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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喬克天使 -【富貴再筆人(喜福會之三)】《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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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2-30 00:08:43 |顯示全部樓層
喬克天使 - 富貴再筆人【喜福會之三】

慕容世家最近頗不安寧。
先是要結婚的家主的弟弟身中奇毒,
然後是新娘在新婚的前一天被人殺害。
偏偏武尊毒尊要來參觀婚禮預習婚姻,
家主慕容閻惟一的感覺就是疲于奔命。
最可憐他堅守了二十五年的單身,
竟然終結在那個“寶少爺”的手里!
罷了罷了,總算寶寶單純可愛又好欺負,
就算是因為中了毒才牽系起的這個緣分他也認了,
愛就愛了,這一生,崎嶇也要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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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2-30 00:09:03 |顯示全部樓層
正文 第一章

    草色新雨中,松聲晚窗里。

    夜听風雨樓。

    靜靜地掩在青松翠竹後的精巧樓閣,因為主人突如其來的受襲,而變得嘈雜繁亂。

    由房內朝窗外望過去,夜听風雨樓室外高懸的紅色燈籠在寒風中搖曳,透露出不祥的血色光芒,林天寶硬生生地打了個寒顫,心中冷氣蔓延到四肢。

    听到慕容閣的聲音,林天寶哈了哈冰冷的手指轉過頭。寢室分為內外兩室,中間以青色紗簾相隔,因為進出人群太多,已經用簾鉤勾束起來,因此她可以毫無阻礙地一眼看到內室。床前圍了一堆人,慕容閣就在人群中間,他彎著腰關心地看著重傷的弟弟,不時輕聲地向身邊的青衣打听弟弟的狀況。

    在他身後站了四五個慕容家的弟子,湊上前和慕容閣說話的男子看上去比閣大了十歲不止。林天寶才來時听青衣介紹過,依稀記得這個人應該叫做慕容琰,是慕容閣的大堂哥。照輩分來說,慕容琰是慕容本家的長子長孫,應該是繼承家主的最佳人選,為什麼家主會旁落到比他小了近十歲的慕容閣身上,這種事本身就很值得玩味呢。

    無視其他忙得團團轉跑上跑下的佣人射向她的驚詫懷疑和責難的眼神,林天寶翹著二郎腿坐在麒紋獅角凳上,旁若無人地拿起八仙桌上的紫砂壺,倒了一杯茶水,無聊地邊喝邊打量著慕容閣身後的其他人。

    慕容閣一進屋時就一一叫出了他們的名字,分別是慕容  、慕容玨、慕容  、慕容瑜,他們全是前幾年在江湖上掀起風浪的慕容家族的年輕男子,江湖錄上都介紹過他們,因此林天寶也算單方面認得他們。

    慕容  在江湖錄上的武技排名為第三十六位,只略遜于南宮家族的南宮靜益第三十二的排名,這已是慕容家族中年輕一輩的第一高手。江湖錄上對他武技的描述只用了八個字,那就是“靜若處子,動若脫兔。”然後用整整三頁的篇幅介紹他出道三年來神話般炫目的成名戰和此後幾乎每戰必勝的神話。

    有著如此光環的慕容  在三年的試煉期滿後,幾乎是滿載贊譽地回到了慕容家族。也許在耀眼的光環下他有著別人難以想象的壓力和艱辛,但是只要成功,那些壓力和艱辛就是他努力不懈的動力。他回到家族中成為了家族參與處理江湖事宜的代表。

    相比于慕容  ,慕容玨在江湖上的名聲卻是不如慕容  的,慕容  在江湖上的三年如果是交出了漂亮答卷的優質生,那麼慕容玨只能用不良學生來形容。他性格亦狂亦癲,所結交的朋友也大多是讓江湖人士多詬病的,他看不起慕容  中規中舉地挑戰高手沖刺排名,慕容  也看不起他的不負責任。

    對慕容玨的評價之所以比慕容明低,還有一個原因就是他並不愛惜自己的聲譽,整日流連于青樓酒肆之中,那樣也就罷了,誰知他竟然迷戀上了一個死了丈夫的舞姬,非但放話要娶她為妻,而且還要明媒正娶!為了這種事,慕容家身受其他三大家族和江湖正派人士的嘲笑,慕容玨也差點兒被他父親打斷腿趕出家門,後來還是家主出面,打發了那個想飛上枝頭的舞姬,又草草給慕容玨娶了一個小戶人家的妻子,才算把這件事當作他年少輕狂不懂事給壓了下去。也因為這件事,慕容玨被慕容家主流放到家族之外,給了他個監督新入江湖的慕容子弟的虛名,其他便隨他怎樣了。

    若不是因為慕容樓要成婚,慕容閣估計也不會把慕容玨招回啟用。但是無論過了多少時間,慕容玨和慕容  好像都看對方不順眼。從慕容玨回家起,兩人就天生仇敵一般紛爭不斷。只是他們兩人的摩擦還停留在口頭上,並沒有發展到肢體對抗的程度,因此其他兄弟也只是睜只眼閉只眼,坐山觀虎斗。

    兩個人無淪在氣質上還是容貌上都是截然不同的類型,慕容玨神采飛揚,顧盼輕狂;慕容  清冷漠然,美目輕睨。兩人分站在慕容閣兩側,張狂而排他,隱隱中有分庭抗爭之意。

    至于慕容  、慕容瑜,他們兩人的出名全在武技之外,慕容  身材高大長相卻極為平庸,他打理著慕容家族上上下下的所有生意,大至井鹽鹵運,小到借貸收租,都是他在辛勤運作,支撐著慕容這一大家子的生計。

    而慕容瑜年少天才,十歲時就被喻為湘南神童,自十九歲參加考試取得進士之名外,再沒有朝仕途發展,反面求師鑽研土木機關之術,二十一歲已經接下慕容府總護衛之職,慕容府外的人造壕、溝箭樓、吊橋就是他負責再加寬和堅固的。

    比起他們在江湖上的盛名,慕容家主慕容閣的名氣……說好听點兒是神秘莫測,說難听點兒就是默默無聞,他是惟一一個沒有在江湖上歷練三年便成為家主的異數。江湖在武尊花非花的努力下,六年來都沒有發生大規模的正邪之戰,作為四大家族之一的慕容家族也少有建樹,因此也有人傳言慕容閣其實是慕容家族推到前台的傀儡家主,實際掌權者應該是慕容琰、慕容  、慕容  和慕容瑜四人。而慕容家主惟一的一次任性,卻被毒尊莫飛紗修理,因為這件事,江湖上的人對慕容家主是傀儡的傳言又信了幾分。

    林天寶卻對慕容家的家主是不是傀儡沒有一點兒興趣,她感興趣的是慕容家已經發生或將要發生的一些事。

    不過有時候她也是極為感慨上天的安排是何等的奇妙,就像她知道自己是一定能夠見到慕容閣的一樣,畢竟慕容樓結婚大宴賓客,慕容家難得地開城迎賓,她即使偷個請柬也會混到慕容家中湊湊熱鬧的,至少應該會在喜宴上見到慕容閣。

    但是“見到”和“遇見”真的是很不相同呢,她從來沒有想到會不經意地“遇到”慕容閣,而且是在他身中奇毒的情況下。

    不過余下的經歷沒有絲毫可以夸耀的地方,畢竟那是被奴役和壓迫的過程。

    慕容閣扭頭不知道在和慕容瑜說著什麼話,室內燭影幢幢,金枝秀華,他的側臉在燭光的照映下,浮現出奇妙的溫柔神情,像是尋常人家溺愛弟弟的哥哥一般,絕美的臉上因為有了這種感情而變得更為美麗,在他周圍彌漫著平穩安寧的氣息,慕容家的人也因為在他身邊而漸漸消除了焦躁不安。

    林天寶放下支腮的手,坐直身子看向慕容閣。

    現在的慕容閣不同于初次見面時那麼毒牙利齒。

    也不同于再次相處時那麼任性無理。

    更不像私下相處時的媚惑和曖昧。

    偶然見到的冷漠神情,宴請賓客時的談笑風生,還有現在的溫和表情,到底哪一個才是慕容閣的真實面容?或者是所有的一切才組成這樣一個迷一般的慕容閣?

    “林天寶。”

    慕容閣笑吟吟地叫她,不是她看慣的任性、冰冷和譏誚的笑,而是帶點兒溫暖、寵溺和陽光般絢麗的笑,連和平時一樣命令的口吻也變得易于接受了一點兒,“你過來一下,同時給我拿把椅子過來。”

    就像被什麼刺中了一樣,林天寶不由自主地摸了摸左胸,慕容閣的笑容太過耀眼,令她有一瞬間的失神,手下的心髒劇烈地跳動著,好像要掙脫出來似的,不知道是什麼原因。

    她听到慕容閣在和他的堂兄弟說話,話里的每個字她都听得很清楚,但是並不想花心思了解,她的眼中滿是慕容閣的身影,連慕容家其他人離開她都沒有注意。

    肩膀被猛地撞了一下,一道巨痛從肩上的經脈竄向心脈,林天寶大驚,她上身傾斜,腳下一個踉蹌,右手“啪”地擊在八仙桌上,驚詫地看向撞她的人,“瑜、瑜公子……”

    慕容瑜見林天寶只是被撞得倒退了兩步,臉上卻沒有任何異樣,不覺奇怪地挑高眉,口中也不依不饒地斥道︰“不幫忙做事在這里杵著干什麼?!一點規矩也沒有!”

    “我、我這就搬椅子……”

    慕容瑜斜睨她一眼,冷哼一聲道︰“討厭的眼神……在看別人之前先認清自己的身份再說。”說罷拂袖而去,留下一頭霧水的林天寶不知道他在說什麼。

    等慕容瑜走出門外,林天寶才提起拍在桌上的右手,整個桌子就像沙礫一般坍塌下來,听到動靜,慕容閣眼光閃了一閃看向碎成一堆的木屑,又看向林天寶道︰“怎麼了?”

    林天寶一手抓一個凳子走向內室道︰“沒什麼。”

    慕容閣歪頭一想,憑林天寶的武技,的確很少有人能在她手中討到便宜,便不再言語。

    拿了兩個凳子,結果是慕容閣和青衣不客氣地坐了下去,害得她只能在旁邊站著,不過看到青衣額頭上細密的汗珠後,林天寶也不好意思開口把凳子要來坐。

    想再去搬個椅子過來時,青衣的一句話卻阻止了她的腳步。

    “我看過樓公子身上的傷,他身上中了二十七刀,看起來血肉翻卷,刀可見骨,失血過多,而且刀上抹有毒粉;遇血便溶。”

    礙事的青色織錦的帳幔被帳鉤勾起,慕容樓仰身躺在床上,面色蒼白雙目緊閉,看樣子還在昏迷之中。他的上衣已經脫下,身上的血污也差不多擦淨了,露出血肉模糊的猙獰的刀口,似乎並不單純是被刀劍所傷,還有傷口血跡為詭異的紫黑色,的確是中了毒。

    “樓公子四肢及頸部肌肉痙攣,呼吸急迫,肢冷脈弱,心率不齊,除了身上中了麻痹神經的毒外,應該還被人喂了毒藥傷及內髒。”

    青衣掀開慕容樓的眼皮看了看他的眼瞳和眼角,並掰開他的嘴,又看了看他的舌苔、舌根,然後對慕容閣說︰“你看他眼角赤紅,舌苔金紫,便知道他中了奇毒,外毒陰柔,內毒凶猛,內外兼噬,陰陽調和,是為纏綿之毒。”

    “纏綿?”林天寶心頭一跳,看向青衣,“凌雲派的纏綿?”

    香燭成淚,燭芯發出“嗶啵”的響聲,林天寶眼楮半眯半閉,似在沉思。青衣走到外室寫了一張藥單,遞給身邊的婢女,讓她從庫里抓些藥來。慕容閣坐在床邊,拿起布巾擦拭著慕容樓額頭上的虛汗,臉上有著毫不掩飾關切。

    “ 啦”一聲巨響,寢室緊扣的門扉驟然碎裂成碎片,青衣驚嚇地站起來,躲開碎木屑,瞪大眼楮朝門口望去,一位少年沖進屋內,倉皇四顧著道︰“小樓,小樓怎麼會受傷的?他現在怎麼樣?”

    林天寶也嚇得轉過身看去,只見對方高髻金冠,玉帶錦袍,卻是蕭錦衣。

    見他面色不善,林天寶本能地身影一閃,護在慕容閣身前。

    見蕭錦衣一步一步地朝她走去,林天寶沉下臉道︰“十四,你在做什麼?!”

    蕭錦衣目露凶光地瞪了她一眼,恨聲道︰“讓開啦!”林天寶心想屋里這麼多人也不怕他亂來,于是移開身子,但還是半護住慕容閣,只見蕭錦衣卻連看也沒看慕容閣一眼,直奔向慕容樓躺臥的病床。

    蕭錦衣面色陰郁地站在床前,目光惡毒地掃過慕容樓慘白的臉,緊閉的雙眼,微微抽搐的四肢,以及才包扎了一半血肉猙獰的傷口,他渾身散發出的陰邪之氣令林天寶忍不住向旁邊閃了閃。

    蕭錦衣咬牙切齒地瞪著昏迷中的慕容樓,突然硬撲了上去,林天寶甚至以為蕭錦衣是撲上去要掐慕容樓的脖子而驚叫了一聲,卻見蕭錦衣按住慕容樓的雙肩,恨恨地瞪著無甚知覺的他,嘴一撇,竟然嚎啕大哭起來!

    “小樓,小樓,若你死了,我、我也不活了!”

    “你若真的這樣搖下去,他真的活不成了。”

    青衣跑到床前拉住蕭錦衣,阻止他繼續蹂躪可憐的慕容樓,蕭錦衣听到,情況這麼嚴重,當下就听話地松開了手,結果慕容樓的後腦勺結結實實地磕在暖玉枕上,蕭錦衣又忙抱著他的頭摸來摸去,心疼不已。

    “青衣!”蕭錦衣瞪眼看向身邊的男子恨恨地問道,“到底是誰竟敢傷了小樓,告訴我,我若不把他毒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就不叫蕭錦衣!”

    師父曾告誡他毒為萬惡之源,非到迫不得已之時不可妄用,否則傷人傷己,越是使毒高深之人莫不是身體虛弱之極就是身有殘疾。被稱為毒尊的莫飛紗嗓子便是少年時被自己研制的毒煙燻啞的,還有被稱為邪派主者的布天門——現任門主莫如幽用一雙腿的代價才換來一身神秘莫測的用毒技巧,而他的師父也空有無雙的毒技,因為身體的虛弱只能蝸居在小小的滄州地區,徒留遺恨。

    師父吃夠了身體虛弱的苦,因此從小就讓他勤練武藝,等他的內力有了一定基礎的時候才教他怎樣辨毒、制毒、試毒、使毒以及解毒,他浸淫毒藥的時間並不長,但是因為師父費心教導的緣故,他已經可以熟悉地辨毒和配制出陰、寒、冷、熱等毒,差火候的只是試毒、使毒和解毒了。

    凌雲派所制毒藥不似布天門那般虛幻神秘,而是偏向陰毒有跡可尋,易下難解,且發毒極快,蕭錦衣怕釀下大錯,所以出道至今,幾乎沒有用過毒藥,但是這一次他卻是氣瘋了,心里一瞬間便想了十幾個陰毒的法子要怎麼怎麼報復傷害小樓的人。

    旁人雖然看不到他心中所想,但是看他面目猙獰的樣子心想還是少惹他為妙。

    “他身上中的毒是……”

    青衣苦笑著道,“是纏綿之毒。”

    蕭錦衣徹底呆住。

    “柔情似水,噬骨纏綿”這句話講的並不是人的感情,而是凌雲派絕不外傳的四種毒藥的名稱。

    而蕭錦衣,偏偏就是凌雲派門下的弟子!

