說是不是有‘通敵叛國’之嫌?”

高世傑暗忖片刻,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爹想趁機除掉月慎之?”

“不只除掉他,我還要把月丫頭擒到手。”高嵩撇唇一笑,“我立刻將月慎之問罪,並在各個城裏貼出告示,如果月丫頭夠孝順的話,就一定會回這裏來。” 聽完父親的絕妙好計,高世傑不得不佩服得五體投地。“爹,這算不算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我們也不能太大意。”高嵩笑意一收,“假如赤驥真是帶著月丫頭私奔的男人,那麼他就有可能發現我們的事。”

“爹是說我們跟博劄爾的事?”高家負責邊關一切事務,當然也包括宋室朝廷進獻巴結金國的財物事宜。

這兩年,高家藉職務之便與博劄爾合作分贓,並趁機中飽私囊。這件事要是被發現,對博劄爾及高家恐怕都不是件好事。

高嵩點點頭,“要是他真是來調查這件事,那他就非死不可。”說罷,他轉而吩咐高世傑,“世傑,你現在就帶兵捉拿月慎之。” “孩兒這就去。”高世傑意氣風發地一笑,轉身就往府外而去。

“月慎之!”高世傑帶著一隊士兵前往月家,趾高氣揚地喝道,“我奉將軍之命捉拿你歸案!”

月慎之與其妻鐘琪一臉錯愕,“歸案?”他一向奉公守法,現在要他歸什麼案?

“我犯了什麼罪?”他滿腹疑竇。

高世傑冷笑著說,“通敵叛國。”

這四個字像四根鐵錐似的打進了月慎之的心裏,通敵叛國?這是何等嚴厲的指控!“我沒有!”

“你沒有!”高世傑冷笑,“你女兒跟金國大將赤驥在外以夫妻相稱,你還說沒通敵叛國?” 月慎之陡地一震,“不可能!”

雲兒是他的女兒,他最瞭解她的性格,她不可能做出這種事,絕不可能!

“慎之!”鐘琪無助地喃念道,“雲兒不可能這麼做的,她她……”

雲兒一直都不願履行指腹之約,要不是讓高家逼急了,她也不會答應嫁進高家;她在婚宴之上突然失蹤後,高家就對外宣稱她是被擄走的,怎麼現在卻說她跟什麼金國將領在一起呢?

高世傑眉心一挑,振臂一喝,“拿下!”他一聲令下,十多名士兵立刻趨前擒住了月慎之。

“不!”鐘琪沖向前,膝蓋一屈,就跪倒在高世傑跟前,“少爺,我們沒有通敵叛國,我們沒有!” 高世傑一把推開她,喝道:“有沒有輪不到你說,帶走!”說罷,他轉身就走出月家大廳。

月慎之回望著泣不成聲的妻子,什麼都沒說。

他心中隱約知道,這只是高嵩將他定罪的一個藉口,長久以來,他就一直是高嵩的眼中釘、肉中刺,高嵩始終未動他,全是因為找不到理由。

赤驥是金國開國將領之一,在戰場上素以冷靜及俐落出名,據說他愛馬成癡,至今未娶,這樣的一個人,是怎麼跟雲兒扯上關系的?

正所謂事出必有因,雖說他實在很不願意相信,自己的女兒會跟赤驥在一起,但高家不可能隨便編出這種事來陷害他。 高嵩等這種機會等很久了,沒有十成把握,他絕對不會按個這樣的罪名給他。

只是雲兒真的和赤驥有著什麼難分難解的關系嗎?

和額濟納分手之後,雲兒便一路往南而去。但剛入城落腳,她就發現了牆上的告示。

“啊?原來月慎之私通女真人呀!”一旁圍觀的人們議論紛紛。

“真是可惡,要不是這些奸人當道,咱們也不會這麼落魄淒涼!”另一個附和著。

聽見這些不知情的百姓們對她父親的攻訐及批判,雲兒氣恨得忍不住顫抖起來。不過她氣的不是這引起百姓,而是那胡亂按上通敵罪名給她父親的高家。 她想一定是高家抓不到她,才會想出這種肮髒詭計引她入甕。

可惡!她在心裏暗暗咒罵一句。

就在這一瞬,她下了一個決定,她要立刻回去。

父親因她而被誣陷入罪,做女兒的豈能一聲不吭地徑自逃開?如果她這一回去註定要悲慘一生,也絕不能讓一生清白的父親因為她而晚節不保!

