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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官不聊生

[都市言情] 岳盈 -【繫我一生心(江南四大家族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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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2-22 00:03:06 |顯示全部樓層
第九章

    新年才剛過,冷冰冰的天魔宮裏還掛著紅色的燈籠應景。

    一彎新月高掛天空,銀色的雪世界在月光照耀下,反射出亮晃晃的光芒,毋需燈光照路依然可以視物。

    一道紅影在雪地中賓士,很快地來到有若水晶宮般的天魔宮前,她用力地扣了扣門環。

    她等了又等,就在她不耐煩地打算一腳踢開大門時,咿呀一聲,門終於緩緩打開,露出一張正打著哈欠的困倦臉蛋。

    那是一位身披狐裘,做苗人打扮的少女。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瞪著門前美麗絕俗的紅衣少女發呆。

    「喂,請問這裏是不是天魔宮呀?」嬌脆的嗓音揚起,把苗族少女的瞌睡蟲全趕跑了口

    「是……」

    「那麻煩你進去通報一聲,說我鬱疏影要找你們天魔宮主。」

    苗族少女不敢置信地望著紅衣姑娘,她有沒有聽錯呀?!眼前的女孩竟敢在三更半夜前來打擾她們宮主!

    「姑娘……」她抬頭看了看天色,眼光移回自稱為鬱疏影的少女身上。「天還沒亮哩,哪有人三更半夜來找人的?」

    「我也是逼不得已呀。只有這段時間我才能偷溜出來。」疏影懊惱地說。「我是吃飽飯後,假稱頭痛回房休息,然後再偷偷地騎我的大雁溜到這裏的。我不能等到天明。萬一讓我爹知道我跑出來,我就慘了!」

    疏影的話聽得苗女一頭霧水,她正待進一步追問時,身後已傳來冰冷的聲音:「香兒,你在跟誰說話?」

    香兒轉過身,發現身後站著師父白蘭,她垂下頭恭謹地回答:「是個叫鬱疏影的姑娘,她說要見宮主。」

    白蘭眉心微蹙,從香兒身後走出,發現眼前站著一位眉眼盈盈、朱唇含笑的絕色少女。

    她約莫十五、六歲,年紀雖小,卻已擁有傾國傾城的美貌。

    她是誰?為何三更半夜跑來天魔宮搗蛋?

    白蘭心裏生出一股憐惜之心,不忍心這位姑娘冤死在天魔宮,於是好心相勸:「這裏不是你玩的地方,小姑娘。快回家吧!」

    「我不是來玩的。」疏影不悅地解釋。「我是有事想找天魔宮主問個明白。」

    「家師向來鮮少見客,姑娘還是請回吧。」

    「可是我非見她不可,這件事只有她清楚。」

    「姑娘可否告訴我是什麼事?或許我可代家師回答。」

    「這……」疏影遲疑了一下,眨著那對比天上的星子還要燦爛的美眸,評估著眼前這位中年婦人的分量。

    她既然是天魔姹女的弟子,或許真的知道個中原委。

    「好吧。我是來問她當年為何放任白蘿毀我鬱家,還有,慫恿天魔官到鬱家劫寶的人,到底是誰。只要她明白告知,我立刻乖乖回去。」

    她的話令白蘭大吃一驚,她絕沒料到眼前的可人兒竟會是郁竹風的女兒。她想到無情乍聞賀飛白訂親時的絕望,還有她腹中無辜的小生命,頓生殺機。這位少女太美麗了,賀飛白不可能不動心。

    「你進來。」她冷冷一笑,將疏影迎進門。

    疏影雖然察覺到她眼神中閃過的一股殺氣,但她是初生之犢不畏虎,自恃武藝高強,毫不畏懼地走進天魔宮內。

    「請!」白蘭帶著她穿過層層官門,來到天魔宮的中心院落。

    「家師正在休息,我先帶姑娘到客房歇息,天一亮立刻帶你去見家師。」

    疏影停下腳步,躊躇著。

    她是不怕天魔宮啦,可是她很擔心萬一義父發現她不在床上好好睡覺,反而跑到天魔宮涉險,一定會挨駡的。不行,義父生起氣來時,好凶喔,她可受不了。

    「我必須立刻見到她,否則我得先走了,下次再來找她。」

    白蘭倏地轉過身來,眼中冒著火,瞪向仍一臉天真無邪的疏影。

    「哼!你以為天魔宮是什麽地方?可以讓你像辦家家酒似地說來就來,說走就走嗎?」

    「我不是在辦家家酒!」疏影懊惱地說,她最氣人家把她當成小孩子看待,她都快十六歲了!「我是很認真的來找天魔姹女的!而且我敲了門,你也請我進來了,但你又說她在睡覺,我先回去,下次再來都不行嗎?」

    「不行,你得留在這裏。」

    「唉!我不能留下來呀,明早爹要是發現我不在屋裏,一定會打我屁股的。」

    「哼!只怕由不得你!」

    白蘭陰森森的話,讓疏影很不以為然。她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後,拔身朝院子裏的一株梅樹竄去,白蘭立刻發掌攻擊,她輕巧地閃過,掌風掃中梅枝,將枝上的瑞雪撲簌簌地搖落滿地。

    疏影揚起連串嬌笑聲,扭身朝來時路奔去,白蘭毫不遲疑地連發數掌追擊,疏影東竄西跳地閃過,最後終於不耐煩地反身以掌相迎。

    砰的一聲,白蘭連退數步,而疏影只微微晃了晃身。

    「你不是我的對手。」疏影朝她搖了搖頭。

    白蘭氣極,正想再度出手時,鄰近小跨院的廂房燈火已被點亮,白藜披了件狐裘出來探視。

    「蘭妹,發生了什麽事?」

    白蘭還來不及回答,白藜卻已驚呼出聲。

    「杜菱花!」

    「我不是。」疏影的眼光好奇地落在剛到的陌生女人驚疑不定的臉上。「你認識亡母?」

    她的話讓白藜心情一沉。

    眼前的絕美少女竟然是杜菱花的女兒,她就像她的母親般絕色,卻多了份活潑靈動的氣質,恍若林間的精靈。無情跟她一比,似乎少了份清靈飄逸。

    「你是鬱……」

    「我叫鬱疏影,是來找天魔宮主的。」疏影大方地回答,難得天魔宮裏還有個認識母親的人,令她驚喜萬分。

    「你是來……尋仇的?」

    「那倒不是。爹說我的武功還不是天魔姹女的對手,再說,雖然白蘿當年殺了我爹,可她自己也死了,我能找誰報仇呢?我只是想問天魔姹女,慫恿她派人到鬱家奪寶的人到底是誰。」

    白藜被她話中的兩個爹搞得一頭露水,後面的那個爹白然是指鬱竹風,前面的那個爹又是指誰?