    慕容閣面無表情地看向他,“十四,小樓遇襲的時候,你在哪里?”

    “我……”蕭錦衣憤怒地朝慕容閣吼道,“你問這句話是什麼意思?!莫非你懷疑是我偷襲了小樓?無論小樓怎麼蔑視我、傷害我,我都不會傷害他一個小手指頭!”

    蕭錦衣緊咬下唇瞪著慕容閣,這個家伙怎麼會知道他听到護衛說小樓遇襲重傷時心如刀絞的感受,他見到小樓身上的刀痕毒傷,恨不能代他承受。

    他恨不得把所有美好的一切全都捧到小樓面前,只求他璨然一笑,又怎麼舍得讓小樓受這麼大的苦,現在還被人冤枉,心中一酸,蕭錦衣又想掉淚了。

    慕容閣悠悠地嘆了一口氣,他直覺地相信蕭錦衣絕對不會傷害小樓,但是蕭錦衣眼中那痛苦而熾熱的感情卻令他暗暗心驚。

    他想起剛才他的堂兄弟所分析的話,慕容樓是被去謝小姐房間幫忙做事的丫環從鳳棲兮樓回下人房時發現的。當時小樓全身倒在血泊中,奄奄一息。要不是那個丫環听到不尋常的響聲跑去看了一下,小樓趴在那里到明天早上一定會全身失血而死!

    慕容家難進易出,尤其是最上春居周圍更是保護嚴密,若是從外面混入殺手,不被發現的幾率很小,但若是住進最上春居內的人想傷害慕容閣又另當別論了。

    護衛已經把居住在最上春居下人房的婢僕盤查完畢,並沒有發現什麼可疑的人物,只有幾位客人和雪小姐、謝小姐的婢女沒有問話。

    他們在慕容閣來之前就是商量這件事的。他們首先排除慕容家的人,老夫人、雪小姐和慕容家主根本不可能傷害自己的親人。

    還有就是謝清影和謝映日兄妹倆,他們和慕容家是表親關系,同時又對這樁婚事異常關切,傷害慕容樓對他們沒有任何好處。

    再來就是慕容閣帶來的客人,首先嫌疑最大的就是站在他身前的蕭錦衣。據說他是滄州老魔的徒弟,使毒應該很厲害了,而且來慕容家之前,小樓已經不認他這個朋友了,不排除他這個邪派弟子因為某些陰暗而扭曲的理由嫉妒小樓的幸福而想毀了小樓。

    剩下的就是青衣醫師,他身份成謎,曾經醫好了雪小姐的頑疾,卻背負著負心的惡名而被慕容家追捕多年。他雖沒有多少武技,但作為醫師,卻是可以提供毒藥的。

    再有就是他才收的小廝林天寶,因為有慕容閣作證,她除了去了一趟廚房外,其他時間都是和他呆在一起的,才沒有被繼續懷疑。

    想來想去,只有蕭錦衣的嫌疑最大,但奇異的,慕容閣卻能隱隱地體會小樓信任他的心情。

    而他,要不要賭一下蕭錦衣的友情?

    用小樓的生命……

    “喂,你們可以去休息,小樓有我照顧就可以了”

    蕭錦衣自告奮勇地要照顧慕容樓,慕容閣盯著他看了半晌,蕭錦衣毫不閃避地也瞪給他看。

    “小樓中的是凌雲派的毒,我比青衣更能化解他身上的毒素,但是我們解毒不準外人觀看,這是凌雲派的規矩。”

    慕容閣終于緩緩地點了點頭,給他留了一個婢女使喚,便和林天寶、青衣先回去休息了。而蕭錦衣討厭婢女盯著小樓的身子看,便把她趕到樓下去睡覺。

    等到只剩下他一個人時,他仔細地看了看慕容樓身上的傷口,發現青衣解毒的方法是正確的,只剩小樓體內的毒還沒有徹底清除。

    說起解毒他還不夠火候,因為他浸淫毒藥的時間還不長,但是只要是凌雲派的毒藥,他都會有相克的辦法。

    怔怔地看了慕容樓一會兒,蕭錦衣從靴子里掏出一把匕首,毫不猶豫地在右腕上劃了一刀,鮮血涌出,他只是輕輕地皺了皺眉頭,好像根本感受不到切膚之痛。

    把右腕貼到慕容樓的唇邊,發現昏迷狀態下的小樓根本無法張開唇喝血。蕭錦衣這才有些變色,畢竟涌出的是他的鮮血,每一滴對他和小樓的身體都至關重要。無法可想的他只好吸吮自己有腕上流出的鮮血而後渡入慕容樓口中,直到感覺小樓的身體應該不會有什麼大礙,他才停止了渡血。

    蕭錦衣隨手撕了一塊布巾纏住腕上的傷口,臉色蒼白的他在小樓的床邊風了一會兒,等到頭不暈了再抬起頭時,看到小樓青色的臉頰微微透出一些血色,便又放心地眯了一會兒眼。

    蕭錦衣每隔一段時間都要試試慕容樓額頭上的溫度,不時地用布巾擦拭他額頭和胸前的汗水。青衣曾經說過今天晚上是小樓度過危險期的關鍵,注意絕對不能讓他發燒和手腳再次抽搐。蕭錦衣見他手指微有痙攣現象就慌忙按摩他的手指和手臂,這是他第一次和小樓有肌膚上的接觸,整個過程他的臉都是紅紅的。他渡血的時候什麼也沒有想,反倒這個時候看到小樓優美的唇形時有些想入非非,仔細想了想兩唇相踫的時候,只是感覺到小樓的唇柔軟,其它的倒沒有什麼感覺。尤其是想到慕容閣和林天寶的曖昧,知道原本男子之間也可以那般親密,他更覺得害羞。

    燈燭“噗噗”地流著燭淚,發出幽紅的燭光,溫暖地包裹著在一起的兩人。

    燈燭漸短,蕭錦衣長長的拖曳在地上的灰色影子劇烈地晃動起來,他感覺到燭火變暗,抬頭發現蠟燭還剩下不到半指的長度,蕭錦衣不曉得燈燭放在什麼地方,便開口叫樓下的婢女拿幾根蠟燭上來,結果叫了幾聲都沒有人應聲,蕭錦衣只得起身,嘟嚷道︰“真是的,竟然睡死了,還要我下樓叫她。”

    剛搬開椅子,就見燭火一陣搖曳,竟“噗”地一聲滅了。一頓時房間一片黑暗,沒有一絲光亮,看來竟連外室的燈燭也滅掉了。

    他聞到的不是蠟燭熄滅的焦臭味,而是淡淡的香味,恍惚間,竟然感覺有冷風拂面,他眼前出現了一個隱隱約約的人影。

    熟悉而  緲的氣息令蕭錦衣不覺驚叫一聲︰“師父!”

    半開的窗被風吹得“啪嗒啪嗒”地作響,月亮透過稀疏的樹影照進臥房內,微微的亮光映出不請而來的人的輪廓,只隱約可看清他的身高和蕭錦衣相仿,容貌看不清楚,只覺得他渾身包裹著極深的倦意。

    “錦衣,你還當我是你師父?”

    淡然反問的語氣卻令蕭錦衣心似重擊,他顫著聲說道︰“一日為師,終身為父,錦衣怎麼會不認師父!”

    想他少時便被父親送到滄州,拜在凌雲派門下,師兄弟大都沉溺于暗器毒物之中,性格也多陰寒冷毒,只有師父念他年幼,雖也冷淡寡言,但待他費了許多心思他卻是知道的。

    師父名諱謝笙,雖成名甚早,卻因為身體虛弱的原因窩在滄州小小的一隅,郁郁極不得志,每當師父露出郁悒之色,蕭錦衣都恨不得想把自己健康的身子和師父羸弱的身子交換過來。不過入了江湖後,他結識了慕容樓及其他少年俠士,意氣風發,十分快意,已經很少想到師父,這次事逢家變,他也沒有先稟告師門,反倒是師父派了連文、連武來護衛他,他便知道師父還是一直掛念著自己的。

    但是這次師父突然出現在慕容家慕容樓的夜听風雨樓中,怎麼看都覺得詭異,蕭錦衣驚喜之余也暗暗心涼。

    嗅到室內輕微的血腥味,謝笙冷聲道︰“錦衣,你竟然不听規勸地以血救人,你忘了為師是怎麼交待你的嗎?”

    蕭錦衣從小便被師父浸泡在各種藥水中,更不時地吃些草藥。听師父說是讓他有克毒的體質,有時也會用他的鮮血研制一些毒品。蕭錦衣學會辨毒後才知道自己小時候吃的草藥有強身的聖品也有熱寒毒藥,凌雲派有幾種毒就是用蕭錦衣的鮮血配制的,“纏綿”就是其中的一種。

    師父在他行走江湖的時候曾告誡他江湖人陰險狡詐,絕對不要讓別人知道他的血有解毒的功效,要不然會有殺身之禍,蕭錦衣一直都緊記在心,但是、但是小樓卻是不同的。

    “師、師父,小樓不會害我的。”見師父臉色一沉,一他連忙改口道,“況且他昏迷著,不會知道我用血救了他。”

    謝笙話語中冷意稍減,暗藏了些許溫柔,他點頭道︰“是了,你是凌雲派最具資質的弟子,即使為誰也不要傷了自己。錦衣,我知道你一直是個听話的好孩子。所以,為師也就直說了。”

    “師父,是什麼事?”蕭錦衣身子緊繃,嗓子干澀,他一向敬重師父,這種時候卻本能地警戒起來。

    謝笙似乎也感受到了他的緊張,嗓中已有些笑意︰“傻孩子,你護他護那麼緊干什麼,我又沒有說要傷他”

    蕭錦衣見師父沒有責怪,語氣反有小時候的親昵之意,心中不覺一輕,竟歡愉地叫了一聲︰“師父……”

    “不過你若是不听師父的話,我可不保證他會在三天後還能存活。”

    蕭錦衣心中一冷,只覺得師父若說慕容樓活不過三日,便當真是活不過了╴

    “錦衣,你認為師父會是害你的人嗎?”

    謝笙突然說了這句話,蕭錦衣喃喃地道︰“師父對我真心實意,必然不會害我。”師父一向寡言,今日的話卻是很多了。

    “原本我听說你同慕容家的慕容樓相交甚密,原本還不太相信,如今一見卻是信了。師父不想你日後為難,若想保存慕容樓的性命,你還是帶他就此離開慕容家吧。”

    “師……師父,我……我不懂,為什麼我要帶小樓離開他的家。”

    謝笙一雙眼直直地看向蕭錦衣,暗夜般的瞳孔反射出粼粼水色,他容顏倦怠,卻有雙多情的眼,“錦衣,你莫忘了你的身份。我知道你喜歡慕容樓,你恨他拋棄你同謝家小姐成婚,雖說殺了謝小姐,他就沒有辦法結婚了,但是慕容家又怎會接受個邪派子弟,我有辦法讓你們逃出慕容家,並有辦法讓他們沒有機會追殺你們,只要你……”

    “師父師父,我……我不懂你在說什麼,我……我從未想殺謝小姐的,我雖是邪派弟子,但我又沒有做錯什麼事情,我只求小樓懂我就可以了,才不會想讓整個慕容家接受……”

    謝笙幽幽地嘆了口氣,道︰“我一生不問道德倫理規則,只求痛快肆意,誰知竟然會教出個你這樣的徒弟,喜歡一個人原本就要有殺了他全家也要奪取他的氣魄……不過,師父本不知你要來慕容家,我來這里只是因為凌雲派已經加入了布天門,如今我們和布天門已是同盟。”

    蕭錦衣吃驚地瞪大眼楮,天下誰人不識布天門,有黑道帝王之相的布天門雖然因為毒尊的離去而受到了重大的打擊,但是作為布天門的門主,莫如幽這時的才智也發揮到了極致,他放棄用殘忍滅門的方法讓各個門派臣服,而改為同盟連縱的方法,聯絡江湖上一些在正派人士打壓之下幾乎無法生存的邪門黑道,大多數門派是為了可以看到的利益而去的,而少數人卻是圖謀整個江湖!

    “時人不識凌雲木,直待凌雲始道高。”謝笙眼望窗外,看向殘月清輝,“一身武藝,兩袖乾坤,三生不幸,我怎甘、我怎甘、我怎甘!”

    蕭錦衣听到師父說了三聲“我怎甘”一句比一句淒厲,不覺熱淚盈眶,心想無論師父讓他做什麼事他都要應承下來,讓師父開心、舒心。突然身後一陣    聲,蕭錦衣大驚,回頭一看,慕容樓正手腳抽搐,蕭錦衣什麼也顧不得了,連忙按住慕容樓的手腳給他按摩,同時又探額又搭脈的,就怕他發起燒來。

    突覺身後涌起針刺般的殺意,蕭錦衣身子一震,咬著唇道︰“師父,你若真心勸慰我,怎麼會對我用惑言術……”

    殺氣已經逼近頸項,蕭錦衣依舊手腳不停地給慕容樓按摩,他輕聲道︰“其實在小樓身上下毒的就是你吧,你身子虛弱最多只能同小樓對陣十招左右,這樣的你不應該贏得了小樓,即使你有了幫手,小樓也應該會高聲呼叫,驚醒莊內眾人,但你手上一定有小樓投鼠忌器的弱點,才會讓他自願吃下毒藥並不還手地挨了二十七刀……而能讓小樓甘心受縛的人,一定是他所喜愛的人……他將要迎娶的新娘——謝清影!師父,我說的到底對不對、”

    “……錦衣,你行走江湖一年,竟也變聰明了嘛。”

    謝笙嗓音變冷,蕭錦衣一陣便咽︰“師……師父,你要殺了我嗎?

    謝笙見蕭錦衣高大的身子竟瑟瑟地發起抖來,不覺心中一軟,放下手中的毒匕首道︰“錦衣,師父栽培你多年又怎會害你。而且你以為我為什麼放過慕容樓,沒有殺了他?”

    感到身後殺氣頓減,蕭錦衣才敢回過頭問︰“為……為什麼?”

    “因為讓慕容樓甘心受縛的人,是你!”

    黑暗中突然升起一道亮光,蕭錦衣看到眼前竟然有一張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不禁嚇得驚叫一聲,火折子復又熄滅,傳來的是師父的聲音︰“我念他對你尚有感情,便留他一命,但是慕容家主的性命卻是不可留的!如果想要慕容樓活,只有慕容閣死!”

    蕭錦衣急促地道︰“不、不行,小樓會恨我的”

    “哼,現在所有的人都知道慕容閣的武藝還未恢復,殺他正是好時機,我也沒讓你現在做,給你兩天時間,最好能在婚禮之前把他殺了!”

    不待蕭錦衣答應,他只嗅到了一道幽香,恍惚間,已不見師父謝笙的身影。蕭錦衣背部盡濕,全身虛軟地跌坐在床榻邊,想起師父竟然易容成他的模樣去騙慕容樓,心中又是蒼茫又是淒涼,只覺天下之大,親人殆盡,師父又對他多有算計,竟然不知要藏身到哪里才是安寧。

    怔怔地將視線轉到慕容樓臉上,听到他不再急促的呼吸聲,想到他竟為了自己受這麼大的苦,細細思量,他一時竟是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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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2-30 00:09:28 |顯示全部樓層
正文 第二章

    “好冷好冷好冷!”