倘若高家的目標是她,那麼就由她來結束這一切吧!

“那件事你們聽說了嗎?”

“你是月慎之私通金人的事?”

“就是那件事,聽說他已經被捕了。”

“唉,想不到身為邊關守將,居然會私通金人!” “聽說他私通的那個金人叫什麼赤驥的,還是金國大將呢!”

人聲鼎沸的客棧中,幾乎人人都在談論著這件大事,而他們所說的一字一句,也全落入了正在吃飯的額濟納耳裏。

他真沒想到,高嵩會給雲兒的爹按上這樣的罪名,私通金人?哼,他連月慎之是圓是扁都不知道,又何來私通?

看來高家的目的是為了引雲兒回去自投羅網吧?

只不過這事怎會扯上他?

他此次南行是極為機密之事,知道的人並不多,高嵩什麼人不好提,為什麼就偏偏提他?

驀地,一條警戒神經拉扯住他的思緒。 高嵩從沒見過他,更不知道他已經來到關內,而如今唯一知道他身分的就只有博劄爾,難道說是博劄爾通知高嵩的?

博劄爾和他同樣為大金效命,卻將他的行蹤告知高嵩,看來博劄爾真的是心裏有鬼。

博劄爾,你這次是真的不打自招了。他暗自忖度著。

這件事情傳得這麼快,雲兒一定也已經知道了,以她的脾氣,必定會立刻趕回邊關,去為月慎之脫罪。

不成,這是個圈套,要是她真落入高嵩手裏,高世傑一定會整慘她的。

他不能視而不見,不能置之度外,因為雲兒是他最心愛的女人,他絕不讓她一個人身陷險境;即使雲可能根本就沒愛過他、即使這整件事對他也有著相當的威脅,但就算是這樣,他是得走這一趟。 他霍地起身,將一錠銀兩往桌上一擱,轉身迅速步出客棧。

金國特使府

博劄爾召見一名百夫長進到內室,看來有幾分神秘。

“大人召見屬下,不知有何吩咐?”那百夫長恭敬地回道。

“我要你找個生面孔到高嵩那裏。”博劄爾高深莫測地陰笑著。

他一怔,“去高嵩那裏?”

“沒錯。”博劄爾點點頭,“我要一個見額濟納,記得他樣子的人。”

“要做什麼呢?”百夫長困惑地問道。

博劄爾哼地冷笑,“我要他喬裝宋兵守在城門口,只要額濟納一到,就立刻通知我和高嵩。” 百夫長一臉迷惑,“額濟納?大人為什麼認為他會……”

“他一定會。”博劄爾打斷了他,自信地說道,“高嵩在各地貼出告示,月家丫頭為了幫月慎之洗刷罪名,必定會趕回邊關,到時額濟納勢必也會隨她進城。”

雖說他還不甚確定額濟納和月家丫頭是什麼關系,

但額濟納為了她不惜自暴身分及行蹤,就可以知道她在他心裏一定有相當的地位。

“找個機靈一點的人。”

百夫長抱拳一揖,“屬下知道。”

“你底下有人選嗎?”他不放心地又問。 百夫長點點頭,“有一個叫烏塔的。”

博劄爾挑挑眉頭,“可靠嗎?”

“絕對可靠。”

“那就快去吧!”他拂袖揮退了那百夫長。

“遵命。”百夫長恭敬一揖,旋身便退出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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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雲兒一返抵辦關,就遭到守兵逮捕,並直接送往高將軍府。

反正她此行回來的目的就是要見高嵩父子,至於她是自行前往或是被擒,都已經不重要了。

“將軍,月家小姐已經帶回來了。”將軍府的士兵將在城門逮住的雲兒,押到高嵩父子面前。 高嵩一臉老謀深算的看著她,“你一個人?”

“就我一個人。”她無畏無懼地迎向他的目光,“我父親是無辜的,請將軍放了他,還他一個公道。”

“公道?”高世傑哼地一聲,冷冷地瞪著她,語帶狎意,“你不守婦德,在婚宴上棄我而去,那公道又在哪裡?”