    她微微蹙眉,正待走進院子裏時,卻被身後的腳步聲給轉移了注意力。無情不知道什麽時候推門出來,走近她身邊。

    無情的一雙眼睛正失神地盯在鬱疏影身上,從她臉上精緻的五官,到她身著紅衣的婀娜身材,無不盡入眼簾。她感到一股難言的自卑,低下頭看自己已有四個多月身孕的凸出小腹,並發現鬱疏影的眼光正驚愕地瞪在那裏。

    妒意和憤怒齊聚無情心頭,她惱怒地瞪著疏影,挺起她的肚子。她要讓她知道,她正懷著她未婚夫的骨肉!

    疏影自然沒料到天魔宮裏會有個孕婦。仁叔明明告訴她,天魔宮是個男人止步的地方,而天魔姹女也嚴禁宮中弟子和男人交往。

    「藜姊,這丫頭想離開天魔官,我們不能讓她走。」白蘭狠瞪著疏影,揚聲對白藜︽。

    「嗯。」白藜輕應一聲,走入院子。

    「你們兩個合起來,也不是我的對手。」

    「好狂妄的口氣。」白蘭率先出招,疏影閃了個身,移向白藜的方位,白藜不敢輕敵,使出八成功力一掌拍過去,疏影微笑地單掌相迎,並趁著白藜後退,閃身到無情身旁。

    白藜和白蘭大驚失色,投鼠忌器之下,只得停手呆在當場。

    「你……不可以傷害她。」白藜驚慌地說。

    疏影眼中閃過一抹興味,看來這位懷孕的女子在天魔官中分量不輕。

    無情只是冷冷地瞪著她,臉上毫無驚懼之色。

    「我不會傷害你的。」疏影柔聲說,她可不想嚇著孕婦。「幾個月了?」

    「不幹你的事!」無情憤恨地說。

    碰了一鼻子灰的疏影,只有聳聳肩。她早聽說孕婦的脾氣都不太好。

    「你別傷她。」白藜顫抖地說。「她是你的親姊姊呀!」

    姊姊?

    疏影在心裏打了個突,疑問的眼光在無情憔悴的玉容上梭巡。她的眉目和自己是有幾分神似,可是她從來沒聽說過她有個姊姊!

    「郁竹風當年負了我師姊白蘿,無情便是他們的孩子。」

    白藜的話像顆石子般在疏影心中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漣漪,她無法想像在雪雁口中被贊上天的亡父,竟然是個始亂終棄的負心漢!

    「這是真的嗎?」她瞪著無情問,但無情只是冷冷地掀了掀嘴角。

    「那你肚子裏的孩子是誰的?」疏影脫口問出,無情顫抖著身子倚向廊柱。

    「哼!還不是你那個無情無義的未婚夫害的!」白蘭憤慨的話,只引來疏影疑惑地揚眉。

    「未婚夫?我不記得我訂過親呀!」

    「你少裝蒜了,賀飛白不是你的未婚夫嗎?」

    疏影皺了皺眉。「這名字好像在哪里聽過,不過,我的確沒跟他訂親啊。呀!我倒忘了,他不是前幾個月才跟新晴訂親的傢伙嗎?」

    無情茫然不解地望著地,疏影立刻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白藜和白蘭差點沒驚慌得撲了過來。

    「別擔心,我立刻將賀飛白抓來跟你成親,我不會讓你跟你娘一樣的。」

    「你……」疏影眼中的溫暖讓無情熱淚盈眶,她從沒想過同父異母的妹妹會對她伸出友誼的手,疏影看起來是那麽真誠,不像是在作假。

    「你在這裏安心等待,我回家跟爹說一聲後,立刻到江南退掉這門親事,把賀飛白抓來,要他對你負責。」

    無情顫抖著唇,正想向她道謝時,寒如冰的聲音倏地響在耳際。

    「不用你插手,天魔宮的事我自會料理。」

    疏影轉向聲音的方向,發現院子裹不知道何時站了位白髮的中年美婦,她心頭一驚,明白這人才是真正的高手。

    「你是天魔宮主?」疏影向前走一步問。

    「而你就是鬱竹風和杜菱花的孽種!」

    疏影心裏有氣,正待反駁,無情卻拉住她的手,臉色蒼白地對天魔宮主說:「婆婆,放了她。」

    「無情,你退開!」

    無情搖著頭不肯退開,她已察覺到天魔宮主的殺氣,深怕婆婆會對疏影不利。

    疏影也不是傻瓜,天魔姹女淩厲的眼神已表明一切,她不想害無情受傷,輕聲地對她說:「姊姊,你讓開吧。雖然我不見得打得過她,不過乘機逃命應該可以。你放心好了,我一定會到江南把賀飛白抓來給你。」

    她偏過頭吻了無情的頰一下,無情嚇了一跳,放開她的手。

    妹妹灼熱的輕觸透過皮膚燒進她冰冷的心中,她愣在當場,發現疏影已走到院子中「。

    小心呀,疏影。她在心裏祈禱,為了這個在如此短暫的時間內就溫暖她心靈的可愛妹妹簷心,婆婆的武功她是知道的,疏影怎麽可能是她的對手?

    「我不想跟你打架,我只想知道當年是誰慫恿你對付鬱家。」

    「你到地府裏問你父母吧!」天魔姹女毫不留情地揚起單掌,一股寒冰般刺骨的掌力打向疏影。

    無情發出驚喘,她擔心疏影會像飛白那樣傷在婆婆的掌下。可是她料錯了,只見疏影朝右後方急避,淩厲的掌風自她臉上刮過,讓她機伶伶地打了個冷顫。

    她的武功甚於飛白,而且所處的地方又較客棧狹窄的空間寬廣,故而能避開天魔姹女的掌勢。

    「好!」天魔姹女沒料到對方小小年紀,竟練就如此臻於化境的輕功,她左右掌交互揚起,疏影只覺得漫天掌勢,如呼嘯的北風般向她壓來,心裏不由得後悔先前為何不拔出劍來應付。就在她避無可避,打算揚起掌來硬接時,溫暖雄渾的掌力自她身後後發先至,代她接下天魔姹女的寒冰掌。

    天魔姹女後退數步,喉頭一甜,她急忙咽下鮮血,故作鎮靜地看向來人。

    「爹!」疏影投入俊雅出塵的中年文士懷中,他挑了挑眉,不悅地瞪著她。

    「疏影,你——」

    他話還沒說完,疏影就賴在他懷裏,連珠炮地撒嬌道歉,「對不起啦!爹,影兒不是故意的。人家是急著想知道害郁家的元兇,才會偷偷地跑來天魔宮。我下次不敢了,你可以相信影兒的,我一定會乖乖的!」

    趙天鳳苦笑地搖搖頭,面對這個寶貝義女,他一點轍也沒有。據說杜菱花溫柔可人,而疏影的妹妹新晴也是位溫馴乖巧的閨閣千金,怎麽疏影竟會這樣調皮搗蛋!她這種個性到底是從何而來?