    慕容閣回到寢室才不顧身份地叫冷,他原本和林天寶在床上嬉鬧,背上只穿著內衣,听到弟弟發生危險,也是從屏風上抽了一件棉衣披上,冬夜天寒,他的武功盡失,感到寒氣滲骨也只能強忍著。

    慕容閣又冷又困,脫了外衣就鑽進被窩里睡了,被絮軟新,但慕容閣總覺得焐不熱,他掀開被角叫道︰“林天寶,小寶兒,寶寶……”

    許久外室才傳來林天寶困乏的聲音︰“閣少爺,你又有什麼事了……”

    “我好冷,你生盆炭火放到我屋里。”

    等了一會兒,不見外室有什麼動靜,慕容閣又扯著嗓子叫道︰“林天寶,小寶兒,寶寶……”

    “嫌冷你自己去生。”林天寶不耐煩地叫了一聲,拉著被子蓋住頭不再理慕容閣。生炭火一定要等焦炭燒透無煙了才能端進屋里,這麼冷的天讓她在外面蹲著,純粹是要折磨她啊。

    慕容閣見叫不動林天寶,只得縮成一團,摩挲著冰冷的手腳,後來越想越不對勁,他現在是主人唉,憑什麼林天寶可以安睡,卻讓他在這里受凍,越想心里越不平衡,慕容閣抱著枕頭跳下床,哆嗦著跑到外室,用力把林天寶搖醒,把她趕下床,鑽進林天寶已經悟熱的被窩里。林天寶抱著枕頭搖搖晃晃地下了床,眼楮都幾乎睜不開地嘟嘟嚷嚷地說道︰“要不是實在困得受不了,我一定揍你一頓。”

    軟軟的紅花羅錦被褥。、寬幅羅衾,完全不是小小的小廝能睡得起的衾被,慕容閣眯眼舒服地嘆了一口氣,覺得自己很有先見之明地拿出最好的衾被給林天寶睡,現在果然受惠的是他呢。

    慕容閣蹭了蹭暖暖軟軟的被絮,找了個最舒服的姿勢包住自己。冰冷的手腳漸漸變得暖和了,在這溫暖中,他應該很快就會睡熟的。慕容閣閉上眼楮靜靜地躺著,門窗緊閉,不聞外界風雨,在淡淡的清香縈繞下,在小小的一角恬睡……才怪!

    慕容閣閉上眼翻了翻身,再次裹住自己,結果還是感覺不對勁地又翻了次身,反復幾次過後,他猛然張開雙眼,雙目炯炯,眼中沒有一絲睡意。

    全身暖和得太厲害了。

    慕容閣舉起手拍了拍臉頰,臉熱熱紅紅的不知是不是發燒了,渾身燥熱,衣服貼在身上總覺得礙事,但是脫掉又怕再次變冷,連這床也烙人得厲害,無論怎麼睡都感到渾身酸疼……慕容閣猛然抱著被子坐了起來,沒錯沒錯,他終于知道了,他是個認床的人!

    林天寶又被一陣劇烈的搖晃晃醒了,她抱住頭向床里縮想逃避將要面對的情況,可是慕容閣哪容許她做沙中鴕鳥,硬拽著她的雙臂把她提出被窩,林天寶軟著身子任慕容閣晃得再狠也不睜開眼,心中恨恨地想干脆就閉上眼把慕容閣痛揍一頓,就當是睡得迷糊了不小心而為之。

    慕容閣見搖不醒她,竟然把他的魔掌伸向她的臉頰,捏了一下感到滑滑嫩嫩的好好摸,于是又揉又捏地竟摸上了癮,林天寶終于忍無可忍地“啪”的一下打掉慕容閣的手,目露凶光地看向慕容閣,只是屋內黑暗,慕容閣也只能看到她反光的雙瞳而已。

    “往里睡一點兒。”慕容閣指了指牆邊對林天寶說道。

    “啊?”不是又貪圖她焐暖的被窩要趕她下床嗎?雖然迷惑,但林天寶還是向床里坐了坐。

    慕容閣掀開被角,大剌剌地擠進被窩,毫不害臊地說︰“嗯,還是自己的床睡著舒服啊。”

    “……”林天寶張大嘴一時竟然說不出話來,這……這家伙難道不明白男女授受不親這句話嗎?她還雲英未嫁,就這樣和男人同睡一床對她名節損傷很大啊。

    “怎麼還不睡,寒氣灌進來很冷耶,還是你要下去睡自己的床?”慕容閣半晌不見林天寶躺下,不耐煩地說。

    林天寶瞪著他,她干嗎非要被慕容閣趕來趕去的啊,她要再下床去睡冷被窩就是傻子了。

    林天寶也趕緊鑽進被窩里,紫檀木做的架子床厚重寬大,即使睡兩個人也不會覺得擠,被褥是鼷貂褥,軟軟的很暖和,被幅很寬,林天寶即使貼著床欄睡,也可以蓋得到,就是無法掖著被子睡,總覺得身側涼涼的。

    感到不習慣,林天寶偷偷地把錦被朝自己這邊拉了拉,把被邊掖在自己身下,她終于感到舒服地蹭了蹭被子閉上眼楮睡去了,但是不一會兒,她竟又感到身側涼涼的,摸了摸,被子竟然向床外移了不少。

    皺了皺眉,林天寶又悄悄把被子拉回來,這次她特意把半邊身子都壓在被邊上。等了半天,被子沒有動靜,心想慕容閣一定睡著了,而放心地閉上眼,結果半晌後,被子被猛然向外一掙,林光寶的身子都被翻了個個,大部分的被子又重新裹在慕容閣身上。

    林天寶半支著身子,狠瞪著慕容閣的後腦勺,感覺到她的眼神並沒有什麼殺傷力,林天寶便用行動表示她的不妥協。她雙手握住被角,用力一拉,幾乎把整個羅衾都卷到了自己身上。

    結果這次換慕容閣轉過身狠瞪向她,不過黑夜中眼瞳的微光所表達的憤怒對林天寶來說根本不痛不癢。慕容閣伸出手抓住被子要往自己身上蓋,林天寶哪會如他意,她抓住另一邊被角不松手,兩人一時僵持不下,都想蓋得暖暖的,結果因為爭執不下,兩個人全身都露在被外,凍得籟籟發抖。

    “放手!”慕容閣終于冷得忍不住叫道。

    “放手的是你才對!”林天寶長期住在北方,這種程度的冷天氣,她還可以堅持得住。

    慕容閣實在冷得受不了,他想了想,放手道︰“好,被子讓給你。”

    林天寶得意洋洋地拍了拍羅衾,再次在床上躺好,並在身邊仔細地壓好被角,卻還沒睡安穩,就見慕容閣又把她才掖好的被子掀起來,鑽了進去。

    林天寶生氣地叫道︰“喂,你怎麼說話不算……”

    話還沒說完,慕容閣一把抱住她的身子道︰“被子讓給你取暖,你要給我取暖。”

    沁涼的寒意讓林天寶連打了幾個寒顫,她用力地推拒著慕容閣的身子道︰“你……你不要亂抱啊,你身子很涼的知不知道!”仔細想想好像並不是這個問題,她連忙改口義正詞嚴地道︰“你不要亂抱,男女……授受不……”

    “你再嚷嚷我就親你了哦!”慕容閣想也不想地如此威脅道。

    林天寶身子一僵,慕容閣得意地一笑.再次用力抱住林天寶,汲取她身上的熱氣。

    被慕容閣纏上,林天寶的手腳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她個子高挑,性格爽快,早已習慣別人把她當男人看待了,但現在被慕容閣緊緊地抱在懷中,她竟然有了自己很嬌小、很柔弱的錯覺。

    頸邊傳來溫暖的氣息,想起慕容閣粉紅的唇,林天寶.心中一動,真不知道親吻那樣的唇到底是什麼滋味,是春花般溫暖還是冰雪般香冷呢。林天寶害羞地笑了笑,卻還是不敢再開口說話了。

    若有若無的香氣淡淡地縈繞在鼻端,慕容閣總覺得在哪里聞過這種淡香,細細想想,好像是剛離開林天寶的被絮時就沾染上了這種幽香。

    慕容閣有些躺臥不安地動了動身子,耳邊是林天寶平穩的呼吸,偶爾夾雜著輕微的打呼聲,看來睡得很熟呢,那香味就是從她身上發出的吧。明明只是淡雅的素淨清香,不知道為什麼卻撩起了他的情欲,林天寶的身子,在他懷里契合而柔順,而慕容閣並不甘心只是普通的擁抱了。

    慕容閣忍不住又靠近林天寶一些,臉頰貼著臉頰,嘴唇踫到林天寶的頸項,試到血管的跳動,慕容閣止不住心神蕩漾地舔了舔她的脖頸,滑嫩的肌膚給了他味蕾不一般的刺激,那是極品的味道。

    沿著她的頸項向下親去,白色中衣的領口很容易被拉開,他的手掌也似乎有自我意識地沿著林天寶的脊背摩掌著移到線條優美的腰側,並沿著腰側上移╴

    林天寶在夢中總覺得心口壓了一塊大石,全身被緊緊地束縛住,呻吟著、掙扎著醒過來,濃烈的、綺旎的香味彌漫四周,林天寶只覺得四肢酸軟,無處著力。

    發現慕容閣埋在她胸口不知道做什麼時,林天寶驚嚇地“啊”了一聲,慕容閣抬起頭來,灰暗的床帳內只隱約可見他容顏的輪廓,卻看不清他什麼表情。

    胸口涼嗖嗖的,林天寶遲疑地抬起手臂,想拉起衣領,卻被慕容閣一把抓住手腕。

    “你……你這是做什麼?”林天寶顫顫巍巍地說道,她沒有想到一醒來會是這種情況。

    “我想親你。”慕容閣的手微微地顫抖著,他不知道為什麼,林天寶是這般誘人,他克制了許久才沒有撕毀她身上的衣物。

    他體內似乎有猛獸在叫囂著,想沖出來。

    林天寶本能地感覺到了危險,張開眼卻看不清任何東西。

    “我想親你。”慕容閣顫抖得更厲害了。

    “你……”林天寶想起他最近的種種表現,綜合了一下終于笑著說道︰“我知道了,你這樣做是不是因為實在太喜歡我了呢?!”

    “當然,我很喜歡你!”

    听到慕容閣堅定的回答林天寶反而呆住了。

    慕容閣專注而熱情地看著身下的人,幽暗的帳慢中看不清她的神色,但炙熱的身子所感受到的一絲顫抖、一絲猶豫和一絲掙扎都可以揣測出對方會露出什麼樣的表情。

    想象出林天寶發呆的模樣——單眼皮的眼睜得大大的,黑色如清澈泉水的眼瞳映出惟一的他,總是微笑愛翹的嘴唇因為驚訝而微微張開,露出白色的貝齒和粉紅色的小舌,只是這樣想象著,慕容閣的身子就猛地一緊。

    等嘴唇試到溫柔的香甜的觸感時,慕容閣才知道自己的唇先他的理智一步親吻了林天寶的唇,但不同他想象中的緊閉的唇讓他懊惱地“嗯”了一聲,而且林天寶的唇因為天冷的關系微有干澀,慕容閣專心致致地濕潤著林天寶的唇,讓其重新變得柔軟誘人。

    女子的欲念原本就很難以挑起,況且慕容閣的動作生澀,親吻間不知輕重,林天寶只覺得唇角刺痛,再加上腰側被涼涼的手指踫到,她身子一顫,微微弓腰躲避慕容閣的再次踫觸。

    只是慕容閣早抓住她驚呼的當口,不容她退縮地纏綿,唇齒生津……

    奇怪的是並沒有惡心的感覺,迷迷糊糊中,林天寶只覺得一陣熱氣由丹田處向外延伸,如一把火在腹內焚燒,慕容閣的手指在她身上輕撫,所到之處燃起一串串小小的火花.竟也不覺得冰涼了。

    連推拒的手也變成了邀請一般,穿過慕容閣柔順的長發,抱住他的頭,激烈地擁吻著。

    “寶寶,我的寶寶。”

    粗粗啞啞的嗓音,連他自己都想不起來說了什麼,親吻著舐咬著糾纏著焚燒著,熾熱的情火融化了彼此,好像痛了,好像酥了,好像醉了……

    日上三竿,橙黃的太陽光透過紗窗滲進寢室,把黃澄澄的簾鉤映得熠熠生輝。金絲銀線繡制的帳幔內發出        的聲音,一雙如玉的手從帳幔中伸出,把帳幔擾向床側,用帳鉤勾住。

    一絲絲光線透進床帳內,慕容閣伸手一持長發,任其披散一床,他眼角含春,嘴角噙笑,神清氣爽,白玉般精致美麗的臉因為心情愉快而奪目光彩,更令人無法逼視。

    慕容閣半跪在雪白的鼷貂褥上,只著白色綢褲,裸露著上半個身子,不常見陽光的身子瑩白光滑,勻稱優美的背部,順滑的黑發之間,偶爾可見幾道長長的血痕。

    他濃情蜜意地看著躺睡在正中央的林天寶,眉頭緊皺,似乎連睡覺也不覺得安穩,他憐惜地伸出手輕撫著她的臉,希望可以撫平她臉上的不安和疲累。

    漸漸迷上了那種柔嫩的感覺,慕容閣的手指沿著她臉上的輪廓慢慢滑下,挑開埋住她下頜的錦被,他的身子卻猛然一僵,瞪大眼楮彎下身來。

    林天寶的頸部不但青紫靛紅,而且還有幾圈牙印子,他顫抖著手揭開她身上的錦被,她身上的痕跡更為慘不忍睹,慕容閣呆住了,他究竟做了什麼事情,他覺得自己很滿足很快樂很歡愉了,難道竟是傷害林天寶才得到的嗎?

    大概是被子被掀開的原故,林天寶覺得冷了,她本能地翻了個身,伸手踫到掀起的錦被,就要往身上拽。

    “啊啊啊啊啊啊啊!”

    淡日蒸香閣內發出高昂而尖銳的叫聲,連棲息在窗外梧桐枝上的鳥雀也嚇得撲閃著翅膀飛上青天。熟睡的林天寶也禁不住魔音穿腦的痛苦而醒來,慕容閣擁著被跪坐在她身邊,面色慘白地指著林天寶身下雪白的被褥叫道︰“血,血!”

    慕容閣見林天寶醒來,幾乎是喜極而泣地爬到她面前,一把把她抱起來,連聲問︰“寶寶,寶寶,你有沒有哪里覺得不舒服,都、都是我的錯……

    慕容閣哪里抱過什麼人,林天寶感覺自己就是被他拽出來的,移動之間,林天寶頓覺疼痛難忍,酸澀異常,整個臉都像抹布般皺了起來,她見慕容閣慌亂,心中也有些揣揣不安地喃喃道︰“下、下好像受傷了,現在還很痛。”

    慕容閣伸手就要去踫,而這時林天寶才發現自己是裸著身子的。她想捂著身子,結果只輕輕一動,就疼得一齜牙,她猛然抓住慕容閣的手,羞紅著臉叫道︰“你……你還要做什麼?”

