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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湛清 -【王爺愛說笑(大清有喜之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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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2-28 00:05:11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3
王爺愛說笑【大清有喜02】作者:湛清

像德碩王爺這般英挺出眾的男人,
哪家姑娘看了會不動心?! 夏墨湖自然也不例外。
更何況他對她是有心挑惹,溫柔體貼全用上了。
他說等他出征回來就上她家去提親,還給她玉板指當信物。
幾年後,他當真上門來提親了,多開心他記得當年和她的約定。
可是當她歡歡喜喜嫁過府後,他竟然說想退婚!
一向愛說笑的他這回說的是真還是假?
於這個硬誆給他的妻子,他豈可能有好臉色賞她?!
不過,不管他怎麼存心刁難,她都應付得體,
愈想惹她生氣,結果氣壞的總是他自己。
而她好似一點也不怕他,甚至還挑戰他,
趁他不在,擅自改了他的園子、書房、一切,
這女人分明不把他看在眼底,能耐也不容小覷,
他是愈看愈有趣,也愈來愈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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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2-28 00:05:34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天空中飄著鵝毛般的雪,凍人的寒氣直透入骨子裏,令人有種麻痹的刺痛感。

身形高大頎長的德碩信步走在胡同中,看似閒適,但那屬於練武人的精銳警覺性,卻將四周圍的動靜探得一清二楚。

忽地,德碩一個閃身,避開後方撞過來的身子,往旁一跨反作壁上觀──

一名少年跌跌撞撞地撞上前方的醉漢,那一刹那,少年的手往醉漢的腰間摸去。

德碩的斥喝還未出口,一個十四、五歲的姑娘就閃了出來,而她手上的糖葫蘆往醉漢身上沾去。

“唉呀,胡大叔,你沾著我的糖葫蘆了。”夏墨湖清亮中帶點稚嫩的嗓音,在這夜裏聽來特別清晰。

她這一鬧,那原本要動手扒錢的少年,只好摸著鼻子若無其事地走開了。

“你……是誰啊?”被稱“胡大叔”的醉漢眯著眼,努力要辨識著眼前的粉嫩人兒。

“胡大叔,煙火都要放了,你要是不去看煙火,就快點回家睡覺吧!”夏墨湖語氣裏有著些許不認同,對他滿身的酒臭味猛皺眉頭。

“喝,是夏府的小姐啊!”醉漢看了半天才終於認出她來。

偏偏她的耐性也已經用完,轉頭踮著腳尖往胡同的另外一方張望,顯然已經心不在焉。“你快回去吧!”說完,夏墨湖腳跟一轉,人就閃了。

徒留那醉眼迷蒙的胡大叔,還眯著眼睛用力找人。

在後面看完這戲的德碩不知自己哪來的好奇心,便跟著夏墨湖往胡同裏走。

見她在胡同中轉來轉去,顯然對這邊的巷弄相當的熟悉。

今天晚上,他原該參加皇上舉辦的上元宴的,原本只是小型的宗親宴,但皇上卻特意要他阿瑪提醒他出席,讓他馬上嗅聞到不對勁。

最近他阿瑪與額娘對他親事可感興趣了,而今晚皇上設的宴會鐵定和說親脫不了干係,他可不想落入圈套。

“砰”地!一聲炮響,天際爆出一朵燦爛的花火。

夏墨湖跺了跺腳,有點氣惱地加快腳步。“開始了,快!”說著在胡同中轉了幾個彎,停在其中一堵圍牆前。

德碩被那聲炮響喚回心神,發現那小姑娘正對著圍牆猛跳。

“可惡!”對夏墨湖而言,這牆實在太高了,一雙小手攀著牆沿,甚至連腳都巴上去了,還是攀爬不上。

如此試了好幾回,她已然氣喘吁吁。

正苦惱間,她感覺到後領一緊,眨眼間人竟飛上牆了。

“你是誰?”夏墨湖被冷空氣凍得泛紅的臉蛋上,淨是防備的神色。

就著月色,她轉頭瞧見男子有雙濃眉,眉宇間帶著幾分傲氣。一雙眼眸清亮有神,長相俊雅清逸,卻也難掩英氣。

“小姑娘不用謝,舉手之勞罷了。”德碩順勢坐在離她一個人寬的牆頭上,原本冷峻的嘴角噙著一抹笑。

“誰要謝你?!”要不是他剛剛提著她後領上牆時全沒碰到她的肌膚,否則她早就用手指插爆他的雙眼了,可不只是這樣氣唬唬地瞪他而已。

“不謝也罷,不過煙火已經開始了,要抬杠不如等中場休息吧!”德碩指了指天空中爆出的絢爛煙火,各式各樣的煙火忒地迷人。

“啊,是一隻牛耶!”她被他這一?!,馬上轉移了注意力。“又來一個,這長得像糖葫蘆。”她看著天空的煙火開心得叫了起來。

“說起糖葫蘆,你剛剛為何要幫那醉漢一把?是朋友?”

“你說那姓胡的啊?”夏墨湖的聲音帶著點不屑。“他每天除了喝酒還會幹麼?我哪來這種朋友?”

“那是看不慣了?路見不平?”德碩更為好奇了。

“我才沒那閒工夫,路見不平我跳過去就是了,幹麼花力氣把路給弄平?”這傢伙該不是自詡為俠士之流吧?她見多了那種自稱有正義感的蠢蛋,明明沒能力還硬要管閒事,她對那種蠢蛋可完全沒有好感。

一聲低低的悶笑引來她的注視,那靈動的一雙眼眸帶點怒意瞪著他。

“要不就是他家人跟你有關係?”他不忙著看煙火,倒是忙著看她臉上的表情變化。

她撇撇嘴。“我只是覺得胡大娘很可憐,這麼冷的天,清早就去賣豆腐腦兒,萬一被扒了,辛苦的還不是她?”奇怪,她幹麼跟這陌生人聊得如此起勁?

“原來如此。”他直盯著她的臉蛋瞧。

“你做什麼一直看我?”夏墨湖被瞧得有點羞。“別跟我說話,我要專心看煙火了。”

“好,你慢慢看。”德碩果然閉上嘴,不再說話。

夏墨湖確實認真地看起煙火來,而德碩也很不客氣地打量她──

她的一雙杏眼又大又圓,有幾分慧黠,小巧的鼻樑又挺又秀氣,鼻尖微微翹起,讓人想伸出手指捏一把。那紅菱般的唇泛著自然的嫣紅。待她再長大些,鐵定是個迷死人的姑娘。

他心裏一燙,盯著她的眼神驀地更加火熱了些。

“我的名字叫德碩,在家排行第四,你可以叫我四哥。”他想,先認來當妹子,往後才有機會再見吧?瞧她穿的衣料質感很不錯,應該是好人家的女兒,不知道這時間怎麼沒丫鬟跟著,竟然會獨自出現在此。

“誰管你排第幾!”小姑娘倒是嘴裏不饒人。

“我是怕下次再碰面了,你會不知道怎麼喊我。”德碩心裏已經有了盤算,只要多與她聊聊,要知道她活動的範圍應該不難,然後再製造偶遇的機會。

“誰那麼倒楣再遇到你。”她吐了吐舌頭,天氣冷得嘴裏呼出的熱氣都化作白煙了。

“那如果你再遇到我呢?”他勾起薄唇,那眼底的挑戰光芒刺痛了她。

“那我喊你一聲四哥也無妨!”她不服氣地抬高下巴說。

“好,就這麼說定。”沖著她這一句,他這個“偶遇”可非得製造出來不可。真有趣,難得有這麼好玩的一個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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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說,做人還是不要太鐵齒。

夏墨湖從不信邪,但當她再次在街上碰到德碩,她真的覺得頂上有烏鴉飛過。不過她想也沒想過,自己居然就這樣跟他熟了起來,這幾個月以來,兩人已經碰過無數次面。

德碩待她極好,而且他總是用京城裏各種有趣的玩意兒吸引她出門,而她確實也無力抗拒。只不過她分不清自己抗拒不了的是那些新鮮玩意兒的魅力,還是德碩本身的魅力。

才幾個月,她感覺像認識了他好幾年,對他甚至有種依賴的感覺。這種感覺是她不曾對其他人有過的。

沿著高大的圍牆來到後面的小門,夏墨湖快步地跨過門檻就要出府,卻一把被身後的丫鬟扯祝

“小姐,你還是把披風穿上吧,萬一又下雪呢?”身為墨湖的丫鬟,如喜年紀雖輕,反倒不得不囉唆。

“如喜,你見過哪個男人穿馬褂還披件紅披風的?”墨湖扯了扯身上的男裝,猛翻白眼。

“可是……你這樣會著涼的。”如喜說不過她,但還是遲疑地不願就這樣放走她。小姐從小就沒了娘,她居住的院落裏也少有人走動,若不是她這丫鬟照料著,恐怕生了病也是沒人知道的。

不過她家小姐覺得這樣沒什麼不好,至少她可以方便溜出府去玩,天黑了才回家,也沒人會發現。否則有哪家的千金跟她一樣,可以這樣往外跑的?

“好了,人家在等我了,你別說了。我今天在茶館喝茶聽戲,哪會著涼?你去刺你的繡吧!我回來有空會幫你買繡線。”墨湖不耐地說。

“哪有小姐幫丫鬟買東西的?”如喜驚惶地說。都怪老爺總忙著政事,對小姐的教養真是……

“我問你,是小姐大還是丫鬟大?”墨湖問她。

“當然是小姐啊!”

“那就對啦!”墨湖拍了拍她肩膀。“所以我說了算。”結論出來了,墨湖滿意地看著她呆愣地點了點頭。

如喜看著小姐,發現即使扮成男裝,小姐也依然清麗可人。雖然頭戴著暖帽,身穿著長袍馬褂,但那粉嫩嫩的臉龐實在瞞不過精明人的眼光。

“你發什麼呆啊?”墨湖拍了如喜頭頂一把。

“啊!”如喜趕緊回過神來,臉蛋跟著一紅。“小姐好漂亮,難怪你那四哥成天約你去喝茶聽戲的。”

這下換成墨湖臉紅了。“你亂說什麼,你沒聽我喊他四哥嗎?我們就像哥兒們。”她驚慌的語調已經說明了自己的心意。

如喜偷偷一笑。“好,是我胡說。小姐快去,別讓你的四哥等久了。”

墨湖眼兒一瞪。“快回去。”說完趕緊出門去了。

走在路上,墨湖想起認識德碩的過程,當初怎麼想都想不到,她還會再見到那個把她拎上圍牆看煙火的男人。

在路上再次的偶遇讓他們居然就這樣熟了起來,她知道德碩平日有差事,但每隔一段時間,兩人就會相約在悅來茶樓見面,這家茶樓顯然是他熟識的,茶樓掌櫃的每次見到她出現,就會來幫他帶話,好比哪一天碰面這類的訊息。

穿過幾個胡同,她走到大街上,看見街上熱鬧紛紛的,心上一陣雀躍。

“好多天不見,四哥這陣子大約在忙吧!”不能否認隨著相處的時間增加,她對德碩的感情也跟著起了微妙的變化。

她從小沒了親娘,二娘對她可說不聞不問,全心放在自己親生的女兒身上;她爹成天忙,也沒發現兩個女兒是兩款命。墨湖倒是挺樂天知命的,自己過自己的生活。

不過寂寞是免不了的,除了如喜,也沒人關心她是否安好。

直到認識了德碩。

雖然她一開始覺得他有點無賴,不過後來發現他對別人可不會如此。尤其不說話的時候,他身邊的人敬他、畏他,她倒是因此看到他持重的一面。

半晌,她已經走到悅來茶樓了,抬頭一望,果然二樓的窗邊端坐著德碩那英挺的身影。

“四哥──”她忍不住欣喜地伸出手揮了揮。

在二樓看到她身影的德碩,卻皺起了眉頭。

墨湖伸手正要提裙擺往前跑時,這才發現自己穿著長褲,於是更是俐落地三步並作兩步地上了茶館二樓。

“夏……小公子,四爺等你好陣子了,今天要喝什麼茶?”掌櫃的一見到她出現,馬上招呼。

“一樣,碧螺春,還要幾份點心……”墨湖急著要上樓。

“點心四爺都幫你叫好了。”掌櫃笑咪咪地,直覺得這一對年輕人怎麼看怎麼登對。

墨湖沒心思跟他多說,三兩下上到二樓去。

“四哥,你好久沒出現了,我都快無聊死了。”墨湖的臉蛋因為奔跑而紅撲撲的。

德碩說他在家行四,所以要她叫他四哥,而她會扮成男裝也是他的主意,兩人以兄弟相稱是比較安全一點。不過她知道熟識他的人都叫他四爺,應該是因為他在朝廷當差的關係吧!

除此之外,她對德碩的事情知道的並不多。

“你就穿這樣出門?”他的眉頭蹙得更緊了。

“你怎麼跟如喜那丫頭一樣嘮叨?”墨湖拉過椅子在他旁邊坐下。

他一語不發地拿起擱在旁邊的藍戎披風給她披上,順手幫她把帶子都給綁好。

墨湖吐了吐舌頭。“站起來會踩到,鐵定跌個狗吃屎。”誰讓他那麼高大,光腿就比她長上許多。

他不予置評,卻擺明瞭不讓她把披風取下。這男人是挺霸氣,不知道他在朝廷當什麼差,老覺人家聽命是應該的。

“喝茶。”他倒上滿滿的一杯熱茶遞給她。

她順從地接過去,緩緩地喝掉,順便讓熱杯幫忙溫溫手。

“你這樣不會照顧自己,怎麼成?”他若不在,誰來管她吃的、穿的?此番出門一去就是幾個月以上,他對於幾時可以返京一點把握也沒有。

“那你就多照顧我啊!”她不以為意地說。“其實你不用那麼緊張,我從小就這樣長大,還不是活得好好的。”

“你爹娘不管你嗎?”德碩這才想到,對於她家裏的狀況他知道的也不多。

“我親娘很早就過世了,爹成天忙,很少在家。二娘才懶得理我,所以我也落得清閒。”至於她那柔弱的妹妹,跟她的喜好實在差太多了,兩人根本說不上幾句話。

德碩凝視著她一會兒,這才緩緩地說:“墨湖,過陣子我要出遠門了。”

“你要去哪?”她臉蛋微微一僵。

“我要隨軍出征,這一去大約是要好幾個月,甚至幾年都有可能。”他看到了她的不舍,心裏也一陣難受。

他從沒想過認識這樣一個小姑娘竟會如此牽引著他的心,他自詡是豁達瀟灑的男人,沒想到一到了分離時刻,他卻這麼的放不下她。

“去打仗?你當的差是軍差?我以為你在紫禁城裏當差,怎麼會要去打仗呢?”對於毫不在預期內的分離,墨湖顯得非常的無措。

“墨湖。”他的大掌一把握住她泛冷的雪白柔荑,用力一握,她的手漸漸被包覆在那溫暖中,情緒也才慢慢地平靜下來。

“你在跟我開玩笑嗎?”她依然不死心地問。

“你別難過,我很快就會回來的。今天我陪你,看你要去哪里我都陪你,我看就去聽你上次想聽的那戲吧,聽說唱得極好,還有你愛吃的甜點……”

“我不要!”她甩開他的手,只有在他面前能這樣撒賴似地發脾氣。

他要在她這麼在意他的時候離去,她只有滿心的痛。

她從來不是個強求的人,爹沒時間關心她,親娘也早逝,這些她都可以不往心中擱著,可他不同。自從遇見他,她第一次活得如此開心,而跟他碰面是她最期待的事情,但他卻要離開了……

“墨湖,我有職務在身,不得不去。”他無奈地看著她嘟起的嘴巴。

“你從沒說過你是軍人。”她控訴地說,她把心中難受的源頭指向他隱瞞自己當軍差的事。

“墨湖,看著我。”他語氣嚴肅地說,堅持她抬頭看他。

她雖想賭氣不理,但想到要很久見不到他,心就怎麼也硬不下了。

“你存心讓我難過的?我看你一點都不在意,是不是不用見到我,你反而如釋重負?”

“你是這樣想的嗎,墨湖?如果這樣,你就太小看自己了。”德碩扶起她倔強的小下巴。“我姓博爾吉濟特,德碩是我的名。”

“你……”她的眼睫驚疑得眨了眨。“是皇親國戚?”她早該想到的,他看來的確像個旗人,雖然平日穿著都非常素雅,但認識他的人都對他畢恭畢敬,原來身分這麼尊貴。

他點了點頭。“只是跟當今聖上有點兒親戚關係。你還想知道什麼?”

“你該不會已經娶妻生子了吧?”她忽然想到這問題,雖然她知道他現年二十二歲,卻不知道他府中是否早已是妻妾成群。

“保證沒有。”他苦笑。

“你該不會是什麼小王爺之類的吧?”她索性一次問清楚。

“我阿瑪是個王爺,但將來我不會承襲他的爵位。”事實上他有自己的爵位,但他不想再花時間“自我介紹”,畢竟相聚的時間有限。“你要繼續問,還是我們先去聽戲,等玩夠了再繼續?”

“聽戲?”她搖了搖頭。“今天不聽戲,你有馬嗎?我們出城去走走。”傻瓜才把時間浪費在聽戲上,他就要離開她了呢!

“有,我有。”他明瞭她的想法,眼底的情更濃了。

顯然她不打算繼續生氣了,畢竟時間有限。他再次折服在她豁朗的性格下,覺得真正能夠穩重地看待不如意的人是她。

一想到她才十四、五歲,他心中又是一陣不舍。

但願他能夠儘快歸來,然後將她納入他的保護之下。一旦彼此相屬,往後的日子他定會好好呵護她,不讓她受冷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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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京城外騎了大半天的馬,看山又看水,兩個人對於天候的寒冷卻一點也不在意。他們談得很多,卻都是些漫無邊際的話題。

直到天色晚了,德碩才帶著她回京城。陪著她穿過幾個胡同,這是他第一次送她回家。

“從後門,我是溜出來的,不能從前門進去。”墨湖邊說著邊引他到後門。

夏府後的小門邊老早有人望眼欲穿了。

“小姐,你可回來了,我真怕死了,天都黑了呢!”如喜迎了上來,叨叨絮絮地念了起來。

“如喜,你先進去。”墨湖打斷她的嘮叨。

“我……”如喜這才看到小姐身後的男人,馬上猜出他是誰。“他……我不能放小姐單獨跟他在這,我就站在這兒等小姐。”她的保護欲馬上出現。

墨湖不打算浪費時間跟如喜爭辯,其實她一整天不都是跟他單獨在一起嗎?現在才來講究這個未免太遲了。

“你該走了。”墨湖不舍地瞅著他瞧。

“這裏是學士府,你爹是夏居庸。”他說得篤定。

她點了點頭。“就像你也沒跟我說你跟皇上有親戚關係,我爹當官也不是重要的大事。”

“當然重要,否則到時候我怎麼上門提親?上錯門可慘了。”他笑著說。

“提……提親?”她的臉紅了,沒想到他會突然提起這事。刹那間她非常後悔剛剛沒有趕如喜進門。“你、你……真愛說笑。”

她話是這麼說,但他可一點也沒有說笑的表情。

他從懷中取出一隻玉扳指,拉過她的小手,將其套入她纖細的拇指中。“這是信物,套上了,你就是我的人。”他目光灼灼地看著她,那眼神像是要燃燒起來一般。

“四哥。”她眼底隱約泛起淚霧。

“等我回來就上門提親,我不知道這一去要多久,你願意等我嗎?”他溫暖的手整個包住她那雙細緻的手,燙暖了她的心。

她仰頭看他。“你明明知道答案的。”可惡,快哭了。她倔強地眨了眨眼,硬是將淚水眨去。

“墨湖,我的墨湖,我從未為一個女子如此牽絆。”他粗糙的指拭去她眼角的濕意,低頭攫取了她那櫻紅的唇。

她顫抖著握住他的手,任那吻落在她冰冷的唇間,他的熾熱馬上燙暖了她,就連天空飄起細雪來,她都不覺得冷。

身後駐足的如喜兀自猶豫著,到底要不要去分開他們呢?讓一個大男人這樣吻小姐似乎不對,更何況府後的小門總有僕人進進出出的,萬一傳出去就慘了。

可是這畫面實在太美了,嬌俏的小姐站在健碩的四爺身邊真是太登對了,教她不由得被這纏綿的一幕給感動了。

好吧,等等再出面阻止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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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近郊,冰天雪地中卻有著大批人馬走動。

原本荒涼的地區,此刻卻人聲雜遝。

“德碩,你看今天誰能拔得頭籌,給朕一個好彩頭?”穿著黑色大麾的皇上,騎著馬兒與德碩並轡而騎。

“那還用說嗎?”德碩一抬下巴,一個轉身弓箭已經搭上,直往身後的雪地裏射去。

咻咻兩聲,兩隻野兔就此中箭。

“哈哈,好狂妄的年輕人,跟朕年輕時很像。”皇上得意地看著他,仿佛剛剛那個展現射箭英姿的人是他自己。

“皇上何不到那邊休息,我想圍場內到處是箭,對皇上的安危恐有影響。”其實他是想縱馬跑一跑,順便關照一下圍場內的安全。

“有你在,你會讓箭刺到朕身上嗎?”年歲剛過五十的皇帝有時候還是很愛湊熱鬧的,要他去旁邊納涼簡直是異想天開。

“皇上可是有話對臣說?”德碩歎了口氣,他還以為就要去邊境打仗了,這一去肯定得費上好一段時日,皇上應該不會提起親事才對,沒想到還是躲不過。

“德碩,你知道朕一直很賞識你,在八旗的子弟中,像你這麼出色的真沒幾個。要是可以,真不想讓你去打這仗。”

“皇上別這麼說,保家衛國是為人臣子的義務,臣練武多年,希望這次能對我軍有點貢獻,事實上我迫不及待要去將敵人打得落花流水了。”然後早早回來,娶他心愛的女人過門。

幾個月前要是有人告訴他說他會急著成親,恐怕打死他都不信的。

但是墨湖就這樣闖進了他生命中,讓他無法抗拒。

“離大軍準備好還有段時間,不如先將你的婚事辦一辦,這樣朕也對你阿瑪有個交代。”皇上趕緊切入正題。

“我阿瑪是太急了,但我不想先成親,此去不知何時才能返京,對誰都不公平。”德碩婉轉地拒絕,知道皇上早有屬意的人選,他早就聽聞到風聲了,不過他一點都不想接受指婚。

“你說得也不無道理,但是……”

“皇上,現在邊疆問題重重,臣想還是先把我朝的大事給辦好,等到四海升平,再來談婚事也不晚。”而在那之前他就會先下手為強了。

“唉,罷了!”本想將他指婚給自家人的,可這德碩的脾性也固執得很,看來不只他阿瑪拿他沒轍,他這個做皇上的也勉強不了他。

“皇上還是到那邊休息一下,喝口熱茶吧!”德碩瞥見兩旁是一片較為茂密的樹叢,他擔心地看著皇帝。

“又要朕回去?嫌朕囉唆啦?”

“臣不敢。”德碩不卑不亢地說,眼角卻掃到一抹銀光,一個反射轉身,腳下往馬腹一夾,朝樹叢的方向奔去。“皇上小心。”

一枝箭冷不防地從樹叢中射出,直往皇帝的方向而去。

德碩擰眉,臨時掉頭護在皇帝身前,沒想到敵人的目標不是皇上,卻是他的坐騎。

“嘶”身下的馬兒中箭嘶啼出聲,吃痛立了起來。

他拉住韁繩正欲安撫馬兒,另外一枝箭卻直中他的肩頭。

“德碩!”皇帝驚惶地看著他被馬兒拋高,然後從空中落了下來。

皇帝緊張地大聲直呼:“快!召太醫!”