    其實他不該感到意外才是,疏影的個性正是從他愛妻玉芝那裏學來的,兩個人一般的令他頭疼。

    當年他本來已打算來找天魔姹女,剛好玉芝懷了身孕,因此耽擱了下來,在家相妻教子,倒也過得十分適意。誰曉得疏影才聽完玉芝告訴她的身世,立刻嚷著要來天魔宮問個清楚,但在他的威嚇之下,倒也不敢妄為,沒想到她越著夜深人靜之際,偷偷跑來。若不是剛巧被雪雁瞧見,及時告訴他的話,這條小命就要不保了!

    「閣下可是天鳳公子?」天魔姹女面無表情地瞪著趙天鳳,放眼當今武林,能勝過她的人寥寥無幾,而天鳳公子就是那極少數人中,最符合眼前人身分者。

    「在下正是趙天鳳。小女無狀,深夜打擾宮主,還請見諒。」趙天鳳朝天魔姹女拱了拱手。「在下這就把她帶回去嚴加管教,改日再向宮主賠罪。」

    天魔姹女臉色慍怒,只是剛才那一掌,已令她受了內傷。天鳳公子的掌勁渾厚,他的烈陽掌又剛巧是寒冰掌的剋星,所以她只好冷然地點點頭,放任他將鬱疏影帶走。

    疏影留戀不舍地朝無情揮著手。

    「姊姊,我一定會幫你的,你等我吧。」說完後,她乖巧地跟著天鳳公子離開。

    天魔姹女在他們離去後哇地吐出鮮血,白藜、白蘭大驚失色,立刻將她扶回房中養傷。

    ☆☆☆

    第二天下午,白藜到無情的房間,面色凝重地對她說:「無情,宮主的傷勢需要調養半個月才能痊癒。」

    「婆婆傷得這麽重!」無情大驚失色。「沒想到天鳳公子的武功這麽厲害,他們不過才對了一掌而已。」

    「天鳳公子在退隱前,素有武林第一高手之稱,據說連少林掌門都不是他的對手。幸運的是,他並沒有找天魔宮麻煩的打算,否則……」

    白藜不說,無情也知道結果是如何。

    天鳳公子志在救人,所以才沒繼續和天魔宮主纏鬥,不然的話,婆婆一定會沒命的。

    無情心中無限欷籲,她一直以為婆婆是無敵的,沒想到她竟會傷在天鳳公子的手裏。

    「無情,我覺得這是個好機會。」

    「好機會?」無情疑惑地望著白藜。

    「鬱疏影雖然說要幫你,但她終究只是個小女孩,如何說動賀家?況且她是如此美麗,賀飛白難保不會動心,為了不讓你重蹈你母親的覆轍,我認為得在他們成親前說服飛白娶你。」

    無情陷入沉思之中,想著疏影曾提過的另一個名字——新晴。疏影說她並沒有和飛白訂親,而是新晴,這中間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無情,你認為怎麼樣?」

    「藜姨,你的意思是要我趁婆婆受傷時離開天魔宮?」

    「我是這麽打算的。師父需要閉關靜養,在這段時間內,她不會找你的。我已經跟你蘭姨商量過,我偷偷帶你到江南去,和賀飛白了結這一切。」

    「無情不明白藜姨的話。」

    「無情——」白藜重重地歎了口氣。「藜姨是不想讓你跟你母親走上同一條路。你跟飛白把事情說清楚,如果他移情別戀,你就……」

    「不,藜姨,飛白答應過永遠不遺棄我的!」

    「我知道。」白藜柔聲安撫著情緒激動的無情。「我是說萬一賀家不讓他娶你,你得答應藜姨好好地活下去。」

    「不,藜姨……」無情一直搖著頭,眼淚如噴泉般直流。

    「無情,聽話。就算你不顧自己,也要想著肚裏的孩子。還有師父,你知道她有多疼你,你是她唯一的骨血,失去你娘後,她已經夠傷心了,她不能再失去你!」

    「藜姨……」無情趴在她懷裏悲鳴。她的心好苦,更不願相信飛白會不要她。

    不要負了我,飛白,不要負了我!

    她的歎息和哀嗚蕩在燒著爐火的溫暖室內,可是她的心卻比房外的雪地還要冰冷。

    ☆☆☆

    歡天喜地的過年氣氛,終於在元宵過後歸於平靜。

    這段期間內,玉笙恢復了和新晴舊有的情誼,兩人像以往一般親愛,只是不經意間的碰觸,和玉笙深情的眼光,常常讓新晴心跳如雷,臉紅耳臊。

    雖然玉笙在人前克己復禮,只表現出姊弟情懷,但有心人仍從兩人相處的態度上瞧出端睨。杜老夫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她已經在盤算如何退掉賀家的婚事,讓新晴恢復自由之身;不過對楚家毀諾的事,卻教她傷透腦筋。唉!她實在不願一下子損毀跟兩個好友的交情。