    “我……我看看傷到哪里了。”林天寶武技高超純正,這時竟然連起身也不行,一定傷得很厲害了。慕容閣談笑間可以斬殺百人,但是見到林天寶流血竟六神無主了起來。

    “你又不是醫師,讓……讓你看有什麼用。”

    慕容閣想想也是,他連忙把林天寶放平,又在她身上加了兩層棉被,把她捂得嚴嚴實實地說道︰“你……你等一下,我……我讓青衣過來看看。”

    不待林天寶阻止,慕容閣下床連鞋也未穿地沖出門外,呼吸之間,只覺體內內息綿長,一躍之間,身如白雁,丹田發熱,內力競比中毒前還感到渾厚純實,他來不及感受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只是專心向雁襲來飛去。

    在外面做事的婢女、奴僕和護衛們。都看到最嚴謹自持的慕容家主光著上身在最上春居飛馳,他們都以為自己看到的是幻影,而對自己的精神狀況產生了最嚴重的懷疑。

    林天寶見他跑遠,連忙掀開被子,也不及打量自己身上究竟有多少指痕、牙印,先扭身找她被扔了一床的衣服披上,身子就像被劈成了兩半,腰以下疼得幾乎沒有知覺,身子同時又酸酸的提不上一絲力氣。想起昨夜,林天寶依然臉紅心跳不已,但同時又暗暗恐慌,她和慕容閣莫非是做錯了,要不怎麼一起身就這麼疼,還流了血……不對,她好像隱約听過說什麼初夜就是要見血的……但是也不一定對……早知道問小九了,不過這種事問一個小孩子好像也不太對……

    心中雖然想著事情,但林天寶還是手不停地穿衣服,斜襟的白色綢衣穿在身上好像有些大,不過她並沒怎麼在意。

    僵直而緩慢地移動著身子,林天寶“啪”的一聲,用力抓住床柱,另一只手扶住腿就要下床,這時卻听到一聲大叫︰“寶寶,你在做什麼?!”

    林天寶抬起頭,竟看到慕容閣腋下夾著一個大男人快步向她走來,她吃驚地瞪大眼楮,慕容閣不是連走路走久了都需要人攙扶的嗎?怎麼突然這般生龍活虎了。

    慕容閣見到林天寶背靠在床頭,半邊身子掛在床沿,像是要下床,他匆忙放下夾來的青衣,沖到她面前,彎腰按住她的肩,擔心地叫道︰“寶寶,你、你身體不好,怎麼不好好休息又要亂下床。”

    林天寶輕咳了一下︰“我……我想我還是到我的床上去休息好了。”

    慕容閣不容分說地又把林天寶塞進被窩里責怪道︰“現在還和我分什麼你我呢,你看,我把青衣帶來了,讓他看看……”

    林天寶一怔,背部猛然後靠貼到床頭尖聲叫道︰“讓……讓他看什麼?”

    “讓他看……”慕容閣也怔住了,林天寶受傷的地方根本難以啟齒,連他都沒有……怎麼可以讓青衣……他當時因為太焦慮了而沒有想到,可是如果不看,林天寶又那麼痛……

    慕容閣回頭遲疑地看向被他抓來的青衣,突然發現青衣竟然直直地盯著寶寶看,他心中頓時覺得不舒服起來,他知道青衣和寶寶是好朋友,但是這樣盯著看也太不禮貌了吧。

    而林天寶在青衣的目光下總覺得尷尬,面色紅如隻果,像是做錯了什麼似的,眼神游移,不敢和他對視。

    青衣神色凝重,開口就讓林天寶嚇了一跳。

    “寶寶,你被慕容閣吃了嗎?”

    “吃?

    林天寶疑惑地眨了眨眼道︰“青衣,你剛才看了半天難道還沒有看到我嗎?我好好的,哪里被慕容閣吃了啊?”

    慕容閣猶自憤憤不已,“我、我是那麼殘暴的人嗎?我干嗎要吃……”突然想到林天寶身上的牙印,他驟然失聲。

    “……”青衣眯起眼看著純潔無邪、一臉天真的女子和迷惑不已的男子,覺得有必要教給他們一些東西,但是他還是忍不住問道︰“寶寶,你好像二十五歲了吧?”

    慕容閣“咦”了一聲,寶寶竟然和他一樣大呢,一點兒也看不出來,感覺要比他小好多的樣子。

    “你長這麼大難道沒有人曾告訴過你男女之間的事情嗎?”青衣不可思議地問道。

    男女情事啊……林天寶的臉紅了一紅,小聲說道︰“我、我小時候住在嵩山腳下,從小被當成男孩子養大,玩伴全是小和尚,誰、誰會告訴我這種事啊?”

    她是看過一些才子佳人的坊間小說,可是關鍵的地方總是“執手,吹燈,翻倒在床上”一筆帶過,她當然也隱約知道男女之間怎麼做,但是做過後要怎麼樣就完全不知道了。

    青衣斜眼看向慕容閣︰“你是男人,應該很清楚這種事才對,為什麼也會這麼慌張。”

    慕容閣臉上不知是羞紅還是惱紅,他強硬地說道︰“我、我身為家主當然什麼事情都了如指掌,只是……只是……”他在當家主之前全都埋首練功,當了家主之後也沒有相熟的同齡人告訴他要怎麼取悅女性——說起來他又不是整天都板著臉,為什麼家里那些堂兄弟見到他都全身緊張得發抖呢。他是男人,當然會好奇這種事情啊!竟然沒有一個人告訴他,他又拉不下臉去問。

    慕容閣偷偷看了林天寶一眼,結結巴巴地解釋道︰“她……她流血了,我才慌的……”

    青衣幾乎想噴血了,這、這兩個人!“她不流血你才要慌好不好……”青衣小聲說道,走近床榻前,一眼就看到林天寶脖頸上青紫的印痕和齒印,他的手放在林天寶的腹部壓了壓,還沒問她的感覺怎麼樣,她倒抽一日冷氣的痛苦模樣就告訴了他答案。

    青衣責備地著了慕容閣一眼,“什麼都不知道就這麼激烈……第一次竟然不會溫柔一點兒。”

    慕容閣卻是什麼話也沒有听進去,他的眼盯住青衣放在林天寶腹部上的手掌,突然有股噬血的沖動,總之連看到青衣都覺得不順眼了。

    手掌張開又緊緊握住,慕容閣強忍著想把某人從林天寶身邊拉開的沖動,畢竟那個某人好像懂很多他需要知道的事情。他勉強地扯了個微笑問道︰“寶……寶寶的身子會不會有影響,我……我以後要怎麼做她才不會這麼疼呢。”

    青衣還未開口,林天寶已經瞪向慕容閣了︰“你……你什麼意思,你不做我就不疼了!”

    “為什麼?”慕容容閣漂亮的眼睜得大大的,驚訝又委曲地說道︰“我……我們現在不是情人了嗎?”

    青衣無奈地揉了揉太陽穴,伸手阻止他們繼續爭辯,“你們說這些話的時候先想想周圍還有沒有別人好不好,慕容,你可以出去一下嗎?我有些事情想單獨和寶寶說。”

    慕容閣看了看半眯著眼側躺在床上的林天寶,發絲凌亂,模樣稍嫌狼狽,但依舊明朗誘人,他又看了看青衣,似乎才發現青衣竟然也長得唇紅齒白,秀雅清俊,要是這兩個人同處一室的話……光是想想心中就酸酸的,連口氣也溢出酸味,“不要,我也要听!”

    青衣抬眼瞪了慕容閣半晌,看他毫不退讓,無奈只得先退了下來,“好吧,你也留下,有些事情你也需要知道。”

    “首先我要說的,是做這種事的心態問題。”青衣正衣端坐在椅子上諄諄教導,“要尊重、有責任、自我控制”

    “啊?”

    “還有,這種關系需要的是負責的、相愛的和相互理解的兩人。兩人應是互相信任、互相愛慕,才可以體驗這種行為並從中感到愉快。”

    “啊!”慕容閣和林天寶開始都沒有明白過來青衣所說的要做的事情是什麼,但是說到這里他們都有種恍然大悟的感覺,原來青衣說的事情就是那種事啊!

    “還有重要的一點,作這種事情一定要有‘愛’!”青衣認真地說道。

    “啊!”慕容閣慌忙說︰“我很喜歡寶寶啦。”雖然開始捉弄她很好玩,但不知道為什麼竟然越看寶寶越可愛,這不是喜歡是什麼呢?

    “那麼你的喜歡可以在危機中也會持續存在嗎?”

    “當然。”他是誰?!他是慕容家的家主,豈會被所謂的危機嚇跑。

    “那麼你可以長時間保持這種喜歡嗎?”

    “應該吧。”畢竟寶寶是他第一個可以接受的女子,但以後的歲月那麼長,誰可以保證呢?

    “那麼這種喜歡可以超越身體上的互相吸引和浪漫的迷戀嗎?”

    “……”這下子連林天寶都沉思起來了,若是說她的心動不是因為慕容閣的絕美外貌的話,她都會抽自己兩個耳光罵自己虛偽了。

    “……如果只是身體上的相互吸引又怎麼樣呢?”慕容閣迷惑地看著青衣,他就是從寶寶的身上得到了從沒有感受到的快樂,而突然喜歡上她的,又有什麼不行?

    “青衣,你和別人做過這種事沒有?”

    青衣沒有想到慕容閣竟然問得這麼直接,他怔了一怔小聲地道︰“還,還未……”

    “沒有做過這種事的你,怎麼知道我們做過的人會有什麼感受?喜歡就是喜歡了,為什麼還要分來分去,適不適合呢?”

    自覺已經比青衣高出一等的慕容閣拍了拍他的肩語重心長地說道︰“我覺得你也應該嘗試著去喜歡上某個人,愛千變萬化,並不局限于一種呢!”就像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喜歡的會是個愛探人隱私、喜歡八卦,並且容貌不如自己的女子。

    青衣沉吟了許久道︰“這些的確是我照搬書本上說的,但是有兩點卻是感情中必不可少的——尊重和關心他人。”

    慕容閣點頭道︰“我會很關心寶寶的……她的身子果真沒有什麼事嗎?”

    “她身子有事也是你太過粗暴!”

    青衣沒好氣地回嘴,他好歹也是醫師,即使沒有實踐,理論知識也比這兩個亂來的家伙強得多。撇嘴“哼哼”了兩聲,他還在記恨慕容閣的嘲笑。

    “現在最好讓寶寶在熱水中浸泡一下,我回去配制藥膏,在她受傷的部位涂抹一下就可以了。”

    見慕容閣的臉“呼”的一下燒紅了起來,青衣先是不解,後來像是想到什麼地猛然站起來指著他叫道︰“你、你這個家伙,那藥膏是涂抹肌膚上的淤傷所用,又又不是……”終是再說不出來,他跺了兩腳,拂袖離去。

    “嗤!”慕容閣不以為然地撇了一下嘴,心想,等你試到這種消魂的滋味定然比我還心急。

    他走到屋外,叫了幾個手腳利落的女婢,即刻讓她們燒幾桶熱水端進房內。

    有婢女端著熱水進來,滾燙的熱水倒入浴桶,不經竟間听到屋內竊竊私語的聲音,透過氤氳的水氣,女婢好奇地看向內室,只見家主才收的小廝穿著家主的白色綢衣擁被坐在床上,家主則坐在床側,或替他順發或抬手喂水,態度親昵曖昧。

    看他們卿卿我我的親密樣子,說他們沒有什麼關系誰也不會相信!說是才收的小廝,現在看來,明明是才收的小官才對。

    她們絕美秀致的家主呀,竟然會看上這麼一個其貌不揚的男人……想想都覺得心理不平衡!

    幕容閣也洗浴了一遍,換上新衣走出門外,林天寶正蹲在院子里呆愣愣地看著吐蕊的金菊,滿臉無聊的表情。

    “怎麼了?”慕容閣贊嘆地看向林天寶,沐浴了一番,她身上的光彩似乎又全回來了,黑發梳成的高髻一絲不亂,束發的金冠上瓖著方形的祖母綠,長長的青綠色發帶系在頜下,花樣繁美的青綠色織錦外袍穿在她身上有些大,寬袖內只露出幾個手指,給人一種憨態可掬的感覺。

    “沒什麼。”林天寶懶洋洋地起身,身體的不適讓她微微皺了皺眉。

    “還在疼嗎?”慕容閣伸出手指向她的眉心壓去,並輕聲問道。

    林天寶嚇一跳地頭向後一仰,慕容閣怔了一下停下了動作。

    “嚇到你了?”

    “嗯。”林天寶曖昧地應了一聲,即使有了肌膚之親,她還是不太習慣別人的踫觸。

    怕慕容閣會接著再踫過來,林天寶悄悄後退一步說道︰“我正在想事情。”

    “……想什麼事情呢?”在慕容閣的想象中,他自己應該是優雅的、成熟的、誠摯的,在他們中間掌握主動,贊美對方的美貌和溫柔,用手指輕輕踫一踫她的臉頰,含情脈脈地說些贊美之語。如果這時,她朝他微笑,或許撒個嬌就更完美了。

    而現在,他們兩個人在相愛一晚後的早上,他非但因為經驗不足而做出了把醫師捉來的愚蠢之舉,現想出來的贊美語句就在舌尖跳動,卻因為覺得丟臉又遲疑著不敢說出來,只能說些淡而無味的對話,有一句沒一句之間,留下難堪的空白。

    而且他也完全無法想象林天寶撒嬌的樣子,以及她真的撒嬌了,他不知道是該用驚喜還是該用驚嚇的表情來應對她?

    “我在想我們的事情啊……”林天寶原本只是想敷衍地說,但是說出來之後卻又有些認真了。她怔怔地想,她和慕容閣之間的關系什麼時候變得這樣復雜了呢?在相遇之初還只是單純的陌生人而已,現在卻這麼親密。

    “為什麼是我……慕容閣,你究竟喜歡我什麼呢?”

    林天寶黑漆漆的眸子緊緊地看向慕容閣,她體態雖比普通男子偏瘦,容貌也比男性縴細秀氣,但是因為她舉手投足爽朗大氣,很少有人發覺她是女性,當然更少有人會對她產生愛慕之情。

    這也就是她產生疑問的原因之一,即使這般親密了,她還是沒有別人所說的那種心靈相屬的感覺。

    慕容閣是怎麼看待她的呢?為什麼會喜歡這樣不解風情的她?她比普通女性強的地方,據她自己認為,也只有武功而已。

    “啊?”慕容閣歪頭奇怪地問︰“一定要理由嗎?”

    他會做出昨天的事情,的確有些順應本能,但那不正說明他們之間的感情如水到渠成般的順利嗎?

    看到林天寶不贊同的眼神,慕容閣也只得認真地順了順頰邊的長發說道︰“嗯,如果真的說理由的話,我只能說開始時我就不討厭你,況且你這個人這麼有趣,怎麼欺負……嗯,嗯,一點兒也不小家子氣,還有……”慕容閣想起昨天的孟浪,臉頰一紅,支支吾吾地道︰“很……很舒服呀,總之,我不會讓你逃開的。”

    讓任何正常的女性听了都會吐血的表白,林天寶卻因為對方說的是實話而欣然接受了。此外慕容閣也公平地問了一句︰“你為什麼喜歡我呢?”

    林天寶沒想到地“喲”了一聲,雙手相握,大拇指互相摩挲、仔細地思考後說︰“應、應該是因為你的容貌很難讓人不喜歡吧,雖然性格差點兒。”

    林天寶想了半天好像才想到他這一個優點,她再往深處想想;突然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她咧嘴笑道︰“還有一點,你和我的擇偶條件很合呢。”

    她從出道初期就幻想著邂逅英俊、灑脫的世家子弟或年輕少俠,譜一曲琴瑟和鳴的浪漫情話,不過多年來都未能如願,沒想到這次竟然如願了。

    “因為你出身名門、家財萬貫,長得又這麼好看,我當然很容易就會喜歡上你了!”

    這麼簡單的道理,她被人問起來才想通,真是夠蠢的。他們互相喜歡,的確兩情相悅,又有什麼不滿意的呢?

    當然她也會想一些比較深刻的問題,比如她要是不見他會思念他嗎?心中的秘密會有想傾訴給他听的欲望嗎?

