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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芳妮-【抱警無罪】《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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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2-19 00:16:50 |顯示全部樓層
第5章(2)

    甯靜在嚴鎧結束通話後問:“所以這兩具屍體的身分還沒確認嗎?”

    嚴鎧搖搖頭,“在她們的身上沒有發現任何足以辨識身分的證件,也沒符合通報中失蹤人口的條件,所以我會叫人把可以報導的資料整合給你,再由你將消息發出去,但我不希望引起恐慌或打草驚蛇。”

    甯靜慎重的點點頭,“我知道該怎麼做。”

    嚴鎧贊許的瞅了她一眼,大步往外走,“跟上。”

    甯靜雖然滿肚子疑問,但根本沒時間發問,嚴鎧已經消失在視線內,只能加緊腳步追上。

    “上車。”

    跟著他來到停車場,甯靜看著眼前的小車,有點無法把它的主人跟它聯想在一起,尤其是坐進車內後,更覺得整個空間都被嚴鎧充斥,她從沒感覺他這麼巨大過,而他的氣息也盈滿了她的鼻息間,那種氣味纏繞的親昵讓她感到有點暈眩。

    看出甯靜的狐疑,嚴鎧拍拍方向盤,“雖然不是什麼名貴的跑車,不過麻雀雖小,五臟倶全,夠用了。”

    他的存在感在這小小的空間中實在太強烈了,甯靜將身子往車門靠去,“這樣很好。”

    嚴鎧睨了她一眼,發現她刻意拉遠距離,眉尖微微地攏起,發動了車子,將車子快速駛離。

    車子雖小,可嚴鎧卻把它當跑車開,一起步就是油門踩到底加速。

    甯靜只覺得一股後座力襲上,整個人往椅背靠去,情不自禁地發出了尖叫聲,

    “啊——”

    她的驚呼讓嚴鎧攏起的眉尖稍稍鬆開,但仍未減速度的在車道中穿梭。

    她閉起眼睛喊,“停車,你超速了。”

    嚴鎧的語氣更加輕快,“追捕犯人需要速度。”

    “我們現在又不是在追犯人。”

    “這是過程。”

    突然,一個過彎讓甯靜的身子往嚴鎧的方向倒,讓她反射性地緊緊抓住他的手臂,就像溺水的人抓到浮板一樣,怎樣都不鬆手。

    嚴鎧斜睨了她一眼,眉心整個舒展開,唇角甚至還微微勾起,可當下一秒,意識到她靠著自己的部位異常柔軟,神情又緊繃了起來。

    尤其隨著車子的行進,那豐盈柔軟的部位時而彈開,時而貼上,那奇怪的觸感讓嚴鎧全身的血液彷佛都集中到腹部,脹痛讓他坐立難安,第一次覺得這車子太小了。

    而那個始作俑者還毫無察覺,反而緊閉著眼,將身子更貼緊,不斷的“刺激”他。

    這叫不叫自作自受?嚴鎧自嘲的想著。

    嘰——

    他突然將踩了煞車,輪胎在地面上擦出了刺耳的磨擦聲。

    甯靜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身子還是牢牢地掛在嚴鎧的手臂上。

    “到了。”嚴鎧從沒感覺自己的聲音如此沙啞過。

    甯靜猛的睜開眼,這才意識到自己跟他距離這麼近,連忙鬆開手往後彈開,一張臉漲得通紅,卻故作鎮定,“下次再這樣開車,我一定檢舉你。”

    嚴鎧的手臂上還留著她柔軟溫暖的觸感,胯間的痛楚未減,他怎樣都沒想到自己會對這個纖瘦的“小女孩”產生這麼強烈的反應。“我同意。”

    他這麼爽快的附和,反而讓甯靜有點反應不過來,也不好繼續發作,將目光望向車窗外,“這裡是?”

    嚴鎧很樂意她轉移話題,簡短解釋帶她到這裡的用意,“驗屍報告出來了。”

    甯靜心中一凜,神色跟著肅穆起來。

    下了車,嚴鎧帶著她一起來到法醫室,裡面的兩個男人正背對著門口交談,一個身材修長,一個則是略微佝僂著身子,頭髮花白。

    嚴鎧站在門口敲了敲門,兩個原本在討論的男人聽到聲音同時轉過身來。

    “你來啦?”上了年紀的老者朝嚴鎧笑了笑。

    “王伯。”嚴鎧回以老者一笑,又轉向一旁的男子道:“小舅舅?怎麼這麼巧,你也在這裡?”

    訝異的不只嚴鎧,高昶旭跟甯靜同樣對彼此會在這邊碰面感到意外。

    小舅舅?!甯靜眼鏡後幽靜的黑眸眨了眨,臉上卻不顯痕跡。

    高昶旭溫和的目光掃過站在嚴鎧身邊的她,“我剛好來找老師聊聊,鎧、小靜,你們怎麼會一起來?”

    小靜?!嚴鎧的俊眸眯了眯,斜睨了眼甯靜,他從沒聽過小舅舅提過甯靜,更別說他們之間似乎十分……親昵?

    “你們認識?”

    甯靜沒有回答嚴鎧,而是朝高昶旭輕柔的一笑,“旭哥。”

    老法醫爽朗的笑出聲,“看樣子大家都認識,來來來,坐。”

    高昶旭替甯靜拉開椅子,溫柔地笑著,“請。”

    甯靜走上前,照著他的指示坐了下來,“謝謝。”

    高昶旭也順勢坐在她的旁邊,柔聲道:“我說過,我們之間不用這麼客氣。”

    甯靜微微莞爾,一臉溫順。

    老法醫的目光在同樣穿著一身白的高昶旭跟甯靜之間來回轉了幾圈,露出了充滿興味的笑容,“怎麼我好像錯過了什麼?昶旭,你晚點可得好好給我說清楚。”

    一直被瓊在一旁的嚴鎧自己拉了一張椅子坐在老法醫身邊,目光炯炯地直視著甯靜,“是啊,我也很想聽聽看。”他們這樣坐在一起,同樣的白色穿著,同樣出眾的氣質,讓他不由得覺得有點刺眼。

    面對兩個人的詢問,高昶旭但笑不語,神秘的態度讓人更添幾分遐想。

    甯靜則是不想多說,畢竟這是他們兩個人的私事,她也不確定高昶旭是否想要讓別人知道他資助她的善行,不過這嚴鎧幹麼老盯著她看?該不會真的誤會了什麼吧?

    甯靜回視著嚴鎧,嚴鎧卻淡淡地移開視線,倒讓她莫名地在意起來。

    原本不想開口的,她這會兒突然改變了心意,“旭哥就像我的親人一樣,我很敬重他。”

    嚴鎧的目光重新回到甯靜身上,幽黑的瞳眸一改方才的黯沉,跳躍著璀璨的碎光。

    這次換甯靜避開了視線,耳垂隱隱泛紅,有點懊惱自己的“多嘴”,幹麼好像在刻意解釋什麼似的?真是多此一舉。

    老法醫露出了失望的神色,可惜地道:“原來是這樣啊,害我這老頭子高興了一下,以為我這個只會念書的學生開竅了呢。”他頓了頓,又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將目光瞟向嚴鎧,“該不會你們……”

    甯靜的臉頰發燙,快速反駁,“我跟他只是工作上的關係。”

    嚴鎧也跟著淡淡道:“王伯,我也是有選擇的。”

    老法醫替甯靜拍了下嚴鎧的腦袋,“你這小子,就是這麼不會說話,難怪每次交的那些漂亮女友都這麼快分手。”

    甯靜面無表情地看著前方桌面,胸口卻卡了某種不舒服的感覺,具體又說不出這是哪種情緒。

    嚴鎧尷尬地摸摸後腦勺,懊惱地道:“王伯,那都幾百年前的事情了。”

    老法醫搖搖頭道:“你們甥舅倆是在比賽誰可以打光棍比較久吧?”

    高昶旭將嚴鎧跟甯靜的樣子看在眼底,黑睫微微垂下,掩蓋眸底的焦躁,唇畔卻依然掛著溫和的笑容,“老師,您就饒了我們吧,我想鎧是為了驗屍報告來的,小靜應該是在追這條案子的新聞,對嗎?”

    老法醫露出了驚訝的表情,“喔?所以這位元小靜姑娘是記者嘍?”

    甯靜點點頭,拿出名片遞給老法醫,“我叫甯靜,是N報記者。”

    老法醫接過名片看了看,望向嚴鎧的表情更加詭異了,眾所皆知,嚴鎧討厭記者是出了名的,今天他竟然會帶著一個女記者同行詢問案情,這實在太詭異,太不尋常了。

    嚴鎧被老法醫看得渾身不對勁,佯裝鎮定,清清喉嚨道:“王伯,有什麼發現嗎?”

    言歸正傳,老法醫收起了嘻笑,渾身瞬間散發出醫生的專業與威嚴,肅穆著神色道:“這兩具女性屍體死亡時間應該相隔三個多月,死前曾遭受淩虐,尤其是性器官跟臉幾乎慘不忍睹。”

    嚴鎧緊蹙著眉,“兇手是同一個人嗎?”

    老法醫點點頭,又搖搖頭,“這兩具屍體死亡呈現的狀況雖然相同,但是過程卻又有不同,第一位死者明顯是死于刀傷,兇手手法生澀,有些傷口斷斷續續,顯示他曾經遲疑,真正死因應該是失血過多,且並無驗出性侵的跡象,第二位的死因則是勒斃,兇手力氣很大,將被害者的頸骨都給勒斷了,被害者臉上、身上也有不少刀傷,傷口俐落,下體則驗出有男人的精液。

    “但是,這兩具屍體同樣以衣服包裹住頭部,雙手雙腳以絲襪綑綁,面部毀容,性器官明顯曾受到淩虐,更重要的是,下體同樣被塞了異物,而且……子宮都不翼而飛。”

    嚴鎧一凜,神色驟變,正要開口問時,甯靜卻已經站起身,臉色蒼白的開口——

    “確定是子宮不見嗎?”

    老法醫有點驚訝甯靜的激烈反應,以為她是嚇到了,抱歉地道:“小丫頭肯定是被嚇壞了,也難怪,這樣殘忍的凶案連很多大男人聽了都吃不消,更何況是你這種年輕小女生。”

    高昶旭跟著站起身,溫柔的嗓音帶著些急迫,“小靜,我陪你出去走走,這邊就先讓鎧跟老師討論出結果吧。”

    嚴鎧卻知道面對屍體能冷靜不為所動的甯靜,不該只是聽到敘述就驚懼至此,其中必定有原因才是。

    甯靜茫然地看了眼高昶旭,又轉向老法醫,固執的重複問題,“確定是子宮不見嗎?”

    老法醫困惑地皺皺眉頭,“沒錯,確定是子宮被取走。”

    甯靜只覺得腦門一轟,眼前突然黑了黑,渾身癱軟下來。

    “甯靜!”

    一直注意著靜的嚴銷一個箭步沖上前,接住往後倒的她,而高昶旭則因為遲疑了幾秒,錯失了機會,伸出一半的雙手又緩緩收回。

    甯靜只覺得全身發寒,冰冷的感覺不住地往每一個毛細孔鑽進她體內,就像回到了那一夜,當那個人轉身看向她時,那股讓人掐住脖子似的窒息感。

    老法醫見情況不對,趕緊道:“鎧,快把小丫頭放到沙發上。”

    嚴鎧將甯靜打橫抱起,朝他道:“我先帶她離開,王伯,我再來找你。”

    老法醫擺擺手,催促道:“好好,你們先走吧。”

    嚴鎧也沒耽擱,朝老法醫跟高昶旭點點頭示意,隨即抱著甯靜大步離開。

    老法醫目送他們離去,喃喃道:“小丫頭畢竟還是太嫩了啊,不過這個鎧,我還真沒見他這麼緊張過一個女人,看樣子這兩人有戲了,你覺得呢?”

    高昶旭掩下了長睫,唇畔漾起一抹淺淺的笑,“老師,我們還是討論一下這兩具無名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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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2-19 00:17:10 |顯示全部樓層
第6章(1)

    依偎在嚴鎧寬闊的胸膛中,鼻息間充斥著他清冽潔淨的氣息,讓甯靜的心緒逐漸平復,她扯了扯他的衣服,掙扎著想落地,“我沒事,放我下來。”

    嚴鎧低頭看了她一眼,步伐沉穩,沒有停頓的意思,“別亂動,你已經夠重了,不要增加我的負擔。”

    甯靜不知道為何會突然心口一堵,聲音已經自動自發的竄出唇瓣,“我是沒有你交的女朋友們那樣漂亮輕盈,你去抱她們就好了,放我下來。”

    嚴鎧愣了愣,甯靜已經趁隙掙脫了他的懷抱,頭也不回地走著。

    等嚴鎧回神,她已經穿過馬路,到了對街。

    他大步追上前,“甯靜!”

    甯靜耳邊聽到他的叫喚,腳下走得更快,甚至小跑步起來。

    這女人!嚴鎧加快腳步,三兩下就輕易追上了她,一把攢住了她的手臂,“你想去哪?”

    甯靜用力甩著手臂,“不用你管。”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兒,只覺得胸口有股悶氣不住地往腦門沖,就像火車頭似的,不由自主用快步走來宣洩情緒。

    嚴鎧微微眯起眼,眸光突然閃了閃,“你幹麼表現得像個吃醋的女人?”

    甯靜的惱怒忽地被錯愕給取代,但很快又轉為更羞憤的反應,“你這個人為什麼總是這麼自以為是?我幹麼要吃醋?你以為全天下的女人都會喜歡上你嗎?我就偏偏最討厭你,討厭你討厭你討厭——”

    她一連串的討厭惹惱了嚴鎧,下一秒她的聲音已被他的唇瓣吞沒,消失在他的唇齒之間。一股屬於他的強烈氣息如巨大的雲團一樣將她整個籠罩住,彷佛勾起她腦海深處的某種記憶,讓她有點迷惑,但很快又被自己體內席捲而來的陌生情感給覆蓋,驚慌地想要抗拒這從來沒有過的悸動,反射性地舉起手往他的臉上揮了過去。

    啪!清脆的巴掌聲在彼此耳邊爆開,也打斷了這個吻,讓兩個人同時怔愣住,可這停頓只有一秒,下一瞬間,她的唇瓣卻被更霸道地封緘,他的吻如一團火球在她的唇間肆虐,粗暴地佔領每一寸屬於她的柔軟。

    對這樣從沒與男人親密接觸的女生,這樣的感官刺激實在太強烈,她從沒想過接吻是怎麼一回事,而身歷其境的現在腦子更像是灌滿了漿糊,毫無思考能力,只能由著身體自主反應,由一開始的驚愕、慌張,到後來的意亂情迷。

    她逐漸失去了抵抗能力,渾身酥軟發麻,浮沉在他的肆意掠奪中。

    他失控了。這是嚴鎧強吻她時閃過的第一個念頭。

    他應該停止。這是他強迫自己清醒的第二個念頭。

    但很快的,所有念頭全都被拋在腦後,所有的理智全都在那張略帶冰涼的柔軟唇片前煙消雲散,她比他想像中的更鮮嫩甜美,也比他想像的更吸引他。

    他放縱自己以征服為名而失控,但內心深處卻很明白,是他臣服了,臣服在擁有她的渴望下。

    好大膽卻又好般配的一對璧人。男人高大俊挺,藍衫牛仔褲,女人白衣白褲,就像白雲徜徉在藍天般,就該依偎在一起。

    路人在經過他們身邊時紛紛忍不住投以欽羨的目光,又怕打擾到他們似的,低下頭,加快腳步走著。

    唯有對街,一雙黑眸凝視著他們,眸中特別森冷深沉,然後轉身離開。

    漆黑不見五指的空間中,一個嘲諷的粗嘎聲音在空蕩蕩的屋內回蕩著,“女人就是賤,早跟你說過,你就不聽。”

    另一道柔媚的音色在黑暗中幽幽地升起,“別說了,他已經夠難過了,你為什麼不放過他?”

    男子的語調冷冽,“當初還不是你心軟?要是你不阻止我,他今天就不用難過。”

    柔媚的聲音不滿地抗議,“又不只是我,他也一樣反對啊。”

    角落處,一個醇厚的聲音帶著失落,“你們都別說了。”

    最一開始說話的那個男聲陰惻惻地提議,“小弟,別說哥不罩你,就讓我去把他們作掉吧。”

    柔媚的聲音語帶戲譫,幾乎可以讓人想見她翻白眼的模樣,“又來了,你根本只是想要滿足你殺人的欲望吧。”

    男聲頓了頓,大笑起來,“哈哈哈,還是妹妹瞭解哥,不過你敢說你不喜歡嗎?”

    嬌柔的輕哼了聲,不置可否。

    短暫的沉默後,醇厚的聲音冷淡卻強硬的道:“我不許你動她。”

    男子不悅的沉下聲音,“你現在是在命令我嗎?”

    “我是在警告你。”

    “你不要以為我真的什麼都會讓你,惹惱我,大家都沒好果子吃。”

    見他們之間劍拔弩張,女子趕緊打圓場,“好了好了,大家都是自己人,有什麼好爭吵的?哥,你還是去玩你的玩具消消氣吧。”

    提到了他的玩具,男子稍稍平息了怒氣,朝角落處道:“我已經忍了十五年,不要讓我失去耐性。”

    柔媚的聲音同樣對著角落的男子說:“我也走了,記住別再惹他,否則我也控制不住他了。”

    “碰!”