    然而為了玉笙和新晴的幸福,她迫不得已也只有老下臉這麽做,她可不想再見兩個孩子為情傷心,為愛病倒。

    正月過盡,二月複來。紅葉山莊上上下下都在忙著新晴回鄉拜祭的事。

    杜飛蓬打算親自送新晴沿著大運河北上揚州,玉笙吵著要同行,卻被父親拒絕,他懊惱地把自己鎖在房內,連新晴離開的那一天都沒去相送。

    船到蘇州,賀、楚兩家殷勤接待,杜飛蓬考慮到新晴和飛白還是未婚夫妻的關係,帶著外甥女住到玉劍山莊。

    賀氏父子到楚家拜訪,在接風宴上,飛白終於見到了他的未婚妻。

    果然是位絕色美女,他的心也不禁怦怦跳個不停,但無情哀怨的眼神再度闖入他心中,他歎了口氣,悵然地拿起酒杯,連灌了好幾杯酒。

    只可惜酒入愁腸愁更愁,在席間自然不方便灑下相思淚,只有把自己的苦往肚裏吞了。

    新晴和行雲交換一個瞭解的眼神,對滿臉憂愁的飛白,投以十二萬分的同情。

    杜飛蓬原本決定一大早就離開蘇州,往揚州去,但楚老夫人殷勤相留,硬要帶新晴到太湖遊覽,只好多留一日。誰知道當晚杭州那邊就捎來玉笙離家出走,杜老夫人病倒的消息。

    「飛蓬,我看你就回去一趟好了,我們會替你照顧新晴的。」玉劍山莊莊主楚千里說。

    「可是我怕擔誤了竹風和菱花的祭日。」

    「杜世伯若是放心的話,不如由小侄和飛白護送郁小姐前往杭州。」行雲介面說。

    「這……」杜飛蓬沉吟著,他自然是信得過行雲的能力,只是兩個大男人護送一位姑娘家,雖然還有奴僕相隨,終究不妥。

    「飛蓬,我會讓青黛跟新晴作伴,這下子你該放心了吧。」

    「多謝你,千里。那一切就麻煩你了。」杜飛蓬交代完一切後,連夜趕回杭州。

    隔天早上,飛白帶著非要跟來的妹妹夢依,和楚家人馬一起將新晴送上船,卻見玉笙從船艙出來,帶著興奮的笑容抱住表姊新晴。

    「玉笙,你怎麽會在這裏?」新晴又驚又喜。

    「爹不讓我跟來,我就偏要來。我才不要跟你分開呢!我們分開了兩天,你想我不?」他熱情的告白羞得新晴雙顛嫣紅,也讓她身後的眾人目瞪口呆。

    行雲因為早在紅葉山莊便已發現兩人之間的情愫,受到的驚嚇還沒那麽大,而青黛卻臉色蒼白,幽悒地望著玉笙。飛白根本就不認識玉笙,愣在當場,神情戒備;夢依氣鼓了雙頰,暗罵玉笙有戀姊癖。

    「你太任性了,害舅舅著急地趕回杭州。」新晴推開玉笙,柔聲地埋怨道。

    「別擔心,晴姊。爹一回去,奶奶會照實告訴他的。」

    新晴張大眼,原來這件事連外婆都有份!

    「沒有奶奶的幫忙,我如何順利地來到蘇州?」玉笙露出頑皮的笑容,轉向行雲招呼。「楚大哥,你就跟我們一道去揚州吧。疏影表姊也會來的。」

    行雲的臉微微紅著,很快的替玉笙和飛白做了介紹,兩人以評估的眼神互相打量。在行雲的催促之下,畫舫終於啟航,朝揚州出發。

    一路上,玉笙伴著新晴彈琴、下棋,完全沒將其他人放在眼裏。夢依坐在他們之間監視,飛白則很不是滋味地站在甲板上看風景,行雲拉著妹妹到艙房角落談心。

    「青黛,我一直沒告訴你,玉笙對新晴……」

    「大哥,你不用說了。其實我早已看出來。」

    「既然如此,你有何打算?」

    「我……」青黛的眼光幽怨地投向琴聲的方向。「新晴已經許配給賀大哥了。」

    「杜家已決定退婚。」

    「為什麽?是因為玉笙?」青黛的臉色更蒼白了,行雲心疼地拍著妹妹的肩。

    「不是。是因為飛白愛上了新晴同父異母的姊姊白無情,所以杜家才想退婚。青黛,我知道玉笙很優秀,可是嫁給一個心永遠不屬於你的男人,你會很痛苦的。」

    「他……」

    「你若是瞭解玉笙,就該明白他跟我是同樣的人。一旦動了真心,一輩子都不會改變。青黛,為了你好,我希望你能成全他們。」

    「大哥,你……」

    「我是為你好。」

    青黛沈默了,望著舷窗發呆,終於她滴下情淚,投入兄長懷裏尋找安慰。

    她深刻體會到「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的道理,也曉得自己應該慧劍斬情絲,高唱不如歸去,然而此情此意,早已深入眉間心上,教她如何拋躲?

    正是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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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2-22 00:03:34 |顯示全部樓層
第十章

    一到揚州,待杜家的畫舫靠岸,乘著鬱家派人來接的馬車和駿馬,眾人浩浩蕩蕩地被接回綠柳山莊。

    當晚總管聶雲清設下接風酒宴為眾人洗塵,新晴因為旅途太過疲累,早早回房歇息。然而回家的興奮之情,卻讓她一直無法入眠。她披了件披風,走到百花盛開的花園,坐在蓮池上的亭子裏望著月色。

    舅舅曾說,這裏是母親最喜歡的地方。

    夏季時荷花盛開,朵朵紅蓮,就像母親般清幽高雅。

    她輕撫著亭子裏的石桌,想像母親曾坐在這裏悠然撫琴,而父親,必是像玉笙般,深情款款地坐在一旁傾聽吧?

    想起玉笙,她心頭陣陣甜蜜,為他任性地離家前來伴她而感動不已。可是這麽做,卻造成青黛的抑鬱寡歡。

    她不是那種只顧自已快活,卻不管別人死活的人。玉笙對於她以外的姑娘完全無所覺,可是她知道青黛的心裏一定很難過。然而她又能如何?她不能叫玉笙不要愛她,也不能命令自己不對玉笙動情。她試過的,而且試得好苦,可是她和玉笙依然難以分開。

    她輕歎一口氣,望著湖水發呆。為何世間事總是難以兩全?如果青黛能夠不傷心,她就能毫無愧疚地繼續愛玉笙了。只是青黛可以嗎?

    「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許?」她明知道情之一字害人不淺,卻苦陷泥沼,難以自拔。她和玉笙都是癡,而爹和娘呢?

    明天就是他們的忌日,也是她和姊姊疏影的生辰。在這一天,父親被他拋棄的女人所殺,娘也為了父親而殉情身死。這樣苦結的情果,值得嗎?

    新晴搖著頭,無法理解白蘿殺死父親的恨意,也不明白母親拋棄兩名女兒赴死的摯情。她想,如果玉笙不理睬她了,她是否也會學白蘿一樣殺死他?