雲兒眉心一擰,“你要的是我,而我已經回來了,放了我爹!”

高世傑狂妄大笑,言辭中充滿了不屑及譏諷,“我要的是你?你未免高估了自己,像你這種私通蠻夷的賤人,我高世傑一點都不想要!”

“你!”雲兒柳眉橫豎,神情憤慨。 “夠了,世傑。”高嵩打斷了兩人的爭執,轉而質問起雲兒,“那個人呢?”

她一愣,一時間回不過神來。

“我說的是‘赤驥’,你不是和他在一起嗎?”高嵩語多試探。

提出額濟納,她不覺得一陣悵然。“回將軍的話,我並沒有和他在一起。”

“噢?”高嵩一臉質疑。

“你沒跟他在一起?他不就是和你一起私奔的那個男人嗎?”高世傑氣呼呼的詰問。

雲兒搖搖頭,一臉困窘,“我沒有和他或任何人私奔,我是自己跑掉的。”

“那你為什麼會跟他在一起?”高世傑緊追不舍地審問。 “我們是恰巧碰上的,而且我一直到日前,才發現他是金國將軍。”說著,她垂下了臉,“一發現他是女真人,我立刻就離開他了,這件事跟我爹一點關系都沒有。”

高嵩沈默地凝視著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將軍,”雲兒抬起臉,真誠地說道,“一切都是我引起的,將軍若要懲罰就由我來抵罪。”

“住嘴!”高世傑沉聲一喝,“由得了你嗎!”

雲兒按捺住隨時會爆發的脾氣,畢竟今日是她求人。

高嵩沉吟片刻,“你跟赤驥一起的日子,有沒有聽說他此次入關所為何事?”

她思忖了一下,“沒有,不過我猜想他應該是來探敵情的。” “噢?”高嵩想知道的不是這個。

女真人何時打進關內,他一點都不意;他真正介意的是赤驥此行真的只為打探敵情?如果他另有任務那又會是什麼呢?

“將軍,請您放了我爹,求求您……”雲兒趴跪在地上,苦苦哀求著。

高嵩撚須思索著,“讓我想想……”

“爹,別答應她!”一旁的高世傑急忙出聲。

高嵩看了他一眼,什麼都沒說。“這件事事關體大,我還要再觀察……”

“將軍!”她還想繼續求情。

高嵩抬手打斷了她,“我自有定奪,不如你先回家去吧!”

“是。”聽他語意堅定,雲兒也不好再說什麼,她起身謝過高嵩,轉身步出大堂。

“爹,為什麼要放她走?”她一走,高世傑就迫不急待地追問著。

“她不是大魚。”高嵩神情霎時變得更加陰沉,“我以為赤驥會和她一起回來,結果……”

“也許她是騙人的。”

“她沒騙我們。”高嵩自信看人的眼光不差。

“爹——”高世傑日盼夜盼的就是希望將雲兒逮到心,然後好好淩辱她一番,但現在他父親居然又放走了她。

“行了,我知道怎麼做。”高嵩看了他一眼,莫測高深地冷笑著;“月慎之已經在我們手裏了,你還怕她跑嗎?”話罷,他?o意地笑了。 就在雲兒回到邊關的當天晚上,額濟納也已兼程趕到邊關。

這兒就和他當日入關時一樣,一點都看不出有什麼異狀,不過這種風雨前的寧靜,更教人覺得心驚。

他先是覓了家客棧落腳,順便也打聽月家的情形。

“爺,給您送茶水來了。”房門外傳來輕輕的敲門聲。

“自己進來吧!”額濟納一聽那聲音,立刻就知道來人是誰。

他話才說完,一名身著藍衣,小二打扮的年輕人便端著茶盤進來了。年輕人關上門,一臉謹慎。

“將軍。”擱下茶盤,年輕人在額濟納面前單腿下跪。

“起來吧!”額濟納皺皺眉,“你現在這興這套?” “應該的。”年輕人一笑,緩緩站起來。

“坐吧!”額濟納拉出凳子,徑自倒著茶水喝。

年輕人坐了下來,但態度還是相當恭敬。“博劄爾和高嵩已經開始行動了,不過將軍進城的事,我還沒稟報上去。”

“唔。”他揚起眉梢,“別教他們起疑。”

“我知道。”年輕人點頭又說道:“不過依我看來,他們是打算用那位月姑娘來引將軍入甕。”

額濟納神情一凝,“她已經回來了?”