    闐暗的空間爆出了開門關門的巨響,然後一切陷於寂靜,只留下一片墨黑。而一牆之隔的另一間房內,則隨之爆出了女人絕望的哀嚎,又是一頓生不如死的折磨。

    夜沉如水,昏黃的客廳中,嚴鎧往後靠向沙發,腦袋剛好枕著椅背,目光凝視著立燈映照在天花板上的光暈,腦中浮現的卻全是那雙被怒氣灼亮的黑眸。

    他的臉頰上似乎還殘留著火辣辣的感覺,但記得更多的,卻是緊擁著她時,胸口從未有過的澎湃情感,讓他恨不得將她揉進體內,徹底霸佔她的全部。

    嚴格說起來,這是他第二次動心。

    曾經,他在情寶初開的少年時期曾對某個年幼的女生興起一股純情的保護欲,也因為那個女生的一句話,他愛上了藍色,這習慣迄今未變,可甯靜卻是第一個真正讓他動情的女人,也是第一個讓他情緒起伏,患得患失的女人。

    他喜歡她,甚至可以說是愛上了這個看似冷靜淡漠,實則情感濃烈的女子,但是她似乎很討厭他啊……那兩巴掌,真是不留情面。

    嚴鎧不自覺地用手撫上臉頰,眸底卻漾起了溫柔的笑意。

    真可笑,明明要她不要愛上他的人是他,可偏偏先陷入的也是他,又是一次自作自受。

    或許是從小看著、聽著,母親總是抱怨父親的無法陪伴,抱怨當員警老婆的辛苦,所以雖然他是崇拜父親的,卻下意識覺得繼承父親衣缽的他,同樣無法成為一個好老公。

    他知道母親嘴上對父親的諸多抱怨與最終選擇離婚的決定其實都只是賭氣,在她心中還是深深愛著父親,只是再也無法忍受需要丈夫時,丈夫卻常常因為值勤而無法陪伴,再也無法忍受自己永遠不是丈夫心目中的第一順位。

    他始終記得父親殉職時,母親雖然逞強不說,但每個夜裡她壓抑的哭泣聲總會隨著晚風鑽入同樣失眠的他耳中,聲聲揪心,一直到好幾年後,母親才慢慢走出父親死亡的傷痛。

    他並不想讓另一個女人遭受同樣的苦楚,所以對男女交往跟婚姻大事,他始終被動,可有可無,直到今天,這個女人如此特別,讓他的顧慮全都被拋在腦後,他想要她,想給她幸福。

    那一吻過後,他想說的三個字其實不是“對不起”,而是“我要你”。不過,結果應該也是同樣被打一巴掌吧?

    嚴鎧自嘲地扯扯唇,想起她豐嫩的唇瓣與那張紅撲撲的臉頰,體內的欲望又不可遏止的騷動起來。

    他該順應著自己的心意追求她嗎?嚴鎧微微斂下長睫,認真的思考著。

    對他來說,確認這段感情的意義重大,一旦決定,就是義無反顧,絕不容許自己失敗。

    幽靜的客廳中,似乎只聽得到他低淺的呼吸,每一次吸氣吐氣間,她的馨香好像還縈繞其間,像一根羽毛搔過他的心頭,答案早不言而喻。

    “叮咚!”

    突然,電鈴聲在他心緒底定的同時打破了寂靜,回蕩在簡潔的客廳空間中。

    嚴鎧只意外了一秒,隨即起身,走上前打開大門,在看見門外站著的瘦長身影後微微一笑,“小舅舅。”

    高昶旭回以溫和的淺笑,打量著嚴鎧,“你好像對我的到訪一點都不意外?”

    嚴鎧轉身走進屋,從廚房拿了兩個杯子跟一瓶酒走回客廳,對著已在沙發上坐下的高昶旭道:“我家除了你跟我媽會來,還會有誰?而這種時間我媽早就在睡美容覺了,所以非你莫屬。”

    高昶旭想了想,莞爾道:“也對。”

    嚴鎧將琥珀色的液體倒入杯中,遞了其中一杯給高昶旭,“無事不登三寶殿,說吧,是因為案子,還是因為甯靜?”

    高昶旭沒想到他會直接破題,倒也不迂回了,“兩件都有,不過小靜的事情等等再說,我們先談談案情吧,我今天跟老師討論了一下,或許我能提供些看法。”

    小靜……雖然對方是和他情感深厚的小舅舅,但聽到他這麼親昵的稱呼甯靜,嚴鎧依然不是很舒坦,而且他的語氣中似乎還帶著某種暗示,讓嚴鎧的心沉了沉。

    他搖了搖杯子,看向高昶旭,笑容懶懶,黑眸卻冷冽深邃,“小舅舅,謝謝你,不過關於案情,我無法透露太多,只能說,我肯定這跟當年我爸在追查的連續奸殺案有關。”

    高昶旭知道嚴鎧跟他父親嚴璟的個性不同,對於偵辦中的案件,即便連親近的親友都不太願意多說,但還是忍不住分析,“當年我聽姊夫說過,被殺的女人生殖器官都被割得慘不忍睹,而孕育生命的子宮則不翼而飛,的確是跟這兩樁凶案有同樣的犯案手法,但是兇手下手的俐落度跟力道卻又有所不同,我跟老師討論的結果,一致認為兇手應該不是同個人,他們可能是同夥,也可能是模仿犯。”

    嚴鎧的神色嚴肅起來,放下了杯子,沉吟道:“當年的案子,媒體曾經不顧警方保密的要求,大肆宣染報導,犯罪手法的確有可能因此被模仿。”

    高昶旭點點頭,“只不過為什麼過了這麼久,相同手法的案子才被模仿?或者兇手才又犯案?”

    嚴鎧拿起酒杯,眸中沉靜如水,仰起頭喝乾杯中的液體,扯扯唇道:“不管為什麼,只代表賊星該敗,我一定會將他繩之以法。”

    高昶旭也拿起杯子輕輕搖晃,問,“這麼有信心?是不是還有別的線索跟證據?”

    嚴鎧的黑眸深沉,搖搖頭,“邪不勝正,只是時間早晚。”

    高昶旭舉杯向他,笑容照煦,“那我就先提前祝賀你。”

    嚴鎧勾起一笑,替自己的空杯又倒了酒,糾正,“祝賀大家。”他們彼此碰撞了下杯子,同時仰頭暢飲。

    高昶旭將杯子反轉倒了倒,顯示自己已經乾杯,隨即放下杯子道:“好了,案子聊完,該講正事了。”

    所以甯靜的事情才是正事?嚴鎧迎視著高昶旭,“小舅舅,你想知道什麼?”

    高昶旭決定先發制人,“鎧,小靜對我很重要。”

    嚴鎧的目光微閃,胸口堵了起來,沉默地瞅著這亦兄亦友的長輩,好半晌才緩緩問:“我沒聽你提過她。”

    從小,這個長他七歲的堂舅舅,跟年紀有差距的手足情感還不如跟他來得深厚,總是喜歡賴在他家跟他鬼混,像是他的老師,也像是他的兄長,更像是他的朋友,他的成長過程高昶旭其實占了很重要的一部分,尤其在他失去父親之後,高昶旭更適時填補了父親這個角色的空缺。

    如果可以,他一點都不希望做出任何讓高擁旭失望或難過的事情。

    高昶旭微哂,“我從小靜十三歲時就默默守護著她了,詳細情形我不想多說,但對我來說,她是我唯一想要相伴一生的女人,先前從沒提過她,是因為我打算等她答應我的求婚之後再宣佈她的存在,在這之前,她是我心中的小秘密,只有我一人獨享。”

    他的話讓嚴鎧很驚誑,除了他和甯靜竟然已經認識這麼久,還有那句相伴一生的宣言,以及那一人獨享的深厚情愫,難怪小舅舅一直沒有交女朋友,原來早已心有所屬。

    高昶旭觀察著嚴鎧的神情,換上有些黯然的口氣,“不過,如果你也喜歡她,我願意退出,只要你答應我好好照顧她。”

    嚴鎧看著高昶旭自顧自的倒酒喝酒,腦中閃過的是兩人從小到大相處的點點滴滴,在他喜怒哀樂時,高昶旭的教導陪伴……即便另一張清麗的臉龐那樣鮮明的扯動著他的心,他還是硬下心腸甩開,放棄好不容易下定決心追求她的決定,刻意嘲諷道:“我喜歡她?小舅舅,你別怪我這樣說,你可能忘記我交過的女友不是火辣冶豔,就是美麗動人,我怎麼會對這樣一個平凡的女生有興趣?就像我回答王伯的一樣,我也是有選擇的。”

    高昶旭的黑眸深沉,定定地看著他,“你不需要為了我掩飾自己的情感。”

    嚴鎧假裝倒酒,回避了他的視線,佯裝閒散的神色,“小舅舅,我是那種人嗎?”

    高昶旭緩緩鬆開唇角,“你是會要求公平競爭的那種人。”

    嚴鎧扯扯唇,淡淡地道:“她不是我的菜,所以你不用顧慮我。”

    高昶旭點頭,“我知道了,是我多慮了。”

    嚴鎧又喝了杯酒,突然靜默,而高昶旭也沒再多說,靜靜的陪著他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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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2)

    不知道過了多久,嚴鎧突然又開口,“她——她也喜歡你嗎?”

    高昶旭拿著酒杯的手不易察覺的頓了頓,微微一笑,“我希望是,她從沒對任何男人像對我一樣溫柔乖順。”

    聽著高昶旭語氣中的得意,嚴鎧的心中湧起陣陣酸澀的滋味,原來這就是失戀的感覺?他跟以往的女友分手時,從沒有過這樣的感覺,沒想到卻是發生在一個沒交往過的女人身上。

    掩飾情緒後,他勉強勾了勾唇角,“這倒是真的,她在我面前一直很兇悍。”或許她當時所謂的“親人”,指的是親密愛人的意思吧……

    高昶旭的笑容不著痕跡的淡了幾分,口吻卻更溫和,“我以後會提醒她,要對我的堂外甥客氣點,你不要跟她計較,她以後可是你的堂舅媽了。”

    嚴鎧斂下黑睫,又倒了杯酒往唇邊送,“自然不會。”

    高昶旭伸出手按住他的手,“你今晚喝太多了。”

    嚴鎧慵懶的笑,“小舅舅,我替你高興。”至少他們兩個人之中,有一個人是幸運的。

    高昶旭也露出笑容,“謝謝,接下來就輪到你了。”

    嚴鎧將酒幹光,自嘲地笑,“我?就讓媽去安排吧。”既然不是甯靜,那是誰也無所謂了。

    高昶旭拍了拍嚴鎧的肩膀,“我想姊一定會替你好好物色,別擔心,我也會幫忙過濾的。”

    嚴鎧淡笑,“那我就先謝謝小舅舅了。”

    高昶旭也笑,可下一瞬卻斂起笑容,“鎧,可以答應小舅舅一件事嗎?”

    嚴鎧看著高昶旭,“是關於甯靜?”

    高昶旭點點頭,“我不希望她涉險,但是以她的個性,想必不會主動放棄這個機會,所以如果可以的話,可以由你出面要求報社另派他人追這次的新聞嗎?”

    嚴鎧沉默了半晌,緩緩道:“小舅舅,當初是我要求報社派她來的。”

    高昶旭微微眯起黑眸,審視著嚴鎧。

    嚴鎧被他看得心虛,只能佯裝坦然的解釋,“別誤會,單純只是因為她的能力。”

    高昶旭不是很理解,“她不過是個新手記者,比她有能力,更懂拿捏傳播訊息尺度的記者更多。”

    嚴鎧思索了一會兒,決定不對他隱瞞,娓娓道:“因為……”

    甯靜渾然不知道嚴鎧跟高昶旭在交談中就擅自決定了她的“歸宿”,還煩惱著在那一吻之後該怎樣面對嚴鎧——畢竟她後來又狠狠的甩了他一巴掌,只因為那吻結束之後,他的一句“對不起”。

    到現在她還記得他古銅色的肌膚上烙印的指印,還有無言凝視著她的表情,那幽黑不見底的俊眸讓她的心狠狠地揪了起來,只能狼狽的逃開。

    而他,沒有再阻止她。

    她不知道自己對他的這些情緒到底了代表什麼?卻可以肯定,那堵得慌的鬱悶、評然心跳的悸動,還有想起他時酸中帶甜的滋味,再怎樣都不可能會是她掛在嘴裡的討厭……

    難道,她真的在不知不覺中喜歡上了他?

    甯靜不想知道這個答案,一則是因為她真的不想喜歡上一個曾經警告過她,不要愛上他的男人,再則是在她的人生規畫中,還有遠比男女情愛更重要的事情待辦。所以她拒絕再想,在處理好有關那兩具無名屍的報導之後,她這一兩天都窩在報社沉澱心緒,才又出發到偵查隊。

    一走進偵查隊的辦公室,甯靜就發現氣氛詭異到不行,每個隊員都苦著一張臉,沒有任何交談的聲音。

    難道有什麼新的噩耗?甯靜猛的一凜,大步走向嚴鎧的辦公室。

    潘彥豪的身子突然閃了過來,擋住了路,將她拉到一旁道:“記者小姐,你還是不要進去的好。”

    甯靜納悶的看著潘彥豪,“為什麼?”

    潘彥豪的目光瞟了眼緊閉的隊長辦公室大門,刻意壓低了聲音,“這兩天你沒來所以不知道,隊長吃了炸藥了。”

    甯靜的黑眸閃了閃,沒有搭腔。

    潘彥豪繼續道:“也不知道他哪根筋不對,看什麼都不順眼,每個人都掃到颱風尾,被他盯得叫苦連天,連我每天的訓練都增加十二圈了,我的兩條腿都快廢了。”

    看潘彥武唱作倶佳的做出跛腳的動作,甯靜忍不住扯了扯唇瓣,淡淡的道:“可能是因為案子沒進展吧。”

    潘彥武意味深長地瞅著甯靜半晌,“我覺得不是。”

    甯靜被他看得挺不自在的,側過臉回避他的視線道:“他的情緒我沒興趣知道,也跟我無關。”

    潘彥武搖搖頭,歎口氣道:“果然是這樣。”這記者小姐一沒來,頭兒就陰陽怪氣的,看樣是子碰釘子了?

    甯靜沒來由地覺得耳根子燙了起來,“什麼意思?”

    潘彥武忍不住又開始推銷起嚴鎧,“頭兒人真的很不錯,以前都是女人追他,所以他不太懂怎麼追女人,記者小姐,您就多擔待點,給頭兒一個機會,你會發現他其實真的很好。”

    這下甯靜連臉頰都燙紅了,心臟突突地評跳著,“別亂說話,他才沒追我。”她不是決定不去想了嗎?幹麼還要因為潘彥武這毫無根據的臆測而心跳加快?