    不過她有的是時間可以好好思索,所以並不著急。

    “我們現在要到哪里去,是先看看小樓嗎?”林天寶開口問道,她很是擔心慕容樓的傷勢,不知道渡過危險期沒有。

    慕容閣的冷汗頓時流了下來,他在林天寶的提醒下才想到自己還有個重傷未愈的弟弟,醒來時他因為被嚇著了,滿心滿眼全是林天寶的影子,竟沒有再想到他。

    就在慕容閣充滿愧疚之意地想去夜听風雨樓看看慕容樓時,嬌歌卻從院外匆匆跑進來,向他福了福身低頭說道;“家主,瑜公子請你快點兒到前樓去。”

    “什麼事?”

    “前樓有人沒有請柬硬闖進來,自稱是武尊花非花、毒尊莫飛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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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章

    陰郁的天氣猛然轉晴,太陽由瓖著銀邊的厚厚的雲朵中蹣跚走出,如慈祥的老者一般毫不吝嗇地散發出溫和的光線。湘南的天氣一向比北方暖和,但並不能說北方人在湘南過冬天就不會覺得冷。蕭錦衣算是北方人,他出生及學習武藝的地方都比湘南寒冷許多,也許就是因為這樣的原因,他平時很少穿很厚的棉衣,結果在寒冷的冬夜里照顧慕容樓時吃足了苦頭。

    怕再出現突發情況而不眠不休的蕭錦衣有些羨慕地看著慕容樓睡在溫暖的被窩里,其實他也可以爬到床上在慕容樓旁邊小睡二會兒,但是他卻不敢。注意到窗上斑駁的光影,他試著開了一下窗,減弱的風已經威脅不了床上的病人了,于是他把紗窗整個打開,讓冬日的陽光映照進冰冷的房間。並讓自己可以沐浴在陽光下,汲取一點兒溫暖。

    有幾縷光線照在慕容樓臉上,讓他的皮膚呈現出晶瑩透明的白玉色。蕭錦衣以前並沒有怎麼注意慕容樓的容貌,而這次,他因為照顧慕容樓,反而有機會仔仔細細地把他看了好多遍。

    蕭錦衣只能說慕容家的人都有張好皮相,慕容樓劍眉斜挑,有著在清醒時不輸給任何人的堅韌的眼神。小樓比慕容閣只高一點點,卻遠比慕容閣健康強壯。他身體柔韌矯健,全身充滿了強勁的美感,他的容貌和慕容閣有六分相像,用“美麗”這個形容詞形容並不過分。只是氣質卻截然不同,讓他經常得到的評價反而更接近“明朗英俊”之類的男性的贊美。

    靜靜地坐在慕容樓身邊,看著他熟睡的表情,蕭錦衣就覺得很幸福了。如果慕容樓醒來還是說一些傷人的話,他寧願他這樣永睡不醒。他不明白,為什麼自己出身邪道就不能和慕容樓做朋友了,他從未騙過小樓,要是他在意的話,早就在意了,怎麼會和他交往了近一年的時間,才找出這個借口呢。

    他想听小樓真實的想法,而不是敷衍的說辭。畢竟小樓是因為以為挾持他的人是他,才會束手就擒,甘心被傷的呀。他、他可不可以這樣想,小樓其實並沒有他所說的那樣厭煩他……或者……或者……蕭錦衣壓住跳動激烈的胸口,或者還……蕭錦衣微微喘息著,那般驚世駭俗,他竟不敢再想下去了。

    這時傳來了敲門聲,打斷了他的胡思亂想,“蕭公子,午飯送來了。”有些熟悉的甜美聲音,是昨天慕容閣留下的幫他照顧小樓的小婢女。

    蕭錦衣打開門讓她把飯盒端了進來,把飯菜擺上桌後,小女婢福了一福道︰“我和姐姐就在樓下,如果有什麼事叫我們姐妹就可以了。”

    蕭錦衣點了點頭,等女婢出去後,他用銀針試了試飯菜有無毒性,看到銀針絲毫沒有變色,便放心地盛了一碗干飯,扒了幾筷子魚肉豆腐放在干飯上,又坐回床邊吃起飯來。

    湘南食物偏酸偏辣,他一點兒也吃不慣,況且滿腹心事,更是食不知味了。他扒兩口飯就看一眼慕容樓的情況,後來感覺到自己簡直是在邊品嘗慕容樓的容貌邊下飯,再一次看過去時,發現一雙燦亮的眼眸盯著他,他回了個自以為瀟灑的笑容又埋頭吃了一口飯,突然覺得不對又猛地抬起頭,驚詫地看著已經清醒的慕容樓,眼中漸漸溢滿狂喜。

    “你醒了,有沒有覺得不舒服?”滿嘴噴出了米粒,蕭錦衣才記得他忘了咀嚼口中的飯食,他臉紅了紅連忙把手中的碗放在桌上,嘴里的飯就囫圇吞棗地全吞下肚里。沒找到手帕,就用袖子胡亂擦了擦臉才跑到慕容樓身邊道︰“小樓,你覺得怎麼樣……”

    慕容樓目不轉楮地盯著他,從清醒開始就沒有說一句話,蕭錦衣擔心地用手臂踫了踫他的額頭,喃喃地道︰“不會是燒壞了腦子吧。”不對啊,他照顧小樓一整晚,只要小樓身上體溫稍高一點兒,他就會給他擦身降溫啊。應該不是發燒,莫非是因為毒性侵入腦子了?

    蕭錦衣曾見過師父因為試毒而使用的藥人,痴傻的不在少數,要是小樓也變成那個樣子……蕭錦衣已經不敢再想下去了,他抽出手想找人叫青衣過來看看,慕容樓卻眼神陰暗地猛然抓住他的右手壓在胸前,蕭錦衣沒有想到慕容樓會突然做出這種動作而嚇了一跳,他彎下身輕聲問道︰“小樓你怎麼了?”

    幕容樓抬起另一只手沿著他臉的輪廓細細地摩挲,蕭錦衣只覺得他的手所到之處如火苗在燒燎,臉熱熱的,應該紅得厲害。小樓怎麼會用那種眼神看他,好像他有多珍貴一般。

    “錦衣……錦衣……”慕容樓嗓子干澀嘶啞,一時好像只會說這幾個字。

    “我、我沒有事。”好像明了了慕容樓未說出口的話,蕭錦衣連忙說道,“昨天晚上……”蕭錦衣想說那並不是自己,突然想到師父的警告,又忙緘口不語。

    “昨天……晚上……”慕容樓艱難地吐出單詞,臉上露出迷們的表情,他皺緊眉頭,“晚上……發……發生什麼……”

    蕭錦衣心中一涼,莫非師父因為沒有殺死小樓,但又怕他醒來說出昨天晚上是誰的指使,而用了能讓人產生幻覺,記憶錯亂的“忘情草”?

    “我、我給你倒杯水來。”

    蕭錦衣心中一時覺得輕松,另一方面又覺得愧疚,他有些慌亂地抽出手,跑到桌前要給小樓倒水喝,結果茶壺里一滴水也沒有了。他又跑到門邊朝樓下喊道︰“沒有水了,倒兩杯熱茶上來”

    听到樓下女婢應了一聲,蕭錦衣才重新坐回床前的椅子上,一時竟不敢再看慕容樓明亮的眼楮。說實話,他並不覺得師父藏在慕容家暗殺慕容家主有什麼不對,畢竟正邪門派之間的較量一直都有,即使是他們凌雲派內也有正派的間諜潛伏著,只是沒有發現而已。他所愧疚的是要對慕容樓隱瞞實情,還有若是小樓知道傷害他和他大哥的是他的師父,他不知道再怎樣面對小樓。

    “錦衣,你在想什麼?”

    蕭錦衣抬起眼,看到慕容樓關切的目光竟毫不逃避地直直地看著他,想起昨天晚上慕容樓冷酷的話語還在耳邊輕響,今天卻又這般關心他,他有些不知所措了。

    “錦衣,咳咳!”慕容樓一口氣沒提上來,猛地咳嗽起來,蕭錦衣連忙站起身扶著他讓他靠坐在床頭,輕輕拍著他的背,放在慕容樓胸口上的手又再一次被他抓住,涼涼的指尖讓蕭錦衣的半邊身子都麻痹起來,“錦衣……”慕容樓的頭挨在他的胸口上,蕭錦衣又覺得自己的胸口熱得厲害,到底是小樓病了還是他病了,為什麼為什麼心中總會涌起一些瘋狂的想法,卻連擁抱都不敢呢。

    “……錦衣,能再見到你真好。”慕容樓低聲說道,聲音小得若不仔細听都無法听到。

    蕭錦衣心中一陣翻騰,授業解惑的師恩、血海蒼茫的家仇一時間都在心中遠去了,他無法傷害慕容樓。他不想再看到小樓滿身血痕地躺在他不知道的地方痛苦。

    因為小樓,他下不了手殺慕容閣,他不想當小樓的仇人,不想讓小樓用冰冷的兵器指著他報仇。

    “我會保護你的,小樓……”

    他會寸步不離地呆在小樓身邊,他既不會逃避也不想受師父的威脅,更不會做出讓自己後半輩子都後悔的事情。關于師父說的喜歡一個人就要有殺了他全家也要奪取他的氣魄……他不想有這種魄力。喜歡一個人本就是讓對方幸福快樂,當然如果捎上自己一起幸福就更好了。

    慕容樓的手更是一緊,握得蕭錦衣的手都疼了。今天的慕容樓和昨天的慕容樓不一樣,和以前的慕容樓也不一樣。蕭錦衣低下頭,能看到小樓的發旋,有些凌亂的發絲披在肩上,有幾縷纏在他們交握的雙手上,蕭錦衣竟覺得這樣的小樓讓人憐惜不已,心里都成了酸酸痛痛的一片。

    “蕭公子……呀……”

    身後傳來女子低低的驚叫聲,慕容樓猛然松開他的手,並推開了蕭錦衣若有似無的擁抱。在被小樓推開的那一刻,蕭錦衣的手還放在他胸前,直到下一秒,蕭錦衣才知道自己又被慕容樓推開了,頓時,痛苦自胸口滲入四肢百骸。看到蕭錦衣扭曲痛苦的臉,小樓露出不忍的神色,他慌忙又抓住蕭錦衣還未收回的手,低聲道︰“對……對不起……”

    “……”蕭錦衣垂下眼簾,以悲滄的語氣說道,“不、不要再玩弄我了……不要討厭我。”

    “對、對不起,是我太過膽小……”同樣顫抖的手指緊握,“在、在我以為自己就要死掉的時候,心里想如果我還活著,我、我一定要告訴你……結果還是會害怕……”

    蕭錦衣再次抬起眼,他知道小樓這次說的話一定非常重要,慕容樓也鼓足勇氣回望著他,蒼白的臉上浮起堅強的紅暈,“我知道自己很是任性,但是我不想騙自己了,也不想騙一個好女孩,趁現在還沒有釀成大錯,我要和謝小姐解除婚約,錦衣錦衣,你還願意……和我做朋友嗎?”

    “我、我當然願意了!”

    破裂的感情再次融合,並比以前更為堅固。至于這感情是不是友情還要看當事人的想法了,但是作為外人,卻是怎麼看他們怎麼曖昧。

    女婢尷尬地站在門口,掩飾失態地輕咳兩聲道︰“蕭……蕭公子,你要的水我端來了。還……還有雪小姐在外面等了一會兒了,要讓雪小姐進來嗎?”

    “妹妹啊,她一定很擔心了。”

    蕭錦衣接過女婢手上的茶水,走到慕容樓面前,慕容樓想接過杯子,蕭錦衣卻收回手道︰“你受傷了,不要亂動,我喂你好了。”他坐在床頭,攬住慕容樓的肩,捧著杯子,慢慢地喂著他

    “哥你醒了!”

    門口傳來驚喜的女聲,蕭錦衣向門日看去,只見一位少女婷婷地走來,她身穿淡紫色羅裙,容貌清美,體態盈弱,雖與慕容閣有六分相似,卻少了慕容閣的卓越風姿和張揚艷麗。

    慕容樓推開嘴邊的茶杯,朝慕容雪點頭微笑道︰“是啊,小丫頭,我不會有事的啦。”經由茶水潤澤的嗓子已經沒有才醒來時的暗啞了,重又恢復了清潤的嗓音。

    “二哥……”慕容雪這時才發現,慕容樓身邊的男子不是她認識的人,她遲緩地叫了一聲便不再說話。

    慕容樓半靠在床頭,有些疲累地閉上眼,他剛才太過激動,已經透支了原本就虛弱的體力,听到慕容雪口中的疑惑,他張開眼笑道︰“小丫頭,這個人是我的好朋友,有什麼事盡管說出來好了。”

    “哦。”慕容雪雖還有些懷疑,但是看到清醒的二哥時又興高采烈了起來。

    “二哥,你猜我帶誰來了?”

    慕容樓見慕容雪神神秘秘的,不覺寵溺地笑著搖了搖頭。

    “嘻嘻。”慕容雪又快步走到門口,拉了一個人出來,只見她眉目如畫,肌膚賽雪,吐氣如蘭,慕容樓身子一僵,失聲道︰“謝清影?!”

    “是啦是啦,是二嫂呢。”慕容雪打趣地說道。

    謝清影臉頰緋紅,輕輕打了慕容雪一下道︰“就你胡說!”

    蕭錦衣這才知道眼前的這名女子是慕容樓的未婚妻,他臉色蒼白地盯著謝清影,不由自主地擁緊慕容樓,沒想到卻壓到了他身上的傷口,引起小樓的低聲痛呼。

    謝清影被蕭錦衣看得惶恐不安,不覺求救似的看了慕容雪一眼。

    慕容雪也覺得蕭錦衣太過無禮,清影是二哥的未婚妻,即使他是二哥再好的朋友,此刻也該避嫌才是,這樣直直地看著別人的未婚妻怎麼看怎麼不敬。

    慕容雪正待仗義執言,卻听到慕容樓道︰“小雪,誰讓你帶謝姑娘來的,你不曉得未婚夫妻在婚前幾日根本不能見面嗎?太胡鬧了。”話語中毫無欣喜之意。

    慕容雪從小體弱多病,慕容樓很是憐惜她,哪里對她說過什麼重話,況且還是她游說謝清影前來的,結果二哥根本就不領她的情,當下不覺委曲地紅了眼。

    慕容樓疲累之極地閉上眼,喘息了一會兒才說道︰“小雪,你帶謝小姐下去吧,我想休息一下,怕是沒有精力招待你們了。”

    “二、二哥最討厭了。”慕客雪跺了跺腳嬌嗔一聲拉住謝清影叫道︰“哼,我們走,真是一點兒也不懂憐香惜玉。”

    知道慕容雪生氣了,慕容樓苦笑了一下,他沒有想到慕容雪會把謝清影找來,擔心地看了蕭錦衣一眼,卻發現他依舊盯著小雪她們離開的方向,面無表情。

    “怎麼了?是不是看美女看呆了啊。”慕容樓拉了拉蕭錦衣的衣襟問道。

    蕭錦衣如夢方醒地低頭看著懷中的慕容樓,眼神一閃笑著說道︰“才沒有,我可不敢對你的未婚妻有什麼想法。”說到後來,他日氣竟然酸酸的。

    “這麼說的話,她要不是我的未婚妻你就會有想法了,那我可要考慮一下要不要解除婚約了”

    “才、才不準,你說過的話不可以不算數!”蕭錦衣著急地叫了起來,卻看到慕容樓促狹的笑容,才知道小樓竟然在逗弄他,不覺鬧了個大紅臉。

    慕容樓見蕭錦衣臉紅得幾乎可以燒起來,才覺得他們以前並沒有像今天這樣開過玩笑,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那個錦衣,你到樓下叫人把大哥請來,我有話要說。”