    不!她很肯定她絕不會狠下心來傷害玉笙,她只會偷偷飲泣,傷心至死。而如果玉笙死了——這個念頭令她不寒而慄,心痛難當。她無法忍受這個想法,或許她也會像她娘那樣為他殉情,至少,這輩子她再也開心不起來。

    新晴苦笑著,感覺到夜晚的涼風撲面迎來。她輕顫著,起身準備走回房裏,卻發現在漆黑的樹影下站了個白衣人。她凝神一瞧,竟然是賀飛白。

    「賀公子,這麽晚了,你怎麽會在這裏?」新晴的話多少帶著譴責的意味,這裏是女眷使用的後園,他來幹什麽?他的客房在西廂房呀。

    「對不起,我睡不著,隨便逛逛就到這裏來了。」飛白神情憂鬱地說。

    「那我不陪你了,我要回房了。」

    「新晴……」飛白喊住了她。「我想跟你談談。」

    新晴繞過白玉砌成的石橋,走到花徑上,飛白迎向她。

    「楚公子都說了,你不用擔心。」新晴溫和地說。

    「行雲告訴過我了,謝謝你能體諒我。」

    「不用客氣,其實我也不想嫁你。」

    「是為了杜玉笙嗎?」

    「嗯。」新晴嬌羞地點了點頭。

    「他真幸運。」飛白輕聲道。「相愛的感覺是那麽美好,看到你們在一起,我好嫉妒。無情跟我……我們在一起時也好快樂,直到那個天魔宮主分開我們。」他抿著嘴,憤然地望向黑暗的樹影間。

    「我相信不用再多久,你一定可以跟無情姊姊相聚的。」

    「談何容易!」飛自苦笑道,眼光回到新晴美麗的臉蛋上,眼神漸漸癡了。「你知道你的眉目好像無情嗎?」

    「是嗎?」

    「是的。有好幾次我偷偷瞧著你,想尋找無情的影子。你知道,她不像你這樣婉約動人,而多了份狂野自然的氣質。跟她在一起,我好自在,不用假裝任何事。她是那麽純真,教我一再地……」他沒繼續往下說,情欲竄燒著他的身體,讓他的皮膚發熱。

    「天呀!」他蹲下身,雙掌掩在臉上。「我是這麽想念她。」

    新晴愣在當場不知所措,直到聽見他傳來的低泣。

    他竟然在哭!

    她急忙掏出手絹,蹲下身遞給他,一隻手笨拙地拍撫著他的背。

    「新晴……」他抱住她痛哭失聲,積聚的痛苦情緒太多了,已經到了氾濫的地步。他一直壓抑自己的情感,連在行雲面前都沒暴露出來,直到此刻面對眉目和無情相似的新晴,便再也忍不住相思的苦楚了。

    新晴不曉得該如何待他,總不能像對玉笙般,讓他靠在自己懷裏哭吧?可是她又不忍心推開他,棄他不顧。

    當她猶豫不決時,一聲淒厲的呼喝揚起:「賀飛白!」

    飛白很快地推開新晴,轉身朝聲音的方向看去。

    一條白影站在回廊處,蒼白的嬌容上涕淚縱橫,滿臉悲憤之色。

    飛白驚喜交加地睇著她,朝她走過去;新晴則站在原地,眼光落到她隆起的小腹上。

    「無情,真的是你嗎?」

    「你好狠心,賀飛白。」無情朝後退,哭訴著。「你這個大騙子,你們都是大騙子!」她掩著臉轉身狂奔,飛白立刻追上去。

    新晴猶豫了一下,才跟上前去,然而兩人已杳無蹤影。無計可想之下,她只好到西廂房叫醒行雲和玉笙,要他們分頭去尋找飛白。

    ☆☆☆

    話說無情趁著天魔宮主閉關養傷之際,在白藜的陪伴下來到江南。由於鬱竹風的忌辰將至,所以白藜攜著她先到揚州拜祭亡父。

    無情因為想看看綠柳山莊,遂趁夜潛入,在花園裏閒逛,沒想到卻見到她日夜牽掛的心上人和一名女子抱在一起。她悲憤莫名地出聲喊了賀飛白,在稀微的月光照耀下,她發現那人竟然是她寄以厚望的疏影。雙重背叛的傷痛讓她憤然地轉身離去,然飛白卻始終追在她身後。

    她施展輕功離開綠柳山莊,進入一座林子,可是腹部的疼痛讓她不得不緩下腳步,飛白趁這時機追了上來,一把抱住她。

    「無情,別躲我……」他痛苦地嘶喊著,緊抱住懷中的佳人。無情奮力掙扎,腳步一個不穩,踉蹌地跌向地面,飛白及時護住她,讓她跌在自己身上。

    「放開我,你這個大壞蛋!大騙子!」她捶打著他,淚流滿面。

    「我不放開你,永遠都不再放開你了。」飛白在她耳邊呐喊著,饑渴的唇沿著她粉嫩的臉頰,探向她咒駡不休的小嘴。

    「放開……」無情被他的嘴給堵住,只能嗯嗯啊啊的,捶打他的拳頭也漸漸無力了起來,張開手掌,愛撫著他的後背。

    他熟悉的男性體味,迷醉了她所有的心神,再也沒有怨恨、傷痛,只有無止境的甜蜜歡愛。

    喔,她是如此想念他。他健碩的體魄、熱情的擁吻,還有灼人的呼吸。

    「情兒,情兒……」飛白喊著她的名字,唇熱如火地探索著她精緻的臉蛋,和她纖細的頸項。他的手愛撫著她的胸脯,發覺那裏正沉甸甸地等待著他。他得意地笑著,又撫向她的小腹。

    倏地,飛白微蹙著眉,察覺到有點不對勁。

    「情兒,你是不是胖了些?」他脫口問出的話,讓無情所有的憤怒都回來了。

    「你這個大騙子!」她用力推開他,但飛白不肯放開她。

    無情哭出聲。「笨蛋,我懷孕了。」

    飛白嚇了一跳,擁緊無情。

    「為什麽不早一點告訴我呢?」他的手撫在她小腹上的隆起,手掌下的生命力,讓他興起一股為人父的驕傲。「情兒,你該早些讓我知道的。」

    無情不理睬他,仍嗚嗚地哭著。

    「情兒……」

    「我怎麽告訴你?」她悲傷地控訴著。「婆婆根本不讓我離開天魔宮!這次若不是趁著她療傷之際,我也不能來到江南。誰知道你卻摟若你的寶貝未婚妻!」

    「情兒,你誤會了……」

    「我親眼看到的!」

    「新晴只是在安慰我而已。」

    新晴?不是疏影!無情的傷痛減少了些,抬起蒙朧的淚眼瞪著飛白。

    「新晴是你同父異母的妹妹。我把我們的事都告訴她了,她也答應解除我跟她之間的婚的。」

    「是嗎?」無情不敢置信地吸了吸鼻子。「她為什麽願意退婚?」

    飛白失笑出聲,將頭抵在無情的額頭上。

    「你以為我會有人搶著要嗎?新晴早有意中人,恨不得立刻擺脫我。」

    「你沒騙我?」

    「我什麽時候騙過你了?」

    無情破涕為笑,羞怯地偎在飛白身上,任情人的唇和手在她身上製造歡愉。

    「我好想你,情兒。你是否也像我這樣想念呢?」他吻著她柔嫩的臉蛋,呼吸越來越快。

    「嗯!」無情的眼中泛起一層薄霧。「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多擔心你。那天婆婆將你打傷,我一直擔心你的傷勢。我好怕你會死掉,好害怕。」