    潘彥武拍拍額頭,臉更苦了,“頭兒已經夠遲鈍了,遇到你這個更遲鈍的,我看我們有得受了。”

    甯靜還來不及回應他的話,嚴鎧已經大步走出來,朝外頭的隊員道:“有線報了,會議室集合。”

    他的目光在掃過站在潘彥武身旁的甯靜時毫無停頓,面沉如水的地收回視線,轉身走進了會議室。

    他的忽視讓甯靜方才還飛快跳動的心陡地墜下,雖然極力想要維持平常心,卻還是不受控制地難受。

    她突然發現自己竟然是暗暗的期待著,當他看到她時會有那麼一點點“不同”。

    隊員陸陸續續進了會議室,潘彥武見甯靜還杵在原地,朝她喊了聲,“記者小姐,快進來啊。”

    甯靜神色淡漠地點頭,決定不讓任何人發現她的在意——尤其是他。

    她低垂著頭,跟著走進會議室,挑了個角落的位置落坐,而嚴鎧連正眼都沒有看她一眼。

    不要在意,不要在意,你們本來就沒有特殊關係,那個吻也不過是個衝動的意外,他不是道歉了嗎?你也回敬一巴掌了啊,你們互不相欠了。心裡有個聲音這麼叫囂著。

    可為什麼她的胸口像被顆大石頭壓住一樣那麼難受?心臟像被人用手扯著擰似的疼痛?她看著站在前方跟隊員們熱烈討論的嚴鎧,心緒紊亂,什麼都沒聽進去,直到大家都將目光望向她,才猛的回神,不明所以地回視著大家。

    潘彥豪朝她舉起大拇指,“我們記者小姐的報導恰到好處,把被害者特徵跟衣著說明得簡單明瞭,又沒過多的嗜血敘述,不至於讓案情外流,又能讓被害者馬上被認出,真贊。”

    甯靜淡笑回應,“我只是做我該做的事情。”在報導跟偵查不公開之間取得平衡,其實也是記者的職業道德。

    嚴鎧今天第一次看向她,磁沉的聲音低低地響起,“你做得很好。”

    甯靜感覺自己的心霎時漏跳了一拍,方才的鬱悶似乎瞬間煙消雲散,只因為他這一句簡短的誇讚。她故作平常的迎視著他,只有自己知道,平靜神情下的心跳有多急劇,“謝謝。”

    嚴鎧原本已經打定主意儘量跟她拉開距離,反正他對她的感覺只是剛萌芽,只要少接觸就會淡忘,可沒想到這傢伙倒是先消失了兩天。本以為這正合他的意,剛好給他時間降溫,沒想到反而讓他更加焦躁煩悶,看什麼都不順眼,就像上了毒癮,既希望遠離,卻又強烈的渴望擁有。

    直到今天看到她的出現,他才發現自己錯得有多離譜,什麼拉開距離就會淡忘的盤算,根本就是自欺欺人,只會讓他該死的更想她而已……

    就像此刻,他只是這樣看著她就再也捨不得移開視線,恨不得將這兩日錯過的,都在這一眼補足。

    嚴鎧的視線定定地鎖著甯靜,那張白皙娟秀的臉龐上掛著極難察覺的疲憊,眼鏡後的眼睛下方染著淡淡的青痕,讓她添加了些許脆弱,叫他的心微微揪了揪,胸口又漲滿了無法壓抑的情緒,酸澀又惆悵。

    他幹麼一直盯著她看?不是不理她嗎?現在這樣是什麼意思?甯靜被他盯得臉頰逐漸發燙,一顆心撲通撲通地在胸腔中亂竄,偏偏臉上又要維持冷靜平淡的神色,真是讓她覺得像是被火烤似的煎熬。

    “記者小姐,咱們頭兒可是很少稱讚人的,你真是不簡單呢,大夥兒你們說是不是?”潘彥武看了看嚴鎧,又瞧了瞧甯靜,曖昧地笑開。

    其他人愣了愣,隨即紛紛跟著附和。

    再沒眼色的人都不難發現,存在于嚴鐘跟甯靜間波濤洶湧的暗流,再加上潘彥武的暗示,他們哪還不懂個中奧妙,才豁然瞭解,原來這陣子頭兒的陰陽怪氣,主因是這位元記者小姐啊……

    潘彥武跟其他隊員的聲音打破了嚴鎧跟甯靜間的膠著,這才讓嚴鎧猛的回神,淡淡地移開視線,沉聲斥喝,“現在是在討論案情還是在聯誼?”

    大夥兒瞬間靜默,沒人敢發出一點聲音。

    甯靜一方面覺得松了口氣,一方面又升起濃濃的失落感。

    嚴鎧心中到底是怎麼想的?她實在拿捏不到,越是提醒那跟自己無關,反而越是忍不住臆測。

    今天的會議主要是我剛剛接到電話,兩具屍體都有了指認的線報,過濾了一些差距過大或者單純胡鬧的電話,最有可能的剩下五組,嚴鎧指示了下屬分頭探察,讓大夥兒在會議解散後立刻行動。

    看著大家精神抖擻地各自忙碌,甯靜忍不住跟在嚴鎧身後,喊住了他,“嚴隊長。”

    嚴鎧的背影頓了頓,沒有回頭,“我現在很忙,如果沒有重要的事情,你可以先離開,有需要我會再連絡你。”

    他的話並無過多的情緒,很符合他的個性跟現在的狀況,但甯靜卻有種被拒絕的羞窘跟難受,一口悶氣堵在胸口,讓她的語氣帶著點衝動的惱怒,“很重要。”

    嚴鎧這次回頭了,盯著她異常明亮的黑眸,點頭,“進來吧。”

    甯靜走進辦公室時,嚴鎧已經站在桌後收拾著桌上的東西,頭也不抬的道:“說吧,給你十分鐘。”

    曾經,她也只願意給他十分鐘,現在竟換她央求這十分鐘的交談?甯靜突然覺得很諷刺,胸口又是一陣悶痛。剛剛他的口吻不冷不熱,就是一種公事公辦的態度,顯得陌生而遙遠。

    該死的嚴鎧。

    甯靜無法做到她自以為可以的平靜,忍不住在心中咒駡著他,但神色卻比嚴鎧更加的淡漠,“算了,沒事。”隨即轉身離去。

    “甯靜!喂!”嚴鎧在她身後追了上去,可甯靜走得更急更快,就怕自己眼眶中莫名湧上的霧氣會化為水珠,不爭氣地落下。

    “咦?記者小姐——”潘彥武正要坐上搭檔葉坤明開的車,卻訝異地見甯靜拉開了後座車門鑽進去。

    這是怎麼一回事啊?潘彥武還在茫然時,另一個高大的身軀也跟著坐進後座。

    潘彥武跟葉坤明互覷了眼,“頭——頭兒?!”

    嚴鎧面無表情地朝他們淡淡道:“上車,我們一起去。”

    甯靜剛剛只是為了想儘快離開嚴鎧,才一時意氣衝動地上了車,可沒想到嚴鎧竟然會追上來,而且也跟著她坐進車內,現在若自己再開門下車的話,落在潘彥武跟葉坤明眼中,不是更解釋不清了嗎?所以她只能僵硬著身子坐在他身旁,將臉撇向車窗,望向車外。

    潘彥武跟在嚴鎧身邊時日不短了,自然機伶地發現兩人之間的異常氣氛,也不敢多問,趕緊坐進副駕駛座,拍拍葉坤城面前的方向盤道:“走啦。”

    車子行進間,潘彥武試著跟葉坤明一搭一唱,炒熱氣氛,可後面坐著的兩個人卻都沒有回應,他們索性也閉上嘴,免得等等又不小心掃到颱風尾。

    好險距離第一個通報者約定的地點並不遠,沒多久就到了,是在臺北巷弄間的一棟出租大樓,打電話的女人叫做周可恩,站在大樓外等著他們,看起來年約四十五歲,身材有些福態,模樣有點緊張。

    “員警先生,就是這裡,這裡就是我租給白美華的套房。”周可恩看到他們,趕緊迎上前,領著他們到了套房門口。

    嚴鎧環顧了周遭環境一圈,這棟大樓都是出租套房,倒跟甯靜居住的地方有些相似,看樣子鄰居間的交流應該也不多,說不定連長怎樣都沒什麼印象……他的視線忍不住接著掃過甯靜,卻見她神色凝重地沉思著什麼。

    潘彥武跟周可恩詢問了幾個問題之後,周可恩便將門打開,讓他們自行進去搜索,“員警先生,我也不希望是她,可是我看到那個戒指,我記得她跟我說過,那是她男朋友送的,她收到的時候好高興,整個人都神采飛揚,怎麼會……”

    嚴鎧收回放在甯靜身上的視線,率先走進屋內,這間套房比甯靜的更小些,屋內收拾得還算整齊,只有在床上放了幾件衣物,看似主人出門前曾在挑選衣物。

    單人床旁的書桌上,擺著一些女人必備的化妝品跟保養品,以及一個相框,裡面夾著一張年輕女生的獨照,那是個年約二十四、五歲,模樣普通,綁著馬尾,笑容甜美的女生,穿著一件粉嫩顔色的洋裝站在草地上,全身上下洋溢著幸福,很難想像現在卻成了一句腐屍。

    嚴鎧問:“她男友你有見過嗎?”

    周可恩搖頭,“沒見過,這孩子也挺可憐的,聽她說是嘉義人,從小就沒了爸媽,也沒兄弟姊妹,跟親戚間幾乎沒連絡,個性乖巧,但有點孤僻,也不見她有什麼朋友往來,我看她隻身在臺北打拼滿辛苦的,所以常常會送點吃的、用的給她,所以她才會主動跟我聊些心事。

    “大約在三四個月前吧,她突然跟我說交了男友,男友很愛她,對她很好,還送她很多禮物,她覺得很開心。我當時也沒多想,只是替她高興,後來我忙著替媳婦帶小孩,也就比較少關心她,想說她應該跟男友過得很開心,誰知道……”

    嚴鎧看了眼走到桌邊的甯靜,繼續問:“她失蹤後沒再繳房租,你都沒察覺有異?”

    周可恩搖搖頭,“她認識男友之後就跟我說,她跟男友說好了,打算之後要搬去一起住,所以房租一次先繳到年底,問我可以給些折扣嗎?她想存點錢買禮物回送給男友,我想一次收租也不錯,就答應了她。”

    周可恩的回答沒什麼可疑之處,嚴鎧吩咐潘彥武採集了些頭髮跟使用過的牙刷之類帶回警局檢驗,又吩咐葉坤明查探死者的工作跟交友狀況,一行人隨即離開現場。

    走出出租大樓,上車前,一直沉默的甯靜突然開口,“我想再去看看另一個被害者的住處。”

    潘彥武跟葉坤明頭一個反應是看向嚴鎧,嚴鎧則是看著她。

    從剛剛開始,她的臉色就凝重而蒼白,難道是發現了什麼?想起她在法醫室的反應,嚴鎧直覺必是有關連,關上葉坤明的車門道:“你們先回去,我跟她去看看。”

    潘彥武跟葉坤明互覷了眼,也同時鬆口氣,不然想到回程又要跟他們共處一車,那氣氛啊,可真是要讓人窒息呢。

    葉坤明問:“頭兒,要不要載你們一程?”

    嚴鎧淡淡道:“不用了,你們早點回去把該做的事情做一做。”

    潘彥武趕緊回應道:“那我們就先回去整理剛剛採集到的證物跟線索。”

    嚴鎧拍拍車頂,示意他們可以離開了。

    葉坤明也沒有多磨蹭,踩了油門就將車駛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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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2-19 00:17:43 |顯示全部樓層
第7章(1)

    剩下甯靜跟嚴鎧獨處,氣氛又忽地變得沉悶,尷尬的感覺彌漫在他們之間,緊繃而壓抑。

    甯靜低垂著頭站在路旁,也不知道該跟嚴鎧說什麼,而嚴鎧則是拿出手機撥打電話說了幾句,然後跟著她站在路旁,仰頭看天空。

    原本還算清朗的天空不知在何時被烏雲佔據了一大半,空氣益發悶熱,而那堆積厚重的一片水氣飄在天頂,要下不下的,讓人更加燥熱。

    嚴鎧跟甯靜也像跟那場雨在比耐力似的,沒人先開口。

    突然,一道手機鈴聲劃破了他們之間的靜默,嚴鎧看著甯靜有點錯愕的自口袋中取出手機,在看到電話號碼時明顯的恢復了鎮定,接起手機輕聲道:“旭哥。”

    嚴鎧的心扯了下,自口袋摸出一包煙來,走到另一端點起煙抽著。

    甯靜雖然佯裝專心地在講電話,可視線卻忍不住悄悄跟著嚴鎧打轉。

    不知他是否刻意回避,先前她幾乎沒看過他抽煙,雖然她討厭男人抽煙,但不可否認,抽著煙的嚴鎧充滿著男性的魅力。

    沒有例外的,他今天依然穿著清爽的藍,唯一不同的是,身上的T恤雙袖是白色的拼接,在藍中注入了白,格外俊朗,可那道堅毅的側臉上卻帶著一抹沉鬱的氣質,濃密的黑眉微微攏起,半眯的俊眸凝視著遠方,神情被輕吐出的白霧給模糊了線條,讓人無法窺探他的思緒,明明彼此距離如此近,卻又像那麼的遙遠。

    手機另一端的人似乎發現了甯靜的心不在焉,發出了疑問,“小靜,你在忙嗎?”

    甯靜猛的回神,收回視線道:“我現在有點事,今天沒辦法跟你約了,真抱歉。”

    另一端沉默了半晌,問:“是跟鎧在一起嗎?”

    不知道為何,甯靜有種被窺探中心事的羞窘,臉頰微微發熱,聲音卻異常平靜,“我們在工作。”

    “知道了,凡事小心,等你忙完,我有話想跟你說。”

    高昶旭溫和地叮囑著,可甯靜的心思早又飛遠了,停駐在斜倚著路旁廊柱上的頎長身影,同時,嚴鎧也望了過來,兩人的視線在半空中交纏,誰都無法移開,又或許,是不想移開。

    她的胸口突然漲滿了一種難以言喻的滋味,酸酸澀澀的,卻又帶著自虐的甜美,想逃開,卻更渴望靠近。在這一刻她突然瞭解,即便再想回避,也無法改變早已在心底生根萌芽的情愫,而這種滋味,原來是愛情啊。

    嚴鎧看著走向自己的甯靜,心臟一下一下的撞著胸口,每一下都讓他疼痛,卻只能隱忍,故作嘲諷的挑起唇畔,“小舅舅?”

    他臉上打趣的神色讓甯靜沒來由的鬱悶,點點頭,“嗯。”

    到底是打破了沉默,也像是要宣洩壓抑許久的情緒,嚴鎧繼續道:“我告訴他了。”

    甯靜有點不知所以然,瑩亮的雙眸盛滿了困惑。

    嚴鎧斂下眼,夾著煙的手又靠近雙唇,緩緩吸了口,撇開臉吐出白霧,“我想我有必要告訴小舅舅,為什麼我會讓你參與案件的調查,所以我把原因告訴他了,你不用擔心他會誤會什麼。”

    甯靜的困惑加劇,“什麼意思?”

    嚴鎧將煙頭撚熄,故作不在意地道:“我不知道你們在交往,否則那一吻就不會發生,對不起,就當那一巴掌抵銷了,誰都不要再提起。”

    甯靜原本才因為正視了自己的感情而忐忑,滿腔的陌生情懷在胸口翻滾,正思索著該怎麼處理時,卻被嚴鎧的一字一句給潑了一大盆冷水,臉色霎時蒼白如雪,眼眶同時紅了起來,聲音因為激動的情緒而輕顫著,“第一,我沒有跟旭哥交往,我說過,他對我來說就像是親人,第二,不是什麼都可以抵銷,你把我當成什麼了?嚴鎧,你混蛋!”

    雨水在她轉身的同時,跟著她眼眶的淚水落了下來,很快雨勢驟大,傾盆而下,她的身子也被一雙結實強壯的長臂捲入了一堵堅實的懷抱中,他身上潔淨的氣息混雜著雨的氣味,瞬間充斥她的鼻息間,讓她心悸,卻又心酸。

    “放開我。”她低垂著頭,不讓他看到自己的淚水。

    他卻強硬地抬起她的下巴,摘下她那用來掩飾情感的眼鏡,試圖看清她的一切,“為什麼哭?”

    她頑固地否認,“那是雨水。”

    “學。”

    “是不是都不關你的事,放開我!”

    “我不放。”

    他霸道的拒絕讓甯靜怔了怔,忍不住看向他,卻被那雙黑眸盈滿的溫柔笑意給迷惑了。是因為雨水模糊了視線,她才會在他眼中,看到自己期待的感情吧?可那抹溫柔卻像漣漪在他的瞳孔深處往外擴,讓她的心也跟著悸動起來。

    “你說得沒錯,我是個混蛋。”

    甯靜還來不及消化這句話的意思,唇瓣已經被他灼熱的氣息覆住,整個人被他牢牢地擁在懷中,像是要將她嵌入他的身體內似的,讓她暈眩。

    雨水淅瀝瀝的打在他們兩個人的身上,濕透的衣衫隔不住上升的溫度,緊貼的每一寸肌膚都像是著火了似的灼燙。

    他的唇輕柔地在她的唇瓣上摩挲,像在膜拜什麼珍寶似的,小心翼翼地探索著每一寸的柔軟,宛若輕柔的羽毛搔過她的心窩,酥酥癢癢的,逼出了她的一聲嬌吟。

    她根本沒意識到自己動情的聲音聽在嚴鎧的耳中是多強烈的催情劑,只突然感受到他的吻驀的加重加深,像一場風暴將她卷起爾後又忽的墜下,讓她幾乎無法承受他在她體內刮起的情欲浪濤,只能無助地攀附著他,任由他帶領她在這甜蜜的陌生領域浮沉。

    雨逐漸轉小,鬥大的雨滴被綿細的雨絲給取代,軟軟地飄在兩人濕漉漉的臉龐上,冰冰涼涼的,卻無法讓他們灼燙的肌膚降溫分毫。

    第一個吻或許是意外,第二個吻可能是怒氣,那這個吻呢?