    “說什麼?””蕭錦衣臉上紅暈未退,呆問了一句。

    慕容樓橫了他一眼道︰“你以為我要說什麼,笨蛋。”

    蕭錦衣恍然大悟地“啊”了一聲道︰“我知道了。”他手忙腳亂地把慕容樓塞進被里,“我這就叫人去找大哥,嘻嘻,等我上來哦。”

    “嗯。”慕容按應了聲,一直目送蕭錦衣下樓。蕭錦衣本身就十分有趣,雖然是邪派弟子,但他樸實純良,初相交時還有些信不過他,現在卻覺得他比誰都值得信賴。

    不知道大哥會怎麼說,只要大哥同露他解除婚約,他根本就不用再擔心其他的事情,雖然有些對不起謝小姐,但是與其婚後後悔、怨天由人,還不如現在快刀斬亂麻,對他和謝小姐都好。

    但是如果大哥不同意的話……慕容樓不安地翻了下身,茫然地看向青色帳頂,如果大哥不同意……他卻從來沒有想過。

    現在的身體根本不允許他竭力思考,不一會兒他就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迷迷糊糊中感到有熟悉的熱源接近,他微微側頭,放心地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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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2-30 00:10:10 |顯示全部樓層
正文 第四章

    清幽空明的听風閣,四扇對折的長窗打開,露出閣外栽種的松、桂、蘭等花木,迂回曲折,回環旋轉。更外一點兒栽種了高大的樹木和修長的翠竹,郁蔥秀美。原本是夏日清修讀書賞月的房間,此時卻作了接待客人的地方。

    慕容閣坐在木塌上,榻上的長條小幾上放著四味干果和香爐茶碗。榻前兩溜紅木椅子,其中兩張坐了兩位精彩絕倫的人物。

    右邊悠閑地品著霍山黃芽的是一名身著熾紅艷麗衣衫的少年,擁有令人驚嘆的絕美容顏,但是當他抬起那雙鳳眼時,大多數人只能記得他邪魁深邃的眼,而模糊了他的美麗容顏。

    左邊“喀嚓喀嚓”吃著脆餅的女子眉眼如畫,純雅清美。雖不像紅衣少年美得那般奪人心魄,但自有一種嫻靜清雅。兩人不時地抬眼互望,眼光柔和得幾乎可以滴出水來。也只有他們彼此相望的時候,紅衣少年的眼會清清澄澄純純粹粹地不含任何雜質,好像換了一個人似的而清澈憨純,而女子也沒有了平時的狂傲和狡黠。

    兩人的眼中經常會沒有其他人的影子,但並不代表別人甘心成無物。

    “花盟主,莫飛紗,不知道你們到慕容家有什麼指教,不會就來這里對看吧。”慕容閣不動聲色淡淡地說道,其實內心早就把他們兩人凌遲百遍了。

    “說指教不敢呢,我們是來賀新婚的。”花非花溫和地笑著回答。連聲音也溫潤如玉地輕柔好听。

    “賀新婚?”慕容閣吃驚地說道,“那你們為什麼不拿著請帖進來呢?傷了慕容家的家丁護衛就是你們祝賀的方法嗎?還是你們認為慕容家無人,可任你們來去自如?”

    紅衣少年冷哼一聲,不知道是對慕容閣嘲諷的口氣不以為然,還是真的認為慕容家可任他來去自如。

    花非花比慕容閣更為吃驚地道︰“請帖?我沒有收到啊。”

    “那一定是因為花盟主為江湖上的事情奔波不停,而錯過了。”慕容閣沉吟。心中卻道︰我空有一身功力卻被你們毒得生活不能自理,還會給你們請帖才有鬼。

    “我就怕出現這種情況,所以才和小莫匆匆趕來。省得以後別人說武尊、毒尊小家子氣,連慕容公子大婚都舍不得送一份賀禮。”

    “賀禮送來就成了呢,怎麼好意思讓你們屈尊前來。”

    “呵呵,人不來怎麼能顯示我們的誠心呢,況且我們也想看看別人成婚是怎麼準備的,好作個參考嘛”

    只有這一句才是你們的目的吧。慕容閣心中冷笑,口中卻關切地說︰“那你們好好參考吧,不過估什你們會失望,畢竟小樓要娶的是正派人家,來賀禮的也多是正派人士,不像你娶……哦,說錯了,是嫁給邪派的毒尊,不說四大門派和四大家族沒有承認你們的關系,連邪派也對你們下了誅殺令。若是你們真的成婚,有沒有人敢去祝賀還是個問題……”

    突然听見幾道細微的破空聲,端坐在木塌上的慕容閣急急躍起,單足足尖踏在榻上的小幾上,寬袖卷舒,幾枚紅色的毒九由他袖中直甩到窗外,毒丸遇風消散,蕩起紅色煙幕久久不散,窗外松、桂等花樹沾上煙霧迅速腐爛枯竭而死,目及之處,原本一片青綠,瞬時變成了枯黃殘景,慕容閣見狀,心中不由得泛出一陣寒意。

    “你的功力果真恢復了。”莫飛紗藏起雙眸中殘忍的殺意,若無其事地說道。當然若無其事只是他自己的感覺,在慕容閣和林天寶眼中,他那一雙眼變幻莫測,誰知道里面藏有什麼陰謀詭計。

    林天寶偷偷看了一眼莫飛紗又看了看慕容閣,突然就感慨自己的眼光比武尊花非花何止好上千百倍。單純比起容貌來,似乎是慕容閣稍遜一籌,但是除了花非花誰敢盯著莫飛紗的臉仔細觀看並發出美好的贊嘆之聲,在在客棧她慶幸踫到的人是慕容閣,如果是莫飛紗的話,她就是不死也要瞎掉雙眼吧。

    還有花非花在莫飛紗身邊不會擔心他一身劇毒嗎?據說莫飛紗還是布天門的少門主時,伺候他的婢女曾經就因為不小心踫了他的衣角一下,就無聲無息地死掉了。他們在一起不會摟摟抱抱嗎?要是抱在一起……比如說兩個人接吻,吻著吻著花非花突然中毒昏迷掉了,想想就覺得好笑呢。

    此外還有莫飛紗的身份問題,如果花非花為了他真的扔下武林盟主的位子不坐,絕對沒有人可以奈何得了他們,並且有好多人還巴不得她愛美人不愛江山,隱姓埋名隨便到哪個山頭采菊東籬遙看南山都行。偏偏花非花一邊對四大家族四大門派的警告不放在心上,一邊還愉快地做著她的武林盟主。

    據說四大家族和四大門派已經開出條件,只要莫飛紗能夠說出布天門的秘密,他們就會承認他和花非花的關系,並且不會再對花非花施加壓力。而莫飛紗也很干脆地拒絕了,根本不屑做出“棄暗投明”的舉動。並且依照貫例,把那個勸說他的人下了毒扔出了家門。

    比起邪魅毒辣的莫飛紗來,慕容閣簡直可以用清純可愛來形容。無論是毒舌還是任性都在普通人可以忍受的範圍內,而且不用擔心擁抱過後,會不小心踫到些毒藥、毒粉什麼的,被毒得半死不活。

    “哼!”慕容閣連冷哼都很有男子魅力。林天寶雙眼發光地看向慕容閣,默默地給他支持,莫飛紗算什麼,不就是一雙魅眼嗎,你也可以給他回瞪過去哦!

    慕容閣重新坐回床塌,整了整外袍的寬袖道︰“只能怪某人的毒尊之名名不副實罷了。”

    “名不副實嗎?”莫飛紗意外地沒有生氣,應該說只要對方不是阻止他和花非花成親,他也可以變得和藹可親……當然,那只是他和花非花這樣認為。

    “我很想看看那個能夠讓我名不副實的人,對方不是有名的醫師……就是有著純陽武功的女子吧。”莫飛紗鳳眼微挑對慕容閣淡笑著,慕容閣只覺得他笑得陰森,心中一凜,就听莫飛紗粗嘎難听的嗓音繼續折磨著他的耳朵,“即使你找到了有名的醫師也要找到至寒藥粉細細慢慢地調理……但是如果是有著純陽內力的女子就好辦多了。真的恭喜你呢,不但成為真正的男人,而且還好運地抽到了王簽呢!”

    “你究竟想說些什麼?”慕容閣瞪向莫飛紗,他才不會相信對方會好心地恭喜他,他想也知道莫飛紗接下來沒有什麼好話,但是就是不由自主地問出了聲。

    “沒有人告訴過你我下的藥毒是什麼成份嗎?只要了解了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莫飛紗端起清茶淡淡地說道。

    林天寶突然想到曾經听青衣說過毒藥的成份,她訝然地低叫道︰“是……刺激腎火的藥石之毒……”

    “只是覺得男子被稱為冰清玉潔有些好笑罷了,沒有想到‘冰玉公子’的慕容閣依舊敵不過藥石的侵襲呢。是哪位女子有幸聞到你身上散發出來的誘人的馨香?讓我想想……天下有著這種內力的女子,除了被稱為金尊的喬天師外,另一個人就是受到少林前掌門無慧大師親自指導的少女了。如果沒錯的話,解開慕容閣身上藥毒的就是你——‘筆友會’的‘寶少爺’!”

    抬起鳳目,莫飛紗直直地看向林天寶,被那雙妖異的眼看著,林天寶竟然沒有辦法動上一動!

    “你到底想說什麼!”

    莫飛紗的眼慢慢地瞥向臉色變得蒼白的慕容閣,微扯嘴角露出很難讓人察覺的笑容道︰“傳言比才子慕容瑜還要聰明的慕容閣公子,怎麼連這麼簡單的事情也听不明白呢,算了,我好心解釋給你听吧。”

    他摩挲著雪白薄透的瓷杯,再一次感嘆自己自從和花非花在一起已經變得非一般的善良了。

    “首先,我給你下了相思之毒,俗話說就是高級合歡散,引誘身邊的人動情。因此,解毒的藥除了傳統上的至寒藥物外,還可以通過與人交合慢慢解毒。如果忍不住和普通女子交合,對方也會染上藥毒,慢慢地憔悴而死。而你的毒卻也要到對方至死方解。

    “說你抽到王簽,是因為與你交合的女子竟然有著純陽內功,一次交合就會解毒,而且對方不會有性命之憂。”

    慕容閣左手緊緊扣住床榻的扶手,竟然沒有發現自己渾身顫抖得厲害,那個陰毒的男子究竟在說什麼,難道他的情動只是因為中了春藥的關系,並不是他真的喜歡寶寶?還是說除了寶寶之外,他可以和任何女子做昨天他們做過的事情?!

    “‘寶少爺’,不知道慕容閣合不合你的口味,听說做你伴侶的條件就是世家子弟,畢竟慕容閣很符合這樣的條件不是嗎?”

    慕容閣驟然轉頭看向林天寶,剛才林天寶就沒有隱滿他,說喜歡他的原因之一就是因為他的家世,當時听並沒有感覺到什麼,但是現在听別人說出來竟是難以忍受!

    “看來你混進慕容家的目的達到了呢,只要做了慕容家主的妻子,慕容家的秘密還不是手到擒來……”

    慕容閣只覺得頭腦昏昏的,幾乎看不清眼前人的表情,“你……你和我在一起……只是想知道慕容家的秘密……”

    林天寶只是疑惑︰“你好像在生氣,為什麼……”

    對啊,為什麼呢,林天寶從來沒有隱藏過她的想法,無論討好他還是輸了做小廝,都是想混進慕容家來,他一直都知道的,為什麼到現在才會感到失望生氣?

    他不是喜歡林天寶的嗎?為什麼只是听到莫飛紗的一句話就發生了動搖?

    他到底喜歡林天寶什麼呢?

    林天寶的容貌……也只是越看越順眼的類型,並沒有讓任何人痴迷的美麗。

    林天寶的家世……“筆友會”的會長和現在才知道的少林前掌門的愛徒,他根本就沒有在意過。

    林天寶的性格……有些懶懶的,是沒有什麼脾氣的好人,無論他怎麼欺負也不會真的生氣。

    那麼在他眼中的另一面,常常微笑的林天寶不是因為要討好他嗎?被人欺負也不會反擊,不是因為遲鈍嗎?好脾氣不是因為怯懦嗎?率直地贊美他的容貌不是因為好色嗎?

    他以為喜歡一個人真的不需要理由,也許只是因為實在找不出讓人信服的理由。

    莫名其妙地覺得林天寶比任何人都可愛,比任何人都珍貴,比任何人都值得信任,心動情動行動,一切的一切,難道都是相思之毒的緣故,

    難道和林天寶相遇之初,他的一切感動全是虛假的感情?他記憶里林天寶的一顰一笑全是他美化的假象?是不是連昨晚的事情也都是毒香誘惑的結果?

    他不在意自己喜歡的是什麼樣的人,但是卻在意這種感情根本不是真的!

    “真是有趣的臉呢。”莫飛紗笑得邪魅,“你又何必這樣吃驚,比起你來,‘寶少爺’可要因為藥石的流毒而折損八成功力呢。”

    林天寶倒抽一口冷氣道︰“你……你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我說了這種毒要是與普通女子交合,對方會受到劇毒侵襲憔悴而死,但是如果和有著純陽體質的女子交合,對方不會死,只會失去八成功力而已。”

    “你胡說!”林天寶叫道,“我的體質有拒毒的作用,根本不可能中毒的!”

    青衣說身子痛是所有女子必須經歷的過程,才不是因為其他原因!

    突然一道紅光撲來,隱含驚雷之聲,林天寶雙手手印變幻,織出淡紅色,一瓣兩瓣三瓣層層疊疊卷舒出開合的寶蓮,花開瞬間。只見一道紅綾層層翻滾,壓住寶蓮刺目的紅色光芒,淡粉色花瓣層層剝落,露出林天寶的身影,紅綾以奇詭的角度滑過她擋在身前的手印,撞向她的前胸,林天寶只覺心如錘擊,踉蹌著後退了幾步,“哇”的一聲吐出血來。

    “寶寶!”慕容閣驚叫一聲躍到林天寶身邊扶住她搖搖欲墜的身子,看到她臉色灰白口吐鮮血的樣子不覺又驚又惱,他怒目瞪向莫飛紗,“你究竟想干什麼?!這里是慕容府,不是你家,容不得你放肆!”

    林光寶卻根本不接受他的好意,掙扎著甩開他的手低聲道︰“別踫我!”

    慕容閣雙手空空,有些無法接受地問︰“寶寶,你在說什麼?”

    “她只是明白折損八成功力是真的了。”比起面色灰白的林大寶和心神動搖的慕容閣,莫飛紗雙足踏在椅子扶手上,身邊紅綾飛舞。驕傲美麗的一如鳥中之王。

    林天寶茫然地看著艷麗如飛鳳一般的少年,她能清楚地看到少年出招的順序,紅綾滑過的痕跡,能夠計算出一擊會有多少力量……只是沒有想到,她竟然無法接住對方的進攻……

    她竟然變得沒有力量!

    低下頭,看著張開的手掌,她的手指修長秀氣,指間卻有著練功留下的厚繭,怎麼看也和“蔥白玉筍”差得很遠,她卻從來沒有在意過。

    她根骨奇佳,五歲習武,這麼多年來她只有為辛苦練功取得些微進步而感到幸福,卻從來沒有想到會有失去功力的這一無。

    她從小親緣薄涼,父親早就皈依佛門,師父在她十八歲時便同她斷了師緣。她很早就學會了什麼事都不要強求,淡然處之,就不會因為情緒激動而傷及肺腑,有人就說過她的性格如無台明鏡,不沾凡塵,連相交的朋友也全是清冷自我的。她听後只是淡淡地一笑,並不覺得這樣有什麼不好。

    那麼她現在又為什麼這麼激動呢,佛說愛恨嗔痴皆是孽障,所以她連感情之事也只到喜歡的程度。她從小就是習慣一個人,現在卻連她所依持的武功也消散了,她還能依靠誰?!