聞聲而至的護衛將皇上團團圍住保護好,有人去追放箭的人,有人去扶落馬的德碩,場面頓時陷入一片混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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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三年後──

春雪初融的時節,空氣中隱約飄著新苗的味道。學士府的院落中幾株冬梅皆已開始冒新芽了,所有的景物仿佛都從沉沉的冬雪中復蘇過來。

“小姐,快一點,聽說班師回朝的軍隊已經在城門外了。”如喜一邊看著外面,一邊催促著還在妝點面容的夏墨湖。

“好了。”墨湖緊張地撫平裙擺,這裙子如喜幫她做好許久了,她都沒穿過,

今天第一回穿上,一切都只為了要去見那個三年來教她心心念念的人。

“不過未來的姑爺可真是厲害,聽說他把西北那一帶的亂賊打得落花流水,再也不敢作亂了。皇上高興得不得了,這麼多年來都無法平定的准什麼部的也都平定了。”如喜驕傲地說。

“是準噶爾部,讓你念點書都不乖乖念。”墨湖已經把這些關於德碩的事情研究得很清楚了,從他出發去打仗,她常藉出門辦事之便去探聽戰況。“走了,再不走要來不及了。”

“小姐,等等我。”如喜趕緊追上,小姐腳程真快,一點也不像普通人家的千金。

不過話說回來,有哪家千金跟她家小姐一樣會出門張羅生意的。自從未來的姑爺去打仗之後,小姐就要老爺教她做生意,凡是家裏重要的生意,現在都由小姐掌管。

老爺在當官之前,夏家也是從商的,所以一直都在做些生意,只是隨著老爺的官位愈做愈大,從地方官一直升到京官,直到現在的內閣大學士,委實已經沒有時間管理生意了。而大小姐願意學,老爺自然也沒什麼好不同意的。

幾盞茶時間之後,主仆二人已經擠在人群中等待著凱旋歸來的隊伍。

“小姐,四爺現在是皇上眼前的大紅人了,不僅封了鎮國將軍,我聽說他之後要住的寧郡王府也已經落成了。”如喜護著墨湖,不讓人群將她擠偏了,這裏可有著最佳的視野。

“他是個郡王,或許已經忘了我了。”三年了,這三年來她是靠著思念度日的,不時把那玉扳指拿出來瞧了又瞧,每回一瞧,他那雙熾熱的眼神就會跟著浮現。

“怎麼可能?四爺應該不是言而無信的人,那一天他親口說要娶你的。”如喜可是見證人,怎樣也不能接受未來姑爺變心的可能。

“他確實不是這種人,但是……”墨湖心裏依然忐忑。這些年來她一改之前不管事情的悠閒,向爹要求學習做生意及持家,也是為了將來要與他建立一個家。

若果嫁入王府中,他平日忙於朝中之事,家裏的事情就得由她來分擔,很多事情不學是不成的。

“小姐,你看二小姐也來了。”如喜扯了扯墨湖的袖子。

“若煙?”墨湖遠遠瞧見一向柔弱的妹妹也擠在人群中。“她不是最討厭熱鬧人多的嗎,怎麼會來呢?”

在外人眼中或許夏家大小姐握有實權,整個夏家的開支都由她管理,但只要是府中的人都知道,二小姐才是好命的小姐。

夏居庸沒有兒子,只有兩個千金。大女兒操持著家中開支,二女兒則是典型的小姐。雖然夏若煙是二房生的,但二娘為人愛計較又十分偏心,府裏好吃好用的淨往親女兒若煙房中送去。

墨湖不是不知道這些事情,但她不在意。她的興趣跟長處都在管帳跟做生意,那些刺繡、吟詩的風雅事就讓妹妹去做,各有所好,沒什麼不好的。

“那有什麼稀奇,四爺現在可是全城姑娘心目中的好良人,想必二小姐也是來看他的風采的。”如喜得意地說,仿佛在說自家公子似的驕傲。

不過也是,因為她的小姐鍾情于四爺數年不變,所以她自然也跟著認四爺為主子了。

“你真多話。”墨湖低聲斥道,眉眼間卻沒有怒意。

“來了,來了!”如喜指著前方飄揚的旗海、步履整齊的軍隊,好大的陣仗呢。

騎在隊伍最前頭的,正是凱旋歸來的鎮國大將軍──博爾吉濟特德碩。

他的臉上多了點風霜,臉容也曬黑了些,風吹雨淋的軍旅生活顯然讓德碩變成一個不折不扣的男人了。

“如喜,你看他是不是瘦了些,臉色不大好看呢!”是不是受傷了呢?墨湖焦急地往前擠了擠,希望看得更清楚。

“小姐,我看四爺好得很,之前聽說他受傷,說不定是誤傳,你瞧爺都還直挺挺地坐在馬上,看起來好威武。”如喜安慰著。

“是嗎?”墨湖知道自己的消息來源應該不會錯,他顯然是受過傷,但好在眼前看來似乎無大礙。

威武的軍隊直直的從城門進來,群眾夾道歡呼,人群推擠著。

或許是看熱鬧的群眾過於興奮,人潮推擠之中,有人不小心被擠了出去。

“啊,是二小姐。”如喜叫著,手裏不忘護著自家小姐。

墨湖踮起腳尖往前看,碰巧看到若煙被擠出人群跌在馬前,場面頓時混亂了起來。

“混帳!”德碩怒斥著,緊急勒緊韁繩,制止馬兒踩中摔跌在地的姑娘。

馬蹄下的若煙早就嚇傻了,根本不知要逃,幸好德碩反應得快,否則馬蹄早就印上她的身子了,不過由於情況太過危急,若煙依舊被馬兒踢中一腳。

“啊,二小姐被馬兒踢中了。”如喜叫著。

墨湖急著要過去看,卻見德碩跳下馬,橫抱起已經昏厥過去的若煙上馬,隨即策馬繼續前進。

群眾剛剛被德碩這一喝,全都停止了推擠,立刻乖乖讓出一條路讓軍隊通過。

墨湖聽到四周的群眾議論紛紛──

“是夏家的千金呢!”

“說不定就此被大將軍看中了。”

“是啊,瞧這夏小姐柔弱的模樣,配上威武的大將軍剛剛好。”

“我聽說夏家小姐能詩會文的,很多公子都上門提親呢!”

墨湖原本急欲往前的腳步頓了頓,心頭卻似被撞了一下,直發疼。

“才不是這樣子的,我家小姐才是──”如喜正想反駁,卻被墨湖阻止。

“如喜,不要多嘴。”墨湖壓抑下內心莫名湧上的不安。

“可是,小姐……”

“沒有可是,我們該走了。”墨湖邁開步子,那腳步依然堅定,走路的節奏依然平穩。

如喜看著小姐刻意挺直的身影,內心泛起一陣不舍。“四爺啊四爺,你可千萬別辜負我家小姐,她一心一意地等了你三年了。”

直到墨湖的身影快被人群掩沒,如喜這才趕緊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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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碩一進了京城就先將軍隊安置妥當,隨即抱起剛剛被馬兒傷到的姑娘,回到剛落成的寧郡王府。

“阿巴勒,快點找個大夫來。”德碩將人放在客房中,交代隨從。

“是的,將軍。”阿巴勒恭謹地回道。

阿巴勒跟隨德碩數年,這幾年都跟著他上戰場出生入死的,可說是德碩最信任的人之一。

“回到府裏就別喊將軍了。”德碩伸手阻止。

“是的,四爺。”阿巴勒知道德碩還是喜歡親近的人喊他“四爺”,不愛將軍與王爺那樣響亮的頭銜。

此時從外面走來一個身材微胖的中年人,約莫四、五十歲,他打躬作揖地說:“王爺,奴才聽說王爺帶了個受傷的姑娘回來,奴才已經派人去找大夫了。”

“你是什麼人?”德碩對這府中的人可說是陌生得很,許多管事的人都是隨著王府建好後才進駐的。

“奴才姓徐,是王府的總管,往後王爺有什麼事情可以直接吩咐奴才去做。”徐總管一臉仰慕地看著王爺,終於也把王爺給盼回來了。

“知道了,那就麻煩你了。”德碩說。他的阿瑪與額娘在這幾年相繼過世,兄弟早已分家了,而現下這皇上賞賜給他的府邸,裏頭他還認得的僕人實在少得可憐。

此時客房中端坐著的女子終於發出微弱的聲音。“王爺,不用麻煩了,民女沒事。”

眾人目光一轉,在看到床上的姑娘時,全不由得被吸引住視線,一身精緻的裝扮一看就知道是名門千金,柔柔弱弱的模樣十分惹人憐,這樣嬌貴的女子站在威武的王爺身邊還真是挺搭的。

“你的腿肯定是扭傷了,還是讓大夫看過吧!”德碩不容分說地直接拒絕她的客套。

“可是民女如此打擾,家人找不著,恐怕會著急。”夏若煙癡癡地望著德碩,雖然他冷硬的面容教她害怕,但是仍然忍不住把目光放在他身上。

人人都說甯郡王爺是青年才俊,年紀輕輕就封侯晉爵,未來更是前途無量。京城裏的姑娘誰不想要認識這位威武的大將軍?雖然她有點怕他,但若能嫁給這樣地位的人,應該也是不錯的。

德碩心裏有事,沒有發現夏若煙仰慕的目光。“小姐是哪一府的千金,我派人去通知你的家人,等會兒看過大夫確認你的傷無礙後,再差人送你回府。”

“民女家在西胡同的學士府,家父乃夏大學士夏居庸。”夏若煙有些刻意地點明瞭自己的身分。

“原來是夏大學士的千金,我會派人去知會的,你安心休息吧!”德碩示意地朝阿巴勒點了點頭,阿巴勒隨即拱手表示得令。“在下尚且需要進宮面聖,小姐若有什麼需要就找徐總管吧!”

“謝謝王爺,小女子打擾了。”夏若煙細聲細語地說。

德碩不再多說,轉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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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碩很快地來到殿外候傳,沒多久皇帝就宣他晉見,顯然開心得不得了。

“你真是為朕了了一樁心事,這西北問題可也僵持多年,朕數度派兵攻打都無功而返,你這下可立了大功,好,很好!”皇帝老兒開心得嘴巴都合不攏了。

“此乃臣分內的事,另外關於西北一些戰俘的安置與雙方協約的訂立細節,臣俱已在奏章中說明清楚,若還有問題,皇上可以宣微臣晉見。”德碩拱手。

“這些容後再說,不急。晚上朕要大開慶功宴,宴請文武百官跟宗親,你可得準時出席。”

“皇命不敢不從,只是宗親人數眾多,皇上是否要臣藉此機會一一拜見?”德碩試探地問,他可沒忘皇帝老兒的興趣就是幫人亂點鴛鴦譜。

據說皇上最鍾愛的十五格格尚未婚配,熟識的幾位官員都曾私下告訴他,皇上早等著他班師回朝,要給他指婚。

可是他對十五格格實在相當的感冒。那種驕縱的性格讓他毫無耐性去應付,即使她每次見著他都相當的客氣,不過她對別人的蠻橫他可是都看在眼底的。

同樣是年少芳華,他好似認識過一個小姑娘,她是那樣的慧黠……

姑娘?咦,他是什麼時候認識這樣一位姑娘的?德碩用力地想捕捉方才腦中一閃而逝的記憶,卻頭痛了起來,有些挫敗地任那悠忽的一抹纖細身影溜走。

奇怪,每次好不容易就要想起一些過往的事情,腦子頓時又灰暗一片,任憑他再怎麼費勁想都是徒然。這或許跟他出征前那次摔馬的事有關。那次摔馬後,害得他對於事發前那幾個月的事情都記不得,他曾問過阿巴勒,那幾個月他做過些什麼事情,阿巴勒回答說沒什麼特別的,於是他也就沒有再費心追究那段記憶。

難道剛才忽閃過他腦海的那個姑娘,就是那段時間認識的?可惜那印象一閃即逝,無法探究清楚。

“你阿瑪過世前一直念念不忘你的婚事,朕實在早該為你把婚事辦一辦。”皇帝搖搖頭,想指婚的企圖已經被聰明的德碩發現了。

“臣還年輕,婚事不急。”德碩態度恭謹,但卻相當強硬。

皇帝歎了口氣。“你這性子真是半點也沒改。難怪幾度在陣前受了重傷還不放棄,或許也是因為如此才能替朕擺平戰事吧,不過這樣我就對你阿瑪無法交代了。”

“臣相信阿瑪一定能夠諒解臣公事繁忙,要是他還在世,應當也會要臣以公事為重。”德碩把皇帝的話堵了回去。

“說來說去你就是不肯娶朕要指給你的人,你連對象是誰都不清楚,就急著拒絕?”他心愛的十五格格可是豔麗無雙,很多男人也會想娶她的,畢竟當上額駙可是前途無量。可是稀罕的人雖多,其中卻沒有德碩。

“若皇上一定要臣娶妻,臣倒有一人眩”最好是在皇上說出十五格格之前先下手為強,否則到時候怎樣推都顯得他不屑皇上心愛的格格。

雖然那是事實,但總不能讓皇帝老兒沒臺階下吧?

“喔?是哪家千金?還是朕的哪個格格?”說不定剛好是十五格格呢!皇帝猶不放棄希望。

德碩微一沉吟,只想到一個人,就她了,反正娶誰都比娶十五格格好。“是夏大學士的千金。”

“夏居庸?”皇帝沉吟,很意外德碩居然已有意中人,那這下可沒希望了。他若心中無人,還可以試看看,若是有人,依他脾性是勉強不得的。要真逼急了德碩,說不定連爵位、官位都不要了,到時候他可要損失一名好臣子了。

“是的。”德碩斂眉,看得出來皇上已經軟化了。

“既然你喜歡夏家千金,那倒也不錯,夏居庸為官清廉,書香門第出來的閨女應該也很優秀。會讓你看得上眼的姑娘,想必是絕色天香了。”皇帝撫了撫鬍鬚。

“不如朕就下令指婚,讓你們風光辦場婚事。”

“皇上,這麼做恐怕有所不妥。”德碩顯得一臉猶豫。會提出夏府千金,不過是應急之計,可別真的就這麼辦起喜事來了。

“又怎麼不妥?”皇帝一愣。

“臣尚未跟夏大人提過,也末征得小姐同意,若夏家因為皇上指婚不得不答應,那臣不就做了小人了。”最好是別答應,這樣他剛好扮演一個被拋棄的角色,因為傷心而不願再談感情,如此又可拖上幾年。

“這簡單,朕正好要找幾個大學士過來商量政事,夏居庸人剛好在殿外候傳,朕馬上就傳他進來問話。”皇帝做事情可有效率了。

德碩臉色一僵,沒想到會這麼巧。

皇帝立刻宣了夏居庸進養心殿,德碩眼看是騎虎難下了。

“居庸,博爾吉濟特這一族的子弟你也大多見過的,德碩是其中相當優秀的人才,這你應該清楚。”皇帝開口。

“臣當然明白,甯郡王爺年少有成,為國家立下大功,這可是無人不曉的。”夏居庸恭謹地答話,不知道皇上這麼說的用意為何。

“那你說他配令千金可配得過?”皇上又問。

“皇上的意思是……”皇上怎麼忽然想幫他女兒指婚?夏居庸滿腦子疑惑。

“德碩喜歡你家千金,朕原本要直接指婚,但德碩卻堅持要問過你,不知愛卿意下如何?”

“這……臣當然樂成其事,但不知甯郡王爺喜歡的是臣的哪個女兒?”夏居庸腦子轉著,怎樣也想不到女兒會去認識甯郡王。

“夏大人還是回去問令千金吧,我想她心裏有數。”今天才見過面,應該知道他指的是誰吧?畢竟他也沒問過人家閨女名字。“如若令千金願意,再請皇上下旨也不遲。如若小姐不願意,那麼在下絕不勉強。”

雖然成親真的一點都不令人期待,但是與其娶十五格格,不如娶夏家的千金,她看起來沒什麼主見,應該能夠事事樣樣遵循夫命吧!

驀地,他心裏莫名閃過一抹不安,雖然不解,但此刻也沒時間細想。

“那麼臣就……”

“快回去問,要不是德碩堅持,朕真想現在就指婚。 哈哈哈,好久沒辦喜事了,朕真是太高興了。德碩,朕會替你阿瑪把你這婚事辦得熱熱鬧鬧的,讓他安心。”皇帝想好歹也了了一樁心事,雖有遺憾倒也街可接受。

“臣遵旨。”夏居庸趕緊回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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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士府中,夏墨湖所居住的院落一向都是最冷清的。

這個院落位在學士府的最角落,也離後門最近,當年墨湖也因為如此才能那麼方便的溜出府去玩。

自從德碩帶兵平亂之後,她也少去喝茶聽戲了,頂多是到酒樓跟熟識的掌櫃探聽一下德碩的消息。

而這幾年她接手爹親的生意,免不了要在外面奔走,進出學士府可一點也不困難了。

“小姐,你休息一下吧,這些帳冊晚點再做也可以,你昨晚已經做得很晚了。”如喜泡了杯碧螺春,小心翼翼地擺上桌。

“今天不趕快做完不成,明天有明天的事情哪!”墨湖看著桌面上的帳冊,細眉輕攏了起來。

她已經開始培養接手的人才了,將來就算她不在,爹也不用花很多時間管理家業。若煙跟二娘對帳務可是一點都不拿手,她不親力親為又能如何?

可惜爹爹沒有兒子,不然她也用不著如此辛苦。

“是啊,小姐是該準備把府裏的事情放手了,我想四爺應該很快會來提親了。”如喜說著就開心,想到小姐就要得到幸福,她不禁替小姐開心。

小姐從小就沒了娘,在這府裏也一直受冷落,好在認識了四爺。往後四爺要是能好好對待小姐,那也彌補了一點缺憾。

“你胡說什麼?四哥才剛回來,想必許多事情需要處理,就算要提婚事也沒那麼快。”墨湖嘴裏這麼說,心中卻多麼想早點見到德碩。

她今天去了趟茶樓,掌櫃告訴她德碩還沒有出現,她把失望之情藏了起來,但心中卻有著濃濃的失落。

三年不見了,他可還記得他們之間的情感與約定?

“我也得好好準備準備,以免到時候措手不及。”如喜說著又把刺繡的籃子拿過來,繼續她的工作。

跟小姐不同,她雖然從小就被小姐教著識字,但她對念書跟數字都沒興趣,倒是做些刺繡女紅的工作還行,正好幫小姐打點生活用度。

這些年要不是她在打點,小姐可能過得連平民家的女兒都不如。沒見過那麼偏心的二娘,什麼好吃好用的都往二小姐那邊送,光會跟小姐支領銀子,就不會順水人情多一份給小姐。

“你要準備什麼?”墨湖訝異地問,難得見如喜這麼認真。

“準備你的嫁妝啊!”如喜理所當然地說。“四爺現在是王爺,還是個大將軍,小姐好歹也是個一品官員的千金,嫁妝可一點都馬虎不得。要是等爺來提親才準備,哪來得及呐?”

墨湖抿著唇笑了,知道如喜對她真是死忠。

“如果我真嫁了,一定把你帶過去,如喜。”

“真的嗎?小姐,我也不想離開你。”如喜開心地巴了過去。

“你真肉麻。”墨湖笑著推推她。

如喜呵呵笑著。“對了,我要趕緊學一些旗人的髮式,將來小姐嫁過去是個福晉,要穿坎肩跟花盆底鞋,自然要配上合適的髮式。”

“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想趕快見到德碩,她的心隱隱沸騰著都是為了這人。

“怎麼不重要?”如喜嚴肅地說,地她聽到門外有腳步聲,站了起來。“啊,有人來了。”

夏墨湖住的這個院落平日除了她主仆二人,可說鮮少有人走動,今天居然有腳步聲。

“是誰?”墨湖起身站到門邊,看見自己的爹親朝她走來。“是爹爹,如喜,去泡杯茶來。”

“老爺?好,如喜馬上去。”如喜手忙腳亂地去泡茶,此時夏居庸已經走進門來了。

“墨湖,還在忙帳本?”夏居庸看著桌上攤著的帳本,眼底有著不舍。

三年前他想到這個大女兒也快屆婚齡了,所以把女兒找來問一問意願,沒想到墨湖這個孩子居然跟他說她想學做生意,讓他非常的意外。

或許是因為沒有兒子的關係,他多多少少把這個較有擔當的大女兒當兒子看,於是答應讓她去經手這些生意的。

學士府開銷不小,他雖是一品京官,但光靠俸祿要維持家計畢竟不容易。這兩年要不是有墨湖幫他管理著這些生意,恐怕他也沒能力做個專心于政務的清官。

想想,他虧欠女兒的可多了。

如若甯郡王爺所說的人真的是墨湖,那真是再好不過了。

他私心裏覺得墨湖的聰明智慧一定可以擔起王府主母的責任,至於若煙那唯唯諾諾的性格,實在有些不適合。

“爹,喝杯茶吧!”墨湖招呼爹親坐下。“今天怎麼有空?爹有話跟女兒說嗎?”

“墨湖,爹問你件事情。”夏居庸非常嚴肅地看著女兒。

“什麼事?”墨湖也察覺到事情的嚴重性。

“你是否認識博爾吉濟特家的德碩,也是皇上新封的甯郡王爺?”夏居庸唯一想到的可能是,女兒在經營生意時有機會接觸到德碩。不過這幾年甯郡王都在外打仗,難道是這幾天發生的事情?

“王爺跟爹提起了?!”墨湖眼底閃過一陣驚喜,很高興德碩沒有忘了她。

這邊的墨湖還在強自鎮定,旁邊的如喜可受不了地又叫又跳了。“小姐,太好了,四爺來提親了,他沒有食言,真的來提親了。”

夏居庸一愣,沒想到女兒居然已經跟德碩到了互許終身的地步了。“甯郡王跟皇上提起了這件親事,皇上要我回來問你的意願,如果你願意,皇上就要正式下旨指婚了。”

“指婚?”墨湖想著,她還在想他怎麼還沒消息,沒想到他居然請皇上指婚?她心裏頭一燙,心情激動不已。

“是啊,你什麼時候認識甯郡王爺的?爹被皇上叫去時還真是大感意外呢!”夏居庸一知道德碩挑中的是墨湖,也感到相當的欣喜。

“爹,女兒……”墨湖有點難以啟齒,畢竟她一直偷溜出府去見德碩,也不是很合禮教的行為。

“老爺,小姐早在王爺出征前就認得王爺了,王爺早就說好將來要來提親的,這個我可以證明,我有看到喔!”如喜聒噪地說著,完全沒發現墨湖一臉的困窘。

“墨湖,是真的嗎?”夏居庸也不知道該怎麼反應,不過總歸來說還是高興。“甯郡王爺是個很優秀的年輕人,你能配他,爹很放心,這樣我也算對得起你死去的娘了。”

“爹怎麼突然這麼說?”墨湖看著爹親眼底悄悄閃現的光芒,沒想到爹親早把這些事情往心裏擱。

“這些年爹都沒時間照顧你,爹不是不知道你二娘的性子,可爹卻成天忙著政事,就連家裏的生意還要你幫爹打點,委屈你了。”想到要嫁女兒,夏居庸馬上不舍了起來,這個女兒的聰慧跟她死去的娘很像,讓他忍不住唏噓。

“爹別這麼說,做生意剛好是挺有趣的事情,難得爹爹也不在意世俗眼光,女兒樂得為爹爹分點憂,解點勞。”墨湖安慰著爹親。

“唉,總之是爹不好。不過甯郡王是個有擔當的男子漢,能夠把你嫁給他,爹真是放心了一半。你準備準備,我讓人給你準備嫁妝,爹還要進宮回覆皇上。”夏居庸說著起身就要走。

“爹慢走。”

送走了爹親,夏墨湖還有點呆愣,直到如喜的歡呼聲驚擾了她,她才從神遊太虛中回來。

“好棒啊,王爺終於來提親了,小姐,好棒啊!”

“四哥……”墨湖看著窗外新冒出來的嫩芽,覺得自己的春天也跟著來臨了。

她的心中充滿了德碩的身影,反覆燙得她整個心都暖了。

她就要成為他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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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2-28 00:06:17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皇帝老兒像是怕德碩後悔似的,一聽到夏居庸回報女兒的名字,馬上就下旨指婚,並且明確指定婚期要在一個月內完成。

頓時整個王府跟學士府都熱鬧了起來。

王府忙著張燈結綵,張羅王爺的婚事,畢竟王府才剛落成,就碰上王爺凱旋歸來的喜事,現在又加上皇上指婚,這天大的喜事讓每個人都感染了興奮之情,大家都忙得非常開心。

至於學士府更是忙得人仰馬翻。

原本夏家大小姐就不乏追求者,只是這些年來沒見小姐允過任何一樁婚事,眼看小姐也已經十八歲了,下人們原本都以為大小姐打算不嫁,要陪著沒有兒子的老爺過一生了,沒想到皇上聖旨一下,一個月內就要辦喜事,這豈不讓人措手不及嗎?