“是的。”

“現在呢?”一提及雲兒,他的樣子顯得有點慌張。

年輕人又是一笑,帶著點嘲弄意味地揶揄,“將軍一向是以冷靜沉穩出名的。” “別開我玩笑。”聽出他話中那嘲笑味兒,額濟納不覺蹙起了眉頭。

“她被抓進高將軍府了。”年輕人笑容一收,正經地說道。

“什麼?”他霍地站起,一副隨時要往外沖去的模樣。

“將軍。”年輕人忍不住笑出聲音來,“您先聽我說完。”愛情的力量還真是可怕,居然能教一個向來沉得住氣的男人變得如此。

“她已經被釋放了。”他接著又說,“我想高嵩是想藉她來引您現身。”

聽到雲兒已經被釋放,他這個松了一口氣。他怪罪地瞪著年輕人,“你是故意吊我胃口?” “是將軍您太心急了。”

“算了,”話鋒一轉,他問博劄爾的事,“你拿到帳冊了嗎?”

年輕人搖搖頭,“他生性多疑,根本不將帳冊交由他人管理。”

“噢?”額濟納眉心一蹙,若有所思。

“將軍,博劄爾和高嵩都是老狐狸,您可得小心一些。”

“我知道,”額濟納覷著他,神情嚴肅地吩咐,“你再繼續監視他們,一有消息立刻通知我。”

“明白。”他用力地點點下巴,旋即又能像是想起什麼,“噢,對了,聽說黑鷹將軍成親了。”

額濟納一愣,“他成親?”想不到他才離開一個多月,薩可努就已經成家了? “是的,據說黑鷹將軍他娶了公主。”

聽著,額濟納不覺蹙起了眉頭。

他離開大金時,正是皇上想將三公主完顏慕華許婚給薩可努的時候。當時薩可努因那位朝鮮姑娘而拒絕了三公主,而如今卻傳來他與公主成親的消息,那麼說來,他已經放棄了那位朝鮮姑娘?

薩可努,你還真不夠堅持。他在心中暗忖著。

不過總歸一句,皇命難違!怪不了薩可努沒堅持到底。

格日勒娶了遼國女子安蘇為妻,已夠叫皇上頭疼,也難怪薩可努想與朝鮮女子廝守時,會遭到皇上的阻撓,這會兒要是他也想娶個漢人女子為妻,想必皇上一定會氣綠了臉吧? 不過回頭一想,薩可努成親這件事還是他近日來聽到最好的一個消息!

“將軍若沒別的事,那屬下要告退了。”

“唔。”額濟納點頭。

年輕人端起茶盤,一副無事狀地離開了客房。

額濟納面無表情地坐在桌旁,心中只暗暗思忖著一件事情。

雲兒一回家,立刻就被她母親纏問著關於額濟納的事。

“雲兒,高將軍說你和金國將領在一起,是真的嗎?”丈夫身陷囹圄,女兒又疑與敵國將軍有染,鐘琪可說是方寸全亂。

雲兒拉著六神無主的母親坐在一旁,低聲安撫著:“娘,您先別擔心,我已經跟高將軍解釋過了,他說他會再詳查。” “月家是造了什麼孽呀!”鐘琪一臉愁雲慘霧地哀歎道。

“娘,”見母親愁眉不展的悲傷模樣,雲兒自責甚深,“都是雲兒不好,是雲兒連累了爹……”

鐘琪喟歎一聲,無可奈何地說道:“您好不想嫁給高少爺,我和你爹都知道,其實您好被擄之後,我們都還挺慶幸的,不過你真是被擄走的嗎?”

雲兒搖頭,“我是自己跑掉的。”

“是這樣啊!”鐘琪沉沉一歎,不禁哽咽起來,“我真是沒想到高家會用這種手段陷害你爹入獄。”

“娘。”她輕聲安慰著,“我會想辦法救爹的,您別再擔心了。” 鐘琪看著她,“你一個女孩子家能做什麼呢?”說著,她又是歎。

“總之我會想辦法的。”想辦法?這話說來是多麼的輕松,只是她能做什麼呢?