    「噓,我沒事的。」他輕搖著她,安撫她顫抖的身子。「還好我及時用玄門內功將寒毒逼了出來,不過也調養了二十天左右才痊癒。後來金刀山莊在成都的管事送我回江南,誰知道我爹卻告訴我已替我訂下親事。我當時好著急,找來行雲幫我到紅葉山莊毀我名譽,就說我素行不良、好色貪花……」

    無情被他的話逗得噗哧一笑,但隨即板起臉孔。「那你到底是不是呢?」

    飛白嗅著她領口上泛出的香氣,露出個邪氣的笑容。

    「我是呀,而且我就愛無情這朵花。」

    他的話再度挑動無情的心弦,她呻吟出聲,喜悅的眼淚冒了出來。

    「你知不知道這幾個月我的心裏有多痛苦?」她幽怨地道。「一開始是擔心你的傷,後來婆婆告訴我你訂親的消息,我又妒又恨,怕你真的狠下心來拋棄我,摟著你的未婚妻開心。我當時好恨你,可是又想念你得緊,那種滋味你是不會明占口的。我甚至想過尋死,可是肚子裏的孩子教我捨不得呀。」

    「無情」飛白聽得心驚肉跳,想到無情香消玉損,就讓他心如刀割工還好你沒有做傻事,不然我也不想活了。」

    「飛白,你真的對我情深至此?」她欣喜地對上他鷙猛熱情的眼,在那裏她瞧見了和她一般深摯的情意。

    「飛白,謝謝你,謝謝你這麽愛我。」

    「傻話,該是我感謝你才對。是你讓我明白了愛是什麽。」他撫著無情細緻的五官溫柔地說。「認識你以後,其他的女人再也無法吸引我。任是再妖嬈的船娘、再溫柔的歌妓,都無法打動我的心。就算是比你還要清麗動人的新晴……生氣了嗎?但我說的可是實話。總之,不管新晴有多美,我的心中始終有你的影子,我甚至在她和你相似的眉眼之間,尋找著你。情兒,你不曉得這段日子我過得有多苦,白天夜裏都想著你,想得我全身發熱發疼。我好想好想再一次愛你;你的體味,還有你美麗的身體……」他越說聲音越低,整個人埋入她的胸脯,頑皮的手早已不老實地解著她的衣裳。

    「飛白……」她在歡愉中輕歎,揉著他強健的虎背,心中洋溢著熾熱的情愛。

    「我會很輕的,情兒。」他喘著氣說。「不會傷害到我們的孩子。」

    無情羞紅了臉,任他將自己放倒在草地上,他的唇需索地吻著她,雙手在她身上愛撫著。她迷失在他的熱情之下,忘記了他們此時身處於綠柳山莊外的小樹林裏,而不是深山不見人的岷山。

    「飛白……飛白……」越來越近的呼喚聲,嚇跑了情欲的迷霧,無情推開飛白起身。

    「該死!」飛白喃喃詛咒著。「情兒,快把衣服穿好。」

    等到兩盞燈籠尋到小樹林時,飛白陰鬱地瞪著兩個壞他好事的人。

    「飛白,你在這裏,怎麽不出一下聲?」行雲喃喃地埋怨道,玉笙則好奇地盯著飛白身旁的無情。

    「你找我幹嘛?」他不耐煩地回答。

    「新晴要我們來找你的,她擔心你會出事。」

    「我現在沒事了,你們請回吧!」

    無情臉上的紅暈,和飛白不怎麽整齊的服裝,讓行雲不自在地漲紅臉。

    「飛白,你也真是的,都什麽時候了。「他對好友投以譴責的一瞥,接著又道:「夜深了,跟我們一起回莊吧。」

    「這……」飛白猶豫地看向無情,回到綠柳山莊後,他只怕沒機會跟無情親熱了。

    「藜姨還在客棧等我,我要先回去了。」無情低聲說。

    飛白綻出笑容。

    「行雲,我送無情回客棧,我們明兒見。」

    「客棧很遠嗎?為何賀大哥要送到明天?」玉笙納悶地問。

    飛白睨了他一眼,對行雲交代:「把玉笙帶回去,明天我再帶無情回綠柳山莊。」

    說完後,他帶著無情和兩人分手,回到客棧。

    見過白藜後,他拉著嬌羞不已的無情回房,繼續先前被打擾的歡情,正是:「相見休言有淚珠,酒闌重得敘歡愉。鳳屏鴛枕宿金鋪。蘭麝細香聞喘息,綺羅織縷見肌膚。此時還恨薄情無。」

    ☆☆☆

    一大清早,綠柳山莊就忙成一團,偏偏有人喜歡在人家好夢正酣時,扣門造訪。門房丁伯開門時,喃喃詛咒著,天際才露出魚肚白,是哪個莽撞鬼大清早的來擾人清夢?

    等到打開門,看見那張讓春天的百花都失了顏色的嬌容時,他嘴巴無聲地張合著,臉色漲得跟眼前美少女的衣服般紅。

    咦,小姐什麽時候跑出去的?他竟然不知道!

    「丁伯,別愣在那裏,快讓我們進去。」從少女身後探出一位身著布衣的中年婦人,丁伯揉了揉眼睛,覺得這個人似曾相識。

    「十六年了,難怪丁伯不記得我們了。」一名中年男子在她們身後笑道,丁伯終於從渾沌的腦子裏擠出了舊有的記憶。

    「鬱仁,是你呀。對不起,雪雁姑娘,原諒我老眼昏花。」丁怕很快地閃身,讓眾人進來,一男一女兩個小童跟著他們身後跑進來,上氣不接下氣。

    「小姐……下次……別再這麽……折騰我們了!」男童唉聲大叫。

    「活活,你真是沒用!平常叫你多鍛鏈,你就是不肯!才叫你跑個十裏路,你就受不了!」紅衣少女不屑地輕哼,差點把男童氣餒在當場。

    男童的父親郁仁也感老臉無光,他剛才也是拼了老命才勉強追上的。

    「小姐的輕功已得趙大爺的真傳,堪稱世上罕逢敵手,我們這點輕微末技哪及得上小姐的項背。」

    雪雁這個馬屁拍得剛剛好,逗得疏影嬌笑連連。

    「雪姨,你真會說話。」她昂首闊步地走進莊內,問著在一旁仍一頭霧水的丁伯。「丁伯,新晴回來了嗎?」

    丁伯這時候才恍然大悟,原來眼前這位活潑明朗的少女,並不是昨天到達的那位溫柔端莊的女孩。

    「丁伯,這位是大小姐。」

    「仁叔,都跟你說過我不是大小姐了,我是二小姐才對!我還有個大姊呢!」疏影嚴肅地更正道,這一點她是很介意的,她從小就當老大,現在好不容易有個當老二的機會,豈能錯過!