於是採辦的採辦,準備嫁妝的準備嫁妝,夏居庸這下也不假手他人,準備幫女兒辦場風風光光的婚禮。

只不過並不是所有學士府的人都開心的,至少墨湖的二娘就非常不開心。

“老爺,你真不公平,就只幫墨湖找好婆家,若煙也到婚配的年紀了,怎麼就不見老爺有把這事情放在心頭上?”夏二娘忍不住就當著夏居庸的面抱怨起來。

“夫人,墨湖的親事是皇上指的,這你也知道的。”夏居庸已經忙翻了,根本不想處理這種小心眼的事情。“若煙的婚事我會處理,你放心,一等忙完了墨湖的親事,我就給她找個好人家嫁了,這樣可以吧?”什麼時候了還來吵這事情,真是一點氣度也沒有。

“也要跟墨湖一樣好的對象才成,就算不是鎮國大將軍,也要是個王爺才行。我們若煙琴棋書畫都在行,文采可是比墨湖好得太多,沒道理配不到好人家。”夏二娘硬是要丈夫承諾。

“夫人,婚配要看緣分,只要人品好就好,家世不見得是主要的選擇。”夏居庸歎口氣道,何況有些事情不是承諾就可以辦到的。

“我不管,我不管!”夏二娘咬牙,前幾天還聽女兒說她被甯郡王的馬踩到,還被帶回王府療傷,她原本還指望可以攀上這門親,沒想到竟讓墨湖那丫頭捷足先登了。

“你別鬧了,老夫沒空理你。”夏居庸一甩袖子,人跟著走開,留下一臉不甘的夏二娘。

“真是愈想愈不甘心,誰不知道老爺心裏真正疼的是墨湖那臭丫頭。”偏偏那丫頭還很聰明,就算她想使什麼小動作整她,通常也不見什麼效果。

這些年來原本也相安無事,反正那丫頭也不跟她娘倆爭什麼,不過這次真的大便宜那丫頭了。

想著想著,夏二娘的腳步就轉往墨湖住的院落。

原本冷清的院落現在多了好幾個僕人進進出出,起居室中也堆滿了禮品跟嫁妝,看得夏二娘心裏一陣不舒服。

“哎呦,我說夏大小姐啊,這排場可愈來愈大了。”夏二娘的聲音忍不住誇張地拔高起來,引來大家的注意。

依然埋首在整理帳冊的墨湖抬起頭來。“二娘,今天怎麼有空來我這邊坐?是有需要額外支出什麼銀子嗎?”通常二娘會找她都是來要錢的。

“銀子?哼,我又不是乞丐,老跟你要銀子。”說到這個夏二娘就生氣,夏家的錢都握在夏墨湖手裏,這件事情她可鬱悶很久了。

偏偏她去跟老爺吵了之後,墨湖也說只要她或若煙學會管帳,她可以把權力交出來,沒想到那些數字弄得她灰頭土臉,更別說柔弱的若煙了。

她對使銀子有興趣,對賺錢的辛苦差事可半點沒興趣。不過好在這丫頭也確實有兩把刷子,把夏家的生意愈弄愈大,所以她後來才沒繼續鬧下去。

“那麼二娘找我是來聊天的嘍?”墨湖看她臉色也知道來者不善,不過她並不怕二娘對她張牙舞爪。“如喜,幫夫人泡杯好的冬茶來。”

旁邊還忙著張羅墨湖嫁妝的如喜嘟著嘴,不大甘願地銜命而去。

“聽著,我可不是來喝你那什麼茶的!”夏二娘一屁股坐了下來。

“府中的帳我將會移交出去,未來二娘跟妹妹要是有額外需要,可以跟總管申請,一段時間之後總管會把這些需求彙整給爹,由爹自己來管帳。”墨湖說著,手裏可還忙著圈點帳簿中的幾筆帳款。

“早該如此了。”夏二娘明明是來找碴的,可一時間竟找不到地方好說嘴。

場面霎時陷入尷尬的安靜中。

“如煙妹妹最近好嗎?”墨湖好心地幫她找話題,總不能兩個人呆呆地對看吧?

“原本是很好的。”說到這個夏二娘就想到自己要說的話了。“她遇上了甯郡王爺,原本王爺待她多麼好啊,不小心弄傷了她,小心翼翼地抱回府中又是補藥又是大夫的,說不定過段時間就會來提親了,要不是你……”

“才不是這樣的!”端著茶出現的如喜一聽到這段話就打斷了她。“我們小姐老早就認識王爺了,無論二小姐什麼時候認識王爺,王爺的心早就給我家小姐了。”

被如喜這一搶白,夏二娘驚訝得搭不上話。

“你這臭丫鬟,這邊有你說話的餘地嗎?真不知道怎麼教的,連下人都這麼沒大沒小的,可別讓王爺府的人看見了,還以為我們夏家的下人都這麼沒樣子。”夏二娘原本就是來尋晦氣的,沒想到一口氣沒出到,還被如喜給堵了回去,這下當然拿如喜開刀了。

“我說的是實話。”如喜也不怕她。“還有,我會陪我們家小姐嫁過去,王府中的人怎麼看我,我想就不勞二夫人費心了。”她硬把“夫人”改為“二夫人”,讓夏二娘活生生矮了一截。

“你……”夏二娘氣結。“墨湖,你就是這樣教下人的?”

墨湖好像一點也沒受到這兩人拌嘴的影響,好整以暇地合起帳簿。“如喜跟我親如姊妹,我從不當她是下人。”

“你、你……”夏二娘接不上話,只好氣唬唬地指著她。“我跟你爹說去,看看這樣的女兒怎麼端得上臺面,怎麼進得了王府?!”說著就這樣走掉了。

“小姐,這樣好嗎?二夫人會不會故意搗亂哪?”如喜又有點後悔了。

“你現在才來考慮這個,不嫌太晚了嗎?”墨湖橫她一眼。“二娘只是心情不好,沒必要跟她多計較,來,把這幾本帳本送去前廳給我爹。”

“好的,小姐。”如喜只好乖乖從命。

反正小姐很聰明,天塌下來都有小姐頂著,她就無須擔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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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甯郡王博爾吉濟特德碩的大婚日子,整個王府張燈結綵,喜氣洋洋。

初春的夜裏天氣依然冷得教人打哆嗦,不想出門,但今晚王府卻是賀客滿門、絡繹難絕。一來因為德碩方自準噶爾凱旋而歸,想要藉此機會上門攀親帶故的大有人在。二來這是皇上親自指的婚,新娘子又是一品官員的千金,大家都想來沾沾喜氣,湊點熱鬧。

“爺該休息了。”阿巴勒看著德碩送走一些賓客,今晚還喝了不少的酒,擔心地勸道。

“唉,阿巴勒,你說我是不是自找麻煩?推得掉一個,也躲不掉成親。”德碩喝了不少酒,但卻仍無一點醉意。

“王爺早晚要成親的,將來福晉有了小王爺,府裏自然熱鬧了。”

“罷了、罷了。”做都做了,親也結了,總不能後悔吧?德碩拍了拍阿巴勒。“剩下的客人你就幫我送一送,我也沒精神去跟這些八百年沒見的親戚周旋了。”

“爺慢走。”阿巴勒恭謹地說。

德碩走進內院,他所居住的院落現下還亮著燈,大紅的燈籠還高高掛著。他吐了口氣,推開房門進去面對自己的新娘。

如喜一見到德碩進來,馬上福了福。“王爺,奴婢是福晉的丫鬟,隨福晉從學士府嫁過來的,往後有什麼吩咐,可以直接命奴才去做。”

“你叫什麼名字?”德碩在桌旁坐了下來,接過如喜倒的茶喝了一大口。

“回爺的話,奴婢叫做如喜。”如喜看著英挺俊爾的德碩,真心為自己小姐感到開心。“爺還有哪里需要如喜服侍的,請爺吩咐。”

“沒有了,你去休息吧。”德碩揮了揮袖子。

“那麼如喜退下了,小姐……呃,該改叫福晉了,王爺、福晉晚安。”如喜竊笑著退了出去。

室內忽然沉默了下來,德碩喝了幾口茶,看著端坐在床前的新娘感到有點無奈。

“我如此匆促地將你迎娶入門,你內心必然倉皇失措,不過你不必緊張,王府裏沒什麼大規矩,一切就按你在學士府的生活樣式過即可。”德碩安慰著說。

他向來不是很在乎禮教的人,府裏也沒什麼規矩,只要大家能把自己的工作做好就可以了,很多事情德碩也不管的。

“嗯。”紅巾底下的墨湖細細地應了一聲,心跳卻是快得異常。

就要見到他了。

終於等到這一刻了。

德碩仿佛這才想到該先掀起紅巾。“瞧我都忘了,恐怕真有些醉了。”他拿起秤桿掀開覆蓋在她臉上的紅巾,但紅巾一落地,兩人卻兩款表情。

“爺。”墨湖眼底盈盈閃動的是掩飾不住的深情。

“你是誰?”德碩眼底是滿滿的震驚。他娶的是“夏墨湖”,是那天差點被他的馬兒踩中的姑娘,可不是眼前的這位!

德碩唰地一聲站起,而他眼底的驚訝是那樣的深,深到讓她也跟著慌張了起來。

“我是墨湖啊,難道我變得那樣多,爺認不出來了?”她其實還是想喚他一聲四哥,但多年不見,她也不敢貿然如此稱呼。

不過,為什麼他看著她的眼神是如此的陌生?

“你不是夏墨湖!”德碩斬釘截鐵地說。“說,你是誰?”他淩厲的眼神直逼而至。夏居庸告訴他自家閨女的名字是夏墨湖,聖旨上所寫明的也是夏墨湖,難道他迎娶的不是夏墨湖?

墨湖站起來卻又被他逼得跌坐下去。“我是墨湖啊!爺不認得我了?”怎麼會?她又不是換了一張臉。

“你確實是叫做夏墨湖?”他震驚地看著她坦然的眼神。“你是夏居庸的女兒?”夏居庸再怎麼大膽,也不敢違背聖旨吧?難道讓他馬兒踩傷的姑娘不叫做夏墨湖?

“正是,如喜可以證明的。”墨湖終於察覺事情大大不對勁了。就算她這幾年容貌有點改變,他也不該認不出來,除非他……

“如果你叫夏墨湖,那麼我帶兵回京當天,被我的馬兒踩中的人又是誰?”這該不會是一樁陰謀吧?德碩的臉陰沈了下來。

“馬兒踩中?”墨湖倒抽口氣,臉色頓時變得蒼白。“你說的該是若煙吧?”

他想娶的不是她、不是她!

恐懼、心碎的感覺開始在她心中擴大、擴大……

“你知道?”難道她也是合謀的人?看來她是知情的。“是個柔柔弱弱的姑娘,她跟我說她是夏大學士的女兒。”

“若煙是我的妹妹。”墨湖跌坐在床上,覺得自己仿佛被他判了死刑。她的眼底充滿著痛苦,不敢置信地看著他。“你不記得我了?四哥,你完全不記得我了?忘記我們曾有過的一切?”

她無法相信自己的滿腔柔情到頭來只是一場夢,這三年來的思念之苦只有她一人獨嘗,而他早就把她給忘了?!

那麼她滿心以為就要終成眷屬的美夢,說穿了只是個笑話?

“我根本不認識你,哪來的忘記?”意識到自己已經跳進陷阱的德碩,臉色冷凝了起來。“說,這個圈套是你爹想的,還是皇上想的?”居然有人敢這樣設計他?

“圈套?”墨湖眼底盈滿著淚水,那倔強著不願落下的淚水終於也投降了。淚水沾濕了她雪白無瑕的嫩頰,一雙晶燦的明眸此刻盈滿了痛楚。“你以為有人設計你?”

天哪,誰來叫醒她,告訴她這只是惡夢一場?

原本應該是濃情蜜意的新婚之夜,可她卻被摯愛的男子如此深惡痛絕地瞪視著,教她真想立刻消失在這世上。

“難道不是嗎?”德碩眯起眼,捏起她細緻的下巴。“沒想到這張單純無辜的臉蛋不是如此工於心計。你別說你不知情,真不知情又豈會知道我剛提的是你的妹妹?”

“那是因為當時我也看到你的馬踩到若煙,所以我才這麼反應的。我怎麼料得到皇上會指婚?”墨湖受不了如此被污蔑。知道他想娶的人不是她已經夠難堪了,

再被說成設圈套,這讓她情何以堪?

“這麼說是你爹設計的?目的是趁此機會把你塞給我?你爹還真疼愛你,為了你不惜設計這一切,而正好我也傻得讓你們有機會。”

“我不知道哪里出了錯,如果你一開始要娶的就是若煙,那麼我說什麼都不會嫁過來的!”她既心痛又生氣地喊,再也受不了他的冷嘲熱諷了。

有那麼一瞬間,他被她眼底深沉的痛楚給打動了,仿佛那個痛楚透過她的眼神也傳遞給了他,不過他馬上醒了過來。

“說得好聽,現在才來說這個不嫌太遲、太造作了嗎?”他一把放開捏住她下巴的手,冷冷地嘲諷。

墨湖被他的動作給弄得失衡地往旁邊倒去,他反射性地要去攙她,但是還沒真正出手就又縮了回來,眼底還流泄出一股厭惡之情。

“你不是我所認識的那個德碩……”她半靠在床柱上,淚水汩汩流淌,神情淒然地望著他。

她所認識的德碩是那樣寶貝她的,捨不得她吹一點風。但眼前的這個男子眼底沒有任何感情,只有冷硬的怒意,還有滿腔的憤恨。

“喔?”他諷刺地揚了揚眉。“你也不是我認識的那個新娘,我們也算扯平了!”他憤怒地將桌上的東西一掃而落,發出了很大的聲響。

“現在我們再吵也無濟於事,這麼晚了,先休息吧?”她需要睡一覺,或許明天醒來會發現這一切都是夢。

“然後先跟你洞房花燭,等到一切都成定局,我不想要的新娘也得要,是吧?”他惡狠狠地問,他可不願再讓人愚弄。

那句“不想要的新娘”,再次把她刺得鮮血淋漓。

“不然你想怎麼樣?把大家都吵醒?還是要連夜把我送回學士府?”墨湖唇邊泛起一抹淒涼的笑,只是那抹笑容看在德碩眼中卻成了嘲笑。

“別以為我會任人耍弄,想擺弄我是要付出代價的。”他說完轉身踢開房門,大踏步地走了出去。

墨湖呆愣愣地看著大開的房門,夜裏的冷風從外面灌了進來,讓只穿著嫁衣的她冷得一陣顫慄。

她緩緩地走過去將門關上,人也順著關上的房門滑坐下去。

她掏出懷中的玉扳指,看著躺在掌心中的定情信物,她哀哀切切地哭了起來。

當初他對她的情意已經完全消失了嗎?

真是這樣,就算她剛剛拿出這信物來,恐怕也只是自取其辱吧?

這滿室高掛的紅色囍字宛若是對她最無情的嘲笑,今晚她體驗到此生從不曾有過的絕望與痛苦。

這個新婚夜多麼冷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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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喜一大早就起床幹活了,要給王爺跟福晉梳洗的東西她老早準備好,水也熱著備用。

她在外面東摸西摸了好一陣子,等到覺得小姐應該休息夠了,這才端起臉盆去敲門。

“王爺、福晉,如喜給你們送洗臉水來了。”如喜看著緊閉的房門,嘴邊還泛起一抹淘氣的笑。王爺這麼久不見小姐,鐵定想死了,說不定小姐還消受不了爺的熱情呢!

門內沒有任何的回應。

如喜訝異地又輕敲了下門,卻發現門從她手邊滑開,可見門根本沒有鎖上,只是虛掩著。

“奴婢僭越了。”如喜推開門,入眼的情況卻讓她驚叫出聲。“小姐,你怎麼坐在這?”

如喜奔了過去,甚至打翻了臉盆的水。墨湖靠坐在床邊,身上還是那件嫁衣。

屋子裏一片零亂,桌上的杯盤都被掃落在地。

“小姐,你在這坐了整夜嗎?王爺呢?你眼睛怎麼這麼腫?”如喜心痛地看著

滿臉憔悴的墨湖,從不曾見過小姐這副模樣的她也跟著慌了手腳。

“如喜……”墨湖張開紅腫的眼睛,無奈地擠出一抹笑容。

“王爺呢?”如喜四處找著德碩的身影,卻發現屋內只有墨湖一人。“他怎會放你一人在此?”

“他昨晚就跑出去了,我也不知道他去哪哩。”天亮了,這一切根本不是夢,它真真實實地存在著,此刻的她卻已經沒有力氣傷心了。

“怎麼會這樣?”如喜滿臉的不解,跟著驚慌失措。

“如喜。”墨湖拉住手足無措的她,鎮定地說:“你先再去打盆水,讓我梳洗過後,我再跟你說。”

“好,小姐,我們先洗臉、換衣裳,我給你梳頭,然後吃點東西。”墨湖的鎮定平撫了她的不安,她立刻起身去打點。

墨湖只能虛弱地點了點頭,任如喜去忙。

畢竟跟了墨湖這麼久,如喜做起事情來倒也十分俐落,很快地她已經服侍墨湖換上嶄新的長袍與坎肩,梳好了旗人的髮式,就連鞋也換上了花盆底鞋。

墨湖在梳洗過後,整夜幾乎沒睡的她終於恢復了點精神。如喜還到廚房張羅了一些簡單的吃食,讓昨天可說整天沒吃東西的墨湖墊墊胃。

不過眼看天都大亮了,竟不見王府有哪個僕人前來招呼的,更別說請小姐去用早膳了,這一切恐怕跟小姐哭腫了雙眼的原因有很大的關係。

“小姐,你喝點粥。”如喜將碗擺到了她面前,筷子也塞進她手中。

墨湖喝了兩口粥,眼淚也跟著滾進粥碗中。

“小姐!”如喜不舍地握住墨湖的手。

墨湖吸了吸鼻子,自己笑著說:“沒想到一個人的淚水可以這麼多,還以為我昨晚已經哭幹了呢!”

“小姐,你跟王爺是不是有什麼誤會?那跟王爺解釋清楚就好了,就別這麼傷心了。”如喜難過地說,一面又要故作輕鬆地安慰墨湖。

墨湖擦去眼淚,不再放縱自己沉溺於傷心之中。

“是一場誤會沒錯。”她自嘲地一笑,忽然覺得這情況非常的荒謬。“他娶錯人了,他要娶的人是若煙。”

“怎麼可能?!”如喜都傻眼了。“可爺明明跟小姐私定了終身,我也看見的啊,爺還親……親了小姐的。”那個吻令她印象深刻,若沒有濃烈的情感,如何能吻得那般纏綿?

“他根本不記得我了,更別說是這個。”墨湖拿出懷中的玉扳指。

“小姐,這之間一定出了什麼錯,爺不像個會忘事的人。再說這又不是經過二十年了,就算一時記不得,小姐一提醒也該想起來了啊!”

“是沒錯。”墨湖同意如喜的看法,昨夜她顧著傷心,還沒有腦筋去想清楚整件事情,現在終於發現不對勁了。“如喜,你幫我個忙。”

“小姐請說,如喜一定辦好。”如喜非常義氣地說。

“你幫我找王府的總管來,我有話要問他。”墨湖打算弄清楚這些事情的來龍去脈。

“如喜馬上去辦,但是小姐要吃點東西才有體力。”如喜不放心地看著桌上的食物。

墨湖點了點頭。“我會的。”

墨湖簡單地用過早膳,如喜也把徐總管找來了。

“福晉找奴才有何事?早上奴才已經找人過來服侍福晉,但似乎是出了點差錯,那人居然沒出現。”徐總管一見面馬上就這麼說,以為墨湖是找他來興師問罪的。

墨湖搖了搖頭。“我不是要請問你這件事情。”看來他已經知道昨天德碩沒留在新房的事情了,想必王府中的人也大多曉得了。“王爺人在哪里?”

“回福晉,爺在別處休息,奴才不敢打擾。”徐總管躬身作揖,看似恭敬,但是實際上卻不準備遵命行事,他可還沒把這位剛進門的福晉當主子看。

墨湖沒心力去跟管事的人周旋。“我不會逼問你爺的去向,只有一件事情請徐總管幫我。”

“福晉有何需要,儘管吩咐老奴。”徐總管表面至少還是很客氣。

“府上有沒有什麼人是跟在王爺身邊很久,對王爺的事情知之甚詳的?”墨湖直接問。

徐總管瞭解地點了點頭,他以為墨湖是要打聽王爺的喜好,這也是正常的。“爺身邊的阿巴勒跟著爺很多年了,是爺的貼身隨從。”

“那你能請他來一趟嗎?或者不方便的話我去見他也成。”墨湖說。

“這……老奴會幫福晉轉達。”徐總管退了下去。

“如喜,我們帶來的東西先不要拆封,也別忙著把東西歸位。”墨湖交代著,心裏已經有最壞的打算了。

按照德碩的個性是不會將錯就錯的,說不定今天他就會派人將她送回學士府。

“小姐,爺不會那麼做的。”如喜不敢相信小姐有被趕出王府的可能,這實在是太過分了。

墨湖歎了口氣。“那是你昨天沒見他發脾氣的模樣,我從來不知道他脾氣是這麼差。”當年他雖霸氣,可總是對她呵護備至,哪里讓她受過委屈來著。

“那如果爺真的這麼做,小姐,那該怎麼辦?”如喜擔憂得眉頭都皺在一起了。

“我得先搞清楚他為何會忘記我,再來決定要怎麼做。”墨湖不打算繼續用眼淚來面對這一切,雖然她心裏還是很痛,但是要她光坐在那邊受委屈可辦不到。

結果原本以為很久才會來,甚至不會來的阿巴勒卻出現了。

“奴才阿巴勒,參見福晉。”阿巴勒年紀不大,但一臉糾結的鬍子讓他看起來有點嚇人。

不過墨湖並沒被嚇著。

“你就是阿巴勒?”見他點頭,墨湖跟著說下去。“麻煩你走這一趟真對不祝”

阿巴勒愣了一下,顯然完全沒想到過墨湖會如此客氣。“福晉別這麼說,爺正在別的房間休息,可能是昨夜喝多了,所以不願打擾福晉……”

墨湖伸手打斷他的安慰之詞。她很快地就喜歡上阿巴勒,她看得出來他是個敦厚的人,對於她這個剛嫁進門就“失寵”的福晉半點沒有不敬,或是有任何的不耐。

“我聽說你跟在爺身邊很久了,我想昨夜爺跟我的事情,你應該多少知道一點,所以我想請教你一點事情。”墨湖直接這麼說了。

阿巴勒尷尬地僵在那邊,不敢說德碩昨夜大約毀壞了一整個房間的物品,還史無前例地喝得爛醉,直到現在都還沒醒來。“福晉請問,能說的我一定說。”

言下之意表示,要是有爺不願讓她知道的,他也不會說的。

墨湖並不意外,反而欣賞起阿巴勒的原則。“實不相瞞,我與王爺在三年多前已經認識,但昨天王爺見到我卻似完全記不得了,你能想出任何的可能性嗎?”

阿巴勒一愣。“福晉可是在爺出征前幾個月認識爺的?”

“正是。難道這之間發生過什麼事情,以至於王爺不記得了?”墨湖坦率地提出自己的疑問,不打算跟阿巴勒玩心眼。

“恐怕爺是不得已的,福晉?”阿巴勒看了一臉蒼白卻仍堅強挺立著的墨湖,忽然有點相信三年前的爺可能真的與福晉有著某種牽扯,畢竟這樣的女子應該是能夠吸引爺的注意的。

“此話怎講?”墨湖心中一動。

“爺在出征到準噶爾前,曾在圍場打獵時,為了保護皇上的安危,發生了墜馬的意外。爺的傷好了之後,卻有了些後遺症,就是……”

“他忘記以前的事情了?”

“也不是所有,就是……一部分。”顯然正是與福晉相關的那一部分。阿巴勒同情地看著她。

墨湖歎了口氣。“哪一部分?難道他獨獨忘了我?”這又是一個打擊。

“不是的。”阿巴勒不忍墨湖難過。“差不多是出事幾個月前的記憶都不見了,其實那段時間我也常跟在爺身邊,但我並不知道爺認識了福晉。”

“我當年確實不曾見過他帶你出來。”墨湖回憶著。“今天我找你來的事情能別讓爺知道?”

“爺若沒問,阿巴勒也不提,但爺若問了……”

“我瞭解,我不會勉強你的。阿巴勒,謝謝你了,你的回答對我幫助很大。”墨湖真心地感謝他。

阿巴勒大約沒想到墨湖會這麼的客氣,臉竟然有些泛紅。“那麼福晉……我先告退了。”

“慢走。”

阿巴勒才走出去,如喜就忍不住問了:“小姐,為什麼不讓阿巴勒跟爺說這事情?這樣爺不就知道他誤會小姐了嗎?”然後回頭跟小姐道歉,從此以後相親相愛的過夫妻生活。

“如喜,你別天真了。”墨湖認識如喜不是一、兩天,自然知道她腦袋瓜子想些什麼。“我只是不想旁人跟他說,我想要親自喚回他對我的喜歡。”

“小姐,你要爺重新愛上你嗎?這個……”看到昨夜被爺毀壞的東西,她覺得小姐真是太樂觀了。

“就算只有一點希望,我也得試的。”如此才能不辜負他們曾有的那段情。墨湖默默地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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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2-28 00:06:35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寧郡王府上上下下彌漫著一股詭異的氣氛。

前天才風風光光辦喜事,王府大大小小都開心得很,沒想到才隔了一夜後,氣氛就起了變化。

僕人們總是最先察覺到風吹草動的。

首先是王爺新婚之夜居然沒在新房過夜,隔天醉醒之後更是整天不見人影,更別說要對新入門的福晉有什麼聞問了。

下人們是最現實的,福晉才入門就失寵,墨湖所居住的院落也跟著冷冷清清,少人走動。

“小姐,這到底算什麼嘛!”如喜忿忿不平地說,看著冷清的門戶跺著腳。“這樣子跟在學士府有何差別?”她還以為嫁過來小姐就不用受冷落了,怎想到是從一個坑跳到另外一個坑。

“如喜,別這樣。”墨湖掃開心中的落寞,用力地擠出一抹笑容。“我知道爺想讓我難受,他現在肯定還非常非常的氣我,我們給他一點時間吧!”

“可是按照禮俗,今天該回門了,王爺卻這樣不見人影。小姐,這樣我們是回去還是不回去?”