    “寶寶……”

    林天寶眼中的悲涼讓慕容閣感到震憾,他不由自主地叫出聲來,卻又輕輕的,怕驚碎了林天寶的殘夢。

    林天寶漆黑無神的雙眸移向他,眼前的男子有著長長的黑發,碧玉簪穿過高髻,還有一半的發披灑下來,如緞如雲。他有著白皙的臉頰,粉紅的雙唇,斜飛的劍眉,挺直的鼻梁,完美的臉部輪廓,曾經美得讓她流口水的容貌,現在看來心中卻不會蕩起一絲漣漪。

    是因為藥效消失的緣故嗎?

    林大寶只覺口中苦澀,她的情動只是因為綺香的撩撥,而不是因為感情。

    早知道就不受誘惑了,早知道就不打賭了,早知道就不和慕容閣相遇了……

    慕容閣的心一直墜一直墜,眼中的關切之情也漸漸變冷,“你後悔了,寶寶,你是不是後悔了?!”

    林天寶苦笑一聲,她是後悔了,她一直情淡心冷,卻因為慕容閣破了戒。她不知道要付出這麼大的代價,如果知道結果,她絕對不會再受誘惑!

    “林天寶!我什麼都沒說,你憑什麼後悔!”慕容閣用力搖著林天寶的肩大叫道,“難道你的喜歡全是虛假的嗎?!”

    “你明明知道的不是嗎?”

    他們在相遇之前根本沒有交集,即使相遇之初也從來沒有想過會喜歡上對方,現在他們竟然會在一起相會,除了鬼使神差之外,只有他們同時受到了相思誘惑才講得通!

    “是這樣嗎?的確,喜歡我怎比得上你折損的功力重要。”慕容閣慢慢放開林天寶的肩,他都想嘲笑自己了,干什麼這麼認真地問對方喜不喜歡,他們不過是因為相思之毒才會走到一起,這種不是發自內心的感情又有什麼好珍稀的,消失了又有什麼好惋惜的。

    慕容閣慘笑一聲,他應該感到幸運不是嗎?畢竟他身上的毒解了,而折損功力的又是別人……

    “不過折扣的功力也不是回不來。”

    已經坐回椅子上的莫飛紗淡淡地說道,心情慘淡的林天寶和慕容閣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猛然扭頭看向支著腮在茶幾上劃圈圈的紅衣少年。心中同時把他罵了不止兩百遍,他們兩個在這里悲傷得要死,對方卻根本沒有什麼同情心地藏著最重要的環節。

    “你究竟想要什麼!”慕容閣挺直身子說道。

    “我要你曾經答應過的賀禮,還有……我和花非花成婚時,你們必須前來恭喜祝賀。”莫飛紗微笑,“只要你答應這些條件,我就會告訴她折損的功力怎麼補回來。”

    出了听鳳閣。林天寶默默地走在林間小徑上,身後傳來追上來的腳步聲。

    “寶……林天寶。

    見林天寶沒有理會地還在走,慕容閣終于又忍不住大叫了一聲︰“林天寶!”

    林天寶慢慢停住腳步,卻沒有回頭,縴細的背影竟然是他從來沒有看過的蕭瑟。慕容閣的心猛地抽痛起來,卻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他咬緊嘴唇,半晌才道︰“林大寶,我會拿到賀禮的!”

    林大寶的腰直了直卻沒有說話,慕容閣繼續說道︰“我會讓你的功力恢復的。”

    林天寶依舊沉默著。

    風聲吹過,竹葉發出“嘩嘩”的響聲,發黃的竹葉因風而掉落,旋轉著飄在兩人周圍。慕容閣的聲音隨風響起︰“我會拿到賀禮讓你恢復功力,然後……然後……我們就再沒有什麼瓜葛了!”

    林天寶終于動了,她仰頭看了看大,原來太陽已經爬至中天了啊,但是為什麼感受不到一點兒溫度,周圍還這麼冷呢?

    “隨你!”

    她連吐出的話都似被冰凍了。

    “飛紗,你又何必把實話說出來惹得他們傷心。”吃完了茶幾上放的脆餅,終于可以騰出空說話的花非花拍了拍手上的碎餅屑道。

    莫飛紗冷哼一聲,從來沒有覺得自己做的不對,“誰讓他要阻止我們在一起,好像別人的感情就不是感情了。我也讓他嘗嘗傷心的滋味,看他以後還敢不敢破壞別人!”

    “要是他們真的因為這樣分開了怎麼辦?慕容閣和林天寶都是驕傲的人,讓他們回頭很難啊。”

    花非花端起清茶喝了一口,一因為太涼而皺起眉頭,“不會吧,難道慕容閣就把我們晾到這里了?連個倒茶的婢女都沒有啊。”

    “哼,會分開只能怪他們沒有緣分,管他們做什麼,反正又不是我們要分離。”

    莫飛紗拿起茶杯在手中捂了捂,低聲哼道︰“不過也蠻羨慕他們的……”

    莫飛紗自認為和花非花認識得夠久了,結果認識沒幾天的慕容閣和林天寶的手腳卻比他們快上好幾倍,怎麼不讓人嫉恨!

    捂了一會兒,他把手中的茶遞給花非花道︰“我的茶給你喝,還是溫的。”

    花非花接過薄透的白瓷茶杯,觸手清溫,茶色淡綠,花非花抬頭向莫飛紗嫣然一笑,猶如杏花掉落,春風輕撫,素艷清香。

    “小莫,你對我真好呢。”

    莫飛紗竟似看呆了,連說話都不連貫起來,“不……不……非,因為非花值得。”

    花非花把茶水端至唇邊,抬眼再次一笑,竟是嫵媚之極,莫飛紗呆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之時,花非花身影驟然一閃,飄到莫飛紗身邊,一把扣住莫飛紗的下顎,把手中的茶水全都倒入他口中!

    “混蛋混蛋,竟然連我都下相思之毒,你不想好好活了是不是?”

    莫飛紗被強灌了一杯茶水,嗆得咳嗽連連,他委曲之極地擦著眼角的淚水哭喪著臉小聲說道︰“人……人家沒有辦法了嘛,人家也想像慕容閣那樣……那樣……”

    花非花笑得如朝霞般絢麗,她輕輕問道︰“像慕容閣哪樣啊?”

    莫飛紗扭扭捏捏地摳著腰上懸掛的溫玉,紅著臉說道︰“就是……就是那樣啊……”

    花非花輕輕點頭道︰“嗯,是那樣啊,我明白了。”

    莫飛紗驚喜地道︰“非花,你明白了?”

    “沒想到你為了我竟然連這種事都做了,我決定……”花非花再次笑得純雅清絕,把莫飛紗再次迷呆後,她猛然板住臉孔大叫道,“把我們的婚期再拖後十個月!!”

    “啊!不要啊!”

    莫飛紗淒厲地大叫起來,這次是真的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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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2-30 00:10:37 |顯示全部樓層
正文 第五章

    “小樓,小樓,起來啦。”

    慕容樓迷迷糊糊地感到似乎躺在小船上,飄蕩在藍天碧水之間,太陽暖洋洋地灑在身上,身邊側躺著蕭錦衣,不知道在他耳邊細細地說著什麼,只知道是在說著開心的事情,連做夢都會笑著醒來。

    “小樓,你大哥來了,快點兒起來啊。”

    慕容樓嚇了一跳驟然睜開眼,他大哥是怎麼來到這湖中央的,他要趕快起來,要不被大哥看到他和邪派弟子躺在一起,親密如斯,成何體統。

    “如果小樓太累,就不要叫醒他了。”幾乎听不出性別的中性清亮的聲音響起,慕容家有這麼獨特嗓音的只有大哥一個人。

    “哦……”

    慕容樓搖了搖昏昏沉沉的頭腦,    的聲音引起蕭錦衣的注意,他連忙轉回床前,發現慕容樓想掙扎著要坐起來,他連忙扶起小樓的身子,在他身後墊了棉枕,讓小樓斜靠在床頭。

    “大哥,都怨我學藝不精,讓你擔心了。”

    慕容閣雖然滿腹心事,但是見到小樓清醒還是歡喜居多,他摸了摸小樓的頭,心中充滿感激之情︰“小樓,不要想得太多,專心養傷,家里的事我會全擔著的。”

    慕容樓見大哥容顏憔悴,不似往常神采飛揚的模樣,和他說話竟也像強打起精神,心中不覺暗暗吃驚,不知道家里有什麼事能讓做事一向游刃有余的大哥費心至此。

    “大哥,你也不要太勉強了,要好好休息啊。”

    慕容閣點點頭,眉心卻依舊緊皺著。

    “小樓,昨天偷襲你的是誰?你看清對方的容貌沒有?”

    慕容樓閉上眼,手指在太陽穴上探了揉,他努力地回想,腦中印象模模糊糊,卻想不出什麼清晰連貫的情節。

    搖了搖頭,慕容樓說道︰“對不起,大哥,我什麼也想不起來。”

    慕容閣見小樓想得辛苦,忙說道︰“大概是因為中毒的關系,不要緊,我已經讓青護衛帶七十二名護衛,從昨天夜里開始就潛守在擷雪樓、舍蓮居、雁襲來、鳳棲兮、夜听風雨樓湖淡日蒸香閣外了,你只要安心休息就可以了,我不會再讓凶手傷害最上春居內的任何一個人。”

    “有護衛嗎……”

    蕭錦衣懷疑地低語一聲,昨天夜听風雨樓周圍潛守著護衛,為什麼師父還能進入小樓的寢樓?是師父找出了護衛的死角,還是那些潛守的人看到師父進入寢樓卻不動聲色?後一種情況應該不會出現,因為比起知道誰是凶手外,小樓的生命更加重要,不會有人把小樓當作誘餌看待的。那麼就是師父找到了護衛的死角了,也怨不得師父並沒有動手的打算,只要寢樓里發生了不尋常的響動,外面的護衛就會沖進來吧。

    他可以了解師父想壯大凌雲派的心情,但是對師父與布天門聯盟並不以為然。他們郝家和一百年前的毒龍聖女有著密切的關系,他更是繼承了曾爺爺的遺志要保護好聖女遺物,而毒龍聖女就是被布天門所毒殺的,那麼長久的恩怨現在再提報仇未免有些滑稽,但是讓他毫無芥蒂地接受布天門,他還沒有那麼寬大的胸襟。

    “小樓,我會讓青衣給你開些補藥的方子,讓你好好補一下。家里年紀相仿的兄弟好像就我一個人還沒有婚約,先說好,到時候你起不來,我可不要替你拜堂哦。”

    听到大哥先說出成婚的事情,不知道怎麼開口的小樓反而有松了一口氣的感覺,他舔了舔干澀的嘴角,乞求般的叫了,聲︰“大哥……”

    “什麼事。”

    看到大哥關切的眼神,慕容樓模糊地想到,好像從小時候開始,大家都不由自主地依靠大哥了。相對于其他恃才而驕的堂兄弟,大哥多了體貼、憐愛和忍讓的個性,他雖然長得像女孩子,卻沒有一絲脂粉氣;雖然他經常話不饒人,但是只要是慕容家的人、只要有事需要他幫忙,他都會盡力幫助。

    慕容家的人無論內部怎麼相斗,對外卻是不講理地護短。就好像青衣莫須有的負心,慕容家的人追捕了他多年,要不是青衣藏得好,早就被慕容家的人捉回家中按著頭讓他和小雪拜堂了。直到這次因為慕容閣中毒許諾不再找青衣麻煩,慕容家的人才听進去青衣的話,也是才知道是小雪自己喜歡人家,人家根本沒有表示地調理完她的病就走了。也是青衣脾氣好,要是他稍微想報復一點兒,只要下令讓整個天草門不要做慕容家的生意,就夠慕容家受的了。

    這也是四大家族中,慕容家族比人少孤僻的獨孤家族評價還要低的原因。太護短了就會給人以仗勢欺人的感覺。

    慕容家也知道他們家族在江湖中的評價,但是就如同南宮的大氣和迂腐,歐陽的求變和反復,獨孤的清高和孤僻一樣,團結和護短就是慕容家的優缺點。

    慕容閣從來沒有認為一切以慕容家族的需要為優先有什麼不對,這麼多年來,他稍微放在心上的外人,只有林天寶一個。

    為了她他不惜讓整個慕容家族站到花非花和莫飛紗身邊,而和其他三大家族四大門派站到了對立面。本來要在武尊、毒尊的婚禮上出現,就是表明了他們的態度——支持。

    如果他們之間的感情只是因為相思之毒而糾纏在一起,那麼他希望這件事後能斬斷這種糾纏——

    他可以因為玨的哀求,而同意他娶一個舞姬;他也可以對  一次娶三個老婆沒什麼意見;甚至高傲的瑜看不起世間女子,打算獨身,他也由他了。

    他旁觀別人的感情,知道他們作出這種決定都是真心的,而且既然作出了決定就不怕要付出代價。但是為什麼事情到了他自己頭上,他卻听不清看不明,明明作了要斬斷和林天寶關系的決定,心中卻又為什麼總是空蕩蕩的無處著力。但是要什麼都不做地當沒有發生過,他又極不甘心。

    “大哥……”

    慕容樓正在想怎麼和大哥提他要退婚的事情,磨蹭了許久想講了,卻發現大哥雖面對著他,一雙眼卻沒有焦距,透過他不知道看到什麼地方去了。

    听到慕容樓的叫喚,慕容閣眨了眨眼,雙眸重新盯在小樓臉上,好像剛才的走神只是幻覺。

    蕭錦衣緊張地看著慕容樓,小樓深吸一口氣,終于說出口道︰“大哥,我不想結婚了。”

    慕容閣听到慕容樓說的每一個字,但一時間總有听不明白的感覺,他忍不住再次問道︰“你說什麼?”

    “我說……”慕容樓緊緊握住雙手,全身緊繃得連背部的傷痕裂開了都沒有感覺,“我要退婚。”

    “你是什麼意思!”

    慕容閣面目一凝,嚴厲地看向慕容樓,連嗓音也變得冷硬無情︰“小樓。你不是小孩子了!怎麼會在這種關頭講出這樣不負責任的話來!”

    別說蕭錦衣,就連慕容樓也很少見慕容閣生氣的模樣,被慕容閣喝斥,慕容樓的心髒一瞬間幾乎停止跳動了。他肩膀縮著向後緊貼在床頭,臉色發白地看向慕容閣。就像小時候做錯事被大哥訓斥,想著與其被大哥討厭,他寧願自己先懲罰自己。

    慕容閣看到慕容樓惶惶然的模樣,竟還像小時候那麼怕他,當下心中一軟,不由得埋怨起自己壓不住脾氣,把他當小孩子訓斥了。

    “小樓。你為什麼要退婚,先說個理由給大哥听。”

    見慕容閣的神色緩和下來,慕容樓才小心翼翼地說出自己的理由︰“我、我不喜歡謝小姐,我不想讓她婚後怨我,心想還沒有釀成錯事,及早改正。”

    慕容閣一雙利目眨也不眨地看著慕容樓︰“小樓,你在說笑話嗎?我記得你以前要結婚時曾說過你和謝小姐兩情相悅,在婚後你一定會讓謝小姐幸福的。怎麼沒有幾天,你又變卦了。”

    “我、我當時說的是假話……”慕容樓壓著額頭追悔莫及地慘笑著道,“我只和謝小姐見過幾次面,她說過小對候曾經到我們家玩過,又表示對我有好感,我、我當時就覺得光在江湖上游蕩也不是個辦法,心想定下來也就算了……我不喜歡她,不喜歡她。大哥,我真的不想和她結婚啊!”