    甯靜在被他鬆開後,看著他漆黑如墨的黑眸,腦海中忍不住冒出了這個念頭。此刻,她的臉上佈滿尚未褪去的緋紅,雙眸氤氳著水氣,可愛又性感,他捧著她的臉,著迷地看著她被自己吻腫的紅唇,如此嬌豔欲滴,讓他的腹部又是一陣騷動。

    “靜……”

    甯靜的神色在他開口時忽的沉了下來,警告他,“如果你再說那三個字,我一定會狠狠地揍你一頓。”

    嚴鎧微微一愣,隨即忍不住大笑起來。“有什麼好笑?”甯靜懊惱地瞪著他。

    嚴鎧收起笑,黑色的瞳仁比太陽還要明亮璀璨,灼灼地盯著甯靜,“不管了。”

    這算是哪三個字啊?甯靜茫然地看著他,只見他又低下頭重重地吻了她一下,在抬頭的瞬間,輕聲道:“喜歡你。”

    她想,她永遠都不會忘記他在雨中的告白,用那樣霸道又溫柔的方式,讓她的心從此再也不屬於她。

    甯靜乖順地坐在嚴鎧身旁的副駕駛座上,低垂著頭看著自己被他包裹在溫熱的大掌中的小手,臉頰微微發熱,連心頭也跟著被熨燙。

    原本嚴鎧堅持她先回去換下濕透的衣物,今天的工作就此告一段落,但她實在放不下心中掛念的疑慮,頑固地不答應,只願意先買條毛巾擦拭,正在僵持間,一輛寶藍色的車子剛好駛過來,停在他們身邊。

    原來方才嚴鎧已經打電話叫人替他將車開來——他還是習慣開自己的車辦事,讓那人先行離開之後,兩人就近買了兩套新衣換下,同樣的白T恤跟藍牛仔褲,倒是有點象徵著已經確定的關係一樣,有了新的改變。

    事情的轉折快速得讓她有點無法適應,卻又隱隱約約覺得本來就該是如此。她悄悄地看著嚴鎧的側臉,那堅毅的線條剛硬俊朗,薄唇微微地翹起愉悅的弧度,看得出心情不錯……嗯,應該說是非常不錯。

    想到方才他就是用這對微彎的唇瓣在她的唇上輾轉纏綿,她的呼吸忍不住又急促了起來。

    嚴鎧察覺到她的視線,握著她的大掌,微微地收緊,打趣道:“還滿意嗎?”甯靜的心跳飛快,臉上卻故作鎮定,“驗過貨了,還可以。”、\'

    “還可以?”嚴鎧挑起眉梢,曖昧地道:“等你真正‘拆封使用’,希望你能改變你的答案。”

    這男人!甯靜再怎樣故作平靜,白皙的臉頰還是忍不住浮現紅暈,輕啐,“你慢慢等吧。”

    看著她嬌羞的小女人姿態,嚴鎧愉快地低笑出聲,握著她滑嫩柔膩的手,第一次感受到一種叫做滿足的幸福。

    “靜。”

    她的名字由他的唇齒間逸出,輕輕的撥動著甯靜的心弦。

    “嗯……”她輕輕應了聲,臉上又更熱了幾分。

    嚴鐘的心渦過一陣暖意,例開了唇,“你是喜歡我的。”

    甯靜羞窘地瞟了他一眼,“你已經講很多次了。”從剛剛開始,他就不斷地重複著,像是要更確認她的心意似的。

    嚴鎧苦笑,“我以為你跟小舅舅——”

    甯靜打斷他的話,淡淡地道:“所以你才對我這麼冷淡,把我往外推?”想到他竟然這樣輕易就退縮,搞得好像是她自己硬送上門一樣,甯靜又惱怒起來,將手往回抽。

    嚴鎧哪會讓她得逞,大掌一收,將她的小手包得更緊了,正色道:“在我以為你們互相喜歡的狀態下,我不可能為了自己的‘單相思’,去破壞小舅舅的幸福。”

    其實就算是現在,他對高昶旭還是有無以言喻的愧疚感。

    甯靜皺皺眉頭,感覺他在說天方夜譚似的,“旭哥根本就沒有喜歡我,他只是把我當小妹妹一樣照顧。”

    嚴鎧扯了扯嘴唇,“傻瓜,你不懂男人。”

    甯靜愣了愣,腦中閃過高昶旭似有若無的暗示,錯愕地側過臉望向他。

    嚴鎧的神色也沉重了些,“在法醫室碰面之後,晚上小舅舅有來找我,跟我聊了一些話。”

    甯靜收回視線,垂下眼眸,黝黑的瞳眸浮起複雜的情緒。雖然嚴鎧沒有明講,但她可以猜測得到,高昶旭到底是去找嚴鎧“聊”了什麼,也讓嚴鎧“誤會”了什麼。

    “我從來沒想過……”這麼多年來,高昶旭一直是她視為親人般的存在,她從沒想過和他發展出任何逾越親情的關係,也沒想過他這麼優秀的一個人會喜歡上她這樣毫不起眼的平凡女人。

    嚴鎧握了握她的手,“連我這樣的天之驕子都喜歡上你,小舅舅會對你動心,我一點都不意外。”

    “還有人這樣誇自己的?”甯靜被他的話說得有點害臊,嘴上雖是不以為然,心中卻是甜滋滋的,但同時又沉甸甸的。

    嚴鎧笑了出聲,“我是在誇你。”

    甯靜跟著彎起唇瓣,陣底漾著柔光。“小舅舅那邊我會跟他提的,你放心。”他輕聲道。

    “很為難吧?”她能瞭解他的立場有多為難,對他之前故意對她冷漠的事也就不再在意了,若換成是她,應該也會做出同樣的抉擇。

    嚴鎧沉默了半晌,搖搖頭,“你值得。”

    甯靜的心如淌過一道暖流,反握住他的手,羞澀地道:“我們一起面對。”

    嚴鎧與她相視一眼,縱使在甜蜜中還蒙著一層淡淡的陰影,依然無法沖淡他們的喜悅。

    當抵達目的地,嚴鎧將車子停下來時,甯靜也想開口告訴嚴鎧,自己跟高昶旭之間結識的淵源。

    “不急,來日方長。”嚴鎧傾過身來快速地在甯靜的唇上烙下一吻,然後恢復偵查隊隊長的冷冽神色,跨步走下車。

    甯靜的唇瓣還留著他的氣息跟溫度,白皙的臉頰微微泛紅,可又迅速讓神情恢復如常,跟著下車。

    來日方長,簡單的四個字卻讓她的心悸動不已,唇角輕輕地扯了扯,大步跟上了那道高大寬闊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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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2-19 00:17:58 |顯示全部樓層
第7章(2)

    這是位在林森北路巷弄中的一幢華廈,跟白美華住的地方類似,一樣是出租大樓,只是感覺得出租金要高些,裝潢設備都新穎許多。

    “頭兒,這裡。”

    才走近大廈門口,早先過來的其中一個刑警歐騰祥接獲通知,已經站在警衛室前,朝著他們招招手,等看到站在嚴鎧身邊的甯靜時,神色明顯地怔愣了下,可很快又恢復正常,只是那一雙眼睛不住地在兩個人之間瞟。

    怪了,他記得他們之前穿的不是這套衣服啊,怎麼一轉眼就穿起情侶裝來了?

    “有什麼發現?”嚴鎧彷佛對他的注目視若無睹,淡淡的問。

    “呃——”歐騰祥收回視線,連忙彙報,“目前確認死者是二十五歲的邱若梅,酒店小姐,父母前幾年車禍過世,因為從小叛逆,所以早早就離家自力更生,唯一的哥哥目前因竊盜還在服刑,跟親戚沒有往來。通報者是同樣在酒店工作的同事,現在在樓上等著。”

    嚴鎧點點頭,“上樓看看。”

    歐騰祥走在前面,按開電梯,正打算走進去時,嚴鎧卻一手按住電梯門,看了眼甯靜,甯靜低垂下頭,沒說什麼,舉步先走進去,嚴鎧這才跟著進電梯,而歐騰祥,自然是落在了最後一個。

    電梯的速度有點慢,甯靜突然打了個噴曉,隨即不好意思的道:“抱歉。”

    嚴鎧的眉頭輕皺起,聲音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溫柔,“一定是因為剛剛淋雨的關係,晚點去看醫生。”

    甯靜心虛地瞟了眼歐騰祥的方向,清清喉嚨,淡淡道:“沒事,只是打個噴嚏。”

    他堅持道:“聽話,就這麼決定了。”

    他的強硬沒有讓甯靜覺得不舒服,反而有種被呵護的甜蜜,可礙于歐騰祥也在一旁,只能佯裝疏離地道:“謝謝關心。”順便警告的瞅了嚴鎧一眼。

    嚴鎧卻不在意地微笑著,讓甯靜的臉頰又悄悄發燙。

    歐騰祥自然沒有忽略他們之間的小動作,識相地佯裝沒看到,只是附和著嚴鎧的話,要甯靜保重身體,然後就專注地盯著電梯樓層的指示燈看。

    奇怪了,聽小潘打來的電話說,頭兒跟記者小姐氣氛不太對,兩個人都陰陽怪氣的,要他們皮繃緊一點,可是現在看起來氣氛的確是不太對,不過跟陰陽怪氣一點都扯不上邊啊,反而感覺……還有點閃耶。

    小小電梯中,嚴鎧高大的身影站在歐騰祥跟甯靜之間,將甯靜擋在自己身後,他的手悄悄地往後抓住了甯靜的手掐了掐。

    甯靜的心臟撲通撲通地跳著,唇角微微勾起,也輕輕地回握了下。

    叮咚,七樓到了,電梯門緩緩開啟,他們的手才依依不捨地鬆開。

    歐騰祥這次率先走出去,領著他們來到7之3室。“頭兒。”歐騰祥的拍檔蔡瑞光看到嚴鎧一行人,連忙朝他打招呼。

    嚴鎧點點頭,走上前,而甯靜的身影也隨之出現在蔡瑞光前。

    跟歐騰祥一樣的反應,他愣了愣,視線馬上望向歐騰祥,兩人擠眉弄眼了一番,最後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神情。

    一直低垂著頭的甯靜自然沒有發現他們的反應,一進門就直接走進房間。

    嚴鎧警告地瞪了眼兩個還在互使眼色的下屬,然後走向坐在沙發上的身影。

    這間套房比起白美華租賃的那間還要大些,一房一廳,還有一個小陽臺跟簡易廚房,而此刻客廳的沙發上則坐著通報人鄭曼妮,她臉上的濃妝已經有些哭花了。

    “我是偵查隊隊長嚴鎧。”嚴鎧拉了一張凳子在她前方坐下,朝她表明自己的身分。

    鄭曼妮看了看嚴鎧,淚水又流下來,“隊長,請你一定要抓到殺害若梅的兇手,她——她死得好慘!”

    “我們有給她看照片指認了,確定是邱若梅沒錯。”蔡瑞光補充。

    嚴鎧銳利的視線在鄭曼妮的臉上梭巡著,開口問:“鄭小姐,你可以告訴我,你所知道的邱若梅是個怎樣的人嗎?”

    鄭曼妮拿起面紙拭了拭淚,略帶哽咽道:“若梅的個性很直爽熱情,跟同事都處得不錯,其實很少人能真正跟她深交,但她特別照顧我這個同鄉,把我當親妹妹一樣看待,還老提醒我,這一行不能久待,錢賺飽了就要趕緊抽身,然後找個好男人嫁了,就跟她男友一樣的好男人,我還在想她應該是跟男友去旅行了,所以才沒來上班,沒想到……”

    嚴鎧的眸光微閃,“男友?你有任何關於她男友的資訊嗎?”

    鄭曼妮搖搖頭,“雖然聽她提過,但我從沒看過那個男人,我只知道若梅很愛他,而且打算為了他辭職,找份正常的職業上班。”

    歐騰祥接著問:“你再想想看,她有沒有提起是怎麼認識這個男人的?或者這個男人的職業、年紀之類的資訊?”

    鄭曼妮很認真地思索了好半晌,還是搖頭,又像想起什麼似的,不確定地道:“我只記得前些時候若梅因為車禍受傷休息了一陣子,那時她情緒有點低落,我說要陪她去醫院,她也不肯,後來又過了一陣子,她突然心情變得很好,我還想是因為她身體康復的關係,可現在回想起來,說不定那時是因為交了男朋友,對了,她還說她準備了生日禮物,要送給那個男的……”

    嚴鎧朝歐騰祥道:“去清查邱若梅的就醫跟消費紀錄。”

    歐騰祥點了點頭,跟蔡瑞光繼續查看著屋內。

    “員警先生,該不會兇手是她的男友吧?”鄭曼妮的臉色白了白。

    “在抓到真正的犯人之前,任何人都有可能是凶嫌。”嚴鎧肅穆地道。

    鄭曼妮看著嚴鎧英氣凜然的臉龐,有點羞澀地點了點頭,“拜託請一定要抓到兇手,讓若梅能瞑目。”

    嚴鎧還沒來得及回應,視線已經被自房間走出來的甯靜給吸引,起身朝她走去。

    “還好嗎?”

    她的臉色有點蒼白,眼鏡後的瞳眸顯得更加幽黑,輕輕搖頭,“我沒事。”

    嚴鎧眉頭輕皺,低聲道:“別逞強。”她的臉上明明就寫著有事,和當初在法醫室一樣。

    甯靜低頭沉默了一會兒,還是扯出抹笑,“真的沒事,不過,我找到共同點了。”

    嚴鎧一凜,神色變得嚴肅,“是什麼?”

    甯靜吸吸鼻子,走到了房門口,看著那罐放在化妝臺上的精緻小玻璃瓶,聲音輕輕的顫抖,“香水。”

    那是一股褪去濃郁後的水果香,清新中帶著香甜,彷佛戀愛的滋味。

    甯靜終於明白為何自己會對雨中乍見的那個女人如此掛念了,那抹香就跟記憶中,母親曾經輕灑在頸後的氣息幾乎相符。

    不同的受害者,相同的氣味,拉扯出鎖在腦海深處的記憶,讓她驚顫。

    殺了你。

    你膽子很大……我喜歡。

    快跑!

    甯靜的雙眼猛的一瞪,愣愣地看著天花板,一時之間分不清自己身在何處。

    夢裡,那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充斥著粗重的呼吸聲跟難聞的汗臭味,耳邊似乎有人在爭執,粗暴的、嬌軟的、低柔的聲律,可胸口火辣辣的痛和過度的驚懼,都讓她對周遭的一切喪失感覺,連喊叫的力氣都沒有。

    好痛……甯靜的手不自覺地按在胸口,白色棉質睡衣下的傷症好似又燙又熱,提醒著她曾經發生過的噩夢。

    近幾年來,她作噩夢的頻率已經減少很多,沒想到那令她恐懼的畫面又在今晚悄悄地潛入她的夢中,就像蟄伏的惡魔,逮到機會就要溜出來咬上她一口。

    她靜靜地躺在床上,等待胸口的那股灼熱消失,可那燙卻執著地停駐,將她的五臟六腑烤得火熱火熱。

    她將手自胸口移開,放到了額上,隨即輕歎了口氣,發燒了。

    她瞄了眼窗外,天色已是黑濛濛的,原本已經停歇的雨不知何時又開始嘩啦啦的下了起來,一陣一陣地敲打著屋簷。

    甯靜勉強起床倒水喝,才發現背後被冷汗浸濕一片。她換了另一件睡衣,隨手拿起常備的感冒藥吞了一顆,又回到床上,閉上眼,暗暗祈禱,噩夢不要再來了。別怕,我會保護你。

    我爸爸是員警,我以後也要當員警,幫你把壞人抓起來。

    我不是叫藍衣服的葛格啦,你可以叫我——

    “靜,醒醒,靜?”不知過了多久,低沉有磁性的聲音在甯靜的耳邊響起,將她從另一個夢境中喚醒。

    甯靜茫然地睜開眼睛,烏黑的瞳眸映照出一張焦慮的剛毅臉龐,跟她夢中小男孩未脫稚氣的臉龐在一瞬間交疊在一起。

    她困惑地道:“嚴鎧?”

    嚴鎧的大掌輕捧著她的臉,俯下身用額頭貼上她的頭,松了口氣,“總算退燒了。”

    甯靜稍微回神,這才發現自己不是在自個兒的床上,而是在醫院裡。

    “我怎麼會在這裡?”她才開口,就覺得喉嚨又痛又啞,眉頭微微蹙起。

    嚴鎧的臉色驟地轉為嚴肅,輕斥,“為什麼這麼不聽話?你不是說會去看醫生嗎?”

    當天因為他必須回隊裡整合線索跟證物,所以才在甯靜再三保證會去看醫生後,由著她自行離開。後來她只傳簡訊告訴他身體不太舒服,要在家休息幾天,不想被人打擾,要他不用擔心,先專心辦案,等她情況好點就會回去上班,可沒想到她就這樣突然失聯了。

    等他忍無可忍,顧不了她會不會生氣地找上門,卻怎麼敲門都沒人應門,最後他破門而入才發現,這傢伙躺在床上,渾身燒得像火球似的,怎麼叫都叫不醒,旁邊的桌上則放著已經吃了幾顆的成藥盒子。

    該死該死!他那時咒駡連連,不過罵的都是他自己,怎麼會放任她逞強亂來?