    「是。」鬱仁很不情願地點頭稱是,忙教丁伯去找總管安排廂房讓他們稍做休息,他們趕了一夜的路。

    可是疏影卻像剛起床的小鳥般,全身充滿精力,忙著探訪她的老家。她發現這裏跟她位於川南的家很不一樣;雕欄玉砌的亭閣樓台,鬱鬱的花草樹木,精緻得教人不敢亂碰,不像地位於大自然山林間的家,可以讓她毫無拘束地嬉戲遊玩,流泉瀑布皆是天然,還有禽鳥野獸可以跟她做朋友。

    她覺得有些抑鬱,回想起那晚自天魔宮隨義父回家後,義父跟她說的那番話。

    義父說她已經長大了,必須負起她的責任來,可是她真的不想長大,天塌下來有義父撐著就好。隔一天,義父便命人準備好她的行囊,要仁叔一家人陪她返家,義母還再三叮嚀她千萬要當個好主人,別讓他們丟臉。她愁容滿面地點頭,捨不得住了十六個年頭的家,揮別了義父、義母和弟妹,往那個她從沒夢過的家去。

    若不是惦記著妹妹,還有替無情姊姊抓回負心漢的事,她一定會賴著義母不走。這裏一點也不像她家,沒有竹籬茅舍,只有精緻的宮殿;周遭雖有蟲鳴鳥叫,但好像仍少了點什麽。對了,是爹的咆哮聲,還有娘的嘮叨,以及珊妹和珞弟的伴嘴聲。

    這裏不是她的家,不是。她搖苦頭,淚已婆娑,思家的情懷把初到江南的喜悅、興奮全沖散了。

    輕微的腳步聲逐漸朝她接近,疏影張著那對迷蒙的淚眼轉身看著聲音的方向,一張欣喜若狂的俊俏臉蛋出現在她眼前。

    她被他嚇了一跳,退後一步。

    這人她好像在哪兒見過,疏影不由得微蹙眉頭凝思。

    想起來了!她張著嘴興奮地指著他道:「我們見過面的!」

    「是的。」行雲癡狂地笑道,她竟然記得他,他滿心漲著喜悅。「我們在岷山見過,疏影。」

    「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宇?」她納悶地問。

    「新晴告訴我的。我叫楚行雲。」

    「行雲流水的行雲?很配你。」疏影笑道,但笑容立刻被他熾熱的眼光給定住了,她覺得全身燥熱,正想回避他的目光時,又傳來雜遝的腳步聲。

    「疏影!」跟她容貌一模一樣的人兒提著月白長裙向她跑來,她張開手摟住新晴,在這一刻,她覺得若有所失的生命似乎完整了,綠柳山莊終於再度成為她的家。

    ☆☆☆

    飛白帶著無情回到綠柳山莊時,已是日上三竿,迎接他們的是一家喜團圓的熱鬧氣氛。

    「姊姊。」疏影熱情地擁住無情。「沒想到會在這裏遇上姊姊。我本來還打算拜祭過雙親後,立刻去把賀飛白抓給你。既然你來了,我就陪你去找那個負心漢算帳!」

    疏影的話讓無情羞紅臉,飛白驚詫地挑了挑眉,在新晴和疏影這兩張同樣美麗的面孔之間來回移動目光。

    「疏影,他就是賀飛白。」無情嬌羞地介紹飛白。

    疏影聞言瞪大眼。

    「嘿,我記得你。你不是在岷山跟楚行雲在一起的那個傢伙?」

    飛白瞥了行雲一眼,發現他正癡迷地望著疏影。他的心裏正在替好友高興時,冷不防聽見疏影威嚇地說:「喂!別以為你是行雲的朋友我就會對你客氣,我大姊的肚子你得負責到底,別想始亂終棄!我們鬱家可不是好惹的!」

    飛白苦笑,摟住無情的腰身說:「大小姐,算我怕了你好不好?我當然會對無情負責到底。」

    疏影不理會他的話,一把將無情拉到身後,趾高氣揚地道:「我是二小姐,郁家的大小姐在這裏!」她指著無情,「還有,在成親前你別想再占我姊姊的便宜!」

    飛白當場傻了眼,眼睜睜地看著鬱家那對攣生姊妹將無情給霸佔了去,三姊妹圍在一起親親熱熱地談笑著,將在場的三個癡情男子全拋在一邊乾瞪眼!

    ☆☆☆

    杜飛蓬在黃昏時候趕到綠柳山莊,把兒子教訓過一頓後,正式見了外甥女郁疏影。

    疏影的活潑開朗令他耳目一新,她除了容貌和死去的菱花十分相似外,個性上活脫脫是藍玉芝的翻版。

    有她在,沉寂已久的綠柳山莊似乎被注入了一股生命力,就連向來文靜的新晴,也沾染了她活潑的氣質。

    疏影在和舅舅閒話家常一會兒後,立刻切進主題,提到姊姊無情和賀飛白的事。

    「舅舅,當年是爹先對不起白蘿,更何況三位老人家現在都已不在人間,這段恩怨已沒有再計較的必要。大姊畢竟是無辜的,應該早日認祖歸宗。」

    「你都已經決定好了,何必還要問我?」杜飛蓬不悅地回答。

    「舅舅……」新晴連忙安撫他的不悅。「姊姊就是尊重您,所以才先跟您說一聲嘛!更何況如果您不承認這件事,那姊姊跟賀大哥……」

    「是呀,舅舅。武林中人都說您仁義寬厚,更何況姊姊是這般楚楚可憐的弱女子。她現在懷了賀大哥的孩子,若您這個做長輩的不可憐她,替她出頭的話,那疏影不得已就只有回川南請出我義父,硬逼著金刀山莊同意這樁婚事羅。」

    好一個伶牙俐齒的鬱疏影,不但動之以情,說之以理,還兼拍馬威嚇,說得社飛蓬不答應都不行,他才不想讓藍玉芝有機會嘲弄他。

    於是,杜飛蓬同意在當晚祭拜郁氏夫婦時,讓無情認祖歸宗。

    無情、疏影、新晴三姊妹在郁家歷代祖先靈前祝禱過後,和眾人回到大廳商議。

    白藜鬱鬱寡歡地坐在角落聽眾人商量如何進行無情和飛白的婚事,決定由疏影陪伴舅父杜飛蓬到賀家向賀老夫人說明一切,老夫人必會念在無情已懷胎而欣然促成這件婚事。

    「大姊的婚事辦完之後,我決定積極查訪當年幕後策畫毀我郁家的兇手。舅舅,這些年來,您難道都沒有查出什麽嗎?」疏影問。

    杜飛蓬羞愧地搖搖頭。「對方並沒有留下什麽線索,無論我怎麽查訪,仍沒有消息。」

    「唉!如果天魔宮主肯說出那個人,我們也不必查訪得那麽辛苦了。」

    「那個人……」白藜喃喃道,腦海裏閃過十六年前的那幕。在成都的悅來客棧,她見到了同一張面孔,她當時只覺得似曾相識,現在才察覺竟是同一個人。

    「藜姨……」無情疑惑地望著她。

    「我見過他,他的名字是……」白藜蹙著眉,思索著在客棧時店小二是如何稱呼那個人的。「唐三爺。」

    杜飛蓬臉色一變,「唐謙!」

    白藝點點頭。「師姊曾抓下他的頭巾,雖然只有一瞬間,我卻記得很清楚。這次陪無情出宮,途經成都時我又見到他,客棧裏的店小二對他很尊敬,我當時沒有想起來,現在才想到。」