墨湖起身來回踱步,感覺自己的整個身子都像泡在冰冷的湖水中一樣,冷麻到沒了知覺。

“再等一等,再一個時辰,爺要是還不回來,我們就先行回學士府。”墨湖終於下了決定。

如喜嘟起嘴巴。“哪有人這樣的,是王爺自己忘了你,怎麼還怪小姐呢!”難道她家小姐真這麼苦命,想要跟心愛的人過著平凡的日子都不可得嗎?

“他現在哪里聽得進去。所以我想給他一點時間,再來談一談該怎麼處理。”墨湖雖然私心已有了計較,但她依然無法左右德碩的決定,萬一德碩真打定主意不要這樁婚事,那麼她也沒辦法。

“處理?”如喜驚叫。“小姐如果被送回學士府,聲譽也都毀了,這輩子還會有獲得幸福的機會嗎?”她想到就覺得可憐,說著說著眼眶都紅了。

“如喜,你別這樣。”墨湖握住如喜的手勸慰。她自己都一直忍著不頹喪了,如喜這一哭,恐怕會勾起她的情緒又要潰堤了,她不想在此時崩潰。

“小姐……嗚……”如喜果然快哭了。

“別哭,你快幫我張羅張羅,我們不能空著手回門,該備的東西你找徐總管幫忙,我想他不會拒絕……才是。”其實墨湖也沒把握,畢竟現下她在這王府可說全然沒地位。

不過徐總管似乎不是刻薄人,拜託他一下應該還是會幫忙的。

“好的,小姐。”如喜吸吸鼻子應道。

一個時辰後,德碩依然沒有回府。


而如喜已經拜託徐總管將該有的東西備妥,墨湖帶著如喜在徐總管同情的眼光,以及王府其他人好奇的目光中坐上馬車。

馬車直奔學士府,當車停妥之後,墨湖卻依然呆坐在馬車中。

“小姐?”如喜猶豫地看著閉目養神的墨湖。

墨湖深吸了口氣,挺起肩膀優雅地走下馬車。

墨湖很快地被熱絡的僕人帶進大廳中,夏居庸跟夏二娘都在。

“爹、二娘,墨湖回來給你們請安了。”墨湖行了禮,示意如喜將禮品放下。

“回來就好,無須拘泥於禮俗,先喝口茶吧!”夏居庸看到女兒略顯蒼白的臉色,心裏一突,並沒把訝異表現在臉上。

不過另外一個人可不會讓墨湖好過。

“哎喲,怎麼堂堂甯郡王的福晉這樣孤零零地回門,我們的王爺呢?那權傾天下的大將軍呢?”夏二娘故意誇張地往門外望望。“咱們學士府也沒那麼大,怎麼還沒見著人影?”

墨湖困難地咽了口口水,淡淡說了句:“王爺沒來。”

“怎麼會呢?”夏二娘眼中的幸災樂禍實在再明顯不過了。這幾天她原本悶到快吐血了,但今天一看到墨湖一個人回門,心情可說好到不行。“難道王爺嫌棄我們家勢不夠大,所以踏不進學士府?”

“二娘,王爺家業很大,何況還有國事要忙,我就不便用這些俗事去打擾王爺了。”墨湖冷冷地打斷二娘欲罷不能的諷刺,她覺得頭隱隱痛了起來。

“你別胡亂說話了。”夏居庸喝斥著夏二娘,內心擔憂地望著女兒難掩落寞的神色。

“爹,女兒有些事情想與爹爹商談,能否到偏廳一下?”墨湖也不想多浪費時間了。

她現在在王府是個笑話,回到學士府依然是個笑話,但她已經沒力氣去管他人的眼光了,眼前她只想先把事情搞清楚。

“我們走吧!”夏居庸領著女兒離去,夏二娘也只能訕訕地歎了口氣。

父女兩人一到偏廳,墨湖就馬上問:“爹,能否說說這樁親事是怎麼定下的?”

“你怎麼看起來氣色這麼差,德碩他對你不好嗎?我看他沒出現,心裏就有不祥的預感了。”夏居庸不舍地看著女兒。

“爹,這一切都亂了。”墨湖神色黯然地說。“先告訴我爹爹所知道的事情吧!”

“我那天是被皇上召進去的,皇上說甯郡王想娶我的女兒,還要徵求我的同意。我也問了是哪個女兒,王爺卻要我回來問就知道,所以爹就先問了你,而你既已承認與王爺有往來,又已答應婚事,於是我就回覆皇上說你答應了……”

“於是皇上就下旨指婚,把夏大學士的千金夏墨湖指給甯郡王德碩?”墨湖是完全搞清楚了,這一切真是陰錯陽差。

若不是這之間的差錯,現下嫁入王府的就是若煙了。

想到這個,她心上更是一陣絞痛。

“正是如此。”夏居庸懷疑地看著女兒。“出了什麼差錯了嗎?”

“這錯可大了。”墨湖自嘲地一笑。“原來德碩想娶的其實是若煙,那天他掀開我蓋頭時的表情,活像吞了顆雞蛋般的錯愕。”

“怎麼可能?!若煙怎麼會認識王爺?”夏居庸無法相信這件事情。“再說王爺不是早已與你私定終身了?”

“他忘了。”墨湖頹然地說。“我向他身邊的人探聽,才知道他出過意外,遺忘了一小段記憶,而那一小段正是我跟他曾有過的一切。”說這話的同時,她感覺自己身體裏有東西活生生被刨剮而出。

“天哪!”夏居庸震驚地看著女兒滿是苦楚的臉。“墨湖,你受苦了。”

“爹──”墨湖握住爹伸出的手,眼底再度盈滿了珠淚。“王爺……非常震怒,他以為……以為我們設計他。”

“設計?何來此說?”夏居庸不解地問。

“他認為爹是故意把我嫁給他的。看他那晚的態度,恐怕會退了這門親事。”墨湖想到他那冷峻的臉色,心裏一陣疼。

“怎麼可以?親都結了,堂也拜了,哪有退婚的道理?!”夏居庸才不准人家如此對待他的女兒,即使對方是權勢如日中天的甯郡王也一樣。

“同樣在朝為官,爹多少對德碩也有些瞭解吧,爹覺得他是那種不敢的人嗎?”墨湖苦笑著。

“墨湖,你告訴爹,你想要什麼?還要不要這樁親事?”夏居庸興起了保護女兒的決心,他覺得自己的女兒承受夠多的苦了。

“如果我能夠選擇,我還是希望能有機會待在他身邊,或許會有轉機。”

“墨湖,你知道這選擇意味著什麼嗎?按照德碩的個性,你可能會因此吃許多的苦。你若是回學士府,就算終生不嫁也沒關係,爹會養你一輩子。”

“爹,人家總說‘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但我眼下想圓的卻正是這朝朝暮暮。如果沒有機會朝朝暮暮,我們又怎有機會去發掘彼此真正的心意呢?德碩現在因為太憤怒了,所以他看不見我的心意。但他不會永遠憤怒下去的,總有一天他會看到我,看到我的好,看到我對他的情……”

“你這樣做是自找苦吃啊,德碩是如此固執的一個人,你想要扭轉他的看法並不容易。”德碩的固執是出了名的,夏居庸擔憂地看著女兒。

“爹,我已經決定了,如果可以,就幫女兒留住這樁婚姻吧!他日若是德碩真將女兒休離,那女兒也認了。”不努力就放棄,這並不符合她夏墨湖的處世原則啊!

“好,既然你都決定了,爹會幫你的。以後要是吃了苦還是可以回來,夏家大門永遠為你開著。”夏居庸心底已經有了盤算。

“謝謝爹。”但是墨湖知道自己是不會回來的。

父女倆說到此,門外響起了敲門聲。

“老爺,甯郡王爺到,老爺是否要在大廳接見姑爺?”僕人問。

夏居庸微一沉吟。“去請王爺到偏廳來。”

“是的,老爺。”僕人退了下去。

父女倆對看一眼,似乎是在這艱難的困境中尋求彼此支持的力量。

很快地,德碩已經進偏廳裏來。

墨湖癡看著這個她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看著他走路的模樣,是個練武人該有的沉穩,但那姿態又帶著幾分豪邁,而他臉上嚴酷堅毅的神情,可以看出他的意志不容動搖,無人能撼。

如果他不想做的事,沒人能將他說服,然而就算再難,她還是得試上一試,這是她為自己博得幸福的唯一機會。

思及此,她挺直了腰脊,迎上他非常不善的目光。

“王爺請坐。”夏居庸迎了上去,一邊不忘吩咐下人:“還不去給王爺倒茶。”

“哼。”德碩冷冷地掃了站在一旁的墨湖一眼,目光回到夏居庸身上。“廢話不用說了,你們父女倆應該很清楚我的來意,否則她也不用一早自己跑回學士府來,應該都串好供了吧?”

他最後那句話是沖著墨湖說的。

他今天一回到王府,徐總管就向他報告福晉已經回門的事,為了儘快解決這件事情,他就直接往學士府來了。

夏居庸聞言怒火一揚,正要開口卻被墨湖搶先一步。

“王爺若是完全酒醒了,以您的聰明睿智,一定記得自己從成親那晚之後就完全失去蹤影了,怎能怪我獨自回門呢?”墨湖忍不住回擊,她可不打算做個啞巴受氣包。

德碩瞪了墨湖一眼,這是第二次有機會好好看一看他這個新婚妻子──今天她穿著大紅色的長袍,外面套著深色的坎肩,粉嫩的臉上是坦然無懼的表情。

她怎麼能這樣理直氣壯地看著他?仿佛他是個辜負她的負心漢?

德碩內心一陣氣憤,臉色更冷了。

“夏居庸,我想該說的她都已經說了,你應該知道我今天的來意,我要退掉跟她的這門親事。如果你們以為可以耍弄我而不用付出代價,那麼咱們就走著瞧。”

“我的名字叫做墨湖,王爺似乎記憶力不大好。”墨湖看似好心地提醒。而他連喚都不願意喚她的名字,這教她真灰心!

德碩轉過頭怒瞪她一眼。

“王爺要把親事退了,恐怕有困難。”夏居庸原本是氣得想回話,但看女兒面對德碩時的從容,也就跟著平靜下來。

“有什麼困難?是因為好不容易將她塞給我,現下我若將她給退了,恐怕再也無法嫁出去了,是吧?”德碩那口氣悶得沒處發,他帶兵遣將幾時有人膽敢如此戲弄他?

“王爺請自重。”夏居庸的臉也沉了下來。這雖是一場誤會,但他女兒所受的委屈可不低於德碩。“聖旨上寫明著指婚的對象乃是夏墨湖,難道王爺想抗旨不成?”

德碩一雙濃眉氣得倒豎,炯炯有神的雙眼直盯著夏居庸瞧。在戰場上,他這眼神足以軟最驍勇的敵軍腿軟,然而夏居庸為了女兒,就算再膽寒也硬著頭皮迎視。

“你們真以為我只能默默吞下這口悶氣?”德碩見夏居庸強硬的態度,更讓他確定自己遭設計了。

“唉!”夏居庸歎了口氣。“王爺何必硬要玉石俱焚?墨湖也不過是個女子,我想娶了她並不至於會辱沒了王爺才是。”

“她會不會辱沒我不是重點,而是我不容許有任何欺瞞!”德碩斬釘截鐵地說。“哼,她非要當我的福晉也成,那麼之後我會怎麼待她,你可就管不著了。你好好考慮,如果想通了,我會請人把她的東西送回學士府。”

“你……”夏居庸不敢置信地看著德碩。

“爹。”墨湖出聲安撫夏居庸的怒氣。

“那麼在下先失陪了。”德碩露出成親以來的第一個笑容。他毫無誠意地一拱手,頭也不回地邁步離開。

“墨湖,你看到他的態度了,他不會好好待你的。”夏居庸還想說服女兒。“爹去跟皇上說搞錯了,讓皇上收回成命。”

“爹,您別去。事已至此,真鬧到皇上那,對您跟王爺都沒有好處。我決定回王府了,改天女兒再來看您。”墨湖福了福,也跟著告退了。

夏居庸看著女兒踏著沉穩的步伐離去,內心有著無盡的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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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巴勒是陪著德碩到學士府的,不過他沒有進府去,待在外頭等候德碩。

德碩一從學士府出來,神情十分難看,臉整個繃了起來。跟在德碩身邊久了,他一點情緒的變化阿巴勒都能察覺,看來這位新福晉惹得爺非常生氣。

德碩一語不發地上酒館點了酒喝。阿巴勒也不敢吭聲,只在爺的酒杯空了時幫忙斟酒。

“阿巴勒,你說那女人是不是夠厚臉皮?”德碩又幹了一杯,心情卻更為煩躁。

“爺不喜歡福晉?”阿巴勒難得有幾分興趣地問。爺一向不愛喝酒的,在軍中即使慶功也絕少沾酒,而且意志力絕佳,很少人能與之匹敵,然而這幾天他已經看爺抓狂好幾次了,還拿酒猛灌。如果說這也是一種成就,那麼新福晉果然成就斐然。

德碩掀了掀眉。“我怎麼可能會喜歡她?沒有任何人能夠這樣擺弄我。”

“除了這個,福晉應該是個不錯的女子,說不定相處下來,爺會喜歡上福晉。”想起那時福晉明顯哭腫的眼中所閃著的堅定光芒,阿巴勒忍不住想幫她一把。

“哼!別說了,我不愛聽。”德碩冷哼出聲,煩躁地又喝了杯酒,隨即將酒杯一擺,人就起身走出去。

阿巴勒付了酒錢,趕緊跟上前去。

德碩一進王府就直往他房間走去,他只想把這些煩心的事情暫時拋開,獲得片刻清靜,可是偏偏有人不讓他如願。

“你怎麼會在這裏?”德碩瞪著端坐在他床沿正在整理衣物的墨湖,那表情像是見到怪物了。

“王爺真是貴人多忘事,我們已經成親了,我不在這要在哪?”墨湖好笑地看著他生氣的臉。

“這是我的房間,你搬出去,我讓徐總管另外給你一間房。”德碩一進門就發現房內擺設已經被更動了。

他房間的擺設原本是很簡單的,就只有一、兩個簡單的櫃子跟桌椅,連裝飾品都少有,現在不僅多出兩個櫃子,就連桌椅的位子都被挪動了。

“爺真愛說笑,這是我們的房間,我有資格住在這。”墨湖才不管他已經頭上長角了,依然繼續手上的動作。

“我不想跟你祝”德碩一轉身,對著僵在當場的如喜說:“馬上給我弄回去,回復先前的模樣。”

“王爺……”如喜呆站著,德碩的怒火教她都快嚇死了。

“別怕,王爺是跟你開玩笑的。如喜,繼續你的工作吧!”墨湖走過去站在如喜面前,迎上德碩的怒顏。

德碩濃眉一挑。“你以為這樣我就會妥協嗎?一點也沒有女人家該有的溫良恭謙,難怪你要使這計謀才能嫁出去。”

墨湖臉色稍稍一變,隨即卻又恢復平靜。“那麼王爺說墨湖該怎麼樣展現溫良恭謙?”

德碩怒火稍熄,走過去坐了下來。“首先,我進來這麼久,連杯茶也沒有。”

墨湖眨了眨眼,那清麗的臉蛋上儘是無辜。“是墨湖不好,不懂得要好好伺候王爺。如喜,幫爺泡杯熱茶來。”

“是,小姐──”如喜得令,正想藉此機會逃開,沒想到德碩阻止了她。

“我不要她,我要你泡的茶。”德碩得意地看著墨湖,似乎終於想到方法對付她了。

“那麼墨湖去幫王爺泡茶就是。”墨湖不置可否地淺笑。

這下換成德碩好整以暇地坐下來,等著喝茶找碴。

沒多久墨湖就端了杯茶進來。“爺,請喝茶吧!”墨湖將茶放在他面前。

德碩端起茶來才喝一口,便將蓋杯往桌上一擺。“我今天不喝碧螺春。”

墨湖也無所謂,只是笑笑地繼續問:“那麼爺想喝什麼茶?墨湖馬上去換。”

“春茶。”德碩看了看窗外剛融的雪,挑眉說道。

墨湖原本已經拿起茶杯的手頓了頓。“這……今年的春茶還沒收成,難不成爺想喝去年的春茶?”擺明瞭是要找碴的唄!

“總之我就是要春茶。”他索性蹺起腿來,現在他的心情可是大大地好轉了。

墨湖輕輕歎了口氣,好像面對的是一個不懂事的小孩。

“怎麼?這就是福晉的能耐?你不是很厲害的,都能讓皇上指婚了,怎麼連杯茶也弄不出來?”通常去年的春茶都會在去年喝完,今年的春茶也得等到茶農開始採收才有,看她去哪里變出春茶來。

但墨湖只是點了點頭,轉身就出去了。

德碩望著她踩著花盆底鞋走路的模樣,身形纖細,儀態端莊,好似光就這麼看著她走路都是一種享受,教他竟看得有些癡了。

意識到自己的心有軟化的跡象,德碩趕忙把目光栘開。

墨湖這次去得久了一點,但還是把茶端了進來,只不過她這回不只端一杯茶,而是四杯。

“爺,請喝茶。”墨湖將其中三個杯子往他面前一字排開。“幸好徐總管說去年的春茶因為爺還在外打仗,所以沒怎麼用到,墨湖真是太幸運了。”

“這是幹什麼?我只有一張嘴。”德碩指了指面前的三個杯子,又看她將剩下的一杯放到他的對面,人也跟著坐了下來。

“這是三種溫度,墨湖擔心爺可能有特別喜歡的溫度,所以用各種溫度都泡了一杯,看爺喜歡怎樣的,下次自然就能泡到合乎爺口感的茶了。”她說話依然溫溫順順的,一點火氣也沒有,可言下之意是說,看他還能怎樣挑剔。

德碩看了她一眼,算她聰明。“那你那杯是什麼?”

“爺最討厭的碧螺春。”她愜意地掀開杯子喝了一口,成排的羽睫扇了扇,她露出滿意的神情,仿佛喝的是世界上最美味的茶。

事實上德碩最愛喝的正是碧螺春,但眼下他也跳不出這個自己挖的坑了。

他拿起茶杯喝了口茶,卻差點被燙了嘴。

“爺,小心燙嘴。”她的“好心”警告顯然來得太晚了。

他瞪了她一眼,氣唬唬的。

墨湖必須相當節制才不至於露出笑容。

想要刁難她?恐怕日子難過的不一定是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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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2-28 00:06:51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看著對面那個輕啜著碧螺春的女子,德碩忍不住再次端詳起這個他被迫娶進門的女子。

說實話,夏墨湖真是一個容易讓人喜愛的女子。若他們相識的過程少了那層欺瞞,他可能會被她雍容大度的模樣給吸引了。

大官與貴族的千金他見多了,她們家境優渥,刻意被教導得像個淑女,不免讓人有矯揉造作之感,但墨湖不同,她宛若天生就如此,做什麼事情都不疾不徐地,而她眼中不時閃現的慧黠聰穎,更是吸引著他的目光,教他忍不住要去捕捉她的身影。

可惜了,她不該在這種狀況下嫁入王府的。

“我想喝酒。”德碩將茶杯一推,如此表示。

墨湖也不急,她慢慢放下茶杯,然後斂眉起身。“王爺想喝什麼酒?這酒要不要溫?”

“什麼事情都要我钜細靡遺地交代,我豈不累死?”哪有這麼簡單就讓她過關?!德碩一甩袖子,臉跟著沉了下來。

“墨湖知道了。”總之他就是不讓她好過就是了。無妨!

墨湖也懶得順手把茶杯端走,她站起身就這樣走出房門,或許是這幾天她都沒睡好,加上吃得也少,一陣暈眩驀地襲來,教她腳步一頓,正欲舉步再行時,眼前卻一片黑暗。

“該死!”正舉杯要喝茶的德碩在看見她身子一蹎時,便已快步來到她身旁,在她墜地前牢牢地將她接個正著。

“小姐!”一直都乖乖待在旁邊看他們一來一往的如喜,嚇得驚呼出聲。“怎麼暈了呢?一定是這幾天太累了。”

德碩打橫抱起她,懷抱著她柔軟的身子,感覺懷裏的嬌軀也未免太過輕盈了,他眉頭忽地一皺,心下有些不快。

“對我使苦肉計是沒用的。”他的聲音依然冷硬,但抱著她的手臂卻穩穩當當,小心翼翼。

“王爺,小姐這幾晚都沒睡好,也沒吃多少東西,這絕不是苦肉計。”看到小姐的一往情深換來王爺的諷刺,如喜忍不住回嘴。

剛一出口,如喜就後侮了,她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居然敢教訓主子。

不過德碩並沒有藉此發作,只是眉頭鎖得更緊了。

輕輕地將她抱往新房內,這原本是他房間的新房已經完全不同了,他與她的物品並陳,給人一種親密的感覺。

“房間太冷了,去弄點炭火來。”德碩命令如喜。

如喜趕緊跑出去張羅。

此時房內就只剩下他們兩人,而那個總惹他生氣的女子,現下虛弱地躺在床上,無法再伶牙俐齒地回嘴。

坐在床沿,德碩低頭凝視著那張白皙的臉蛋,她閉著眼睛的模樣看起來好脆弱,跟她張著眼時那自信、不退縮的模樣不同。他細細地審視著這個顯然已經成為他妻子的女子──

細緻鼻樑、挺翹的鼻端讓人想捏一把,他粗糙的手還未撫上她的嫩頰,便被她柔細的肌朕給吸引住了。

“如果不是這樣相遇,我會不會為這樣的女子傾心?”他沒注意到自己的眼神已經慢慢地改變了。胸中原本狂燃的怒火此刻似乎漸漸地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無奈之感,繼而化作一聲輕歎。

墨湖兩排長又密的睫毛顫了顫,然後緩緩地張開了眼。

“四哥……”她輕喃出聲,盈盈的眼波中盛滿了深深的愛戀。

被她這麼一喚,德碩覺得自己的心好像被撞了一下。

胸口突如其來的悸動讓他無法鎮定地坐著,他站起身,彈離她兩步遠。

“你不用白費心機了,我不會喜歡你的。”德碩的臉又板了起來。

“是嗎?”她小小聲地應,眼底的水波輕顫著。

她的模樣看來好脆弱,他差點又心軟了。“我總有一天會休了你的。皇上可以給我指婚,卻無法阻止我休妻。你等著,總有一天。”他恨恨地說,然後轉身離去。

如喜端著炭火進來時,差點跟他撞在一起。

“爺要去哪里?小姐醒了嗎?”如喜才說著,就見德碩頭也不回地大踏步而去,腳步急得好似後頭有人正追著他。“小姐,你怎麼又哭了?”如喜心疼地看著躺在床上的墨湖正淌著淚。

“我沒事……沒事。”她拭去眼角的淚水,呢喃似地說。

“小姐……”如喜蹙眉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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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碩暴躁不已,他覺得自己現在就像頭困獸,困在這樁婚姻中無法掙脫。

如果他真能做到冷然以對、鐵石心腸,便不至於會如此難受,偏偏愈跟夏墨湖相處他就愈受她吸引,這實在讓他無法接受。

“四爺,皇上派人來,希望您進宮一趟。”阿巴勒從外院進來,無聲但快速地來到德碩面前。

“有說是什麼事嗎?”德碩神色一凝。

“來傳話的公公沒說,但聽說東北似有戰事將起,皇上急著找爺應該是為了此事。”阿巴勒恭謹地回道。

“知道了,我們進宮吧!”德碩腳跟一轉,隨即往外走。“備馬。”

“是的,爺。”阿巴勒立刻去準備。

沒多久,德碩已經進宮面聖了。

“皇上,何事找微臣找得如此急?”德碩恭敬地說。

“德碩,原本你新婚燕爾,朕是不該打擾你的,但此事非同小可,朕需要你的意見。”皇帝眉眼間透著焦慮。

“皇上可為東北將起的戰事而憂心?”德碩一直都有派人在收集各方情報,東北有了動作他心裏也有底,沒想到這麼快戰事又將起。

“你也聽說了?”皇帝眉頭都皺了。“你說該怎麼處理?要派人和談還是……”由於西北剛打完仗,整個軍隊都處於休養狀態,若是要興兵,也得要好好斟酌準備。

“臣以為此役是非打不可了。”德碩一一分析著。“東北的問題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這段期間一直受其侵擾,不如一次出兵將其敉平,省得邊境居民不堪其擾。”

“那麼你說派誰去好?朕也想過幾個人選,包括十阿哥與岳龍奇,但朕還是想聽聽你意見。”皇帝最屬意的人選當然是德碩,不過德碩剛自西北回來,現下又剛大婚,怎樣都沒有理由再派他去打這一仗。

但德碩顯然有不同的看法,他眼一亮。“臣願意請纓上陣。”

“你?”皇帝眼睛大睜。“你才新婚,朕知道你報效國家的心,但朕不是不明理的皇帝,怎能要你馬上再披掛上陣呢?”