    當他抱起她滾燙纖細的身子送醫時,就暗暗發誓,以後絕對不再讓她有機會自作主張。

    “我沒事,多喝點水就好了,況且我有吃藥了。”她半坐起身,口吻相對于嚴鎧的微慍,顯得更加雲淡風輕。

    嚴鎧的黑眸蒙上一層冷冽,唇畔卻微微揚了揚,自嘲,“所以是我瞎操心了。”

    甯靜看著嚴鎧,他英俊的臉上佈滿疲憊,剛硬的下巴冒出一點點的青髭,看起來有點樵悴。

    她的心一軟,放輕聲音道:“知道了,下次我會聽你的。”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更別說是自己心愛的女人,那麼驕傲的女人願意放低姿態討他開心。嚴鎧因為疼惜而升起的惱怒驟然間煙消雲散,輕喟了聲,低頭輕琢了下她的唇瓣,露出了寵溺的笑容,“你真是我的剋星。”

    甯靜也忍不住彎起唇瓣,心中暖暖的,若說老天爺曾經給她過什麼磨難,現在就給了她多大的幸福。

    “你太瘦了,難怪淋點雨就感冒發燒,等出院後我一定要把你養胖不可。”他輕撫過她的臉龐,替她撥開落在額上的髮絲,露出那張巴掌大的臉蛋,滿是心疼。

    “不知道是誰當初還嫌我重的。”甯靜故意嘲諷他。

    這小傢伙這麼會記恨?難怪有人說過,絕對不能說女人重,開玩笑都不行,否則她們可是會為了這件事跟你結下大樑子。

    “那是因為有人又香又軟,卻又不知道她在男人懷中扭動會造成什麼影響,所以我才會故意說她重,否則她繼續扭下去,我實在無法保證自己能不能克制得住……”他低下頭,在她的耳邊低語。

    甯靜原本略顯蒼白的臉龐驀的飛上了兩抹紅暈,羞窘地打斷他,“最好是這樣。”

    “你不信的話,可以找機會試試。”他握住她的手,手指輕輕摩挲著她的手背。

    甯靜無言以對,這男人此刻的樣子哪裡像是素有刑事之虎之稱,雷厲風行的偵查隊隊長嚴鎧?反而像個調戲女人的痞子。可她並不討厭他的這一面,反而因為只有自己可以窺見這一面,而有點開心。

    “對了,案子進行得怎樣了,有找到她們的男友嗎?”甯靜的心被他的手指搔得一陣酥癢,但還是將話題導正,畢竟這才是眼前更重要的事。

    講到嚴肅的話題,嚴鎧的神色也跟著肅穆起來,搖搖頭,“雖然已經確認被害者身分,但是這兩個人雖然個性迥異,卻同樣父母雙亡,沒有親近的朋友跟親人,其他人對於她們的私生活都完全不清楚。”

    “兇手是刻意過濾過的。”甯靜想起那黑暗中的呼吸聲就忍不住戰慄,當年她不是很清楚那氣味代表什麼,現在回想起來,才明白一件事,那個兇手是個青年,那是屬於年輕人的汗臭味。

    “又不舒服了嗎?”嚴鎧看著她突然又變得蒼白的臉龐,用手背碰了碰她的額頭,高燒退了,那為什麼她的臉色還這麼難看?

    她沉默了半晌,緩緩道:“鎧……我想有一件事情,你應該要知道。”

    嚴鎧感覺自己的手被她抓緊,直覺到她將要說的,想必不是件輕鬆愉快的事情。

    “我在聽著。”他刻意放柔了聲音,帶著點鼓勵跟支持。

    原本竄上心頭的陰冷因他的溫度而散去,甯靜發現自己的心緒第一次在面對這件事時可以如此平靜。

    “十五年前那件連續奸殺案……”她的目光直視著斜前方,彷佛陷入了回憶。嚴鎧沒料到甯靜要提的是這件事,心頭微微一凜,黑眸變得深沉。

    “其實有一個倖存者——不,嚴格說起來,是兩個倖存者——一位母親跟一個小女孩。”她輕聲道。

    “你為什麼會突然提起這個?”嚴鎧心中瞬間浮現一種可能,但又暗暗希望是自己想錯。

    甯靜的唇瓣掠過一抹苦笑,“因為……”她將目光望向他,說出了他心底的猜臆,“我就是當年的小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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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2-19 00:18:13 |顯示全部樓層
第8章(1)

    十五年前,新北市郊區陸續發現四具被殺害的女屍,每具女屍都呈現被淩虐致死的跡象,不管生前死後,女屍都曾遭逢難以想像的施暴,尤其在女性性器官,受到的殘害最大,不僅僅如此,每具屍體的子宮都不翼而飛,研判是被兇手取走,目的不明。

    更讓人驚駭的是,在各縣市之後又接著出現零星的被害者,年齡不一,最小的十八歲,最老的則有五十多歲,兇手似乎沒有選擇被害者的特定喜好,而是隨機殺人,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兇手是個殘暴且邪惡,如惡魔般的變態。

    這件案子在民風尚且純樸的當年,彷佛投下了一顆震撼彈,造成無數女性的恐慌,即便警方要求媒體自律,試圖封鎖消息,可有關案件的偵查內容卻依然如水滴一樣,一點一點自瓶子的裂縫漏了出去,逐漸彙集成一片汪洋。

    負責承辦這樁連續奸殺案件的刑事員警大隊隊長嚴璟承受無比的壓力,當時C報記者是嚴璟的好友,藉著兩人的好交情,讓沒有防備的嚴璟在一次聚會酒後洩漏了不該外流的偵查過程,以及案情毫無進展的事實,原本再三保證守住的秘密,隔天卻成為C報的獨家頭條,讓嚴璟飽受抨擊。

    最後在媒體大肆澶染案情之下,造成輿論辦案,所有無法破案的過錯都被歸咎在日以繼夜,幾乎沒有休息的嚴璟過於無能這一點上,上頭也跟著有所微辭,最終將他撤換,調往他處。

    嚴鎧痛恨記者的由來,甯靜這時才知道。

    原本以為自己的身分會讓嚴鎧錯愕,可沒想到,最後震驚的卻是她。

    當年的她曾經遇見過一個小男孩,那個小男孩是員警伯伯的兒子。

    她還記得當年她被兇手一刀刺在胸口,重傷住院的那段時間,有個好心的員警伯伯總會帶很多好吃的來看她,而好幾次那個小男孩都會跟著員警伯伯一起來,員警伯伯說他們年紀相仿,要小男孩好好陪伴她。

    小男孩的模樣,過了這麼多年,其實她早已忘得七七八八,唯一記得的,是他在她作噩夢醒來時,會緊緊地握住她的手,還有在她傷心哭泣時,想盡辦法逗她開心,在她孤獨脆弱的那段時間,成為她最大的支柱。

    他說:“別怕,我會保護你。”

    “我爸爸是員警,我以後也要當員警,幫你把壞人抓起來。”

    “我不是叫藍衣服的葛格啦,你可以叫我——”

    “鎧哥哥。”

    是了,她怎麼會忘記了她的鎧哥哥?

    當時的她,並不知道為什麼員警伯伯跟穿著藍衣服的葛格突然就不來了,後來她的傷好了,胖姨將她接出院,接著面對的是父親慘死跟母親發瘋的的混亂現實,那個曾經陪伴她、給她溫暖的小男孩也逐漸模糊在時間的洪流中。

    沒想到兜了這麼一大圈,他們兩個人始終還是兜在了一起——以戀人的姿態,共同走在堅定緝凶的路上。

    偵查隊辦公室。

    “我找嚴隊長。”俊秀的身影出現在偵查隊,吸引了各自忙碌的刑警們。

    潘彥武率先迎上前,訝異地看著高昶旭,“你不是隊長的小舅舅嗎?”他跟著嚴鎧這麼久,自然多少知道他家的背景,也曾見過高昶旭幾次,聽說他在T醫院當外科醫生,很優秀呢。

    高昶旭露出了溫和的笑容,目光掃過潘彥武身後,“他還在忙嗎?因為一直連絡不上他,所以我就直接到組裡找他了,是他母親有點事情要我轉告他。”

    “隊長喔,他在醫院。”潘彥武沒有多想,心直口快地回答。

    高昶旭露出了驚訝的神情,關切地道:“他受傷了?”

    潘彥武揮揮手,笑得曖昧,“不是不是,是我們記者小姐生病了,隊長正在醫院陪她。”

    高昶旭的眸子變得深沉,“記者小姐?”

    “就是我們頭兒的這個。”潘彥武伸出一根小指頭,打趣道:“小舅舅,你說不定過不久就要當舅公了呢。”

    高昶旭輕輕扯了扯唇,“我沒聽他說過,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哪可能誤會,連情侶裝都穿了,而且我還聽到他們講電話,甜蜜得很呢。”潘彥武像是要證明自己所言不虛,硬是扯住了剛好經過的歐騰祥,“小歐,你來說說,那天他們是不是換了套同款式的衣服,氣氛好得不得了?”

    歐騰祥愣了愣,嘿嘿笑道:“是在說頭兒跟記者小姐嗎?”

    “廢話,不然是說你嗎?”潘彥武拍了一下歐騰祥的腦袋,“頭兒的小舅舅不相信我說的,你來幫我作個證。”

    歐騰祥倒是沒看過高昶旭,好奇地打量了一下他,心理想的是原來頭兒還有個這麼年輕英俊的舅舅啊?看起來好像也沒大頭兒幾歲啊。不過背著頭兒嚼舌根,到時候被頭兒知道,還不知道會怎麼死的,這小潘就是管不住嘴巴,學不乖。

    “你快說啊。”潘彥武等不及地催促道。

    高昶旭見歐騰祥遲疑,微微一笑,“如果是真的就太好了,這樣我堂姊也可以放心,不用逼著鎧去相親了。”

    “頭兒哪還需要相親,小舅舅,你就請頭兒的媽媽安心吧。”潘彥武連忙打包票保證,“他跟記者小姐好得很。”頭兒好不容易心情轉好,他可不想再受罪啊。

    歐騰祥接收到潘彥武的眼神,總算鬆口道:“我看到他們偷偷牽手,確實很甜蜜的樣子。”

    潘彥武又拍了歐騰祥的腦袋一掌,“你這小子,這麼天大的消息竟然沒說?”

    歐騰祥摸摸後腦勺,嘀咕道:“我又不像你一樣大嘴巴。”

    潘彥武又是一掌過去,這次被歐騰祥給擋住了,兩個人開玩笑地互過了幾招,完全沒發現高昶旭已經轉身離開。

    他那雙原本溫和的眼眸不再帶有任何情緒,宛若兩潭深幽的黑水,十分嚇人。

    自從嚴鎧知道甯靜就是那個讓他牽掛了前半輩子的小女孩之後,他對甯靜的感情又更深一層,原來從頭到尾,他會看上、喜歡上、愛上的就只有甯靜,只有她一個人。

    在某種意義上,他的感情得到了徹底的圓滿,但同時,他更企盼可以逮到兇手,那個曾狠狠傷害過他們的變態殺手,為了父親,也為了甯靜,為了所有被害者。

    “頭兒,這是B牌在二十年前發行的香水,訴求的是一瓶聞起來像女人的香水,每年只限量五十瓶,當時一推出就造成搶購,到現在熱潮雖然稍微退去,但還是有不少愛好者。”

    嚴鎧聽著潘彥武的彙報,神色冷凝。

    “若說不翼而飛的子宮是結果,那香水則是肇因,或許是某種啟動兇手殺人情緒的開關。可為什麼這香味會讓兇手癡狂?”甯靜看著投影在螢幕上的凶案現場影像,喃喃自語。

    其他刑警帶著目光複雜的看向甯靜,還是有點不敢相信這個纖弱的女子竟然有個比狗還靈的鼻子,而且……竟然還是十五年前那起案件的倖存者之一。

    對於十五年前的那樁連續奸殺案,其實現在隊裡的年輕刑警幾乎都不復記憶了,也因為年代久遠,當年的專案小組已經解散,保存的資料也因為多年前的一場大地震而毀了大半,若不是嚴鎧跟甯靜,或許鮮少有人會將現在發生的案子跟當年的凶案聯想在一起。

    “乳房、子宮、下體,凶嫌專門破壞這些女人的部位,而這些都是孕育生命的根源,兇手想殺的不是這些女人,而是他的母親。”嚴鎧緩緩開口,“而這罐香水,或許是他母親曾經喜愛使用的氣味。可見凶嫌十分痛恨自己的母親,或許小時候曾被虐待,造成變態的性格。”潘彥武頓了頓,又問:“嫂子,你當年沒看到兇手的長相嗎?”

    甯靜的耳根因為這個稱呼而熱燙,一向淡漠的臉龐難得地露出了尷尬的神情,目光忍不住瞟了眼嚴鎧。

    怎麼大家都知道他們在交往了?

    嚴鎧寵溺的回視著她,那張帥氣的臉上清楚地寫著大大的“愛”字,只有瞎子才看不出一向冷冽的他,看著甯靜所露出的溫柔傻笑代表什麼意思。

    看樣子,這個稱呼讓這位刑事之虎“虎心大悅”啊。

    甯靜收回視線,知道了答案,心頭也跟著柔軟溫暖。“她沒有看到。”嚴鏡代替甯靜回答,也算是替她默許了這個稱謂。“光線太暗,加上我太過驚懼了,所以沒看清楚。”甯靜補充,她為當時的軟弱感到懊惱,所以後來才會努力的鍛煉身體,不希望再次感受到那種因為害怕而無法動彈的恐懼。

    嚴鎧的手在桌下輕輕地握住了她微涼的小手。

    有股力量從他的掌心傳入體內,讓甯靜的心迅速恢復平靜,繼續道:“現在回想起來,那時的汗臭味是屬於年輕人特有的氣味,估計凶嫌當時約莫十幾、二十歲,換算成現在的年齡,應該是三十幾歲的男人,可是——”

    “可是什麼?”潘彥武好奇的問。

    “我不確定我是不是有聽錯,當時除了那個男人,好像還有其他兩個人在場。”甯靜眉心微蹙,努力回想當時的情景,卻如陷入迷霧般,似乎隱隱約約的想到什麼,卻又無法真切的分辨清楚。

    難道兇手不只一個人,這是同時鑽入每個人腦中的想法。

    嚴鎧沉吟著,“或許,這也可以解釋為什麼最近發現的兩具屍體,兇手下手的方式不同的原因。”

    如果兇手真的不只一個人,那表示外頭有兩個以上的變態殺手在流竄,這個想法讓所有人的神情都變得無比凝重。

    “對了,頭兒,有件事挺有意思的。”葉坤明突然開口,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說。”

    “昨天我們又去找周可恩問些細節,她提到她突然想起來,白美華有段時間曾經因為盲腸炎住院開刀過,也是從那之後白美華明顯地開心了不少,然後就聽到她結交男友的消息了。”葉坤明道。

    歐騰祥迅速反應,“邱若梅也是車禍住院後才認識她男友的。”

    消毒水的氣味!甯靜跟嚴鎧同時想起這點,互覷了眼。“而且,她們的共同點還有一個。”葉坤明的視線繞過了在場所有人一圈,像在宣佈樂透號碼似的道:“T醫院。”

    嚴鎧的黑眸微閃,“T醫院?”

    葉坤明點頭,“她們都是在T醫院開的刀。”

    潘彥武突然開口,“這不是頭兒小舅舅任職的醫院嗎?”

    “對了,頭兒的小舅舅那天有來找頭兒,不過那天頭兒在醫院陪嫂子,後來他就先離開了。”歐騰祥道。

    小舅舅來找他?嚴鎧跟甯靜交換了個眼神。

    “知道了。”嚴鎧收緊握著甯靜的手,又跟眾人討論案情一陣子後,解散了會議,回到辦公室。

    甯靜跟著嚴鎧走進辦公室,將門帶上,看著他道:“我跟你去。”

    嚴鎧挑起眉,露出了促狹的笑容,“我的女人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懂我?”他的確是打算去一趟T醫院,一是為了查案,一是為了跟高昶旭談談。

    甯靜的臉微微一燙,不打算讓他岔開話題,“我想了想,由我去跟旭哥說清楚比較適合。”

    嚴鎧的黑眸收起了笑意,認真地道:“你覺得我像是會躲在女人背後的孬種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

    “別跟我爭執,我的女人由我守護,我不會讓你去面對任何為難的事。”嚴鎧霸道的決定。

    甯靜抗議,“你這是沙文主義。”

    他長臂一伸,將她拉入懷中,“你以後要習慣。”

    他的氣息清新潔淨,胸膛寬闊溫暖,像一片藍天,守護著她這朵飄浮的白雲,她忍不住將臉埋入那片藍,輕聲道:“我不知道……從小我就是靠自己,我必須要獨立,要堅強,才能照顧我母親,成為她的支柱……”

    嚴鎧心疼地捧起她的臉,黑陣深幽似水,泛著柔光,“靜,你現在有我了,以後我就是你們的靠山、你們的支柱,你不需要再獨立堅強,只要好好的依賴我、使喚我,懂嗎?”