    「舅舅,您認識那個唐謙嗎?」

    疏影的話讓杜飛蓬沉重地點了點頭。「他是我的義弟,現令唐門的第三當家。當年他跟竹風同時向我提親,菱花選擇了竹風,沒想到他會因而……」

    「這傢伙真可惡!」疏影忿忿不平地道。

    「疏影,唐門不好惹,這件事我們要從長計議。」行雲關心地道。

    「我知道。」她回他一笑。「總得先辦完姊姊的婚事再說。十六年我們都等了,也不急在一時嘛!」

    翌日,杜飛蓬帶著疏影在飛白和行雲的陪同下返回蘇州金刀山莊。疏影先是提出妹妹新晴的退婚要求,接著又簡要地將姊姊無情和飛白的事告知賀老夫人。

    「賀奶奶,」她撒著嬌說:「姊姊現在已經懷了賀大哥的孩子,您非得給我們鬱家一個交代不可!您不會不要您的曾孫吧?」

    賀老夫人一方面愛曾孫心切,一方面也不願讓飛白落個始亂終棄的惡名,更何況鬱家是有頭有臉的人家,又有杜飛蓬為媒,於是命令兒子和媳婦立刻籌備婚事,準備在最短的時間內替兩人完婚。

    就這樣,江南兩大世家,熱鬧滾滾地籌備著即將在一個月內完成的婚禮事宜。鬱家忙得人仰馬翻,搜集各地珍寶給無情當嫁妝。綾羅綢緞一車車,珍珠瑪瑙一箱箱,還有上好的茶、酒、補品、四季乾果,送親的隊伍占滿大運河航道。

    而賀家也廣發喜帖,開辦筵席,然而在眾人酒酣耳熱之際,卻來了一個不速之客,使得熱鬧的喜慶氣氛,頓時變成肅殺的寧靜。

    ☆☆☆

    天魔姹女的來臨早在疏影的意料之中,她只是暗惱義父趙天鳳明明答應她來參加婚禮,然而遲至現在卻還沒有現身。

    她強擠出笑容,以活潑明朗的態度攔在白藜身前,對天魔姹女福了一禮。

    「白宮主,久違了。我差人送了一份姊姊的喜帖給您,沒想到您老人家竟會撥冗參加,替賀、鬱兩家增添不少光彩。」

    「少廢話,無情呢?」

    「新娘自然是在洞房,宮主如果想見她,可得等到姊姊回娘家時才行。」

    「我現在就要見她!」白玉奴厲聲說道,眼光惡狠狠地瞪向疏影身後的白藜。「白藜,你好大的膽子,竟敢私自帶無情來江南。」

    「師父,我……」

    「白宮主,這不能怪藜姨。」疏影毫不畏懼地道。「她這麽做全是為了姊姊的終生幸福著想。我相信宮主也是寵愛姊姊的,你忍心讓她淪入痛苦的深淵嗎?她既和姊夫相愛,宮主就該成全他們,讓有情人成眷屬呀。」

    「哼,說得好聽。男人都不是好東西!」

    回答她的是一連串銀鈐般的嬌笑聲,一對中年男女不知在什麽時候來到大廳內。

    「這我可不敢苟同,我認為他是個很好的東西。」一身蜀錦的美婦人愛嬌地朝丈夫拋了個媚眼過去,中年男子立刻回她一個柔情似水的笑。

    「爹,娘。」疏影興奮地喊著,投入兩人的懷裏。「影兒還以為你們不來了。」

    「怪不得我覺得耳朵好癢。」趙天鳳笑道。

    「爹,您好壞,您一定是故意讓影兒著急的,對不對?」

    「咦,你的膽子不是很大嗎?那天是誰獨闖天魔官的,現在倒要你爹撐腰了!」玉芝取笑道。

    「娘!」疏影不依地賴在她懷裏撒嬌。

    白玉奴見他們一家人只顧著話家常,全不把她放在眼裏,不由得有氣。

    「哼!你以為把天鳳公子找來,我就會怕嗎?今天若不把無情交出來,就別怪我大開殺戒。」

    「白宮主,此言差矣。」趙天鳳一本正經地說。「影兒不過是找我來當和事佬而已。我們總算有一面之緣,還請宮主聽我一言。不管如何,無情總是你的嫡親外孫女,難道你不願意見到她幸福快樂嗎?身為女子,最大的願望也不過是『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而已。如今無情得到了這些,你應該為她高興才是。」

    趙天鳳的話,讓白玉奴心意動搖,可是她不相信賀飛白會拿出真心對待無情。

    就在這時候,飛白扶著無情走進大廳,兩人雙雙跪在天魔宮主身前。

    「婆婆,我求求您成全我和飛白吧。」

    「無情,你……」

    「婆婆,我向您保證我會照顧無情的,此生絕不負她。」

    飛白臉上真摯的柔情,和無情眼中的懇求,終於讓白玉奴軟下心來。

    「罷了。」她輕歎口氣,隨即厲聲對飛白說:「你若是有負無情,我絕不饒你!」

    「謝謝婆婆。」無情激動地抱住外婆。

    白玉奴輕撫著她柔嫩的臉頰,依依不捨道:「無情,你好自為之,婆婆不能再照顧你了。」

    白玉奴將無情交到飛白手中,轉身準備離去。

    「宮主,那人是唐謙嗎?」疏影在她身後喊著。

    白玉奴神色複雜地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那人雖然無情,她卻始終惦念著他,甚至維護他的人。她朝疏影苦笑,飄然離去。

    「她為何要保護唐謙?」疏影不解地低喃,不過她很快便把這個疑問拋開,將義父、義母介紹給眾人。

    酒宴重開,又是一番熱鬧,無情和飛白被送入洞房,享受兩人無限旖旎的春光。

    正是花好月圓人團圓,只羨鴛鴦不羨仙——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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