“皇上,就算臣不當大元帥,不領軍也成,但請皇上給臣貢獻的機會。”德碩覺得這實在是天賜良機,他滿肚子火沒處發,正好上陣去打個敵人落花流水,且這麼一來,也不用待在王府面對那個讓他沒轍的福晉。

“你……”皇帝呆住了。“這一去又不知道要費多少時日,你一天到晚不在京城,朕也會思念你。”

“國家有需要微臣的地方,微臣自然不願自求苟安,還請皇上成全。”德碩堅持的程度簡直像是硬從皇上那兒把差事要來的。

皇帝沒轍,畢竟德碩確實是一時之眩“好吧,但願你那新婚的福晉別怨朕才是。”皇帝歎了口氣。

德碩沒有回話,畢竟連他都不敢保證墨湖不會怨皇上。

如果她知道他是自願上前線,那麼她怨的會不會變成他?

德碩忽然不願也不敢再深思這個問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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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碩絕對想像不到墨湖的反應居然會這麼大。

“你說什麼?”墨湖驚愕地瞪著徐總管。“你說爺出征去了?什麼時候的事情?”她居然一點都不知道?

他這幾天照例沒有回房睡,每天只是派人來她房裏取些衣物去。偏偏他又不願意自此搬出去,畢竟這似乎是種示弱的行為。而不願意與她同房,是因為一旦這麼做了,好像是對這樁婚事的妥協。

總之,墨湖知道他困死自己了,但她就裝作不清楚他的心思,耐性地等待他想通,沒想到等到的卻是他已經出征的消息。

“今天一早皇上親自送軍隊出城的。”徐總管同情地看一眼墨湖,他實在無法討厭這個福晉,畢竟墨湖待他向來極為客氣。

“這次是哪里有戰事?爺是臨時被皇上任命的嗎?”墨湖急切地問,這完全出乎她的料想之外。

“回福晉的話,是東北。”徐總管回話。“據聞是王爺自請皇命,積極為東北戰事貢獻一分心力。福晉也知道皇上極為信賴王爺的帶兵能力。”

“他就這麼無法忍受我?!”墨湖咬了咬下唇,整張俏臉都熱了起來。“自請皇命?哼,好個自請皇命!膽小鬼,就這樣逃了。”她暴躁地踩著花盆底鞋在室內走過來走過去,看得出來心情很不好。

“小姐,那怎麼辦?王爺這一去不知道要多久才回來,會不會又是另外一個三年?”如喜憂心地問。

墨湖眉頭都擰在一起了。“都已經這樣了,我們還能如何?既然他不想管這個家,就讓我來管吧!”她燃著怒火的眼睛中閃現一抹精光。“徐總管,我要所有王府的帳本,還有所有王府的產業分佈,你馬上送到爺的書房給我。”

“福晉要親自管帳?”徐總管訝異地問,他想都沒想過新福晉會想要親力親為。“這些帳很繁瑣的。”

“反正我有的是時間慢慢看,爺不在就是我當家。”墨湖牽起了一抹帶著怒意的笑容,那笑容是過分燦爛了。

“徐總管,你別擔心,我家小姐在學士府也是掌管夏家所有的帳務以及生意,這些小姐都在行的。”見徐總管的表情像是擔心帳本會被毀壞似的,如喜好心地說明。

“那我馬上整理整理給福晉送去。”徐總管趕緊去辦事。

如喜擔憂地看了一眼墨湖,墨湖卻無事人般地走開,邊走還邊交代:“如喜,幫我泡上一壺最好的碧螺春,還有請廚房做幾樣小點送到書房來,然後你來幫我整理書房。”

“小姐,你要整理王爺的書房?”如喜訝異地問。

墨湖優雅地轉過頭來看她。“是啊,因為我要把他的書房變成我的。”反正他想走就走,還管得到這些事情嗎?現在他在外面逍遙,而她在王府內逍遙。

“小姐……”如喜感覺頭皮發麻,不知道小姐又要搞什麼名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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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總管,這布莊最近進的絲綢怎麼單價都提高了,足足有三成之多。”墨湖審視著帳本,一一跟徐總管核對。

這段時間墨湖發現發洩怒氣最好的方法就是做事。

王府的產業其實不少,也有些生意是做了很多年的,只是都缺乏管理。似乎只是讓店鋪繼續維持下去而已。

就像德碩居然擁有一艘船,卻每月租碼頭的位子放置,閒置在那邊沒收入不打緊,居然還要付出租金。

還有幾家布裝跟店鋪都沒人在管理,僅是每個月交出一本不像樣的帳冊就算了事,很多生意甚至在虧錢狀態。

“據說是因為南方的蠶絲來不及運到北方來,很多布都來不及做,自然價格就一路上揚了。”徐總管原本也是對墨湖的能力大感懷疑,但幾回下來他就佩服得五體投地了。

“怎麼會來不及運至?不是定期有漕船往來,價格向來都挺穩定的,不是嗎?”這些事情對墨湖來說都不是什麼大問題,過去她在學士府也常經手,所以對市況都相當的瞭解。

“據說是因為江南前陣子大水,所以漕船來不及往來而延誤了,大水過後大家都急著運貨,但船隻就是那些數量,供不應求的狀況下自然運費就漲了,所以這絲綢的價格才跟著漲。”

徐總管說明著,原本這些他也不清楚,都是福晉經手之後一一詢問,他才一一去找出問題來的。

“那你去把幫我們進貨的老闆找來,我來親自跟他談。”墨湖說著,手裏還忙著撥算盤盤點著。

這些日子她先是把書房大搬風了一陣,然後為自己佈置了舒適的桌椅跟休息的空間,掛上了自己喜愛的畫跟字,甚至叫人回學士府將她原本收藏的幾幅畫作帶過來。

改動德碩的佈置消減了她一點怒氣,這些動作讓她滿肚子沒處發的牢騷紓解了許多。等到所有生意都上軌道之後,她還打算將王府大興土木一番。

不過那得先賺錢,照德碩之前沒時間管理的這些產業狀況看來,想要弄錢來東挖西建的根本不大可能。雖然王府不是沒錢,但她不願也不屑去花用,要嘛就用她賺的錢來整修,以免到時候他有話說。

“福晉找信昌行的老闆要做什麼?”徐總管還是不懂,他不知道福晉一個女人家怎麼學會這些的,但她懂得真的很多。

原本王府的家仆看她被王爺冷落,就連出征這等大事,王爺都沒知會福晉一聲,所以大夥兒對這位福晉是不怎麼看在眼裏的。 表面上敬她是主子,但實際上對於她交代的事情總是推三阻四,要不就只做幾分擺擺樣子。

沒想到福晉連發怒都沒有,辭掉了幾個家仆,又親自升了幾個表現比較好的僕人起來管理之後,那些在背地裏說話的聲音慢慢地也消弭了。

這些日子以來,他對這位福晉真是佩服極了。

“信昌行的老闆之所以要賣我們這麼貴的價錢,是因為他的船不夠,所以來不及運送,既然船不夠咱們就借他船。反正船在碼頭也是風吹雨淋,不如做個順水人情給他,還可以降低進貨價格,等到我們買到比較便宜的絲綢,自然就可以不漲價了。當其他家都在漲價時,我們布莊的生意還能不好嗎?”

隨著墨湖的說明,徐總管眼睛愈睜愈大。“福晉真是聰明,我怎麼就沒想到這方法呢?奴才馬上去辦。”

“還有,徐總管,有件事情要拜託你。”墨湖叫住正要往外跑的徐總管。

“福晉有何吩咐?”

“你幫我找個懂設計的工匠,要靈巧一點的,我有差事。”墨湖交代著。

“福晉是要維修王府的園藝嗎?咱們府裏有專門負責維修的人……”

“我要更動王府後面的設計,預計要挖口大湖。”墨湖已經計劃很久了,後面的園子設計得太差了,整體感覺都不是很好。

這個月有幾家店鋪已經轉虧為盈,有不錯的收入,下個月預計會有更多銀兩可以收,加上她新發展的幾門生意,她預計要不了幾個月,會有很不錯的營收,修整園子的費用自然有著落。

“大湖?”徐總管眼睛瞪得大大的。“可是爺……”爺不在,這樣東挖西掘的好嗎?王爺回來不會勃然大怒嗎?

他實在不希望王爺跟福晉因此又吵架。

“爺既然不在,當然是由我作主。不用怕,王爺就算要怪罪也得人到府才能怪,到時候木已成舟,難道要把湖填回去?”誰叫他沒事愛在外面亂跑,好吧,就算不算亂跑,那也是太故意了,氣死他活該!

徐總管可不敢多說什麼,只好硬著頭皮去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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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湖在春天的時候嫁入王府,眼看著夏天來了又走,時序也漸漸入秋了。德碩出征東北也大半年了,王府在墨湖的主導之下大興土木,現在不僅風光秀麗還優雅迷人。就連一些原本沒往來的親戚,這些日子也拜訪得頗為殷勤。

她很快地適應了王府的日子。

德碩不在,她還真的過得挺悠哉的。

除了偶爾突然湧上的思念會讓她露出落寞的神情,大部分時候她都過得挺充實自在的。

“小姐,後面院子的葉子紅得好美,那顏色跟你那件新做的袍子很相近呢!我做了些點心,咱們去後院湖邊的涼亭看風景吧!”如喜跑得氣喘吁吁,開心得很。

“你看你跑得頭髮都亂了。”墨湖好笑地看著如喜。

“那是剛剛我在練習新學到的髮式,小姐,我明天給你梳看看。”如喜也很有事情忙,她不能幫墨湖做生意,大多數時候她都負責打理墨湖的需求,好比做衣服、刺繡、學做點心等等,她過得也挺充實。

“不用了,梳給誰看呢?”墨湖的目光落在窗外飄著落下的秋葉,多麼希望德碩能與她一起坐在湖邊賞景。一如當年他們攜手出遊一般,就算不是喝茶聽戲,或是策馬奔馳,只要有他陪在身邊,那感覺定然很不相同。

唉,想當初她斤斤計較來的“朝朝暮暮”居然也沒成真,現在別說與她朝暮相處了,就連什麼時候才能再見到他,她也不知道。

德碩呐德碩,你人在東北是否知道有人日夜在思念你?

“小姐又在想王爺了。”如喜同情地看了一眼墨湖。

“胡說。”墨湖抿抿嘴。

如喜才要偷笑,徐總管就遠遠地跑了過來,身後還跟了一個人。

“徐總管怎麼跑那樣快啊,他的關節炎不痛啦?”如喜好笑地說。

墨湖卻是因著徐總管身後的身影站了起來。“阿巴勒!”她快速地迎上前。

跟著德碩上戰場的阿巴勒回來了,那表示德碩有消息了。莫非他受傷了?

墨湖的腳步有點踉蹌,心跟著狂跳起來。

“阿巴勒給福晉請安。”阿巴勒見面就行了禮。

墨湖才讓他起身,徐總管就氣喘吁吁地說了起來。“爺……回來了,福晉,爺回來了!”

“真的嗎?阿巴勒!”墨湖眼睛一亮,整個人都快飛起來了。

“回福晉的話,王爺確實回京了。”阿巴勒說話時眉頭還鎖著,看得墨湖心下一陣不安。

“人呢?”墨湖趕緊問。

“福晉別急,王爺進宮面聖去了,順利的話應該不用多少時間就可以出宮了。東北的戰事大致底定了,剩餘的由岳龍奇將軍接手,爺應該不用回東北去了。”阿巴勒報告著。

“他受傷了是不是?”否則按他性子怎可能由其他人接手?

阿巴勒苦著臉點了點頭。“王爺日前被敵人的箭射中肩胛骨,原本不會這麼嚴重的,但王爺還堅持負傷上戰場,所以現在傷勢有點嚴重了。”

“嚴重?”墨湖的臉色一白。“那他還進宮面聖?皇上會不會派太醫幫他看看?”即便很氣他,但聽到他受傷的消息,她還是急得快哭了。

“我想爺既然還撐著進宮向皇上報告戰情,應該就不會讓皇上知道他的傷勢。所以才想說趕緊回來通知福晉,準備好療傷用的物品,一會兒爺從宮中回來好療傷。”

“徐總管,麻煩你去請大夫。如喜,把府上的金創藥統統送到我房裏。”墨湖很快地吩咐,然後轉向阿巴勒。“我們駕著馬車到西華門外等王爺,一等他出宮門就將他接回府。”

阿巴勒終於松了口氣。“是的,福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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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半年不見德碩,墨湖不知道居然會在這樣心焚的狀況下重逢。

當她見到從西華門走出來的德碩,她差點等不及他走出宮門就往前奔去。

德碩才出了西華門,就見一個紅色的身影朝他奔來,下一刻那纖細香軟的身子貼靠過來撐著他,而揪住他衣袍的蔥嫩玉手卻隱隱顫著。

“你終於回來了。”墨湖抬起頭來望向他又削瘦幾分的臉龐,眼底的思念再也隱藏不住地潰堤了。

德碩沒有推開她,只是歎息一聲攬住她纖細的肩膀。他非常的疲 憊,現在肩膀上的傷還在刺痛著,所以他沒有精力去想該擺什麼臉色給她看。

尤其在接觸到她那張熟悉的白皙臉龐,那股他原不願承認的思念也一股腦兒湧了上來。

“聽說你受傷了?現在感覺怎麼樣?”墨湖一邊攬住他的腰,讓他能把部分重量放在她身上,一邊伸手在他身上游走著好親自確認。

“我沒事……”這句話都來不及說完,他頭一昏,差點就厥了過去。

“阿巴勒,快,幫忙把爺抬上車。”墨湖緊張地直呼。

“是的,福晉。”阿巴勒趕緊接手。

“退下,阿巴勒,我可以自……”德碩還是不肯當個被呵護的奶娃,開玩笑,他是個鐵錚錚的男子漢,豈有被抬著回去的道理?

“你什麼都不可以!”墨湖斬釘截鐵地打斷他的話。“是男子漢就別逞強,是傷患就該有傷患的樣子。阿巴勒,動作快。”

德碩怒瞪著墨湖,兩人初重逢,維持不了一刻鍾的平和再次宣告消失。

偏偏德碩現在身體虛弱,除了身子不斷發熱之外,還一直盜冷汗,所以他根本沒有氣力跟她吵。

阿巴勒雖不敢吭聲,但卻毫無遲疑地過來攙住主子,在墨湖的幫助下,很快地將德碩弄上馬車。

一安置好德碩,阿巴勒就去負責駕車,墨湖將德碩攬靠在懷中,好減去馬車的震動所牽動的傷口痛楚。

“就快到了,你忍忍。”墨湖一路上都如此碎碎念著。

德碩已經懶得跟她爭辯,甚至也懶得翻白眼了,因為傷口實在太痛、太痛了。

在阿巴勒精湛的駕車技術下,馬車以最快又最平穩的方式抵達王府。德碩在抵達王府之前就暈了過去,阿巴勒聽從墨湖的指示,將德碩扛回她現在住的房間。

一安置好德碩,墨湖就忙得團團轉。徐總管請來的大夫已經在府上待命,一群人忙著幫德碩脫去官服,他胸膛上所綁的白色繃帶已經滲血,看得墨湖臉色一白,但她卻表現得十分鎮定。

當大夫剪開包覆在德碩胸膛上的繃帶,眾人都倒抽口氣地瞪著那猙獰的傷口,但墨湖只是緊咬著下唇不發一語。

“如喜,你再去弄點熱水來,其餘人等統統退下,沒有我的召喚不要進來。”墨湖支退了大部分人,她知道德碩不會喜歡眾人這樣圍觀他的傷痕。

“是的,福晉。”這些僕人都是墨湖親自訓練出來的,做事情有效率之外,還很懂得察言觀色。

“大夫,你看這傷勢要不要緊?這麼深的箭傷……”墨湖憂慮地看著大夫,畢竟德碩那傷痕實在太慘了點,讓她不得不擔憂。

“福晉,王爺的傷實在拖得太久了,現下裏面出現潰爛,我必須把這些潰爛的肉給處理掉,福晉還是先離開吧,不如請兩個大漢來架住王爺,我馬上進行……”

“我可以,你不用為我擔心。”墨湖堅定地說,回頭跟阿巴勒說:“你來架住爺,別讓他亂動。大夫,快點動手吧!”

大夫遲疑了一下,看墨湖如此堅定,只好開始動作。

兩刻鍾時間經過,大夫終於完成傷口的所有處理,坐下來開藥方子。

“我所開的藥方包含內服與外用,內服的藥方子中有解熱鎮痛的效果,今天開始王爺應該會有發燒的狀況,需要多加注意,最好能設法讓他喝點藥。至於外用的,按這方子每天換藥,傷處只要開始收口就沒問題了。若有問題再請福晉派人來找老夫。”

大夫說明著,墨湖站在旁邊拭去額際冒出來的汗水,剛剛那過程對一個沒上過戰場的人來說,實在太血淋淋了。

“好的,謝謝大夫。”墨湖送走了大夫,轉身回來將藥方子拿給阿巴勒。“幫爺去拿藥吧,他就交給我照顧了。”

阿巴勒看了一眼依然昏迷著的德碩,然後領命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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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碩醒來時發現屋子裏暖暖的,但額頭上的濕布卻透著冰涼。他微微動了動身子,卻發現肩膀其痛無比。一轉頭,卻見玉人般的墨湖趴在他床沿打盹。

抬頭透過窗紙看天色,發現似乎是夜深時刻了,現下四周十分安靜,大家應該都歇息了。

桌上點著微弱的燭光,秋夜裏溫度已經頗涼,墨湖卻只穿了件單薄的袍子就趴在他床邊睡去,他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想到他半夢半醒間似乎還聽得那嬌嫩的聲音在教訓著他,要他別亂動,要他喝藥。一下子像在訓孩子似的念他,一下子又像在哄孩子似地溫柔說話。 被高燒燒灼得昏沉的他很想張開眼睛瞪她,偏偏卻連那絲力氣也沒有。

墨湖實在是個特別的女子,一般女子如果被他這樣極盡所能的冷落,恐怕天天以淚洗臉了。不過他今天一見到她,就知道她讓自己活得很好。

他在前線打仗時,動不動就想到她,其實他心底也清楚,自己並不是真的那麼討厭她。

原本他以為這一仗要打上好幾年的,或許是因為他太煩躁,又陷在思念她的矛盾情緒中,只好把這些折磨統統傾泄在戰爭中,很快地大軍勢如破竹地一一攻破幾個重要城池,幾個月過去,東北的戰事已大致底定。

這讓他不知道該高興還是難過──究竟該高興終於可以見到她了,還是要為了不能再逃避而難受?

“墨湖。”他無聲地念著她的名,驀地發現成婚至今,他幾乎沒什麼機會能真正跟她說說話。

他的手指勾著她一緇柔細的發絲,那滑膩的觸感讓他捨不得放開。他甚至有個衝動,想看她頭髮完全披散下來的模樣。

“嗯……”墨湖欠動了下身子,眨了眨眼醒了過來,然後看見德碩也正看著她。“你醒了?還燙不燙?”她說著伸手探探他的額頭,幸好燒已經退了。

“這麼晚了,你怎麼不休息?”王府中多得是人手可以照顧他,她又何必自己如此辛苦。

“你怎麼不乾脆別受傷,那我就可以休息了。”她沒好氣地睨他一眼,好像他的問題很可笑似的。

意思是說他要是別受傷,她也不用如此擔心、操勞。可他一旦受了傷,這照顧的工作哪有假手他人的道理。

他心窩一暖,發現自己居然很高興她的“理所當然”。

“你醒了,我去把藥熱一熱,先喝了再睡。”墨湖說著就起身,卻發現發絲被握在他手中。“唉呀,你握我頭髮做什麼?”她的臉一紅,似乎察覺了他看她的眼神有了些許改變。

德碩直直地盯著她瞧,發現自己居然相當享受她這種嬌羞的模樣。

墨湖被看得臉益發熱了起來,只好掰開他手指,抽出自己的發絲。

“天氣涼,你讓下人去弄吧!”他知道他不喝了湯藥她是不會罷休的,所以沒有叫她乾脆別熱了。

“何必呢?都這麼晚了,別把人挖起來。我去去就來。”她說著拿起藥碗就推開門去。

德碩看著她消失的身影,發現自己實在不曾好好瞭解她。她不若他想像的跋扈驕蠻,她有時候看來凶巴巴的,其實都隱含著許多的關心。她是個聰慧的女子,沉穩大方。

墨湖果然好功夫,沒太久就把湯藥給溫好端進來。

“來,我扶你。”為了撐起他的身子,她得抱住他光裸的上半身,然後使勁扶起,而他那寬闊的胸膛讓她心神不寧了好一會兒。

若說這動作對她而言有些為難,那麼對德碩來說也挺不自在。因為她身上若有似無的幽香老在他鼻端浮動,尤其她攙住他的時候,他居然有種衝動,想將她壓進枕被間好好地吻上一吻。

他八成燒還沒退。

讓他喝完了湯藥,墨湖似乎很滿意地拍了拍手。“好啦,你快點睡,說不定明天就會好許多了。”

“那你呢?”他眼睛依然睜得大大的看著她。

“我在旁邊看著,看看你還會不會發熱。”她坐在床沿說。

“然後再趴在床沿睡著,明天換你得風寒?”他促狹地說。

“我才不會再睡著。”墨湖困窘地紅了臉。

“上來睡吧,這床夠寬夠大的。”他辛苦地要挪動身子進去,好讓出位子給她躺。

“你做什麼?”墨湖哇哇叫著拉住他。“你這樣會把傷口撕開來的。”他就是這樣才受傷這麼久,傷口反而惡化。真像個孩兒!

“那不然怎麼辦?乾脆你睡內側好了。”他老早就發現自己睡的正是兩人的新房,這房間平日大約就是她在睡的,現下床被他占了,難道他真能叫她去睡客房?

反正逃避了這許久,從王府逃到東北又回來,他也懶得再逃避了。現在更懶得逃避自己對她日益增深的喜愛。

“內……內側?”那不就要從他身上爬過去?墨湖遲疑地問。

“是啊,快點吧,再不休息天都亮了。”德碩當然看得出她的羞赧,是故如此催促。

“喔,好……啦!”她先吹熄了蠟燭,然後拆下盤著的發絲,簡單整理了下才走到床邊。“那我……上去了喔?”

德碩沒有回話,僅在黑暗中直盯著她瞧。對練武多年的他來說,在黑暗中視物並沒有什麼困難。

不過對絲毫沒有武功的她來說,要爬上床繞過他,還不會碰著他,可不是簡單的事。

她必須小心翼翼地避開他的傷口,為了不傷到他,她只好先用小手摸索一番,確定好位置。沒想到這一伸手就摸到他光裸的胸膛,嚇得她馬上縮了回去。

德碩倒是起了捉弄她的念頭,他一把攫住她的手貼到熱呼呼的胸膛上。“不用怕,是我的胸膛,碰不著傷口的。”

她被他握住的手腕很熱,貼著他胸膛的掌心更熱。“我……”她緊張得七手八腳爬過他身子,卻因此更顯得笨拙,在他身上碰來碰去的。

德碩申吟一聲,感覺到自己的身子居然發燙了,但他很清楚這無關乎傷口。

“怎麼了?我碰痛你了嗎?”她一躺進內側就緊張地要察看他的傷。

“沒事,我沒那麼脆弱。”他咬牙拉起被子蓋住她蠢蠢欲動的身子。

“是嗎?”他以為她聽不出來他正咬著牙根說話嗎?男人,就是愛逞強。

“是的。”他不耐地將她按回枕頭間,讓棉被將兩人團團圍祝

墨湖起先是渾身僵硬地躺著,但隨著時間慢慢地過去,她也放鬆下來了。

“為什麼?”

就在她快睡著時,他開口了。

“什麼為什麼?”墨湖不解地問。

“如此執意地嫁給我,我有什麼地方值得你如此執著?”他是真的想知道答案。

墨湖沉默了一下下,然後輕輕地、慢慢地開口:“因為我已經太太喜歡你了,盼望你也能喜歡我。”更因為我的心早就失落在你身上,再也無法回頭了。

她的答案激起他心中一陣震盪,他發現,或許她已經成功了。

“難道不曾後悔嗎?有一天我可能還是會休了你。”固執的他依然介意著娶錯人的這事,他需要好好想想,究竟要拿這樁親事怎麼辦。

“後悔能改變你的決定嗎?”她淡淡地說。“我很小的時候娘親就過世了,我爹爹一直都非常忙碌,我算是孤單地長大,因此養成了淡泊的性子,懂得很多事不是強求就能得來的。所以就算最終你還是沒辦法喜歡我,我又能如何呢?”