    甯靜感覺眼睛酸酸的,慢慢地蒙上了一層淡淡的薄霧,好不容易才將湧上的熱氣壓下,帶著點哽咽道:“我怕……我不能讓自己軟弱。”

    嚴鎧故作粗暴的命令,“閉嘴,我就喜歡你軟弱,聽清楚了嗎?不准再有異議。”

    甯靜覺得自己的心柔軟得一塌糊塗,嘴上卻逞強的埋怨,“我的男人真霸道。”

    嚴鎧的唇角愉悅的翹起,低沉的嗓音帶著性感的磁性,低下頭在她的耳垂邊誘惑道:“我的男人嗎……我喜歡這個說法,再說一次給哥聽。”

    甯靜的臉瞬間燙紅,心跳從沒這麼快速過,他溫熱的氣息吹撫過她敏感的肌膚,讓她的體內騷動著陌生的情欲,羞窘地想推開他,“別鬧了,等等被人看到。”

    “我沒有鬧。”嚴鎧緊緊地擁住她,聲音因為濃重的感情而低啞,“我很高興我是你的男人,你是我的女人。”

    甯靜將臉貼在他堅實的胸瞠上,聽著他強而有力的心跳,曾經的孤單與寂寞、曾經受過的傷害與痛楚,好像全都消失無蹤,再也無法繼續折磨她。

    她輕聲附和,眼睛濕濕的,心是暖的,“我也很高興,真的很高興。”

    嚴鎧的大掌輕輕撫過她的黑髮,她是他的女人,如果可以回到過去,他絕對不會再放任她一個人孤獨面對一切。

    雖然當年他也只有十三歲,即便真的回到當時,他能做的很有限,不過至少她不會是孤軍奮鬥的。

    不過好險他們又相遇了,在他二十八歲的這年,他已經具備了守護她的能力,一切都是命運最好的安排,他絕不會再放開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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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2)

    T醫院。

    嚴鎧帶著潘彥武跟歐騰祥一起仔細地詢問過曾接觸白美華與邱若梅的醫護人員,對於這兩個人,其實他們已經沒多深的印象,畢竟一間規模這麼大的教學醫院來說,每天上門求診的人次自然難以計數,不同科別的看診人次自然也是多得驚人,又怎麼會對其中兩個尋常的病患特別留意?只從調出的病例回想起,似乎有這麼兩個病人曾經在醫院就診過,然後就是一片空白了。

    嚴鎧囑咐潘彥武跟歐騰祥先將偵查到的資訊帶回局裡再仔細查探清楚,同時清查這些曾經負責過白美華與邱若梅的醫護人員個人背景、經濟與交友狀況之後,就逕自前往高艇旭的辦公室,輕敲了敲門。

    其實他鮮少來醫院找過高昶旭,因為他們彼此都忙碌,最常見面的地方反而是在高家。

    等了片刻之後,門才緩緩打開,卻不是高昶旭的身影。“高醫生不在喔,他今天請假。”開門的是個清潔人員裝扮的婦人。

    請假了?嚴鎧倒是沒想到一向熱衷於工作的小舅舅會請假,看樣子他們彼此都撲空了。

    嚴鎧道了謝,正想離開,卻發現她手上提了個很大的袋子,出於職業習慣,他自然地詢問:“這麼多垃圾?”

    婦人困惑地頓了頓,等意識到嚴鎧指的是她提著的大袋子,忍不住笑出聲道:

    “高醫生很愛乾淨,怎麼可能會製造這麼多垃圾?這些都是病人送給他的禮物,醫生讓我全拿走,自行處理。”

    禮物?嚴鎧的腦中似乎有某種一閃而過的念頭,但又無法清晰地抓住。

    “我可以看看嗎?”

    婦人有點遲疑的打量他,“你是誰啊?”眼前的男人高大帥氣,眉宇間充滿英氣,跟高醫生是不同類型的帥哥,多了粗獷危險的氣息。

    “我是員警。”嚴鎧將證件遞到婦人面前。

    婦人的臉色微變,趕緊解釋,“員警先生,我說的都是真的,我不是小偷,這些都是那些崇拜高醫生的病患送的。”她邊說邊將袋子給打開,只見袋子裡放著各種不同包裝的東西,有大有小,數量不少。

    就怕嚴鎧不相信似的,婦人又繼續道:“我們高醫生不只長得帥,醫術又好,視病患如親人,自然有很多人感謝他,尤其是一些女病人啊,根本是把他當成偶像明星在崇拜呢,三不五時就會送禮物給他,醫生雖然拒絕很多次,但總是盛情難卻,勉強收下,除了幾樣醫生自己會留著,大部分都是分送給我們。”

    是了,如果說,白美華跟邱若梅也是因為這樣而戀上“男友”的呢?他突然想起在周可心跟鄭曼妮的言語間,都曾經提到過禮物這回事。或許,這些穿梭在醫院各個角落打掃整理的清潔人員可以提供他們需要的線索。

    嚴鎧放柔了聲音,唇畔微微勾起,“你別急,只是有些事情需要你協助調查。”

    他的笑容讓臉上剛硬的線條霎時柔和不少,也讓婦人忐忑不安的情緒稍稍緩和,用力點了點頭,“我、我知道了,我一定會全力配合的。”

    “你、你要想幹麼……”籠內的女人氣若遊絲,趴在籠底,再沒力氣反抗,只能用兩顆黯淡無光的黑眸,無助地瞪視著逐漸逼近的人影。

    男人手上的利刃微微閃動著冷芒,那張俊容上的神色諱莫如深,唯眼中的瘋狂肆虐,宛若關不住的惡魔,正朝著獵物張牙舞爪。

    “噓——”男人在她身邊蹲下,聲音特別輕柔,如對情人的絮語,“別怕……一會兒就好。”

    女人並沒有因為這溫柔而放鬆,反而更加繃緊了幾乎體無完膚的身子,細細的哀求著,“不要……不要再傷害我……”

    男人的臉上難得地露出憐憫的神色,輕輕撫過她枯黃的頭髮,低聲問:“你怪我嗎?”

    女人的身子繃緊,顫抖著聲音道:“不……不怪……”

    男人露出了滿意的笑容,語氣更加溫和,“是啊,這都是你咎由自取,怎麼能怪別人呢。”

    “是、是——都是我不好,我錯了,求你饒了我。”在這強大的惡人之前,她除了臣服求饒,別無他法。

    男人的目光突然一冷,原本輕摸著她頭髮的手猛的一扯,讓她的頭往後仰起,目光陰騭地盯著她,一如殘酷致命的毒蛇。

    女人渾身顫抖如蹄糠,只能絕望地閉上眼睛,可男人並未跟以往一樣開始瘋狂的施暴,反而突然鬆開手,將她甩回了原本的位置,退出籠外。

    女人錯愕地睜開眼,看向籠子外的身影,只見那修長的身影在籠子外來回踱步,嘴上喃喃的說著她聽不清楚的低語,伴隨著陰惻惻的笑聲,然後突然駐足,直直地盯著她看。

    之後她清晰地聽到了他的喟歎聲,長長的、低低的,輕快的說著,“還是玩膩了啊。”

    在嚴鎧打電話給高昶旭之前,卻先接到了他的電話,約他在高氏旗下的產業——品天飯店碰面。

    當他神色嚴肅的走進品天飯店的VIP包廂時,等著他的卻不只是高昶旭,還有母親高品穎及她的姊妹淘李靜芬母女。

    “鎧,你怎麼來得這麼遲?大家都在等你。”高品穎朝兒子招招手,意思意思地埋怨了一下,隨即又堆滿笑臉朝坐在對面的李靜芬道:“來了來了,我們可以開始了。”

    李靜芬滿臉笑意地打量著嚴鎧,點點頭,“鎧,快過來坐,依依,還不快叫人。”

    趙依依坐在母親身邊,一臉羞赧,偷偷看著走過來的嚴鎧,一顆心撲通撲通的跳著。

    嚴鎧在她們這群上流社會的名媛千金中早就鼎鼎有名,先別說他長得有多帥了,光他放棄養尊處優的好日子不過,跑去接受嚴格的訓練,打擊犯罪,而且還年紀輕輕就當上了偵查隊隊長,英姿颯颯,根本是個傳奇。

    每個女生對他都懷抱幻想,卻苦無機會接近他,因為他很少參加名流聚會,偶爾幾次出席,也只是匆匆露個臉,所以當母親告訴她,今天要安排她跟嚴鎧相親時,她簡直像中樂透一樣開心,還忍不住打電話告訴了幾個姊妹淘,享受她們嫉妒羡慕的哀嚎。

    “鎧哥哥。”趙依依用自認為最美的笑容,對著嚴鎧嫣然一笑。

    嚴鎧只是淡淡地掃過她一眼,隨即直接朝高昶旭道:“小舅舅,我以為只有我們兩個人,所以,我們要另外找地方嗎?”

    趙依依沒料到嚴鎧會無視她,燦爛的笑容僵在唇邊,又急又氣地看了母親一眼。

    李靜芬的臉色微變,皺眉詢問高品穎,“怎麼鎧不知道我們今晚有約嗎?”

    高品穎尷尬地一笑,隨即起身走向兒子,將他扯到一旁,低聲道:“你忘記自已答應過我什麼了嗎?是我叫昶旭打電話給你,叫你過來吃飯的。”

    嚴鎧看了眼坐在角落,低垂著眼睫,完全沒有跟他有任何眼神交會的高昶旭,突然有種說不出的陌生感。

    “沒必要了。”他的口吻輕淡卻堅定。

    高品穎錯愕地愣住,不敢置信地看著兒子,“你說什麼?”她那樣興高采烈的挑選媳婦,兒子卻給她一句話反悔,潑她冷水嗎?

    “媽,”嚴鎧見母親變了臉色,輕聲哄她,“別急,我只是說我不相親,不代表我不結婚。”

    高品穎撇開臉,生氣地道:“你又想用拖延戰術了!”

    嚴鎧微微扯唇,握起她的手道:“媽,我已經有想娶的女人了。”雖然他們倆才剛在一起,但現在親口說出來卻覺得這想法是如此自然,彷佛早已深植心中。

    她是他的女人,他要她,他想娶她為妻,生幾個小毛頭,平凡卻幸福地過一輩子。想到這些,他眼底的笑意更濃了,唇角不自覺的加大了弧度。

    高品穎眯著眼打量著兒子臉上的表情,然後露出震驚的表情,“你——你不是在哄你媽開心吧?”

    她從未在兒子臉上看過這種表情,這分明是陷入愛情中的人才會有的傻氣表現,難道她真的有望抱孫子了?

    “是真的,我從沒遇過一個讓我這麼想安定下來的女人,媽,我總算可以瞭解,當年爸為何會這麼急著娶你了。”

    當年……高品穎想起那個高大英俊的身影,那陽光般爽朗的笑容,還有柔情似水的深情凝視,心頭一陣抽痛,淚水也逐漸湧現,現在回想起來,怎樣都是他的好,哪還記得曾經有過的爭吵跟埋怨。

    兒子長得越來越像她深愛的人了,那個可惡的冤家,那麼早就棄她而去,她恨死他了。

    “媽。”察覺到母親眸底的淚光,嚴鎧的手放開了。

    高品穎猛的回神,抽回手,假裝揉了揉眼睛,嬌聲抱怨,“真是,灰塵這麼多,搞得我的眼睛又酸又澀,回頭一定要找徐總好好說說。”

    嚴鎧知道母親是在掩飾自己的失控,也不戳破,只是心疼地看著母親,暗暗發誓,絕對不讓甯靜嚐到跟母親一樣的情苦。

    “品穎,你們母子在聊什麼?也跟我們分享一下啊。”一直久候在一旁的李靜芬忍不住開口。

    “等等啦,我正問到最重要的部分。”高品穎朝李靜芬擺擺手,根本忘記自己約她們來是為了何事,任性地將她們晾在一邊,追問著兒子,“你快告訴媽,是哪家千金,讓媽替你過濾過濾。”

    嚴鎧淡淡地道:“我挑的女人就是最好的。”他不是不知道母親有門第觀念,尤其是經過跟父親之間失敗的婚姻,這觀念更加強烈,像甯靜這樣的家世背景,絕對不是母親可以接受的。

    不過他相信等她們見面之後,母親一定會跟他一樣喜歡上甯靜的。

    高品穎不以為然地道:“你啊,抓犯人可以,挑女人可沒我行,快告訴媽,到底是哪家千金?”

    “媽、阿姨,這到底是算什麼?把我當白癡一樣耍嗎?”趙依依再也受不了,拿了包包就想走人。

    “等等,品穎,你這樣未免太過分了吧?說要替孩子們相親的是你,怎麼現在當著我們的面,跟你兒子討論起別的物件來了?”李靜芬懊惱地抗議。

    “我也是現在才知道,鎧已經有了物件啊。”高品穎噘噘唇,雖然已經有了年紀,可那脾性仍跟年輕時一樣任性而為。

    “你這女人!”李靜安無奈地罵了句,早習慣了高品穎的這個性子,拿她一點轍都沒有。

    “別生氣。”高品穎眼珠子轉了轉,將腦筋動到了高昶旭身上,“不然今天的主角就換成昶旭好了,我最帥氣優秀的弟弟,比起我兒子不知道強上多少倍。”眾人又將目光轉向坐在一旁,一直沉默著的高昶旭。

    李靜芬跟趙依依的神色又稍微和緩了些,比起只是外姓、當刑警的嚴鎧,這高昶旭雖然文弱了點,模樣秀氣了些,但好歹是個外科醫生,的確是個更好的選擇。

    只見高昶旭緩緩地將目光望向嚴鎧,漾起一抹笑道:“姊,我心裡已經有人了。”

    高品穎愣了愣,一臉錯愕,“我怎麼沒聽你說過?”今天是怎麼回事?原本兩個讓人操心的單身狗同時傳來好消息?“鎧很清楚。”高昶旭淡淡的道。

    嚴鎧的目光深沉,面對高昶旭直接拋出的難題,他心情很複雜。

    那些他曾經因誤以為高昶旭跟甯靜相愛,決定退讓而說的言不由衷的謊言,讓他對高昶旭感到愧疚,但是在確認他跟甯靜的感情之後,除了試圖得到高昶旭的諒解之外,他再也做不到退出。

    在愛情面前,人總是自私的。

    對不起了,小舅舅。

    高品穎哪裡知道在高昶旭跟嚴鎧之間的暗潮洶湧,瞪圓了眼問兒子,“鎧也知道?你們葫蘆裡到底在賣些什麼藥,為什麼偏偏只瞞著我?”

    嚴鎧沉默地跟高昶旭對望,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堅持跟哀傷——他們應該從沒想過會為了一個女人造成此刻的隔閡。

    “姊,你們很快就會見面了。”高昶旭平靜地道。

    嚴鎧的心一沉,在意識到高昶旭話中的意思時,包廂門也被打了開——一抹白色的纖細身影出現在眾人之前。

    甯靜沒預期會面對這麼多人,瑩亮的黑眸閃過一抹困惑,看了眼高昶旭,然後停在嚴鎧身上。

    “你來了?”先走上前,輕扶著甯靜腰際的是高昶旭。

    嚴鎧慢了一步,黑眸閃過悔恨。

    高品穎的視線落在高昶旭身邊的甯靜身上,這是個充滿書香氣的女人,細緻的皮膚跟她身上的白衫一樣白,但又透著粉嫩,青春可人,可那雙黑色鏡框後的眼睛又是那麼的幽深寧靜,散發著跟外表不同的成熟歷練。

    她不喜歡這個女孩。高品穎立刻有了定論,因為這樣的女孩充滿故事,不適合高家,不過這畢竟是高昶旭喜歡的女人,她還是保持禮貌的微笑。

    “昶旭,這位是?”高品穎試探的問。

    “姊,她就是我剛剛說的人,甯靜。”高昶旭以佔有之姿介紹著,“小靜,這位是我堂姊,高氏集團大小姐。”

    甯靜微微避開了高昶旭的碰觸,看向高品穎,眼前的女人一看就知道出身不凡,渾身散發著上流社會人士的氣勢,雖然有點年紀,可維持得很好,妝發一看就知道出自專人之手,穿著十分講究,雖然她不是很懂品牌,但也看得出那是夏姿的風格。

    是那個鼎鼎有名的高氏集團啊……她從沒想過高昶旭原來是高氏子弟,這也說明了為什麼他有能力長期資助她吧。只是,為什麼嚴鎧也在這裡?還有另一對看似母女的女人,這到底是怎麼狀況?