沒權沒勢沒武功,什麼都不會的她,能為父親做些什麼?

想來都是她不好,要是她不逃,就會牽扯出這麼多事情……

不過,其實她並沒後悔遇見額濟納,也沒因為將自己的身子給了她而懊悔不已;她真的想過要跟她走,真的覺得和他亡命天涯也沒什麼不妥,她愛過他,現在也還愛他,要不是造化弄人,她多希望能一輩子跟著那個男人。

“雲兒?”見她發愣,鐘琪推了推她,“你怎麼了?” 她搖頭一笑,“沒什麼,只是兼程趕路有些累了。”

“我替你准備些吃的。”愛女心切的鐘琪急著就要往後面的灶房裏鑽。

“不用了,娘。”雲兒拉住她,“我想回房去睡了。”

鐘琪望著她,心疼地說道,“也好。”這些日子以來,不知道她在外頭是怎麼過的?

“那我回房休息了。”雲兒勾起一抹讓母親感到安心的微笑。

知女莫若母,鐘琪不難發現她的強顏歡笑。“雲兒,你和那個什麼赤驥的究竟是……”

“我跟他沒什麼,只是誤會一場。”雲兒打斷了她,三言兩語地帶過,說罷,她旋身返回自己的閨房。 凝望著她悵然憂鬱的背影,鐘琪已經隱約嗅到了一股不尋常的氣息。

她知道雲兒沒對她說實話,但是兒女長大了之後,總是有一些屬於自己的秘密,所以即使她窮追猛打地問,雲兒也未必會對她吐實。

“唉——”她又歎了一聲,無可奈何地在廳裏幹坐著。

高嵩放走了雲兒,高世滿心悻然。原以為這次終於能整到那丫頭,沒想到父親卻二話不說地放了她。

越想越火大的他,不知不覺竟來到了牢房。

“少爺。”看守牢房的三名士兵恭謹地一揖,原來打著瞌睡的也清醒了八分。

高世傑態度傲慢地走近了牢房,“月慎之!”他朝牢裏正盤腿而坐的月慎之大吼一聲。 “少爺。”月慎之雖然瞧不起這個一無是處、酒色財氣全沾的將軍少爺,但礙于他爹是昔日同袍,又是朝廷命官,他也不過好擺出臉色。

高世傑喝了酒,比平時更加氣焰囂張,“哼,你那個賤貨女兒回來了,你不知道吧?”

聽見高世傑罵雲兒是賤貨,做爹的自然覺得不歡。“高少爺,雲兒好歹也跟你有過婚約,你——”

“你還提這件事?”高世傑怒不可遏地打斷了他,“要不是我爹想利用她來釣大魚,我早把那賤丫頭給玩了。”

月慎之一怔。釣大魚?高嵩想利用雲兒釣什麼大魚?難道他指的是赤驥? “你們想捉的是赤驥,而不是我和雲兒?”月慎之突然弄明白了。

高世傑喝了酒,變得有點口無遮攔。

“告訴你也無妨,反正你遲早都要死的。”他神情陰森可怕地又說:“我爹和金國特使一直以來都有聯系,大宋巴結金國的金銀財寶,全部都經由我爹的手。”

“你們和博劄爾利益分贓?”高世傑話未說完,月慎之已經猜到了七八分。

高世傑哼地一笑,“你還不笨嘛!”說完,他放聲大笑了起來。

“你們太卑鄙了!”百姓身陷水深火熱之中,他們居然還搜刮民脂民膏中飽私囊?

高世傑得意笑著,“話說回來,你女兒平時看起來也挺嫻淑的,沒想到骨子裏卻那麼下賤!”

“高少爺!”是人都有脾氣,尤其月慎之還是個性格耿直的武官。

“怎麼?我說錯了嗎?”高世傑不可一世地看著牢裏的他,“她和男人跑了也就算了,居然還是跟著一個女真韃子,她不是下賤是什麼?”

月慎之本來還敬他是高嵩之子,但當他一而再,再而三以言語污辱雲兒,做父親的他再也按捺不住了。

“也許雲兒覺得跟一個女真韃子還比跟你好。”他冷冷地說。

“你說什麼?”高世傑本來就在氣頭上,讓月慎之這麼一激,他更是氣沖鬥牛,火冒三丈?C “雲兒她不是你講的賤貨,她有想法,有自尊!”