她的話聽起來好像看得很開了,但那有些哀怨的語氣聽來卻不是那麼一回事,她的聲音聽起來有點委屈、有點難過,仿佛她已經被他休離了似的。

德碩沒有搭話,黑暗中他緩緩地勾起唇角,淡淡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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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碩在墨湖的照顧下很快地恢復著,但傷勢還未完全痊癒,他便已無法再悶在房裏。

“我要出去。”德碩怒瞪著墨湖,只會重複著這句話。

“外面天氣都涼了,你的傷勢才好一點,不適合去吹風。”墨湖試圖說服他。

“我要出去。”他還是這句話,要不是她攔在他面前,他早就自己走出去了。

他日日被困在這一方斗室中,白日還好,一到了夜裏,懷裏抱著那柔軟的身子,簡直讓他受盡折磨。偏偏墨湖一入睡就愛往他身上挨去,他想推開又捨不得那美好的感覺,不推開又是自找罪受,每夜都這樣折騰,讓他的脾氣跟耐性也跟著變差了。

墨湖皺著眉頭瞪了他一眼。“那只能去後院走走,我讓人泡壺茶,送些點心過去。”她說著拿出他的披風給他披上,用眼神威脅著不准他拿下來。

德碩沒轍地任她擺弄,反正只要能讓他出去透透氣,怎樣都行。

確定好他不致受寒後,墨湖和他一起往後院走去。

沒想到原本是出來透透氣的德碩,在一踏到後院時,立刻爆出怒吼──

“這該死的是怎麼一回事?!”

德碩不可置信地瞪著完全看不出原貌的後院,那原本的假山假水都不見了,被挖出一座人造湖,湖邊還建了個暖閣,到處花花草草種得非常茂密。

“怎麼樣?不錯吧?這湖到了冬天就結冰,到時候我們可以在湖中間欣賞到不同時節的景致,很棒吧?”墨湖頗為得意地看著他鐵青的臉色。

“徐總管、阿巴勒,你們統統給我過來!”德碩拉開嗓子喊。

阿巴勒原本就在不遠處守著,很快地就過來了,可憐那胖嘟嘟的徐總管,在下人的通報下從前院咚咚咚地奔過來,差點沒跑掉他一條老命。

“爺有何吩……吩咐?”徐總管氣喘吁吁地問,看到王爺一臉難看的臉色,心裏一沉,直呼不妙。

他早知道王爺會發火的,偏偏又阻止不了福晉。

“這是怎麼一回事?馬上統統給我回復原狀!”德碩怒吼著。

他的吼叫聲差點震破了可憐老人家的耳膜。

“這……回復原狀?”這要花多少銀兩哪?徐總管為難地看向旁邊沒事人般的福晉。

只見墨湖抿嘴一笑,走過去拍了拍徐總管的肩膀。“別擔心,王爺愛說笑,他悶太久了,所以才這樣。爺跟你說笑的,你去忙你的吧!”

“是……那奴才告退。”徐總管根本不敢看王爺的臉,鴕鳥似地低著頭猛退,退開幾步之後就飛也似地跑了,以他這等年紀來說,可說健步如飛了。

墨湖轉過去看德碩依然氣唬唬的臉,她先跟阿巴勒使了個眼色,讓阿巴勒也退了下去。

“爺先喝杯茶,這可是全京城最好的碧螺春了。”她親自倒了杯茶放到他面前,像個沒事人似的,完全沒被他恐怖的臉色嚇到。

“哼!”他依然火大得很。居然敢說他愛說笑?他哪里愛說笑來著?她是愈來愈大膽了!

“我忘了爺不愛喝碧螺春,要喝春茶是吧?現在有今年的春茶了。”她不知從哪兒又變出一壺春茶,倒了一杯給他。

她那諷刺似的提醒,倒讓他火氣消減了不少──她跟他都沒忘當初他是怎樣刁難她的。

“這弄了個湖就當是墨湖的私心,但我可也沒動用你一兩銀子。”墨湖看他臉色稍緩,順勢把話題帶開來。

“喔?”難不成她有這麼多私房錢?德碩被勾起興趣來了。

“我只不過是動用了王爺的產業賺錢,但這園子所用的每一分錢可都是我賺來的。”墨湖順便把手邊帶過來的幾本帳冊遞給他看,反正他老吵著要出來透氣,與其如此,不如讓他辦辦正事吧!

他都回來了,以後這些外面的生意與產業自然讓他去張羅了,她也可以清閒一下了。

“你賺的?你怎麼賺?”他好奇地一一翻閱著帳本。

只見他愈看愈有興致,不斷地往下翻下去。

墨湖也不急,就這樣吹著涼風欣賞著風景,然後吃了些她愛吃的點心。嗯,如喜這豌豆黃跟驢打滾是做得愈來愈道地了,就連那一口酥的口感都相當好。

當德碩合上帳本時,她都已經喝掉大半壺茶,吃掉兩小碟點心了。

“你從哪兒學來的?我不知道內閣大學士的千金竟也知道怎麼做生意?”他不得不佩服她的聰慧,很多產業他一直沒時間管理,這些帳本內清楚記錄了她所做的處置與改變,這已經超出一個尋常女子的能力了,甚至連許多男人也要自歎弗如。

“夏家很早以前原本就是生意人,但爹爹忙著做官,很多生意都沒人管理。偏偏我爹膝下沒個兒子,所以我就自願去學著經營了。”墨湖緩緩地說明。

“我真的不得不佩服你,墨湖。”他的讚美可是真心的。“你新開的那幾間鋪子,我真想去看一看。”

“那有什麼問題?過幾天等爺身子好一點,咱們就去看。順便逛逛大街,我也好久沒上街玩了。”她實在懷念那段偷溜出去與他共度的時光。

“那麼就明天去吧!”他才不想再繼續躺在床上呢!

墨湖看他一眼,無奈地翻翻白眼。“性子急,你都這樣打仗的啊?”

“是啊!”他大言不慚。“所以才不小心一下子就把人家打回去,我原本以為東北戰事要打上幾年的。”

“可沒想到這麼快就要回來面對我這個不受歡迎的人,偏偏還帶了傷跑不開,想避都避不掉。”她忍不住酸他。

德碩的反應居然是哈哈一笑,讓她忍不住嘟起嘴生悶氣。

不過眼前融洽的氣氛配上美好的風景,她實在也不忍心氣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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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墨湖的堅持下,他終於又休息了兩天,這天才一起上街去。

墨湖讓阿巴勒跟著,為的也是怕德碩體力不濟時可以幫襯著。德碩這回受的傷實在太嚴重了,按她的看法實在應該乖乖躺在床上休養的。可是按德碩的脾性,能關得住他這幾天,已經算了不起了。

“咱們那些絲綢賣得那麼好,這布莊轉眼間就成了全京城最大的布莊,真是多虧了你的好點子了。”從店鋪中出來,德碩忍不住又贊了她幾句。

“可不是嗎?你有那麼大一艘船居然放在碼頭給風吹雨淋,這下不就幫我們賺了許多銀兩,就連信昌行老闆都樂得多賺點錢。”墨湖跟在他身邊走著。

大街上一樣熱熱鬧鬧的,他倆邊走邊聊,不時停下來逛逛攤子,買買東西。

他見她把玩著幾支簪子,開口說:“喜歡就給買了,何必考慮那麼久?”

“你買給我啊!”墨湖抿起小嘴兒笑了,感覺到那個寵她、疼她的四哥又回來了。

“是啊,不會要你先去做生意才給買的。”德碩打趣地說,掏出錢付了,霎時幫她買下兩支簪子。

雖然不是什麼貴重的東西,墨湖卻開心得緊,細細地收妥在懷中,看得德碩一陣好笑。

“笑什麼笑?”她嘟著嘴問他。

“笑你小姑娘似的,才買兩支簪子就這樣開心。”德碩笑著說。

墨湖橫他一眼。“這是你成親後買給我的第一樣東西,很有紀念價值的,豈只是兩支普通的簪子?!”

“墨湖,你不怪我嗎?”他斂下先前戲笑的表情。

他對她實在是滿差勁的,回來後他才聽徐總管說起這段日子她所做的一切事隋,知道他當初的作為簡直是昭告王府上下不用把她這福晉放在眼底。

墨湖還認真地偏著頭想了一想。“如果你現在請我喝茶,還有吃奶黃包子,那我就原諒你。”她指了指前方的茶館。

德碩一笑。“那麼就讓我請你喝茶、吃點心吧!”他握起她的手走進茶館。

墨湖開心得不得了,小手被握在他手中還發燙著。

阿巴勒護著兩人走進茶館。

“我們坐樓上。”墨湖扯了扯他袖子,雀躍得像是要去吃山珍海味似的。

他笑著任她拖著他上樓,刹那問有種莫名的熟悉感襲上心頭,他正想抓住那感覺,卻又抓不牢。

“你喝什麼茶?我要碧螺春一壺,還要奶黃包子、豌豆黃跟一口酥。”她轉過頭去問他。

德碩忙著抓住那奇異的感覺。“你點就好。”

“那其他各式小點都來一點吧!阿巴勒,你可得幫忙吃。”墨湖轉頭交代著,她貪心得什麼都想吃點,但偏又怕自己吃不完。

小二見他們點好了東西,就先離開了。

“你怎麼了?”墨湖也注意到德碩異常的沉默了。

“我怎麼有種熟悉的感覺,好像不是第一次跟你這樣喝茶。”他蹙緊濃眉,神情困擾。

墨湖愣了一下,只是溫婉地笑了笑。“說不定你哪天會想起來……”想起來自己是她的四哥,那個寵愛她的四哥。

“我以前就認得你了?”德碩狐疑地眯起眼。

“或許是,或許不是,等你哪天自己記起來。”她雲淡風輕地說,似乎不是那麼在意他是不是真能記得起來。

“如果我一直都想不起來,你也不預備告訴我?”他似乎明白了什麼,或許她真的在他失落的記憶中佔有一個位置。

“有什麼關係?你不記得的也沒有造成很大的遺憾,那就好啦!”至少他娶了她,錯中有對,兜了一圈好歹也回到該回的地方了。

德碩倒是悶著不說話了,仿佛在思考著什麼。

墨湖則開心地看著小二上茶跟點心來,高興地吃喝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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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2-28 00:07:34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德碩跟墨湖之間似乎有種隱形的張力。

這張力隨著德碩傷勢的好轉,也日益加大。

墨湖發現有時候德碩會偷偷凝視著她,這發現教她內心十分激動,但她一句話都不說。眼前就是她所想要的朝朝暮暮,至於能否在這朝暮相處中重新得到他的心,就不是她能精心安排的了。

有時候她感覺德碩看她的眼神是那般熾熱,那種身上因著他的注視而發熱的感覺,仿佛又回到幾年前,他又像那個四哥了。

可他總是按捺不動,只是偶爾抱抱她,除此之外,雖夜夜共枕,他也沒有逾矩的動作,他們依然是沒有婚姻之實的夫妻。

“小姐,天氣愈來愈冷了,你還是泡泡這溫泉,可以活血。”今天得空,如喜就建議小姐來泡泡王府裏的溫泉,這泉水質很好,是小姐寒日裏最喜愛去的地方之一。

幾個月前趁著整修之便,墨湖找人把這個溫泉池翻修過,今年冬天可就不怕冷了。

“我自己來就行了,你到外面幫我守著。”墨湖實在不習慣被服侍入浴,她差退如喜。

“其實只要外面的門關上,沒人敢進來的。”王府會用這溫泉池的也只有小姐一人。“不過小姐擔心,我去守著便是,小姐慢慢洗,池子邊的暖榻旁我也點好炭火,天氣都冷了,可能過不久就會開始下雪了。”

“如喜,你好像變囉唆了!”墨湖看到那一池氤氳的溫泉,就覺得整個人都舒服了起來,恨不得趕緊置身其中。

“小姐現在有王爺,當然嫌如喜囉唆了,不然如喜找爺來陪小姐……”

“你胡說什麼?!”墨湖紅著臉斥道,一把將如喜推出門外。“去去去。”

墨湖還聽得到門外如喜的竊笑聲,她的臉更紅了。

輕緩地褪去衣物,墨湖連同長髮都解了下來,先費了番心思洗淨了發與身子,這才緩緩步入池中。當溫暖的泉水包圍住她時,她滿足地歎了口氣。

靠在玉石砌成的池子中,享受溫暖泉水的浸潤,她忍不住昏昏欲睡了起來。

剛剛德碩在她的堅持下睡了,她這才溜出來泡泡暖呼呼的泉水,等他醒來,他們說好要去聽戲的。

想到這,她的唇邊就忍不住綻開一朵笑靨。“要是再來杯好茶,那就更好了。”她輕喃著,馬上開口喚:“如喜,你請人泡壺茶過來好不好?”

誰想到她才張開眼,就看見一個高大英挺的身子站在池邊,手裏拿著一壺茶跟一個杯子。“當然好啊,茶這就來了,福晉。”

“啊!你怎麼來了?你剛剛不是睡了?”墨湖在看到德碩目光變沈的同時,才意識到自己現下是赤裸裸地泡在泉水中。“啊!”她蹲低身子,雙手環胸遮住自己。

德碩似乎很樂,哈哈笑著享受她的困窘。“這溫泉這麼棒,你居然把我騙去睡覺,自己跑來獨享,你真是壞心哪,墨湖。”

“爺……爺想泡等墨湖起來後再……再泡吧!只要爺出去坐會兒,墨湖保證很快就好了。”她羞窘得想鑽進水裏了,光溜溜地站在一個衣著整齊的人面前,雖然此人是她夫君,但這也實在……太刺激了。

“何必那麼麻煩?我都來了。”德碩說著就開始解領子的扣子,三兩下就剝光了自己身上的衣物,緩緩朝她走來,然後踏入池中,靠近她……

墨湖的腦中一片空白,她那雙杏眼瞪得大大的,似乎只看得到他健碩的胸膛跟偉岸的身子,只覺腦門一熱,什麼也無法想。

“怎麼了?要來幫我沐浴嗎?”他笑著遞給她一條沐浴用的絲巾,毫不客氣地轉過身子背對著她。

墨湖呆呆地拿起絲巾往他寬闊的背上擦著,感覺自己的心臟快要從胸口跳出來了。

“你……傷口可以沾水了嗎?”她終於回復了一點理智。

“你自己確認看看嘍!”他忽然轉身,拉起她的手貼在他已經結痂的傷口上。

墨湖的手小心翼翼地撫著傷口旁的肌膚,心疼地說:“那時候一定很痛吧?”那疤痕現在看來還是相當猙獰,讓她不禁一陣顫抖。

“都過去了。”他低頭看她,眼神十分溫柔。那隱含深意的眼神好似在說,過去了的不僅是他受傷的痛,還有他們之間那些爭執與敵對。

“爺……”她抬眼迎向他溫柔的目光,整顆心都融了。能得到他這樣溫柔的眼神,是她走過多少的路換來的,她的四哥終於回到她身邊了。

“噓。”他的手捧住她的臉蛋,指腹摩挲著她細嫩飽滿的紅唇,再也忍不住內心的渴求,低頭覆上她那甜美無比的唇瓣。

這一接觸,宛若勾動岩石下偷偷流動的岩漿,頃刻間釋放出那壓抑已久的熱情。

他的手霸道地環住她纖細的腰,那手中柔嫩的肌膚觸感讓他渾身火熱了起來。他的另外一手穿過她柔美的發絲,把住她小小的腦袋,好讓自己的唇能夠更盡情地享受著她唇中的芳甜。

“我想這樣摸你的發很久了。”他注視著她的眼神這般火熱,那眼底的渴望讓她軟了腿。

他承接住她的身子,垂眸落在她纖細的頸項間,順著視線直逼她胸前綻放的兩朵紅梅。“你真美。”

墨湖被他赤裸的眼神弄得慌亂,臉早就紅得不像話了。她忍不住想環起自己的胸,卻被他一雙大手給阻止了。他一手捉住她欲遮掩的小手,將她的手把在身後,這個動作讓她整個胸壑完全地開敞在他眼前。

“德碩。”她羞得閉上了眼,覺得自己快昏過去了。

他絲毫不打算就此罷手,握住她纖細的腰肢將她扶躺在浴池邊,讓他更能好好地吻遍她雪白柔細的肌膚。

“再喚一次我的名字。”

“德……德碩。”她的眼神迷離,羞赧地注視著他,玉手扶在他結實的肩膀上,深刻地察覺出兩人體型的差異。

他的肌膚緊實而富彈性,她的手忍不住在他肩膀上來回遊動,完全不知道這無心的動作勾惹起他已然蠢動的渴望。

他聽到她的聲音,滿意地拂去她頰邊的發絲。“熱嗎?”她的臉蛋紅暈暈的,異常美麗。

她無助地點了點頭。“很熱……”她怎麼不記得這溫泉有這麼熱哪?

“那我們上去。”他一把橫抱起她,惹來她一聲驚呼。

“你的肩膀!”她可沒忘記他的傷,尤其一被抱離溫水中,那降低的溫度讓她清醒了些。

“不礙事。”他煩躁地回應,拿起如喜原本預備好的布巾將兩人擦幹,他這才將她放在池子旁邊的軟榻上。“這是誰的主意,在這邊弄個軟榻,簡直是太聰明了。”他可等不了回房了。

“這……這這軟榻是沐浴後稍事休息用的,可不是用來睡……睡覺。”她軟弱地解釋。

“我現在也沒有要睡覺啊!”他哈哈笑著將她壓回去,堅硬的身子整個覆上來。

“我……我們還是快點穿衣服吧,會著涼。”她雙手抵著他的胸膛,慌亂地說。

“你冷嗎?”他皺起眉頭。“那是我不好了,讓我溫暖你吧!”他低頭開始吻她……

墨湖只能驚呼,接著就是陣陣的驚喘了。

當他的唇來到她白皙的腰際,一陣陣酥麻感讓她宛若一團軟泥無法使力,只能輕輕地顫抖著。

“還顫著,冷嗎?”他低聲說著,溫暖的氣息吹拂過她的肚臍眼,引來她更多的顫慄。

“爺。”她無力地喊著,發絲披散在榻上,完全不若平日的精明。她羞得想攏起腿兒,卻發現他堅實的身子卡在其間,她這一攏就將他勁瘦的身子給緊緊勾住了,她羞得臉更紅了。

蠕動著身子想要從他硬實的身子下爬出來,好結束她這羞人的姿勢。

“別動。”他惱得低喊一聲,覺得自己的自製力居然如此快速地抵達崩潰 邊緣。

他原本想要冷靜地、緩慢地愛她,誰想到她這一動,讓他完完全全無法再等下去了。

“我……”她張大無辜的眼睛看著他似乎難過得緊的臉,那抵著他胸膛的手也停在他身上,渾身僵硬。

“墨湖。”他低聲喚,宛若歎息。

“我讓你不舒服了嗎?”她一點也不明白,雖然她知道他對她做的正是一個丈夫會對妻子做的事情,但她卻毫無頭緒。

他笑了,那笑意帶著滾動的欲望。他低頭吻住她小嘴。“沒有,你讓我舒服極了,別怕。”

“可我……”她感覺到覆在她身上的身子熾熱異常。“你會不會發燒了?”

沒想到德碩卻低頭笑了起來。“我是發燒了,為你發燒了。”

“看,你也為我發燒著。”他的指宛若點燃最燦爛的花火,閃爍得她眼底全是光亮,那一刻,她的滿心滿眼都是他。

“爺……”嬌弱的呼喊聲讓他再也忍不住奔騰的渴望,堅實地一沉,將自己沉入她的溫柔之中。

她驚呼,她驚喘,她低回,她震撼。

他以她所想像不到的方式與她緊緊結合。那個震撼減低了她的痛楚,她只知道,自己這一生都會深刻地愛著他,心裏完全充滿著他!

這溫泉池旁,春意滿室,誰都沒發現冬天的初雪已經悄然降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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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那個下午說好要去聽的戲沒聽到,德碩跟墨湖兩個人窩在房裏一整個下午。等到天都黑了,這房門才打了開來。

“你看,說要聽戲,天都黑了。”墨湖穿著套毛的坎肩推開房門,一邊抱怨著。“雪是下了,可也沒那麼冷,你偏要我穿這件這麼厚的。”她發現那個愛管她的德碩又回來了,不知道是要高興還是嫌他囉唆呢!

“不穿這件不成,你總不想讓人見著你脖子上的痕跡吧?”他從後面環住她,仿佛這麼做是天經地義的,那種熟悉的感覺再度回來了。

“什麼痕跡?”墨湖慌張地摸了摸自己的頸子。

“是我粗魯,抱歉。”他靠在她頸項間汲取屬於她的馨香,但語氣裏可半點沒有抱歉的意思。

“討厭。”墨湖看到他曖昧的眼神會過意來,推了他一把。

德碩臉上痛楚乍現。

“啊,弄傷你了嗎?肩膀又痛了嗎?”早跟他說過傷剛好不能這樣使力的,偏偏他整個下午都當自己肩膀沒傷似的,她緊張地繞著他轉。

德碩一把抓住她,得意的說:“就知道你捨不得。”

墨湖愣住,知道自己被要了,嘴巴嘟了起來。

“生氣啦?”德碩靠過去巴住她。

“對,不原諒你了。”墨湖跺了跺腳,撇過頭去。

“啊,那可怎麼辦哪?!”德碩故作苦惱地說。“看來請你喝茶吃奶黃包子也沒用了?”

“我自己有茶喝,要吃包子還不簡單。”她故意不看他。

“那陪你去湖邊玩,你說怎麼樣?”他緩慢地說。

“真的?”她眼睛一亮,很久不曾與他一起遊湖了。“還有還有,我還想騎馬出城,還想去禮香園聽戲,還想去……”

“嘻,那我豈不是賠大了?”他誇張地頹喪著臉。

“怎麼?你不願意?”她眯起眼問道。

“願意、願意,求之不得。”他一把抱住她,低頭就要吻。

“唉呀,等等被看到了多不好意思。”她那蔥白小手抵在他唇上,附近確實有幾個下人在做事。

“在我府裏做事,要是連這等回避的智慧都沒有,我還留他做什麼?”德碩故意朗聲說道。

結果下一刻,一堆掃把、剪子落地的聲音傳來,下人跑得一個不剩。

墨湖看了看四周,氣惱地瞪著他。“你是愁人家不知道是不?”簡直與昭告天下無異。

德碩聳聳肩,厚顏地拉過她的人,一把吻住她還待抗議的小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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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冬的早上,開始飄著棉花般的雪,一陣一陣的,將整個京城都刷白了。

湖邊一對璧人不畏寒冷,沿著湖邊的石路散步。

“你說剛剛那個小生唱得好不好?我聽說這是京城裏面最受歡迎的戲班子了。”墨湖開心得很,唇邊一直掛著笑容。

兩人並肩而行的背影看在後面跟著的如喜的眼中,真是欣慰得不得了。

“我以為你是去湊熱鬧,沒想到聽得這麼認真。”德碩看著她紅通通的臉蛋,有時候覺得她像個孩子,會為單純的事情開心半天,有時候又覺得她是個成熟的女子,看來那樣沉穩大度,無論是哪樣的她都深深地吸引著他。

若不是他逃往東北打仗,恐怕更早就淪陷了吧?

這段時間的相處讓他剛硬的心跟著軟化了。正如王府裏老老小小被她收服得服服貼貼,他也被她不同的風采所迷倒了。

“什麼湊熱鬧?”墨湖偏著頭想了一想。“可他們那個點心實在太難吃了,還是如喜做的好吃。”

“你喜歡吃點心,下次皇上辦宗親宴,你就多吃點,說不定宮裏頭的口味你也會喜歡。”德碩向來討厭參加那些宴會,不過若是她想嘗鮮,他不介意帶她出席。

“真的嗎?”墨湖開心地挽著他的手臂,他這麼說等於承認了他們的婚事。“爺,我們過年來放煙火好不好?”

“煙火?那不是小孩玩的?”德碩好多年不曾在京城過年了,都要忘了年味了。

“什麼小孩玩的?我說的是那種大的、很漂亮的那種,我們請人來放,那時候湖都結冰了,然後王府大大小小都搬椅子到湖中間看煙火,那感覺一定很熱鬧,很棒!”她說著說著眼底都綻放著光亮。

“瞧你,說得像個大孩子,將來要當了人家的額娘,還這麼愛玩嗎?”他摸了摸她頭頂,順便為她拂去雪花。

“當額娘?”她想到自己腹中說不定很快地就會有德碩的孩子,心裏一陣暖。“那我就帶孩子一起玩啊!爺,你說好不好?”

“你不是什麼都能作主的嗎?現在府裏上上下下,哪件事情不是你說了算?”想起家裏挖的那個大湖,還有他被妝點得毫無男子氣概的書房,他不禁有點英雄氣短。

“唉呀,我只是執行的人,爺說了算的。爺若是嫌墨湖太自作主張,以後府裏的大小事情墨湖都不過問就是。”她這下只好放軟聲調,聽起來好似有無限委屈。

“喔?那你不是會很無聊嗎?”他有趣地看著她裝可憐。

“會嗎?”她聳了聳肩。“我可以剌刺繡阿彈彈琴阿畫畫山水畫、作作詩什麼的,日子很容易過的。”

“刺繡?彈琴?畫畫?作詩?”他只差沒噗哧一聲笑出來。

墨湖抬起頭來用力瞪他。“不行嗎?好,明天開始我就只做這些事情……”她賭氣地說。

德碩忍住笑,捏了捏她臉頰。“你饒了我吧!府裏的事情還是請你幫襯,我這幾天都得進宮去,恐怕皇上要給我新差事了。”

“新差事?”她的臉上笑靨盡失。“你又要去打仗?”