    “您好,我是甯靜。”甯靜禮貌地朝高品穎致意,但目光卻是探詢地看向嚴鎧。

    高品穎對甯靜不是很感興趣,微笑著點了點頭當做回應。“今天是鎧的相親聚會,我們就不打擾了,先走一步。”高昶旭又靠向甯靜一步,手掌重新扶上她的腰。

    甯靜注意力全被“相親”這兩個字,跟這背後的意義給震懾住了,完全沒意識到高昶旭的手正霸道地摟著自己。

    “你有什麼話要告訴我?”她直視嚴鎧。

    “過來。”嚴鎧朝她伸出手,“我會全部告訴你。”

    甯靜與他對視片刻,在嚴鎧幾乎以為她會轉身離開之時走向了他。

    “小靜。”高昶旭的臉上浮現痛苦的神色。

    “旭哥,對不起。”她並不願意傷害高昶旭,但若讓他抱有希望,反而是更大的傷害。

    她對高昶旭,只有感激,沒有愛情。

    “等等,這、這是怎麼回事?”高品穎有種不好的預感。

    嚴鎧握住了甯靜的手,將她拉到身邊,提在半空中的心這才踏實地落了下來。

    他堅定且溫柔地凝視著甯靜,然後迎向母親錯愕不安的眼神,“媽,讓我重新向你們大家介紹一次,她是甯靜,也是我唯一想娶的女人,我的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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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2-19 00:18:44 |顯示全部樓層
第9章(1)

    甯靜已經記不得他們是怎麼離開那一團混亂的場面。

    在嚴鎧發出那讓人震驚的宣言之後,高昶旭異常地沉默,而高品穎則是在一連串的詢問過她的家世背景跟職業之後,激動地揚言,每一句都是尖銳的反對,再加上那一對母女在一旁奚落鼓噪,對她來說,簡直就像是一場噩夢。

    寶藍色的車子停靠在甯靜家門前的路邊,昏黃的燈光自車窗外斜照而入,讓甯靜半邊的臉頰隱藏在黑暗之中,顯得沉靜抑鬱。

    雖然在飯店時,她毫不猶豫地走向他,但回程的這一路上,她始終保持著沉默,甚至還將身子靠向車門,拉開了他們之間的距離。

    嚴鎧知道,他的女人生氣了,用一種安靜的方式對他做出最強烈的抗議。

    “靜。”他側身向她,伸過手去試圖握住她放在膝上的手,卻毫不意外的被躲了開。

    他在心中暗歎一口氣,這次動作更快速,快到讓甯靜毫無閃躲的機會,緊緊地握住了她略顯冰涼的手。

    “別生氣,我不是刻意隱瞞,只是覺得時間到了自然你就會知道。”他討好地道。

    “時間到了?”甯靜淡淡地開口,“什麼時候算時間到了,等你相完親?等你母親逼你跟那些千金名媛結婚?還是等我發現,原來我們之間差距這麼大,我根本配不上你——”

    “甯靜!”嚴鎧低沉的聲音在狹小的車內空間響起,隱隱含著怒氣,截斷了甯靜冷冷的嘲諷。

    甯靜緊抿著唇,洩漏了沉靜表面下的激動情緒,還有說不出的自卑感。

    當知道高昶旭跟高家有關係時,她只有驚訝與釋然,但當知道嚴鎧的母親竟然就是高氏集團昔日總裁最鍾愛的女兒,也是現在高氏唯一副總裁高品穎時,她突然覺得自己就像個誤闖天鵝群中的醜小鴨,跟他們是如此格格不入,而他站在自己永遠構不到的高度。

    “我有說錯嗎?”她的聲音幽幽地揚起。

    嚴鎧輕輕地捧起了她的臉,讓她的臉蛋完全映照在街燈下。

    那張清麗的臉龐此刻顯得蒼白而脆弱,讓他的心狠狠地揪成一團。

    “靜,我無法改變我的出身,但是我可以選擇我的人生,我努力成為一個好刑警,不靠任何關係,你認識的我就是真正的我,這樣的我深深的愛著你,如果你因為我的出身而責怪我,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他的黑眸比夜空還深沉,裡面盛著繁星點點的哀傷。

    甯靜的心像被人扯著似的發疼,卻又因為他的深情而淌過甜甜的暖流,動情地回視著他,眼眶忍不住變得濕熱。

    “可是你媽媽——”

    他低下頭堵住了她的唇,輕柔又綿長地吻去了她的猶疑不安,那屬於他的潔淨氣息,如一陣春風,撫過她自慚形穢的心,逐漸平息了她起伏不定的心緒。

    好久好久,他才鬆開她的唇瓣,將她擁入懷中,將她的臉頰貼上自己的胸口,低聲問:“聽到了嗎?”

    甯靜閉上眼,耳邊傳來他沉穩的心跳聲,怦怦怦怦……“這每一聲都在說著愛你。”嚴鎧的聲音是如此輕柔又充滿磁性,伴隨著那陣陣的心跳聲,熨燙了她的心。

    “我的男人原來這麼會哄女人,看來經驗豐富。”她哽咽的聲音帶著有點忌妒的調侃。

    “我的女人吃醋了?”知道她終於被自己說服,他總算松了口氣。

    “你以後要習慣。”她學著他的口吻。

    “我不用習慣。”他抬起她的下巴,目光灼灼,“這輩子,我只哄你。”

    一輩子啊,甯靜的心好似化成了一攤水,雙臂主動勾上了他的脖子,眼底波光粼粼,“Deal。”

    “Deal。”

    嚴鎧的承諾方落,甯靜柔軟的唇瓣就主動貼上了他的,生澀地學著他的方式,輕輕摩挲著他的唇。

    “噢。”嚴鎧發出一聲輕歎,享受著懷中女人笨拙的探索,雙臂緊緊地圈住她纖細的身子,火苗自腹部竄起蔓延,讓他身體的每個細胞都像著火般發燙著。

    車內的溫度陡升,將車窗染上一層薄霧,模糊了車內相擁的身影。

    旖旎的空間中,靜謐得只聽得到彼此低喘的呼吸聲及急促的心跳聲。

    陌生的熱浪在甯靜的體內肆虐,將她白皙的肌膚一寸一寸地點上淡淡的嫣紅,像一朵盛開的玫瑰,性感誘人。

    嚴鎧可以感受到她正怯怯地伸出柔嫩的舌尖,試探地舔舐著他的唇瓣,然後又調皮地鑽入他的口齒之間,像他曾對她做的一樣,挑逗地勾卷著他的舌頭。

    他感覺腦門轟的一聲,赤焰燒毀了理智,再也忍受不了她的嬉戲逗弄,奪回了主權,重重地加深了這個吻。

    她是如此香甜,宛如最誘人的果實,叫人無法僅止於淺嘗。

    他想要更多更多,一隻大掌同時貪婪地鑽入她的衣衫,覆蓋在她柔軟的胸上。

    一道觸電般的酥麻感覺從他碰觸的地方傳遍甯靜的全身,讓她迷亂又慌張,羞赧地抓住了他的手腕,試圖將他的手拉出她的白衫之外,可哪裡移動得了他半分。

    “靜……靜……”他的聲音因為情欲而沙啞,好似小孩子渴望得到獎賞似的哀求,每一個叫喚都讓她更心軟,完全無法抵抗他的索求,徹底淪陷在他的撫弄下。

    車窗上的薄霧因為高漲的欲望而凝結出點點水珠,夜色如水,車內春意繾綣。

    她的胸罩不知在何時跟著衣衫被往上推離了原位,露出了如凝脂般白嫩的渾圓胸脯……

    忽的,一道急促的手機聲自嚴鎧的褲袋傳來,劃破了車內的旖旎氣氛。

    “該死!”嚴鎧低咒了聲,打算無視那不識相的手機聲響,朝著目標繼續前進。

    眼看就要達陣,將那顆小櫻桃含入口中時,甯靜卻早已回神,嬌羞地用雙手護住胸前,擋去了一片春光。

    “說不定是局裡打來的。”甯靜低聲道。

    她的臉上還帶著未褪去的情欲氤氳,迷蒙的雙眼波光粼粼,清純中帶著性感,被她護住的胸口露出一片如桃花的粉色,嬌豔動人,讓嚴鎧幾乎要忍不住低下頭再好好的品嚐一番。

    “快接。”甯靜被他灼熱的目光盯得渾身發燙,羞澀地撇開了臉蛋。

    可惡,他的女人怎麼會這麼可愛呢?偏偏他現在卻看得到吃不到。

    這通電話最好夠緊急,否則他非宰了該死的來電者不可。

    嚴鎧低下頭,飛快地在她的唇上又重重地印下一個吻,才不甘不願的接起電話。

    “喂。”他的聲音已恢復平日的低沉。

    甯靜看著他如雕刻般完美剛毅的側臉線條,心中漲滿了身為他的女人的驕傲跟幸福感,若不是這通電話打斷了方才的親昵纏綿,他現在正對著手機開合的唇瓣會是親吻著她身上的那一處肌膚呢?

    想到那充滿情欲的畫面,甯靜的身子又開始發燙,她羞窘地發現一個事實,她想要他,一如他對她的渴望。

    “我馬上回去。”只見嚴鎧的聲音猛的一沉,神色變得肅穆。“發生什麼事了?”甯靜跟著心頭一緊,腦中的綺思瞬間消散。

    嚴鎧眉頭輕蹙,黑色的瞳眸閃過一抹厲色,“局裡收到了些東西,不過確切實情我得回局裡才知道,你乖,先去回去休息。”

    甯靜點點頭,“知道了,有我可以幫上忙的地方,記得馬上通知我。”

    嚴鎧看向她的目光又變得柔和,視線在瞥過她被自己弄亂的衣衫時添了幾許貪戀,不甘願地替她整理好儀容,唇瓣湊向她耳畔,低聲道:“先記在帳上,下次一起算。”

    甯靜的臉蛋倏的又紅了起來,啐道:“早知道你這麼不正經,我才不理你,我先回家了。”

    沒等嚴鎧反應,她推開車門就跨下車,朝住家大樓走去。

    “嘿,靜。”嚴鎧按下了車窗,對著甯靜的背影喊。

    甯靜頓了頓腳步,回頭。嚴鎧英俊的容貌背著街燈,在夜色中晦暗不明,可她卻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他那雙熾熱的視線正隔著這片迷蒙的昏黃光線,專注地凝視著她。

    “我愛你。”他磁沉的聲音魅惑而性感,輕輕地撥弄著她的心弦。

    甯靜淡淡回應隨著夜風飄向嚴鎧——“知道了。”

    嚴鎧愣了愣,不是很滿意地道:“我要的不是這三個字。”

    甯靜轉過身子朝他擺擺手,脆聲道:“先記在帳上,下次一起算。”

    爽朗的笑聲自她身後爆出,甯靜的臉上也爬上了一抹幸福甜蜜的笑容,聽著引擎聲逐漸駛離消失,她才又轉過身目送那道寶藍色的車影。

    嘿,嚴鎧,我也愛你。

    嚴鎧回到偵查隊時,其他隊員都已經被叫了回來。

    潘彥武神色凝重地迎上來,“頭兒。”

    嚴鎧朝他點點頭,走向放著包裹的會議室桌前。

    潘彥武跟著走上前,一邊解釋,“這包裹是在半小時之前,有個孩子送到局裡,指名要交給偵查隊局長嚴鎧,說是十五年前你父親的‘故友’送給你的禮物,算是跟你正式打招呼。”

    十五年前?!這敏感的關鍵字讓嚴鎧猛的一凜,看著大小約十五公分見方,包裝精緻的盒子,眉頭微微攏起,“送東西的孩子呢?”

    蔡瑞光回答道:“仔細問過了,孩子說是有個女人叫他拿過來的,模樣他不是很記得,因為那個女人戴著帽子,臉上被墨鏡跟口罩遮去了大半邊臉,他只說她高高瘦瘦的,講話的聲音有點怪怪的。”

    女人?嚴鎧沉吟半晌,開始動手打開包裹。

    潘彥武按住他的手,“頭兒,要不要先找防爆小組監定一下?”

    嚴鎧面沉如水,手上的動作未停,“不必了,炸死人不是那個人的嗜好。”如果對方真的是那個十五年前的“故人”……

    嚴鎧拆掉了綁在藍綠色包裝紙上的緞帶花,俐落地割開了封口的膠帶,將盒子緩緩打開,只見盒子內一片暗紅,是乾涸後的血漬,正中央則放著一個被割下的乳房,上面用刀割出了一個笑臉,旁邊則用血寫了一個英文字——Stop。

    現場的每個人的臉上都變了顏色,憤怒地看著盒內怵目驚心的女人器官。“這死變態,未免也太囂張了。”

    “這是宣戰,向我們偵查隊的宣戰。”

    “該死,太可惡了,我們一定要逮到他不可!”

    此起彼落的咒駡聲瞬間爆開,所有人都因為這個挑釁而激憤不已。

    嚴鎧卻相反地沉默著,目光在盒內梭巡了一遍,緩緩道:“這是對我的警告。”

    原本鼓噪的隊員們霎時安靜了下來,不明所以地看著嚴鎧。

    “第一,這包裹是指定給我的,第二,兇手很清楚地知道我跟當年承辦那樁連續奸殺案的負責人嚴璟是父子關係,第三,這乳房上的英文字跟笑臉,明顯是在傳遞某種訊息給我。”嚴鎧緩緩道。

    潘彥武失聲問,“頭兒,難道兇手認識你?”

    “或許兇手一直在觀察我……”嚴鎧的黑眸閃過一抹厲色,換言之,兇手也許同樣也一直觀察著甯靜母女。

    想到這一層的可能性,不管面對再兇殘的罪犯都未曾眨過眼的嚴鎧,背後竟泛起了一層冷汗。

    這個一直躲在陰暗角落的水溝鼠為什麼會在隔了這麼多年再度做案?又為什麼會冒著曝光的危險讓自己浮上檯面?

    是因為在他或她身上發生了什麼重大的變化,讓他再也無法冷靜而抓狂了嗎?看著桌上染滿血漬的盒子,嚴鎧的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沉聲道:“把東西拿去法醫室吧。”

    歐騰祥應了聲,上前拿起盒子,正準備離開時,卻發現一樣東西自被割下的乳房下滾了出來。

    “頭兒,有東西。”歐騰祥的驚呼吸引了眾人的注意。

    只見在盒子的角落處多了一個鑲了一圈碎鑽的l8k玫瑰金戒指,仔細看,內圈印著TIFFANY&CO.以及Y.H.Ma三個英文縮寫。

    嚴鎧的神色一震,那戒指他雖然只看過幾次,卻再熟悉也不過。

    該死,是馬玉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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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2-19 00:18:59 |顯示全部樓層
第9章(2)

    經過DNA的比對之後,證實了那個送到偵查隊的乳房是屬於馬玉華無誤,指使小男孩送東西到偵查隊的女人似乎很瞭解怎麼避開監視器,隱沒在暗巷後就不見了身影。

    馬家瞬間有如炸了鍋似的亂成一片,廖梓欣則是不知道哭昏了幾次,整個馬家陷入了愁雲慘霧之中,馬仕欽暴跳如雷,在偵查隊發了好大一頓脾氣,又跑去高家胡鬧了一頓,指責嚴鎧辦事不力,沒把他這個Uncle交代的事情放在眼中,後來高品穎也動怒了,將馬士欽罵了一頓後,將他趕了出去。

    原本高品穎就在生嚴鎧的氣,現在更是怒急攻心,一下子病倒在床上,唉聲嘆氣。

    “你走,你還回來幹什麼?是想看我死了沒嗎?”

    嚴鎧才走進高品穎房中,一顆枕頭就朝他飛撲而來。

    他輕鬆地接住枕頭,打趣道:“媽,你還這麼有精神,應該可以活到一百二十歲。”

    高品穎氣紅了臉,又朝兒子丟了一顆枕頭。

    “媽,再丟下去,你就沒枕頭了。”嚴鎧再次輕易地接住她拋向自己的枕頭,走向高品穎。

    高品穎的床上一向放著四顆枕頭,丟了兩顆,還有兩顆,她忿忿地又拿起一個想扔,然後又頹然放下手,有氣無力地躺回床上。

    她將臉撇向一旁道:“你走吧,除非你是來告訴我,你決定乖乖聽我的話,不跟你小舅舅搶女友。”

    “媽,對不起,我無法答應你。”嚴鎧嚴肅地道。

    高品穎倏的將目光瞪向嚴鎧,一股氣卡在胸口要上不上,要下不下,痛苦地用手拍打著自己的胸口。

    “媽,你別生氣。”嚴鎧上前替母親拍了拍背,勸著,“氣壞身子多划不來。”

    “你還敢說?還不都是你這個討債鬼害的?”高品穎邊喘邊罵。

    “媽,我知道你最疼我,難道你不希望看到我快樂?當初你不也是不顧外公外婆的反對,毅然決然地嫁給爸?”

    高品穎的眸底閃過一抹黯色,自嘲地道:“結果呢?看看我把自己搞成什麼樣子?”

    嚴鎧握住母親的手,“媽,爸爸很愛你。”

    高品穎的眼中泛淚,沉默不語,好半晌才道:“只有愛是不夠的。”

    “我跟甯靜,不是你跟爸爸。”

    高品穎怔怔的看著兒子出神。

    是啊,兒子的個性比起他的父親要堅毅太多,而那個叫甯靜的女人,也不像她是個栽培在溫室裡的花朵,可是……

    “我不喜歡她,你該娶的是門當戶對、足以匹配高家的女人,而不是這種複雜的女人。”撇開家世不說,會周璿在自己兒子跟堂弟身邊的女人,她實在無法有好感。

    嚴鎧正色道:“媽,我該娶的,是我愛的女人,一如父親娶你一樣。”

    高品穎竟一時語塞,懊惱地道:“總之你要是不聽我的,就別再回家看我。”

    “媽。”

    “別說了。”高品穎疲倦地擺擺手,轉過身子背對著他。

    嚴鎖知道一時之間要扭轉母親的想法並不容易,點點頭道:“你先休息,我明天再來看你。”他看著母親的背影,暗歎口氣,轉身走向門口。

    “鎧。”高品穎的聲音突然響起。

    嚴鎧收回已經觸碰到門把的手,回頭看向半坐起身的高品穎。

    “為了你小舅舅,你就不能放棄嗎?你定要為了一個女人,破壞親人之間的感情嗎?”高品穎道。

    嚴鎧垂睫思索了片刻,緩緩道:“媽,如果可以,我願意為小舅舅犧牲生命,可是,你要我怎麼割捨我的靈魂?”

    高品穎猛的一震,看著兒子堅毅的表情,一顆心直往下沉,這孩子已經愛得這樣深了嗎?