“你找死!”高世傑惡狠狠地瞪著牢中的月慎之。

月慎之瞪大著雙眼盯著他,像是要將他的形影收進眼底似的。

他猛地抽出長劍,月慎之隨即倒在血泊中。

“我看你還嘴硬!”高世傑收劍入鞘,蔑視著倒在血泊中的月慎之。

“少爺,您?”士兵見他殺了月慎之,個個一臉驚恐。

高世傑瞪視著他們,“他死有餘辜!”說著,他邁步往牢房外走去,一邊還吆喝,“好了,你們也別守了,通通回去吧!”

“是!”士兵們低頭應著。

雲兒躺在床上,卻翻來覆去地睡不安穩。 突然,一道人影從天而降,幾乎聽不見任何聲息地落在她房裏桌子上。

“誰?”她機警地翻身坐起,但那黑影比她還快地跳上床來。

一隻厚實的掌心倏地捂在她嘴上。

她使勁扳開那只手,“額濟納?”怎麼會是他?

“別叫。”額濟納怕驚動月家其他人,只好趁夜自屋頂進入她的房間。

在隱隱的光線中,她終於看清了他的容貌。

真的是他!

他來做什麼?他不是應該回大金去報告敵情,不是應該准備攻打大宋的事宜嗎?

“你快離開,不然我就叫人。”她故作無情,“像你這種大金將領在這裏出現,會有如過街老鼠,人人喊打的。” 他端起她的臉,“如果你要叫,我也不會阻止你。”雖然床簾內光線微弱,他還覷清了她清麗依舊的容貌。

“你!”他看透了她,他曉得她不會真的大叫,但就因為如此,她備覺發揚懊惱。

“偉大的赤驥將軍,你不回大金准備攻宋,還來這兒做什麼?”她冷言冷語地諷道。

“高嵩想利用你引我出現,所以我就來了。”他不假思索,認真地回道。

“什麼?”她一怔。

高嵩為什麼要引他出現?她一直以為高家的目的是她。……

“我懷疑高嵩和博劄爾暗通款曲,合作分贓宋國進獻給大金的財物。” “那麼說我爹入獄,其實是因為你?”雲兒錯愕地說道。

“我不確定,但有這個可能。”額濟納在她身邊坐下,“博劄爾可能覺得我掌握了他貪汙的罪狀,所以才會和高嵩如此處心積慮地想除掉我。”

雲兒輕哼一聲,“你位高權重,他哪裡能動得了你?”

“就因為這樣,他才必須在我回去之前除掉我。”頓了一下,他又說,“我是秘密入關,所以就算在這兒發生不測,也不會有人懷疑他。”

“但你們的皇帝卻有可能懷疑是漢人殺了你,然後,”說著,她轉頭注視著神情凝重的他,“然後大金就會南侵大宋。” 這就是他們兩人之間的問題症結所在,誰都無法避開不談。

“大金南侵是勢在必行之事,不是我一個人能阻止的。”

“所以我們已經是敵人了。”她冷冷地說。

額濟納情緒略顯激動地握住她的手,“雲兒,我可以將傷亡減到最低的。”

她猛然抽回手,“再低的傷亡也是傷亡。走吧!我們已經結束了。”

“雲兒!”他攫住她肩膀,一臉無奈,“你以為我冒險進城是為了什麼?”說著,他將她緊緊攬入懷中,“如果你不跟我走,我就不回去。”

她掙了掙,卻脫離不出他強有力的臂膀,“不可能的!”她聲線微微顫抖地拒絕道。 “為什麼不可能?”因為急,因為愛,他的語氣顯得有幾分霸道強硬,“難道你從來沒有愛過我?”

雲兒一怔,她從沒愛過他?如果真是那樣,她現在就不會這般痛苦了。

不過她不能承認自己愛著他,她必須否認所有感情。

“沒錯,我只想藉你來脫離高世傑罷了。”她無情地說。

“我不在乎。”他語氣堅定而深情,“你已經是我的女人了,我一定要帶你走。”

“不!”她輕輕地推開他,聲音低啞而悲傷,“我不會跟你走的,我的家在這兒,我的父親也還在獄中,我不能!”