“哪那麼多仗好打?”他捏了捏她的手,化解掉她的憂慮。“了不起是管管兵部的一些事情,你就別擔心了,我保證再也不會不告而別。”她眼底的憂慮刺痛了他,深刻地體悟到自己過去真是個衝動的莽夫。

“那就好。”她相信他的承諾。“那麼煙火還放不放?爺要不給放,我可不敢讓人張羅。”以免說她不讓他作主。

“放,怎麼能不放?湖面結冰,坐在湖中間看煙火,這是多麼棒的事情哪!”

他笑著說。

墨湖抿著嘴笑了。“這可是你說的喔!”

“是的。”他轉身拉起她被凍得冰冷的手,垂眸說:“我們回去吧,天冷了。”

墨湖點了點頭,雙雙回到馬車,讓阿巴勒駕車送他們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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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到王府門口,德碩扶她下馬車。

“進去休息吧,我進宮面聖,晚上回來陪你用晚膳。”他看著她說。

墨湖點了點頭。“嗯,你去吧!”

送走了德碩,墨湖這才緩緩地走進府中。

“小姐,王爺現在對你真好,小姐的堅持終於有了好結果。雖然爺忘了對小姐的承諾,但畢竟你們還是共結連理了。”如喜開心地說。

墨湖只是淡淡地笑,並沒有搭話。

只是兩人才踏進大廳,徐總管就迎了上來。“福晉,你有客人來訪,奴才作主讓她在偏廳等。”

“客人?”她會有什麼客人?墨湖納悶著。

“她說她是福晉的妹妹。”徐總管說明著。

“若煙?!”墨湖的臉色一僵。

“小姐,若煙小姐怎麼會來?”如喜臉色也跟著一沉,憂心地問。

“我去看看。”墨湖遣退了下人,直接帶著如喜往偏廳去。

一走進偏廳,果然見到若煙端坐在裏頭。

“若煙。”墨湖喚了一聲。

若煙轉過頭來,她的臉色不是很好,原本就蒼白的臉上,現在更是多了兩分失意。“姊姊,或許我該稱福晉。”

“你是我妹妹,稱姊姊即可。”墨湖聽得出來她語氣中的怨懟,心下一涼。“如喜,讓人再沏壺茶,還有再拿些點心上來。”

“小姐……”如喜猶豫著不肯走開,生怕小姐被欺負了。雖然小姐的性子爽朗,但跟柔弱的若煙小姐比起來,大家都會比較同情弱者,所以小姐從沒討到好處過。

“我讓你去,還不快去?”墨湖難得嚴厲地說。

“是,小姐。”如喜再不甘願也得離開。

墨湖這才面對若煙。“妹妹找我是來作客,還是有事情同我說呢?你看來氣色不大好,我乾脆讓如喜給你換號號參茶──”

“姊姊過得如何?應該很不錯吧!”若煙忽然截斷她的話,抬頭看她的目光中含著哀怨。

若煙打從一進王府的門,就感覺到這府中上下對墨湖的尊重與喜愛。墨湖過得好不好,看她泛著紅光的嬌嫩臉龐就知道了。若煙心中滿是苦澀與嫉妒。

“我現在過得不錯。”墨湖大方地承認。

“我聽說……”若煙欲言又止,但是咬了咬牙又說了下去。“姊姊知道我與王爺曾有一面之緣嗎?當時我還以為自己跟王爺說不定有機會……”

她原本是想死心的,但聽到娘咬牙切齒地說王爺原本要娶的人是她,就讓她再也無法按捺下那份想望,她無法克制地嫉妒著擁有這一切的姊姊。

“你想說什麼呢?”墨湖歎了口氣。“若煙,這之中的錯綜複雜不是一時能解釋清楚的,但我對德碩的感情是沒得退讓的。在這件事情中你是無辜的,我實在很抱歉讓你失望,但我跟德碩的感情從很久以前就開始了……”她知道這件事情對若煙並不公平,但她無法放棄德碩。

“可是……”若煙說著眼眶都紅了。“我對王爺也是早已傾心,若是爹當天有問我,我就會跟爹說我認得王爺,那麼今天嫁進王府的人……”

墨湖臉色一白。“你都清楚了?是爹告訴你的?”

“娘聽到了一些消息,之後逼問爹,爹才把事情說出來的。姊姊,我知道皇上聖旨已下,不能更改,我也不求做王爺的正室,只求能待在王爺身邊……”

“你……”墨湖蒼白著臉往後退了兩步,眼睛睜得大大的,怔愕得說不出話來。

驀地,墨湖的眼底湧起了舊有的傷痛,她不知道德碩若知道了會怎麼抉擇。她不知道德碩對她的情意究竟有多深,他對她的感情已經可以教他不在意當初娶錯人的這事嗎?

她沒有把握。

更且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無論如何是無法與他人共享一夫的。如果德碩要留下若煙,那麼她只能另作打算。

一想到那個可能性,她渾身一顫,覺得身子凍寒了起來。

她能夠承受失去德碩的痛苦嗎?在她再次擁抱了幸福之後?

“爹是一品大官,你的人品相貌又屬一流,應該有好的婚配才是,做側室你不覺委屈?”墨湖忍住悲痛沉聲問。

“我也曾試著接受這個事實,但來求親的人我都無法喜歡上,我心裏只有王爺一個人。”她原本也想好好嫁了的,但偏偏沒有一個條件比甯郡王好,更沒人比甯郡王英挺颯爽,那些男子教她如何看得上眼?

更何況現下甯郡王又再度凱旋歸來,這前途可說是不可限量,娘也覺得她應該嫁入王府。就算只是個側福晉,憑王爺的勢力,也強過許許多多的官家子弟。

“姊姊,我求求你了。”若煙哀求著。

墨湖卻說不出話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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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2-28 00:07:52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王府的晚膳一直都有很好的氣氛,尤其是王爺從東北回來之後,隨著傷勢的好轉,不時可以看出王爺與福晉的感情日益在加深。

但今天晚上用膳的氣氛卻相當的詭譎。

餐桌上多了個客人,說是福晉的妹妹來王府作客。 怪的是學士府又不遠,哪個娘家的人會就這樣住了下來?

下人間紛紛交換著疑惑的目光,但因為素來被墨湖訓練得好,倒是不敢亂嚼舌根。

“若煙,這府中的菜色還合你胃口嗎?”無論心中多麼慌亂,墨湖還是要做好女主人的角色,再說不管怎樣,若煙也是她的妹妹。

“嗯,王府的廚子果然廚藝精湛,這些菜肴十分美味。”若煙看來柔柔弱弱,吃起東西來也是慢吞吞的,一塊雞肉吃了半天都還沒吃一半。她說著,目光又怯怯地移往看不出表情的德碩身上。

墨湖的目光也跟著落在德碩身上,心裏的感覺相當複雜。今日德碩回府看到若煙時並沒有任何特別的情緒,他的模樣就像對待一般的客人一樣,不特別冷淡,也不特別熱絡。

看見他的反應,墨湖的心終於稍稍安定了。但一瞧見若煙那癡戀的眼神,她不禁又頭痛了起來。

若煙滿懷希望的眼神落在冷冷淡淡的德碩身上,心裏不禁一陣氣餒。王爺不說話的模樣好嚇人,聽說他帶兵上陣驍勇無敵,教人望之生畏,但不知他平日是否都這等表情,看得她不由得膽怯。

“若煙厚著臉皮留在王府作客,希望王爺別見怪。”夏若煙試探地間,

德碩倒是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府上房間很多,墨湖留你過夜,你就好好休息,明日讓墨湖多陪陪你。”

“小姐哪有留她過夜?”站在後面伺候著的如喜忍不住低聲碎碎念。直到墨湖橫了她一眼,才不甘不願地閉嘴。

晚膳就在這種詭異的氣氛中結束。

“墨湖,我到書房給皇上寫奏章,你先進房休息。今天早上在湖邊吹了那麼久的風,讓如喜幫你弄點姜湯祛寒。”德碩起身離開飯桌前,體貼地對墨湖說。

“我沒事,你別弄得太晚,天氣冷,我讓人給你在書房裏添炭火。”墨湖關心地替他張羅。

“不用了,這點寒冷我還經得起。我只寫個奏章,用不了太久的。”德碩朝若煙點了點頭致意。“你們慢用。”說完就邁步離開。

墨湖正待起身送若煙回房間,若煙卻早她一步起身。“我用完了,先告退了。”說完就走了出去,那腳步顯得急切匆促。

“小姐!二小姐去找王爺了。”如喜追出去,正巧看到若煙在回廊上追上德碩。“你快點過去啊!”

墨湖卻還是端坐在那邊,緩緩地起身斂了斂衣袖,卻絲毫沒有要跟上去的意願。

“小姐,你真的放心啊?”如喜可是急得不得了。萬一王爺就是喜歡二小姐那種柔弱的女子,那小姐怎麼辦?小姐能夠忍耐與他人共事一夫嗎?

“有什麼好不放心?”墨湖往外走去,不是跟上德碩與若煙,而是往自己的房裏走去。外面的天氣果然冷,冬天是真正來臨了。她抬頭望一望天上的明月,看著雪花緩緩地飄落,她的心裏不無擔憂,但這件事不是她使得上力的。

“可是……”如喜不知道小姐怎麼能這麼鎮定,真是急死人了。

“如喜,我當初堅持要這門親事,為的是想給自己一個機會,如果德碩曾經為我動心,那麼他或許也能夠再度喜歡我,可這不代表我能夠勉強他。一個女子所能為自己抉擇的並不多,我已經做了我的抉擇,現在到了爺要做抉擇的時候了。”

“可是王爺說不定還認為是你跟大人故意設計的,你怎麼不跟爺說以前的事情呢?這是王爺對你的承諾,如喜可以做證人的。”王爺對小姐有承諾在先,是他自己忘記的,怎麼能怪罪給小姐?

“如喜,有承諾又如何?就算當初我拿出玉扳指說明那段過往,爺接納了我,可他的心呢?我要的不是一個福晉的頭銜,我要的是一個真心待我的夫君。這一點難道你還沒看清楚?”

“好吧,是如喜多事,但願王爺不會讓小姐失望。”如喜見墨湖如此堅定,知道再說什麼也無法改變小姐的心意,何況依小姐的個性,是不可能會拒絕二小姐留下來過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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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碩走在回廊上,還來不及走到書房就被若煙叫住了。

“王爺請留步。”若煙鼓起勇氣地喊。

德碩停了下來,疑惑地轉頭看她。

“有事嗎?”他趕著要快點弄完公事,好回房抱他心愛的妻子。

“若煙有事想跟王爺說,能否請王爺撥冗一談。”夏若煙被他略微不耐的口氣弄得有點害怕,但最終她還是開口了。

德碩沉默了一下,就在她以為他要拒絕的時候,才開口:“到書房談吧!”說著跨步直直地往前走去。

若煙辛苦地追了上去,覺得德碩的腳步實在太快了,但又不敢開口要他等她。

來到書房,德碩點起了燈火,指了指旁邊的椅子。“坐,有什麼事情直說吧!”他不愛與人應酬,說話向來直接且簡短。

“王爺,若煙都知道了。”夏若煙忽然落淚了。

德碩濃眉一蹙。“知道什麼?”為什麼好好的說哭就哭?要哭也得無把話說完出去再哭吧?

德碩按捺下心中的不耐煩,忽然發現自己曾經想娶這女子當福晉,簡直是自掘墳墓。十五格格固然讓他避之唯恐不及,但眼前嬌嬌弱弱、哭哭啼啼的女子卻也讓他頭痛。

“一切都是命運的捉弄哪!王爺娶錯了人,心中一定也相當懊惱吧?”若煙一雙眼底盈滿了希冀。“若煙為了王爺,願意委曲求全,只求待在爺的身邊。”

她好歹也是個一品官員的千金,若是王爺收下她,總不會委屈她只做個侍妾,好歹也會有個側福晉的位置。要是她能比姊姊早生下兒子,說不定也有機會扶正。

“你說什麼?”德碩震驚地看著她。他沒想到外表柔弱、教養良好的她會說出這種話。

“若煙對王爺一片癡心,只求能與王爺相伴。若煙不會與姊姊爭的,為了王爺我可以……”

“等等。”德碩舉起手阻止了她。

“王爺……”夏若煙訝異地停止了眼淚,抬頭看他。

“我與墨湖的婚事當初是如何造成的,這是我與她的事情,我不希望任何人過問。”他不喜歡旁人來評論這段姻緣,就算他自己當初也是憤怒異常。“至於你,老實說,當初為了避開皇上的指婚,怕皇上將十五格格許配于我,所以隨口說了一個人選,而那天我正好救了你,所以腦子也正巧想到的是你罷了。”

“王爺的意思是對若煙沒有感情?”夏若煙震驚地看著德碩,她這段時間幻想的可不是這樣的答案。她以為德碩必然傾心於她,才會見一次面就向皇上請求指婚,還以為他會跟她一樣的惋惜、痛苦跟不舍,可是看著眼前神情淡漠的他,似乎並不是這麼回事。

“是的。”德碩毫不遲疑地回答。

“王爺真的不願接受我的感情?”若煙飽受打擊。

“感情?”德碩挑了挑眉。“你真的覺得對我有感情?單憑一次的見面?我不以為然,這只是你的幻想罷了。我本是對感情淡漠的人,也沒想過要三妻四妾,當初要是按我的意思,我是不想娶妻的。”

“可是你卻接受了姊姊。”若煙哀愁地說。

“墨湖真是個特別的女子。”說起她,德碩嘴角竟有藏不住的笑意。普通女子要是被他那樣羞辱,恐怕早就逃了吧?但墨湖卻有勇氣面對他的怒意,光這一點,他就被她吸引了。

只是當初成親非出於他意願,這有違他的原則,不過這個他會想辦法解決的。

看見他眼底滿溢的感情,若煙絕望了,她嚶嚀一聲,哭著跑了出去。

美人的淚水絲毫沒有打動德碩,他無關痛癢地拿出奏章,開始寫他的奏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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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湖在房裏點著燈看書,但心裏頭卻怎樣都靜不下來。

如喜早被她遣去休息了,因為這丫頭實在太吵,讓她的心思更是紊亂。

“唉!”吐了口氣,她站起身來,索性放棄了書本,打開窗戶任那銀色的月光成片落進房裏來。

她駐足在窗邊,望著王府內的一景一物,這些都是她細心打造的家,可是如果德碩的心不在,再完美的府邸都只是空殼。

認識他這麼多年來,他們可說是聚少離多,偏偏德碩的腦子裏還遺失了一大部分的記憶,她沒有把握他會選擇自己。

並不是故意要表現大方的,而是她可以做的都做了。若要經過苦苦地哀求,她才能守在他身邊,那麼她寧可放棄這一切,她也有她的驕傲。

“我叫你喝姜湯沒喝,居然還敞著窗子吹冷風?”

身後響起的嗓音,教墨湖猛地回頭。

“你……回來了?”她不敢奔向他,不能確定他還是不是她的。

“這麼冷淡?我可是拚了命把奏章寫完,寫得字都醜得要命呢!皇上要是怪罪下來,你可得陪我受罰。”他過來把窗子關了,將她納入他的懷抱中。

直到身在他的擁抱裏,她的心才慢慢踏實了。

她伸手環抱住他的腰,閉上眼埋進他胸膛裏,感覺到自己的眼裏熱熱的,鼻尖酸酸的。

“我看你不僅忙著寫奏章,還忙著……”她酸酸地說,倏然住了嘴。

“還忙著什麼?”德碩好笑地問,勾起她的下巴,發覺她眼底盛著兩汪水,只差沒掉下來。“忙著拒絕不該有的幻想?”

“你真拒絕了?”墨湖訝異地問。

“你好像很失望?”德碩的眉不悅地兜在一起。

“可是你……難道不覺得遺憾?畢竟你當初想娶的人是若煙。”說這話時,她的心酸得不得了。

她從不知道自己也是個小心眼的人,想起這件事情還讓她揪了心。

“遺憾?不會。”他聳聳肩。“其實當時我根本不想成親的,皇上要把十五格格指給我,我只好隨口說了個人。”

“十五格格?原來還有個十五格格?”她的嘴巴又嘟起來了。“或者你現在真正想要的是十五格格?後悔了吧……啊!”

她的下巴一把被他捏住,那力道讓她痛呼出聲。她委屈地抬眼看他,卻看到他眼底的怒意。

“做我的女人要懂得相信我。”他說著低頭吻住她,狠狠地、懲罰似地吻著,宛若要昭告什麼似地,讓她喘不過氣來。看來他需要趕緊把兩人之間這樁烏龍的婚事給處理好,他心底已經有了打算。

“爺……”她覺得自己心又跳得太快了,每次他這樣吻她,她就覺得快窒息了。

有時候她會被自己胸口滿溢出來的情意給嚇到,她從不知自己會如此喜歡一個人。

“我要罰你做一件事情。”他咬住她細緻的頸子,聲音聽來一點威脅性也沒有。

“做……什麼事?”她心跳得飛快,神智已經開始模糊了。真想跟他說改天再罰,現在他這樣抱著她、吻著她,她一點都無法專心哪!

“陪我泡溫泉,幫我刷背。”他的手已經解開她的坎肩了。

“啊,可是我洗過澡了。”還說要泡溫泉,他竟然在房裏就脫起她的衣服來了。她笑著躲過他的魔掌,拒絕他想脫她長袍的手。

“既然是懲罰,還容得你拒絕嗎?”他一把扯過她,繼續把唇黏在她身上。

“可……可這裏離溫泉還有段距離,哪有人在這邊脫……衣服的?”她被他罩住峰巒的手給搞得心亂亂。

“那就等等再懲罰。”他說著將她按進床褥間,一把將床上的簾幕拉了下來。

簾幕後傳來陣陣的討饒聲,還有男人低聲的喘息。

雪花依然飄著,室內的溫度卻日益升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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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因為天氣變冷的關係,墨湖醒過來時居然天已經大亮了。

摸了摸身旁的床鋪,德碩早已不見人影,恐怕已經上朝去了。

她起身才穿好衣服,如喜就在門外敲門了。“小姐,你醒了嗎?”

墨湖欠動一下酸疼的身子,翻了個白眼。如喜這大嗓門,就算不醒也醒了。她跟著打開門,如喜開心地跳了進來。

“你不是打水來給我洗臉的嗎?”墨湖訝異地看著雙手空空的如喜。

“小姐,洗臉等等再洗,我要跟你說一件重要的事情。”如喜的聲音帶著雀躍,簡直快樂翻了似的。

“什麼事情,瞧你樂的?難道你有意中人,要我把你嫁了啊?”墨湖整了整領子,取笑地說。

“小姐,我是認真的,幹麼尋我開心?!”如喜抗議地跺了跺腳,不過馬上奔了過來。“我跟你說,爺把二小姐送回去了。”

“送回去?”墨湖訝異地問,她是沒想到德碩會把若煙送回去。“你怎麼會知道?”

“阿巴勒告訴我的,這事是爺要他去辦的。”如喜神秘兮兮地說。“據說用早膳時二小姐還纏著王爺,王爺受不了就讓阿巴勒駕車送她回學士府了。”

“德碩當真這麼做?”墨湖不該訝異的,畢竟德碩做事自有他一套標準,按的向來不是世俗的尺寸,而是他大老爺的原則。

若煙可能根本想像不到德碩那麼難搞,也沒想到他的耐性跟脾氣都那麼差。

“是啊,真是大快人心哪!”如喜開心地說,她昨天看二小姐望著王爺的眼神就看得滿肚子火,好歹現下小姐也是福晉,居然一點也不忌諱。

“如喜!”墨湖斥責地瞪了她一眼。“說話不可如此不厚道,若煙也是這件事情的受害者,我們要為她想想。”

“小姐,她要跟你搶王爺……”如喜的標準才不是這樣的。

“我說的話你都不聽了嗎?”墨湖沉下臉。“我想請爺幫若煙留意看看有沒有合適的對象。”不過以若煙的性格,要嫁入權貴之家挑起當家主母的擔子,恐怕有些困難。但總要試看看,她希望若煙也能有個好歸宿。

“如果王爺肯,那當然沒問題。”如喜偷偷吐舌頭。“小姐,我去幫你端水讓你洗臉。”說完一溜煙跑掉。

墨湖只能對著如喜的背影歎氣。

沒多久,墨湖已經梳洗過了。由於已經過了早膳時間,所以乾脆就讓如喜把早膳端到她房中。

簡單吃點東西,墨湖就到書房去了。

現在書房是德碩跟墨湖共用的,裏面擺了兩張桌子,還有一張可以休息的軟榻。有時候他若執意要墨湖陪著,墨湖就窩在暖榻中翻書看,等德碩辦好公事再一起回房。

此時書房的桌上已經擺著幾本帳冊,顯然徐總管來過了。

“如喜,你要是沒事就去休息,不用陪著我了。”墨湖翻開帳本開始看,一邊淡淡地說。

“小姐,如喜想待在這繡點東西,最近爺讓人送了好多很漂亮的布,有的已經請人做衣服了,有的我拿來繡花樣。”如喜想到最近主子的感情融洽,也跟著開心起來。

“衣服夠穿就好了,你幫我設計幾個花樣,改天幫爺做件大氅。”墨湖說。

“那有什麼問題。”如喜一口承諾下來。“啊,小姐,阿巴勒過來了,難道是爺下早朝了?”

“這麼快嗎?”墨湖跟著站起來,果然看到門外阿巴勒大踏步地走來,但並沒有瞧見德碩的身影。

“福晉。”阿巴勒一見到墨湖就打揖。

“別這麼多禮了,有事找我嗎?”墨湖看到阿巴勒緊皺著眉頭的模樣,心裏有種不好的預感。

她沒見過阿巴勒臉色這麼難看過,或許是跟在德碩身邊多年,阿巴勒做事情向來嚴謹,臉上也少有情緒反應。但今天,他的臉色真的很不好看。

“福晉……是爺要我來,給、給你……”阿巴勒脹紅了臉,說話結結巴巴的。

墨湖心又一沉,她看到他手中握著一封書信。“信是給我的嗎?”她朝他伸出手。

阿巴勒遲遲不肯把信交到她手中,反倒是捏得死緊。

他的反應讓墨湖的唇色褪了,她眼睛睜得大大的,緩緩地問:“拿來吧,不然你怎麼交差?”

“福晉,爺或許馬上就想通,事情說不定……”阿巴勒看到她堅強的模樣,那慘白的小臉上是不認輸的堅強,她沒哭,阿巴勒都快哭了。

“發生什麼事了?”如喜還不明白,緊張地看著墨湖與阿巴勒。

墨湖走過去抽出阿巴勒手裏的信封,然後鎮定地抽出信來看。沒多久,如喜就驚叫了起來。

“休書?有沒有搞錯?”如喜不敢置信地看著墨湖手裏的書信。“怎麼會呢?這一定是弄錯了!”

“既然是阿巴勒送來的,一定沒錯。”墨湖抓著休書的手指泛白,一抹寒意從內心深處透了出來。

還是不行嗎?

他仍舊決定捨棄她嗎?

“怎麼可能會這樣?”如喜急得扯著阿巴勒的衣服。“爺明明都把二小姐送走了,你說的,不是嗎?”

阿巴勒僵硬地點了點頭。

他將信送來之前已勸過王爺,但王爺卻疾言厲色地叫他別管,王爺鮮少如此的。

他實在不明白爺心裏在想什麼,明明喜歡福晉喜歡得要命,誰都看得出來爺是把福晉擺在心底疼的,怎可能把她休離呢?

“屬下也不明白,我一直覺得爺對福晉的感情是很深的,雖然爺失去了部分記憶,但是我看得出來他深深被福晉吸引了。”阿巴勒跟如喜一樣不解。

墨湖雙手冰冷,她直直盯著阿巴勒。“他在哪里?我要見他。”不問清楚、不說明白,她哪可能就這樣走開?

“爺要我轉告福晉……”阿巴勒欲言又止。

“他不見我?”墨湖已經發現德碩不打算見她了。“你說吧,不用顧慮我的感受了。”她心裏的火燒得益發旺了。

“爺說……”阿巴勒低下頭,不敢直視墨湖的眼睛。“說他早說過早晚要休離福晉的,沒有人能強迫他。”真是該死了,這種要命的話居然要由他來傳?

墨湖緊咬著牙關,雙眼瞪得大大的。“因為我們的婚姻開始於他所謂的強迫,或者該說是圈套、設計,所以他堅持要休離我?”

“爺的意思……應該就是這樣。”阿巴勒硬著頭皮說。

“阿巴勒,你這王八蛋說那什麼渾話?!”如喜撲過去猛打阿巴勒,也不管他只是個無辜的傳話者。

墨湖已經懶得阻止如喜了。

“他就說這些?”看來他是不可能見她了。

這算什麼?

意外的驚喜嗎?

喝,真是好大的驚嚇!昨夜還抱著她溫存的那個男人,今天給了她休書一紙。只為了貫徹他個人該死的原則。

好,很好。

他有原則,難道她夏墨湖沒有自尊嗎?