    高品穎揮揮手,又疲倦地躺回床上,直到聽到背後傳來關門聲,才幽幽地長歎口氣。

    想起小自己十幾歲的堂弟,高品穎其實心緒也很複雜。

    這個堂弟是叔叔再娶後的老來子,她還記得新嬸嬸長得嬌豔動人,年紀跟她差不多,最喜歡挽起長髮,露出如天鵝般白皙纖細的脖子,在她身上總飄著讓人著迷的香味,甜甜的,就跟她的人一樣,讓人忍不住想親近。

    可這樣的女人,嫁給年紀差距三十多歲的多金丈夫,除了為了錢跟地位還有什麼?而這種年紀的男人,娶這麼年輕貌美的女人,貪圖的不就是她的青春?

    這樣的婚姻本來就是各取所需的結合,但沒人會想到,在高昶旭出生之後,這位年輕貌美的新嬸嬸就像變了個人似的,將孩子丟給褓母照顧,整日參加晚宴聚會,棄家庭於不顧,跟叔叔之間齟齬日增,最後因為外遇被發現而離婚,更讓人錯愕的是,原來她從小就對高昶旭施虐,造成他年少時有陣子十分自閉。

    後來高品穎看不下去,將高昶旭接到家裡照顧,才慢慢讓他恢復開朗,所以他們這對差了快二十歲的堂姊弟,反而更像母子。

    至於那位新嬸嬸後來的下場,聽說被外遇的男人騙光了財產,最後在美國病死,死前高擁旭曾去見她最後一面。

    不過這畢竟對高氏家族來說是個醜聞,所以當時的總裁,也是她父親高展裕對整個家族下了禁令,不許任何人再提起這個人跟這件事。

    如今這麼多年過去,當年的事已盡付塵土,只是她總希望當年這個脫下衣服全是煙疤的小男生可以得到幸福,誰知道……唉,真是冤孽。

    高品穎在房內長籲短歎,卻不知道嚴鎧跟高昶旭在門外撞個正著,氣氛僵滯。

    原本親昵的兩人因為這一連串的衝突而顯得生疏尷尬,讓嚴鎧的心中也不是很好受。

    “小舅舅。”他喊了一聲,就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今天的高昶旭依然一襲白衣白褲,就跟以往一樣,俊秀斯文,但那張臉跟以往卻是那麼不同,眉宇間隱隱可見陰鬱。

    “你還知道我是小舅舅?”高昶旭略帶嘲諷地道。

    “不管發生任何事,你都是我的小舅舅。”

    “記得你曾經怎麼告訴我的?”他學著嚴鎧的聲調,“她不是我的菜,所以你不用顧慮我。小舅舅,我替你高興。結果呢?你就是這樣替我高興的嗎?”

    嚴鎧神色嚴肅,坦率地看著高昶旭,“我承認當初我以為甯靜喜歡的是你,所以才逞強說出一些違心之論,但那個祝福卻是真的。不過,當我知道甯靜愛的是我之後,我實在找不出理由退讓,小舅舅,我什麼都可以讓你,除了甯靜。”

    彷佛被戳中了痛處,高昶旭突然暴喝,“你懂什麼?我從她小時候就看中她了,我在想辦法得到她時,你還不知道在哪裡?你憑什麼跟我搶她?她是我的,我一個人的。”

    嚴鎧的眸底閃過一抹疑惑,眼前的高昶旭,跟一向溫文儒雅的小舅舅簡直判若兩人,他從未見過這樣的小舅舅。

    氣氛詭譎的靜滯,只餘下高昶旭激動後的粗喘息聲。

    也許是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他的臉色微微蒼白了些,踉蹌地轉身就想離開。

    “小舅舅。”嚴鎧喊住了他。

    高昶旭的身影頓了頓。“你曾經在醫院見過白美華跟邱若梅嗎?”

    “你是用偵查隊隊長的身分在盤問我?還是嚴鎧的身分在詢問我?”

    “你希望我用哪個身分,我就用哪個身分。”

    高昶旭靜默了幾秒,“沒有,這兩個被害者我都不認識。”他舉步繼續往外走。

    “小舅舅。”嚴鎧又喊了聲。

    高昶旭停下腳步,沒有回頭。

    “沒事了。”嚴鎧的聲音異常地低沉。

    高昶旭靜止了片刻,才又重新抬起腳步離去。

    小舅舅,你為什麼會知道被害者就是這兩個人?

    小舅舅,為什麼你明明見過她們,卻要否認?

    小舅舅,為什麼……

    看著高昶旭清瘦的背影,嚴鎧的神色逐漸凝重了起來。

    甯靜擰緊了眉頭,那曾裝著馬玉華乳房的盒子,除了濃重的血腥味之外,還飄著令她熟悉的消毒水氣味,跟一股淡淡的桂花香。

    “王伯說,這胸部的傷口很平整,使刀的人十分熟練,不是有醫療背景,就是屠宰業,以出血量推斷,馬玉華極有可能還存活著,下刀的人警告的意味濃厚。”甯靜聽著嚴鎧的敘述,腦子飛快地轉著。她似乎曾經在某時某處聞見這兩種強烈對比的香味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怎麼了?”發現甯靜的眉頭深鎖,嚴鎧以為她想起當年的噩夢,輕輕地摟住她,俯身親吻她的唇瓣一下,“有我在。”

    甯靜反手覆住他放在肩上的大掌,仰頭朝他微微一笑,濃情密意盡在不言中。

    以前她一直以為自己必須孤身奮戰,獨自面對過去的噩夢,可現在有了他,她發現不用強迫自己堅強的感覺真好,有人可以依靠原來這麼幸福。

    嚴鎧低頭親吻了她一下,兩個人沉溺在甜蜜的氛圍半晌,還是又回歸正題。

    甯靜沉吟了一會兒,說出自己的判斷,“我不太能理解這個犯人的意圖,通常犯人會以被害者的身體某部位警告家屬,大部分都是基於要求贖金跟不許報警這兩點,但為什麼他反而是將東西寄給你?很明顯是針對你而來。

    “另外,我在這屬於馬玉華的乳房上聞不到任何有關先前那款香水的氣味,表示馬玉華之所以成為獵物,跟其他人不一樣,有其他的原因。”

    嚴鎧皺了皺眉,沉聲道:“綜合種種疑點,明顯的排除了屠宰業,犯人具備醫療背景,而犯人針對我,要我停止某件事,可以解讀於愚蠢地想要警告我,不要繼續偵查下去,但更有可能的是,這個犯人是我認識的人,而且對於我正在做的某件事情非常不滿。”

    甯靜的心猛的一跳,某個人的影像突然躍入腦海,但很快的,她就停止讓那影像繼續鮮明,自覺荒謬地甩了開。

    怎麼可能會是他?不可能。

    “或許,他就是愚蠢地以為這樣就可以增加警方的顧忌?”甯靜選擇相信這個猜測。

    嚴鎧深深地瞅著甯靜,臉色諱莫如深,沙啞著聲音道:“靜,他曝露的,不僅是我們或許相識的事實,還有這個人,至少潛伏在我們身邊十五年。”

    甯靜的太陽穴突突地跳了跳,心緒越來越紊亂。

    “那、那代表很多可能——說不定、說不定我們從頭到尾就猜錯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講什麼,只知道必須說些什麼來掩蓋原本已經淡去的猜臆。

    “靜,小舅舅否認看過白美華跟邱若梅。”嚴鎧艱澀地道:“可是打掃他辦公室的清潔人員已證實,那兩個女人都曾經仰慕過他,而且頻繁地給他送禮過。”

    甯靜的臉色倏的刷白,腦海中那股淡去的身影重新變得鮮明,那樣的溫文儒雅、溫潤如玉,一直照顧著自己的長腿叔叔。

    旭哥,真的是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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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2-19 00:19:15 |顯示全部樓層
第10章(1)

    “你怎麼不去死一死啊?”

    “看到你就煩,滾一邊去。”

    “我就不該生下你,都是你害我身材走樣,跟你爸那個老頭子一樣討人厭。”

    “哭什麼哭?再哭我就打死你、我打死你!”

    “我要走了,你就忘記有我這個媽吧,我也會當沒你這個兒子。”

    “我不敢了!媽,別打,饒了我……我以後一定乖乖聽話,媽,別走……別走——”

    高昶旭猛的自床上跳起,額邊佈滿了細細的汗珠,清秀俊雅的臉龐痛苦地扭曲成一團,耳邊似乎還殘留那一聲聲嫌惡的辱駡,尖銳狠毒,像要鑽破他的耳膜似的,讓他難受地用手撝住了雙耳。

    “沒用的傢伙,不過是作噩夢就崩潰了啊?”一個男人粗聲調侃。

    “你幹麼老是欺負他?”另一個柔媚的聲音不滿地響起。

    “我欺負他?他被打個半死的時候,是誰跳出來保護他,承受起一切的?”男人陰惻惻的道。

    “他只是個孩子。”柔媚的聲音幽幽地道。

    “你就是對他太寬容了,才會把他寵成這麼沒用!”男人不以為然的道。

    “反正他有我們,有什麼關係?”女人慵懶地反駁。

    “他總不能都躲在我們身後吧,這次他該自己動手了。”男人低沉聲音說:“你不許再幫他。”

    “知道了知道了,我不是聽你的,把東西送去了嗎?”女人有點不耐煩的道。

    “哈哈哈,我就不信他這次還能忍耐得住,那個女人的滋味,我期待很久了。”男人陰沉地笑著。

    “他會抓狂吧。”女人的語氣也隱隱帶著興奮。

    “那才是真實的他——瘋狂的魔鬼,哈哈哈——”

    讓人毛骨悚然的笑聲在安靜的房內尖銳地回蕩著。

    “閉嘴閉嘴,你們給我閉嘴!”高昶旭失控大喊,“全都給我滾、滾!”

    “你還裝什麼善良?當年不就是你要我殺了媽的嗎?你以為真的可以不需要我們嗎?”男人反諷。

    “孩子,你該長大了。”女人感歎。

    “殺光他們,殺!”男人厲聲道:“欺負我們的都要死!”

    “欺負我們的都要死……”高昶旭喃喃覆誦,抱緊了頭,大吼出聲,“欺負我們的都要死、都要死!”

    他手一伸,拿起放在床頭櫃的香水瓶,用力地往牆上砸去。

    玻璃瓶子破碎一地,淡黃色的液體緩緩自支離破碎的殘骸溢出,在空氣中揮發。

    瞬間一室香味甜膩,自鼻腔沖進了高昶旭的腦門,摧毀了他僅存的清明意志。惡魔蘇醒,再也無人可阻止……

    馬玉華被綁架的消息始終還是壓不下去,雖然馬家一直極力壓住消息,可沒有透不過風的牆,就算甯靜謹守保密的原則,即便黃永權怎樣給她壓力,她依然對案情輕描淡寫,可當所有媒體爭先恐後地挖掘時,案情就逐漸被濱染誇大。

    慢慢的,十五年前的連續奸殺案件又開始浮上檯面,社會陷入恐慌,媒體開始指責警方辦事不力,嚴鎧首當其衝,一如當年他的父親嚴璟一樣,承受各界的巨大壓力。

    但唯一讓嚴鎧掛念的,是當年的倖存者謝麗敏跟甯靜也同時又浮上檯面,成為媒體追逐的目標。

    “不要再打來了,再打來我就要報警了。”胖姨氣呼呼地掛掉電話,懊惱地道:“這些記者真是煩死人了,像蒼蠅一樣趕都趕不走,再這樣我要準備拿油潑了。”

    甯靜微蹙著眉頭,走上前將窗簾放下來,回頭看著安睡在床上的母親,朝胖姨道:“胖姨,這陣子就麻煩你多留意家裡的安全,等我找好地方,會馬上將你們接過去安置。”

    胖姨鄭重地點頭,可臉上卻憂心忡忡,“丫丫,真的是他嗎?怎麼會……”

    甯靜的神色沉重,陣底閃過一抹黯然,“胖姨,我也希望不是。”

    “說不定是哪裡搞錯了,他不是個好人嗎?”其實關於那個“長腿叔叔”的事,胖姨都是聽甯靜說的,從來沒見過人。

    甯靜沉默“半晌,緩緩道:“胖姨,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如果真的是他,我絕對要看著他伏法。”

    那個守護了她這麼多年的男人,雖然她對他沒有愛情,卻建立了跟家人一般的親情,除了胖姨跟母親,高昶旭就是他最親的“哥哥”跟“朋友”。

    如今,這個一直幫助她、守護她的男人,卻突然搖身一變成為可能是殺害父親、傷害母親跟她的惡徒,對她來說的衝擊是十分巨大的。

    不管怎樣,她都無法把那個溫和的男人跟如此兇殘的殺手連系在一起,她衷心的期望,事情不是跟嚴鎧和她推論的那樣……

    甯靜正暗暗祈禱時,手機鈴聲卻在此時響了起來。

    她拿起放在一旁桌上的手機,看了來電號碼,心頭一凜,拿起手機靠向耳邊。

    嚴鎧低沉的聲音自另一端傳來,“他失蹤了。”

    甯靜的心咚的一聲沉到谷底,原本還心存小小的期待,突然如泡沫般破滅,湧上的是深沉的悲傷跟火焰般的憤怒。

    高昶旭,真的是你。

    高昶旭突然像自人間蒸發似的,消失得無影無蹤,他房間的地上還殘留著破碎的香水瓶,跟只有甯靜聞得到的香水味。

    高昶旭成為嫌疑犯的消息在醫院跟高家都掀起一股不小的風暴,嚴鎧也才從母親口中得知,被外祖父下令封口的那段往事,層層串連起來,前因後果也逐漸明朗。

    下雨天犯案,是因為每到下雨天,就是高昶旭母親施虐的日子;而香水,則是她特別偏愛的氣味,尤其每當她打扮得特別美豔出去會見外遇的男子時,總是會將頭髮挽起,在頸後抹上那股最鍾愛的香水,在高昶旭幼小的心靈烙下深刻的印記。所以當所有的誘發點同時集中在一起時,就會讓高昶旭忍不住犯案。

    而當大家為了將高昶旭逮捕到案,好厘清疑點時,遇害者的人數開始在每個雨夜增加。

    嚴鎧看著白板上貼著的受害者照片,緊擰著眉頭,“他變得越來越瘋狂了。”

    照片中的女子不僅擁有以往受害者被施暴的手法,甚至雙腳被從腳腕切斷,眼珠子也被挖掉,手段之兇殘,讓人不寒而慄。

    潘彥武忍不住道:“這該死的死變態——”他罵到一半才突然想到這個“死變態”是嚴鎧的小舅舅,趕緊噤口不語。

    嚴鎧的臉色凝重,沉默不語。

    幾個隊員互相看了眼,使了使眼色,陸續退出會議室。

    “嫂子。”潘彥武對著剛走進來的甯靜,朝嚴鎧的方向努了努下巴。

    甯靜點點頭,看著潘彥武順手將門帶上後,才走向站在桌前的嚴鎧,輕輕伸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嚴鎧的大掌覆上她的手,握著她的手拉到胸口,口氣沉重地道:“我從來就沒發現過。”如果早點發現,是不是可以阻止高昶旭這些瘋狂的行為?

    甯靜的臉色同樣黯然,“沒發現的不只是你。”這麼多年來的點點滴滴突然湧上腦海,讓她的心難受地揪起。

    氣氛在兩個人的悄然沉默後籠罩著一股低氣壓,一如偵查隊最近的士氣,高昶旭過於聰慧狡猾,完全沒留下任何線索,讓偵辦陷入了膠著。

    對嚴鎧來說,破案的壓力還在其次,對他來說,最沉重也最無法面對的,卻是一個曾經如此親昵的家人,搖身一變成了一個十惡不赦、人人喊打的變態殺手,這種衝擊對任何人來說,都是難以承受的。

    “小舅舅的行徑越來越失控,靜,我要你暫時先搬來跟我一起住。”嚴鎧雖然很期待他們有天能同住,卻沒想到會是在這樣的情況下。

    甯靜看著嚴鎧,搖搖頭,“不行。”

    嚴鎧的眉頭皺起,“你不想?”

    甯靜輕輕勾了勾唇,雙手捧住他的臉頰,“我當然想。”

    嚴鎧蹙眉,“那為什麼拒絕?”

    甯靜沉吟半晌,緩緩開口,“他要的是我,如果我製造機會給他,或許可以引蛇出洞。”這是最有效率的方式了。

    嚴鎧的臉色一沉,斷然道:“你想都不許想,我絕對不可能讓你去冒險。”她曾經瀕臨生死邊緣,好不容易重拾生機,斷沒有讓她重陷危險的道理。

    甯靜溫柔地凝視著嚴鎧,手指撫過他緊擰的眉尖,輕哄著,“放心,我不會有事的,不是有你保護我嗎?”

    “我當然會保護你,我保護你的方式,就是讓你連千萬分之一陷入危險的機率都不能發生,所以別再說了。”

    “鎧——”

    嚴鎧用手搗住了甯靜的唇,正色道:“你知道嗎?你比我的生命還重要,不管你怎麼說,我都不可能會答應。”

    看著嚴鎧俊帥的臉龐上濃烈得無法隱藏的深情,甯靜的心瞬間化成了一灘水似的,動情地墊腳迅速吻了他的唇瓣一下。

    “我從沒感覺這麼幸福過。”

    嚴鎧寵溺的瞅著她,“傻瓜,這只是剛開始。”

    甯靜微微一笑,低垂下眼睫,晶亮的眸底閃過的,是一抹沒有改變的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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