“好!”他站了起來,眼神堅定,“這事情交由我來處理。”既然她牽掛的是她還身陷牢中的父親,那麼他就…… “你等我。”說完,他縱身一躍,旋即消失在幽黑的夜色之中。

額濟納趁著夜色,潛進了完備並不森嚴的將軍府。依他敏銳的觀察力及迅捷的行動,很快地,他便找到了關人犯的牢房。

他高踞屋簷之上,發現這裏竟連一個看守的士兵都沒有。這事情實在十分奇怪,既然月慎之被關在這兒,高嵩怎麼會不派兵守備?

疑惑歸疑惑,正所謂“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就算是刀山火海,為了他及雲兒的將來,他還是得闖一闖。

想著,他一躍而下,快速進入牢中。 一步進牢裏,一股濃濃的血腥味就撲鼻而來;他定睛一看,只見一名頭發淩亂、身著素衣的男人倒在血泊之中。

他小心地走近一探,發現那人還一息尚存。

“你是月慎之?”他低聲地問。

男人抬起眼皮,虛弱地應了聲,“唔——”

一知道他就是雲兒的父親,他立刻著手破壞牢門大鎖。

“我會救你出去的。”

“不!”月慎之虛弱地問:“你是——”

“額濟納。”他不假思索地回答。

一聽見他就是和雲兒扯上關系的赤驥,月慎之不覺震驚。他萬萬沒想到一名大金將領居然會冒險羊來搭救他。看來,雲兒和他的事情都是真的。 他自知命不久矣,只好臨終託付;雖說赤驥是女真人,但他相信赤驥應該比任何人都還能給雲兒安定及幸福。

“我不行了,求你——”

“不,我會把你帶出去的。”他心意堅定。

“將軍,求你保護雲兒和她忍受。”他拖著最後一口氣說著,話聲未盡,他已經氣絕身亡。

見他氣絕,額濟納既懊惱又難過;如果他早來一步,也許月慎之還有救吧?

只是如果高嵩和博劄爾打算用月慎之來制住雲兒,然後再拿雲兒來制住他的話,為什麼會這麼快就結束了月慎之的性命?

難道說他們下一個目標就是雲兒? 一想到這兒,他心就慌了。

不,他必須立刻回月家,帶雲兒母女倆離開這裏,畢竟這也是月慎之臨終前的唯一心願。

事不宜遲,他決定馬上返回月家向雲兒說明這件事情;想著,他轉身步出牢房,並縱身躍上了屋頂。

就在他躍上屋頂之際,雲兒的身影也出現在牢房外。剛潛入將軍府內的她,一眼就瞥見躍上屋頂的額濟納。

她原本想喚住他,又怕驚動了府中守衛,只好作罷。只是額濟納潛入牢房為的應該是救出她爹,為什麼出來時卻是獨自離去?

難道爹沒被關在這裏?她心中充滿疑竇,而這滿心的疑問驅使她要立即進入牢房一探究竟。 她迅速進入無人守備的牢房,但幽暗的牢房中那一股濃烈的血腥味卻逼得她幾乎要退避三舍。

“爹——”余光一掃,她看見趴在牢房裏的月慎之,“爹——”她急忙沖上前,伸手一抓,便拉住了他的衣服。

當她感覺到掌心裏有黏稠感時,她怔愕住,“爹爹——”抽回手,她發現掌心上的鮮血,同時也發覺到她父親是倒在血泊中的。

“不,不會的……”這不是真的,她爹居然已經死了?

倏地,一個可怕的念頭襲上了她的心頭。

額濟納?是他?

他說他要“處理”這件事,難道他的處理方法就是直接殺了介於兩人之間的父親? 她父親一生效忠大宋,對南侵的女真人一向視如世敵宿仇,莫非是額濟納表明身分時遭到父親唾棄,額濟納才會痛下殺手?

天呀!是她害死了父親,都是她一手造成的。

“額濟納!”她狠咬下唇,在唇上嚙出了血來。

“我絕不放過你!”她萬分沉痛地立下誓言,然後跪地向月慎之磕頭謝罪,“爹,女兒不孝,是女兒害了您。”

她話聲哽咽,“女兒一定會為您報仇的!”說完,她霍地起身,帶著悲慟欲絕的心情離開了將軍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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