“爺說福晉可以帶走王府任何的東西,爺還要我備馬車送福晉回學士府。”他還堅持阿巴勒要把人妥妥當當安全送達,這簡直讓阿巴勒不解到極點。

“好!”墨湖一拍桌子,將桌上的帳本都拍得震了震。“你到王府大門等我,我很快的。”

如喜還想說什麼,阿巴勒趕緊低著頭退了出去。

阿巴勒不敢看向福晉那張蒼白的臉,他覺得自己就像個行刑的劊子手。

他急急地從書房出來,沒多遠,阿巴勒就被一個強壯的手臂扯進樹叢中。

“爺!”阿巴勒驚訝地發現動手的人是德碩。

“事情辦妥了?”德碩低聲問。

“爺,恕屬下說句實在話,爺這樣做實在太不聰明了。”阿巴勒跟在德碩身邊多年,不曾對德碩說過一句違逆的話,今天倒是破例了。

“哦?怎樣不聰明?”德碩似乎很感興趣地看著他氣憤的表情。

“福晉才德兼備,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對象,更何況福晉對爺真是一往情深,爺這麼做實在像……”

“負心漢?”德碩好心地提供詞彙。


阿巴勒深吸了口氣,勇敢地說:“是的。”呼!終於說出口了。

“所以就算我接著準備上學士府提親,再把墨湖給娶回來,還是不能免除這罪名?”德碩似乎胸有成竹地問。

阿巴勒愣了愣,不解地問:“阿巴勒不明白,爺把福晉休了,然後又要上學士府提親?”

“我說過,沒人能這樣要弄我,還說過,總有一天要把墨湖休離,所以我做了啊!但沒人規定我不能再把她娶回來──真正出於我的意願。”

“啊!”阿巴勒終於懂了。

爺真是個固執的人哪!為了他個人的原則問題,硬要把福晉休離,然後依著自己的意願,再把人給娶回來。

“那爺怎麼不跟阿巴勒說清楚,這樣我就可以跟福晉說,福晉也不用那麼傷心了!”他絕對不能夠得罪爺,居然這樣整人,想想真可怕。

“說了怎麼就叫做驚喜呢?我有我的打算,你把人送到府,記住,一句話不可多說。”德碩勒令道。

“唉,是的。”阿巴勒歎息又歎息,恐怕爺沒算到福晉的脾氣吧?

他說休就休,說娶就娶,福晉是那種順服的女人嗎?

看來爺得自求多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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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2-28 00:08:23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墨湖當天就帶著如喜離開王府了。

德碩原本還頗得意自己的算計,但才到了晚上,他就開始後悔了。

房裏少了墨湖的身影顯得空空蕩蕩的,他每個轉身都想到了她。而這個夜晚居然冷得教他無法承受,雖然今天已經停雪了,他卻怎麼樣也暖不起來。

他一整個晚上都翻來覆去,甚至跑去泡了溫泉,可怎麼泡怎麼無趣,直想要她在他身邊。

“墨湖呐墨湖,我不知你侵入我心魂竟是這樣深。”這晚他舉著酒杯空對明月,伴著他的是一聲又一聲的歎息,外加無盡的懊悔。

現在想來,那個點子簡直是太蠢了。他把人送回學士府去,無論他提親的手腳再快,總免不了一段時間的分離。

他完全沒有算到自己膨脹的思念會如此快速地淹沒他。

經過無眠的一夜,天才剛亮他就出門採買提親的禮品,沒想到才剛回府就被皇上召入宮中,這一去就忙了三、四天。

“爺今天還入宮嗎?”阿巴勒忍不住替德碩捏把冷汗哪0福晉不在,王府好冷清。”

王府上上下下幾乎都沉溺在一股頹喪的氣氛中,德碩簡直是引起眾怒了。

這些天,他早晨沒溫水洗臉,早膳沒溫熱的食物可吃,他要什麼沒什麼,不時還有僕人遠遠怨懟地看著他。

原本就因為思念而沒了耐性的德碩,這幾天更顯暴躁。

“不去了,那兵部的事情終於搞定了,皇上要是再來召,就說我病了,沒法入宮。”再不去把墨湖接回來,他恐怕真的會生玻

此時徐總管從外面領著幾個僕人進來,僕人手裏拿的都是禮品。這會兒徐總管總算露出笑容,一臉開心地望著德碩。

“爺,禮品都已經備齊,只等爺上學士府提親。”自從知道他們的爺打算再把福晉娶回來,徐總管只差沒有拜天拜地狂謝一番。

“既然如此,馬上就出發。”德碩已經等不及了,他甚至考慮請墨湖把休書還他,直接回王府來。

墨湖這些天想必是既傷心又生氣吧!他已經有心理準備要去道歉了。

“爺,阿巴勒陪您去。”終於哪!

“走吧!”德碩邁開腳步,急切地想要見到墨湖。

沒多久,德碩帶著幾個下人與阿巴勒,一起抵達學士府。

“甯郡王爺德碩求見夏居庸夏大人。”阿巴勒上前叩門。

學士府的僕人愣了一下。“可老爺說不見任何寧郡王府來的人,你們請回吧!”

不見?

阿巴勒跟德碩對視一眼。

“懇請再去通報一聲,就請跟夏大人說德碩是誠心誠意,還望大人見德碩一面。”德碩的姿態壓得夠低了,他連“本王”都不自稱了。

“那我再去問問我們老爺好了。”僕人見他說話誠懇,便答應再去。

“爺,情況恐怕並不樂觀。夏大人似乎很生氣,否則以夏大人的為人,怎會拒爺于門外呢?還是說,這是福晉的意思?”阿巴勒憂心地說。

德碩一雙眉老早就鎖緊了。“墨湖生氣也是應該,岳父生氣也是合乎情理的。”問題是現在如何收拾殘局哪!

無論如何,他都要把墨湖再娶回去。

德碩跟阿巴勒還有幾個僕人,統統晾在學士府門口。說話間,夏二娘倒是出現了。

“我聽說甯郡王大駕光臨,快請進。”夏二娘熱絡地招呼,真不懂老爺在想什麼,像甯郡王這種親戚能不要嗎?

雖然若煙無法嫁入王府,但有個王爺當親戚也不錯,這下連墨湖都給休了,這名聲一敗壞可就會累及若煙哪!

“謝夫人。”阿巴勒說。

德碩主仆才進到大廳,夏居庸就走了出來。

“誰讓你們進來的?”夏居庸沉著臉。

“夏大人,德碩是誠心誠意來向大人提親的。”德碩趕緊表明來意,眼睛還不忘四處搜索著墨湖的蹤影。

“提什麼親?!”夏居庸神色一變。

“夏大人,之前我與墨湖的姻緣實在是出於一場誤會,我有我的處事原則,我也說過不會任人耍弄,所以會這麼做乃是為了要把這件事情做個了結。”德碩說明著,盼望能先說服他的岳父大人。

“因為你當初不甘不願娶了墨湖,所以你就非得把她休離不可?”夏居庸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雖然知道甯郡王的行事風格與一般世俗標準不大相同,但從未想過他是這樣看待這樁婚事。難道女兒的幸福就該犧牲在他的原則之下?

“大人請諒解德碩的衝動。德碩在這件事情上確實過於莽撞,當初是想隔天就要上府來提親,再度把墨湖娶回,沒想到近日皇上找我找得急,兵部的事情一直處理到現在才告一段落。希望大人能讓我見墨湖一面,好讓我當面跟她道歉。”

阿巴勒訝異地看了他的爺一眼,爺很少道歉的,看來他真的是很想挽回福晉,否則從未看過他把姿態壓得這般低哪!

“你說休離就休離、說娶就娶,我夏居庸的女兒豈是你可以踢來踢去的?甯郡王,即便尊貴如王爺也不能這樣做事!”哪有人把人休了才娶回,那受的傷害可以彌補得回嗎?

“夏大人說得有理。但夏大人也別忘記當初要不是大人從中設計,德碩又怎會與墨湖有這種不好的開始呢?我承認這些日子我被墨湖吸引,我是真的願意也希望她成為我的福晉。其實墨湖心中也難免為這些所苦,所以我才想不如讓一切歸零,我們從頭來過。”

“你說從頭來就從頭來?!”夏居庸氣惱地說。“圈套?設計?你以為老夫真的有那心神設計於你?這一切不過是場誤會,偏偏那丫頭死心眼,若按我意思,當初就讓墨湖回來,也省得她現在這麼傷心!”

“誤會?此話怎講?”夏居庸的話讓德碩渾身一震,難道這其中還有他所不知道的事嗎?

“唉!”夏居庸沉沉歎了口氣,從懷裏掏出一個玉扳指放到桌上。“這是墨湖要我還給王爺的。”

那玉扳指通體碧綠,內側還雕有飛龍,作工精細。

“是皇上御賜的玉扳指,爺。”阿巴勒瞪大了眼。這玉扳指是爺第一次陪皇上在圍場打獵時皇上賜的。爺若是當真把玉扳指送給福晉作信物,足見福晉在爺心裏的分量。

德碩仿佛腦門被敲了一記,他拿起桌上的玉扳指,頭開始痛了起來。眼前似乎有很多影像在飛動著,他看到那個急切跳牆卻跳不上去的小姑娘,看到那個對著他猛喊“四哥”的鬼靈精……

“爺,你怎麼了?不舒服嗎?”阿巴勒見到德碩抱著頭,臉色蒼白得非常的嚇人。

“我……這玉扳指……”他握著扳指,心緒翻騰。

“終於記起來了嗎?”夏居庸歎了口氣。“當初我問墨湖是否認得你,墨湖以為你終於要實現承諾來娶她了,她開心地答應了這樁婚事,沒想到你想娶的根本不是她。”

“我忘了……”德碩苦惱地抱著頭,那些剛歸位的記憶直擊得他頭昏眼花。“天哪,墨湖!”是他辜負了她!德碩覺得心痛如絞。

“墨湖新婚之夜被你羞辱一番,但她還不放棄你,她跟我說她要給自己一個機會去重新贏得你的感情,她是如此堅定,所以才說服了我。我真不該答應的,瞧你今日又幹了什麼好事!”夏居庸沉痛地說。

“墨湖呢?我要見她!我要見她!”他想跟她懺悔,跟她道歉。他忘了他們的承諾,是他負了她。

他有什麼資格說原則?

這一切最大的受害者,最最委屈的都是她呀!

“她離開了,你不必再找她。”夏居庸看到他痛苦的模樣,心終於軟化了一點。

“離開?!她去哪了?沒說嗎?”德碩失態地抓住他的手。

“你從沒想過你一個衝動的休妻,會對墨湖造成什麼樣的傷害嗎?你視世俗禮教如糞土,但在世俗的眼光中,受傷害的都是女子。”

夏居庸的話像個巴掌直接呼到德碩臉上,他慘白著臉退了兩步。

阿巴勒趕緊上前,問道:“福晉真的走了?沒說去哪里嗎?夏大人,多少有點線索吧?拜託大人了。”

“我是真的不知道,她只留書說要到外地生活,老夫也派人去找了,京城裏完全沒有消息,這麼多天了,肯定是出城了。”夏居庸眼裏的難過是很真實的。

真實得讓德碩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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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冬的黑夜裏,雖然沒有飄雪,但天氣既濕又冷,那風是刺骨的寒。

學士府外的梧桐樹後,站著兩個高大的身影。

“爺,這麼晚了,會有消息嗎?”阿巴勒搓了搓手,擔心地看著幾乎守了一夜的德碩。

那天從學士府無功而返之後,德碩足足醉了一整夜,差點沒把王府的酒窖清乾淨。

阿巴勒看著王爺痛苦的模樣,自己也跟著難受。好在隔天爺終於醒了,他開始苦思找回福晉的方法。

這兩天他爺倆都偷偷守在學士府附近觀察信差的活動,他們想截下每一個可能的訊息。

“應該快有消息了,墨湖若是往南走,這幾日也該安定好了。以她的孝順,應該會給她爹捎信息來。”

“爺,來了!”阿巴勒提醒德碩,說話間,一個信差敲著學士府大門,沒多久就被迎入府了。

“我們走。”德碩話未完,足下一點就翻進牆內,幾個點踏就上了學士府屋頂。

跟著下方信差被帶去的方向,德碩小心翼翼地在屋頂上移動,當信差被請入偏廳,德碩也找好位置掀開屋瓦。

阿巴勒站在他身後幫他守著,心裏卻一陣同情。

王爺為了找回福晉,連夜探學士府這種不光明磊落的下三濫手段都使出來了,

實在難為他了。不過福晉也真果斷,這樣走得無消無息,這兩天他們幾乎用盡了方法,好在眼前似乎出現了幾分生機。

沒多久,信差退了出來,德碩也抬起頭來,他的眼中第一次閃現希望的光芒。

“她在杭州。”德碩一拍阿巴勒的肩膀。“走吧,準備出發。”

“現在?”不會吧?又濕又冷耶,好歹回家睡一下吧!

“不馬上出發,幾時才到得了杭州啊?”德碩整個人像是活了過來似的,飛也似地離開學士府。

苦命的阿巴勒只好趕緊追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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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的天氣真的比京城好多了,至少風不那麼刺骨,氣候也穩定許多。

“如喜,我們帶來的那些茶葉都賣光了嗎?我打算再進一批貨,寄放在商行裏面賣,用不了多久又可以賺一筆銀子了。”墨湖在院子裏種東西,一邊翻土還一邊說。

“小姐,我們帶的銀兩很夠用了,小姐又何必跟人家做生意呢?”如喜心疼地看著小姐。

那天小姐帶著她從學士府出來,身上帶著小姐的積蓄,還有她們當初離開王府時所帶走的一大疊銀票,很夠用了,根本用不著那麼拚命賺錢。

“反正閑著也是閑著,我現在頂著寡婦的身分出去,真的方便多了。身為福晉總有許多不便,需要談生意時還不能自己出去,還要徐總管把人找到王府中。現在可好了,我愛跟誰做生意就去,反正我是寡婦。”墨湖挖掘著院子裏的土,那下手實在略嫌過重。

“小姐難道不傷心嗎?王爺這樣對待小姐,真是狼心狗肺。”如喜為了這個,不知道已經在背後罵了德碩多久了。

她原本就愛叨念,這段日子要不是怕小姐難過,她早就盡情念到王爺耳朵癢死了。

“他已經與我無關。”墨湖沉下臉。“要不是那個湖挖不走,我一定要差人把湖也挖走。德碩那王八蛋,說我可以帶走王府任何東西,哼!我就把一整疊的銀票都帶走,氣死他。”

墨湖也知道自己賭氣的成分大,但她不這樣做又怎麼能吞得下這口氣。

“王府那些生意都是小姐在出力,按理說所有銀兩都該屬於小姐。”如喜是完全倒向小姐這一邊的。

當初她還不肯相信王爺會這麼絕,以為沒多久爺一定會到學士府把小姐接回去的,但她錯了!王爺好幾天都沒出現,小姐也跟著絕望了。

於是主仆兩人就一起南下,小姐說想到熱鬧的杭州,所以兩人就到杭州來落腳了。

要不是小姐偶爾會露出那種出神的樣子,她還以為小姐真的堅強到能不在乎呢!

這倔強的小姐可真是苦了自己哪!

如喜站直身子,正打算進屋給小姐泡杯熱茶,卻見到兩個熟悉的身影走進她們院子。

“小姐,爺……來了。”如喜小小聲地說。

墨湖猛地拾起頭,果然看到德碩跟阿巴勒跨進她新租的這個小三合院。

“墨湖!”德碩幾個跨步過來,臉上的表情簡直是既喜悅又痛苦。他一把拉起她來,緊緊地將她抱在懷裏。“我終於找到你了!終於……”他的歎息是那樣深沉,仿佛從靈魂深處發出來的一樣,一時間教她竟忘了推開他。

但是她被迷惑只是那麼一瞬間,很快地她用力將他推開,而他那銅牆鐵壁般的胸膛害她推得好痛。“放開我!”墨湖順手又打了他一下。“你來幹什麼?!”

“墨湖,別這樣。”他忍不住又去握她的手,他滿腹的思念都還來不及紓解一下,她就不肯讓他抱了,這簡直是酷刑。

“走開。”她重重甩開他的手,退了開去。

“對,別以為你是王爺就可以這樣,我們……現在是善良老百姓,你別仗勢欺人!”如喜護在墨湖身前,但實在太緊張了,所說的話還真是一點也沒條理。

德碩確實也不把如喜放在眼裏,他閃過她,又追到了墨湖面前。

“墨湖,你聽我說,這一切都是我不好。是我混帳,我當初以為將你休了再到學士府提親,重新把你娶回會是一個好方法,我以為讓我們之間那個衝突的開始歸零,這樣對我們的關係才好。我完全不知道自己早就做了負心漢,辜負你一片深情。”德碩痛苦地說。

“重新娶回?你是這樣打算的?因為那是你當初不要的婚姻,所以你把我休離,好讓你能再次娶我?”墨湖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他有如此荒謬的打算。

這根本是一件蠢事。

“我當初是真的以為這是個好方法。”德碩艱難地坦承。“不過我很快就知道我錯了,才沒幾個時辰,我已經想念你想念得要命了,墨湖,我沒有辦法離開你。”

他眼底的深情打動了她,害得她差點又讓他握住自己的手了。

“胡說八道!”她罵著又退了一步。“我在學士府等你好幾天,你人呢?好個‘我早說過早晚會休離你’,你說這話多威風哪!自己不敢來遞休書,還讓阿巴勒來,你連見我一面敷衍我都不願意,你狠!你帶種!那你來這裏做什麼?!”墨湖生氣地對著他大罵。

德碩苦笑。“你罵得都對,我是個徹頭徹尾的傻子,根本就沒有圈套,也沒有設計。好在老天爺憐憫我,否則我今天就得娶個不愛的女人了,然後每天都在那邊後悔。幸好當時的陰錯陽差,否則我真的要完全失去你了!”

“你……記起來了?”她詫異地看著他。

“是的,我記起來了。”他拿出玉扳指,將它套進她拇指中。“我記得當我把這扳指套進一個可愛的姑娘手裏,那時我就準備付出我一生的情愛了。怎料到我這麼沒用,竟然忘了這些,當時真該再摔一次馬,說不定就不會忘了這麼多年。”

墨湖看著手裏的玉扳指,這扳指勾動了她隱忍了多日的淚水。 悲傷與痛苦排山倒海而至,霎時將她淹沒……

她的淚水狂流,心痛得難以忍受。.

“是我不好,讓你受這許多苦。墨湖,我這個當四哥的是個不守信用的小人,你罰我罵我踢我打我都可以,別哭,你哭得我心痛。”他將她摟進懷中,聲音益發溫柔了。

墨湖挨在他懷中,哭得好不傷心。“你是壞蛋!人家這麼努力,就算你忘了我,我還是忍住悲傷,告訴自己還有希望……你以為我為什麼這麼堅持繼續那段婚姻,我相信你就算忘了,但對我還是有感情的,你終究會找回對我的感情的……可你呢?為了躲我索性躲到東北去了,要是你就那樣戰死了,我該怎麼辦?你可曾想過我的感受?”

她的控訴聲聲句句都撕裂著他。想起她所受過的委屈,他就恨不得將自己千刀萬剮。

他只能抱著她,痛苦地閉上眼睛,任那痛楚在身體裏竄走。

“好不容易我們終於找到幸福,就在我滿心以為我們能如此廝守的時候……”她抽抽噎噎地說。“你為了你那該死的原則……休了我。”

“墨湖……”他的聲音中有痛苦,也有哀求。

墨湖推開他,拭去臉頰的淚。“你走吧!從此以後我倆再無瓜葛。”她毅然決然地將他推開,帶著如喜進屋,很快地將屋子落了閂。

“墨湖──”

任憑德碩再如何痛苦地呼喊,也喊不開那緊閉著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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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杭州雖然沒有京城寒冷,但一入了夜還是會凍死人的。

屋子裏,主仆倆點著燈火,墨湖看來像是在看書,但其實只是瞪著書發愣。而如喜則一直爬起來走動,那繡了一半的荷花怎麼也繡不下去。

“小姐,外面好冷,你要不要添一件披風?”如喜又倒了杯熱茶給墨湖。

墨湖只是發呆。

“小姐!”如喜忍不住推了推她。唉,明明愛王爺愛得要命,卻要這樣逞強。

門外那個也是,早知道痛苦成這樣,當初別幹那種傻事不就得了。

自從從阿巴勒那邊知道爺最近受的苦之後,如喜也跟著心軟了。偏偏小姐還是不肯原諒王爺。

這幾天王爺跟阿巴勒都不肯去鎮上的客棧投宿,晚上就睡在她們的前簷下,餐風宿露的。

“啊,你幹麼嚇我?”墨湖被如喜這一推,嚇得差點跳起來。

“小姐,你在發呆喔!”如喜偷笑著。“我是說今天天氣變冷了,我幫你加披風吧!唉,可憐的阿巴勒,還要照顧王爺,我看王爺喝得醉醺醺,這幾天又吹了這麼多冷風,就算是個將軍,大概很快就會病倒了。阿巴勒真無辜,還得照顧個病人。”

墨湖聽她這麼一說,整個人忐忑不安了起來。

地沒想到德碩居然真的在她門前睡了幾晚。今天夜裏是真的此前幾夜都還冷了許多,而德碩老是喝酒,肯定很傷身。

“不如我把他們趕走好了,不然萬一王爺病倒在這邊,我們還要請人把他搬走,那多麻煩。”如喜眼看方法奏效,趕緊加足火力。

“你那麼多事幹麼?我若連屋簷也不給他們棲息,人家會說我夏墨湖一點氣度都沒有。”

“是這樣喔,好吧,那就等他病倒再請人把王爺搬走吧!”如喜聳了聳肩說。

墨湖終於受不了地站起身來。“我要去睡了。”說完往房裏走去。

“就不信你忍得祝”如喜偷笑著,打開窗戶跟窗外的阿巴勒打了個暗號。

果然,睡下不到半個時辰,如喜就發現小姐披著外衣起身,偷偷地開門出去,她趕緊閉上眼睛裝睡。

墨湖踏出門去,看到阿巴勒端坐在她門廊下閉目養神,似乎是睡著了。

德碩則是歪倒在一旁,手裏還抱著酒瓶。

“喝這麼多!”墨湖被迎面而來的酒味給醺得蹙起眉頭,柔細的手貼上他滾燙的額際。“天哪,真的發燒了。”

額頭上傳來的一陣冰涼將德碩給弄醒了,他張開眼睛看見蹲在他面前的墨湖,激動地一把抱住她。“墨湖、墨湖、墨湖!我在作夢嗎?”

墨湖歎了口氣。“早知道這樣,幹麼要做出惹我傷心的事?”她無奈地說,發現德碩的身子真的在發燙,並且他的神智也不是很清醒。

“慘了。”墨湖暗呼一聲,她發現德碩居然失去了意識,原本死命抱緊她的手鬆鬆垮垮地垂在身旁。“阿巴勒,你快醒醒!爺昏過去了,你快來幫我!”她差點被德碩沉重的身子壓倒在地了。

一直在裝睡的阿巴勒也顧不得裝了,趕緊彈跳而起,躲在暗處偷看的如喜也趕緊跑了出來。

“你們……”原來都在裝睡!墨湖氣結地瞪了他們兩眼。“下次再跟你們算帳。”

如喜朝阿巴勒吐了吐舌頭,兩人趕緊上前幫忙。

阿巴勒幫忙把德碩抬上墨湖的床,墨湖急著喊:“如喜,你趕緊去弄盆冷水來。還有阿巴勒,你進城去找個大夫……”

“小姐,這麼晚了去哪找大夫?我們離鎮上還有一段距離哪!不如先幫王爺降溫,天亮了再讓阿巴勒找大夫去。”如喜勸著,她原本還以為王爺是裝的,但後來才發現王爺是真的發燒了。

“這……好吧!”墨湖擰著眉頭。

如喜弄來了冷水,墨湖親自照料,沒多久德碩終於又張開眼睛了。

“墨湖!墨湖!”德碩緊張地抓握住她的手,將她手裏的布都給弄掉了。

墨湖無奈地歎了口氣。“我在這裏,你在發燒,讓我幫你。”她說著要彎腰去撿被弄掉的布。

德碩一把抱住她的腰,讓她根本無法動彈。“別離開我!”他的擁抱緊得讓她感到有些痛了。

從沒見過他這麼緊張惶恐的模樣,她的心也跟著軟了。

德碩見狀,乾脆整個人將她提上床,全身緊緊纏抱著她,不讓她離開。

“你這樣抱著我,我怎麼幫你……”墨湖猶豫著看著旁邊,發現阿巴勒跟如喜早就閃得不見人影了,離開時甚至幫他們把門都關好了,她的臉不禁紅了起來。

德碩卻只是把她抱得更緊,將她整個人都納入他的懷抱中,直到確認她再也無法從他身邊逃開,這才緩緩地睡去。

墨湖躺臥在他身邊,看著他脆弱的模樣,深深一歎,清楚地明白,這下她是真的走不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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