    慕容樓分明是心中有人的情苦模樣,慕容閣也是經過了剛才的事情才有些了解。

    “小樓,你怎麼可以這麼任性!你難道不知道,慕客家的好友听聞你要成婚的消息,很早就從各地趕來喝你的喜酒。你現在嘴一說就要退婚,我怎麼向江南謝家交待,謝家的女兒要是被退了婚,名節受損,以後想找個好婆家就難了。”

    慕容樓一听慕容閣給他講道理,就知道大哥的心軟了,他連忙抓住慕容閣的手哭泣著哀求︰“大哥,你一定要幫我!”

    他身子前傾,坐在床頭的蕭錦衣隨意一瞥,就看到慕容樓背部白色的衣衫上滲出了深紅色的血跡,他吃驚地叫道︰“小樓,你背部又流血了!”

    慕容閣側頭看過去,果然看到幾道明顯的血痕。他心疼地說道︰“小樓,你先躺下來把傷口包扎一下,我們再談退婚的事情好不好?”

    慕容樓抓住慕容閣的手不放,他苦苦地哀求︰“大哥大哥,你要幫我我才包扎傷口,求你幫幫我。”

    慕容閣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如果小樓真的和他硬頂,他早就不管小樓說什麼,直接把他打昏,就等拜完堂生米做成熟飯。偏偏小樓在哀求他,長這麼大他從來沒有見到小樓有這麼低聲下氣過,看來小樓是鐵了心要退婚了。

    “你們……唉……你們呀……”慕容閣搖頭嘆氣,他的那些兄弟沒有一個人結婚是順順當當的,時不時地惹出麻煩讓他解決,為什麼只有他這麼可憐。

    “我試試和謝小姐談談吧,實在不行,就說你傷了難以啟齒的地方不能再成婚了,要她真想結婚的話,我就找個偏房的俊俏有為的男子替你成婚,先糊弄過去再說。”

    “大哥,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只要大哥答應的事情他一定可以做到。幾乎每個慕容家的人都這麼認為。慕容樓松開抓住大哥的手,這才感覺背部疼得厲害。

    出了小樓的寢樓,慕容閣站在石子鋪成的甬道上,仔細觀察著院子里大株的梅樹,清俊凌瘦,光禿禿的彎枝上點點花苞,要是大雪紛飛之時,梅樹盛開無數,那是怎樣的美景啊。

    等了一會兒,身後傳來沉穩的腳步聲,蕭錦衣在離他三四尺的地方停下腳步,有些警戒地說道︰“閣公子,你叫我出來有什麼事?”

    “十四,小樓的身子不要緊吧?”

    我叫蕭錦衣啦!蕭錦衣內心如此吶喊著,但知道即使說出來慕容閣也不會听。

    “止了血就沒有事了。”

    “哦。”慕容閣踢了踢腳下的泥土,半晌才轉過身對蕭錦衣說︰“十四,我想問你借一件東西。”

    見慕容閣難得的認真,蕭錦衣也挺直身子直視著他問道︰“借什麼?”

    “《毒步天下》!”

    “《毒步天下》?”蕭棉衣吃驚地問︰“你借這本毒書做什麼?”

    慕容閣沉下臉道︰“你先說借不借。”

    他知道自己有些無理取鬧了,畢竟這本書是和《萬毒朝宗》齊名的邪派聖書,就像武林人士夢想得到的武林秘籍一樣,無論誰得到那本書都會藏得緊緊的,決不會再拿出來讓別人看到一眼。但是要讓他低下頭借書,他又拉不下臉。

    “我沒說不惜啊,但是……”

    蕭錦衣的話還沒有說完,慕容閣就冷笑著說︰“你要給我提條件嗎?不要緊,你盡管提,只要慕容家可以滿足你的,什麼都無所謂。但是我奉勸你一聲,不要太貪心。我這是好言問你借書,要是惹了我,搶一本小書綽綽有余!”

    蕭錦衣抿著嘴瞪著一雙大眼直直地站著,等慕容閣說完了,他才冷冷地說道︰“閣公子,你說完了,是不是該我說了?”

    “你說。”慕容閣背負著雙手,就看他會提出什麼條件。

    “《毒步天下》並不在我手上。”

    “啊?”

    “青衣問我借《毒步天下》看,說要看看一些藥毒的用法,我就借給他看了,你也想看的話就問青衣去借。只要記得不要把我的書弄皺就行了。”

    這下子換慕容閣瞪著眼看向蕭錦衣……天下怎麼會有這麼天真爛漫的人,他手上的那本書是和《萬毒朝宗》齊名的另一本奇書耶,就連布無門的高層都垂涎的毒書,又不是坊間小說,怎麼可以誰借就隨便借出去了!

    像是看中了慕容閣心中所想,蕭錦衣說道︰“那本書已經算是我的了,我願意怎麼使用是我的事。你不用替我操心。”

    慕容閣“嗤”了一聲,心想誰會替他操心。他擺了擺手道︰“你回去照顧小樓吧,沒你的事了。”

    看了看日頭,發現離吃午飯還有一段時間,慕容閣舉步向有著返璞歸真風格的雁襲來走去。

    “青衣青衣。”

    林天寶拍了拍二樓的窗欞,听到房內有人“嗯”了一聲,她推開虛掩的紙窗二躍進室內。

    朝南的窗大開著,午前的陽光透射進來,滿室光華。

    青衣還坐在床上,身上披著棉衣,趴在床中幾案上看書。听她進來,他連眼皮也不抬一下。

    林天寶搖搖晃晃地走到床榻前,坐在幾案的另一邊,青衣不理她,她也怔怔地不說話。房間內只有輕微的呼吸和翻動書頁的聲音,林天寶只覺得靜溢安心。她閉上雙眼,朝後慢慢歪斜著身子,曲蜷著躺在床榻上。

    “青衣……青衣……”

    林天寶口中喃呼著好友的名字,青衣被她叫得不耐煩,終于抬起頭道︰“寶寶,你究竟要干什麼啊?我正在看書,沒有功夫陪你玩!”

    林天寶知道青衣著書的時候最惱別人打擾他,對他不客氣的語氣也不覺得過分。她揉了揉眼楮,也不管青衣要不要听,繼續說道︰“青衣,我們離開這里吧。”

    “怎麼?對慕容家的秘密不感興趣了。”青衣隨口敷衍道。

    “青人——”林天寶不甘受冷落地叫了一聲,她雙眼直直地看著房梁說道︰“我只剩下兩成功力了。”

    “什麼?!’”

    青衣的注意力終于從幾案上的書本上轉向她,“你發生什麼事了?快把手給我看看。”

    林天寶躺著就把手伸了上去,青衣抓住她的手腕,一把把她拉坐起來。林天寶頹喪地半睜著眼,半個身子都軟癱在幾案上。

    青衣按住林天寶的腕脈,皺著眉一會兒點頭一會兒搖頭。林天寶看著他。逞強地說道︰“你切出什麼癥狀沒有?什麼都可以給我說,我承受得住。”

    “就是什麼都沒有切出我才搖頭啊。你只是腎髒之氣正旺,心肺之氣衰弱,一般人要到了仲冬之月都會有這種癥狀,只要多吃苦味,少吃咸味的食物補理肺胃就可以了。如果你真的只剩下兩層功力,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是最難熬的,你要好好護養身體,省得因為氣血的運行變化,而染上疾病。”

    “……我要你給我做飯,我要你幫我調理身體!”

    林天寶突然抬起頭大喊起來,把青衣嚇了一跳。過後,她又軟趴趴地癱回幾案上,神情沮喪之極。

    青衣細細地看了看林天寶青白的臉色,小心問道︰“寶寶,你好像受到了很大的打擊啊。”

    “不是‘好像’,是‘就是’!”林天寶雙手抱頭哀叫著︰“我根本就不敢出門了,感到好可怕!”

    “那個……失去武功真的很可怕嗎?”

    林天寶從手臂中露出一只眼楮看向青衣︰“……如果你看到熟悉的病癥,卻突然不會開藥方了,你會不會感到很恐慌?”

    青衣果真仔細地想了想,許久才點頭說道︰“的確夠可怕的。那你要怎麼辦,再背一次醫書嗎?”

    林天寶“唉”了一聲︰“那倒不用,莫飛紗說我剩下的功力還能再回來。就是不知道什麼時候。”她頭枕在手臂上,看著窗外被風吹得“咯咯”作響的樹枝和遠處反著太陽光亮的琉璃瓦,情緒低落地說道︰“青衣,我好像做錯了一件事情。”

    看到林天寶心情不好,青衣也沒有心情看書了,他隨手把有著雪白書頁的書放到枕邊,背靠在床頭上,然後道︰“寶寶,你做了什麼蠢事,說出來听听。”

    “……”林大寶晃著身子想了半天才結結巴巴地說︰“嗯……青衣,這個事情就是……嗯……我……他……總之是兩個人,他們不久前才說了喜歡,結果還不到一會兒,他們才知道他們彼此喜歡上對方是因為中了春……中了藥的緣故,他們以為喜歡的感情竟然都是假的!”林天寶重重地敲了敲幾案,“真是太可惡了,都是莫飛紗那個混蛋,總有一天我會報仇的!”

    喘了兩口氣,林天寶繼續說道︰“不但感情是假的,女方又發現她竟然因為男方的緣故折損了八層功力,老天真是太不公平了,為什麼女方什麼壞事都沒有做過,卻這麼倒霉!當時女方的腦子一團混亂,結果听到男方說‘消散的功力難道比喜歡的感情更為重要’就沒有反駁,其實本來就是這樣,他們的感情本來就是虛假的了,有什麼重要的呢!青衣,你說那個女方做的對不對?”

    青衣歪頭想了想︰“嗯,你說對就對吧。”

    “對嗎?”林天空直起身子很努力很努力地想了想,而後垂下頭不由自主地摸了摸左胸輕聲道︰“如果我沒有做錯的話,為什麼看到他的表情心就會一陣抽痛,我感到後悔,要是當時回答說‘不是’就好了……”

    “天下沒有賣後悔藥的……”

    “……青衣!”林天寶瞪著他,“你就算不安慰我,也不要朝我頭上潑冷水好不好!”

    就在青衣噤若寒蟬之時,林天寶的臉色猛然一變,用力捂往肚子。

    青衣見她臉色變得青白,也顧不得保持沉默了,他連忙扶住林天寶的肩急聲問道︰“寶寶,你又怎麼了?”

    林天寶悲哀地看了青衣一眼,顫抖著聲音說︰“為什麼人無論在什麼心情之下,都會感到肚子餓呢?”

    沐浴在陽光之下,林天寶用力伸了一個懶腰,用力地深呼吸,院中的白菊散發出幽幽淡雅的香味,她抹了把臉,強打起精神。

    雁襲來的房間比較古樸,是三面兩層的木樓圍成一個大大的四方院子,院內是石板地,院中圍了一個長方形的磚石台子,里面種了一些月桂、粉桃、臘梅之類的花樹,在台子上是盆栽的白菊。

    青衣住在南面的廂房,對面據說是謝家小姐謝清影的哥哥謝映日的住處,林天寶也不過來了兩天,還沒有見過謝家兄妹長什麼樣子。

    她伸了伸頭朝對面緊閉的門扉看了看,並沒有期待要看到什麼人,誰知只听“吱——”的一聲,雙肩雕花木門被人拉開,一抹綠影輕巧地跨出門外,林大寶瞪大雙眼看著重新把門扉扣緊的綠衣女子,女子轉過身,沒有料到會看到一雙純澈的雙眼而怔了一怔。

    “你是對面住的青衣嗎?”

    綠衣女子首先對林天寶打了聲招呼,她的嗓子清脆好听,雖然稍有些胖,但還是不損她甜美的長相。

    “哦,不是,我是找青衣去吃飯的。”林天寶也笑著說,青衣正在樓上梳洗,一時半會兒還下不來。

    她見綠衣女子提了一大包東西,便好心地說道︰“我幫你拿吧,看你嬌嬌弱弱的,別累著你嘍。”

    綠衣女子連忙護住大大的包裹道︰“不用不用,這些都是女孩兒家的瑣碎東西,男子還是不要踫的好。”

    “不要客氣啦,我不會在意的。”

    “不用,真的不用……”你不在意我在意啊!

    兩人互相拽著包裹的兩邊爭來爭去,結果力量太大的緣故,包裹的活結被掙開,里面月白緞面的內衣、肚兜咕嚕嚕滾了一地。

    綠衣女子惱怒地瞪個林天寶一眼,彎下身子去拾衣服,林天寶也滿懷歉意地蹲下,抓住女子的手臂道︰“我來幫你拾吧。”

    綠衣女子一瞬間露出痛苦的表情,她低叫了一聲,由于聲音太過狠厲,林天寶嚇得立刻放開手,並舉起雙手表示再也不踫她。

    綠衣女子似乎也覺得自己的反應太大了,她不好意思地朝林天寶笑了笑道︰“對……對不起,因……因為男女授受不親……”

    剛才那種反應更傾向于痛覺的反應吧,林天寶心中存疑,卻不露聲色地繼續微笑。

    等把所有的東西拾起來,綠衣女子再次打成一個大包裹抱在胸前,林天寶不好意思再和她爭,正巧這時青衣走出來,林天寶指了指走在陽光下,其實更適合與月光共浴的清雅青年,嘿嘿笑道︰“青衣已經來了,我們要不要一起走。”

    綠衣女子勉強地笑了笑道︰“不用了,我自己一個人就可以回去了。”

    “哦。”林天寶無奈只得移開身子,讓綠衣女子過去。

    “閣表哥——”

    似曾相識的叫聲像響雷一般在林天寶耳邊炸開,她面色驟變,飛快地轉身,看向院門。

    似乎並沒有想到會有那麼多巧遇,抱著大包裹害羞的綠衣女子,不安地低著頭向比她高一頭的青年問候。

    “謝小姐,你何必親自拿這些東西呢,讓你的婢女拿就好了。”

    “小……小婉今天身子有些不舒服,我讓她在屋里休息了。這些東西不重,我可以拿得動。”

    “寶寶,你怎麼了?”青衣拉了拉林天寶的衣袖,“你的臉就像看到鬼一樣恐怖呢。”

    林天寶曖昧地“嗯”了一聲。

    “哦,慕客家的婢僕並不少,你不要怕叫人幫忙,你既然柱在這里就不要太拘束了。”

    “知……知道了,謝謝閣表哥。”

    躲在梧桐樹後幽靈般的白色人影……的確曾叫了“閣表哥”三個字!

    “嗯……謝小姐,一會兒吃過飯了,你可以到書房來一趟嗎?我有事和你商量。”

    “好的。”一錦衣女子和慕容閣才說了幾句話,臉就紅得幾乎可以埋到包裹里去了。

    “閣……閣表哥,要……要是沒有其他事……”

    綠衣女子的話斷斷續續地還沒有說完,慕容閣便不耐地看向院內,發現穿著青綠色外袍的林天寶就格在不遠處,他反射性地叫了一聲︰“寶寶……”突然想到他們的關系才告破裂,當下忙住口不語。

    而林大寶听到慕容閣的叫聲,也不由自主地朝他跑了幾步,突然想到他們已經不算戀人關系了,忙又急急地剎住腳步。

    原本想告退的謝清影,看到他們奇怪的舉動不由得好奇地問︰“閣表哥,他是誰?”

    “……”慕容閣裝作不在意地看了林天寶一眼,卻發現林天寶的視線四處游移,就是不看他。

    “她……是我才收的小廝。”

    慕容閣嘟嚷了一聲,卻還是被謝清影听到了。她臉色微變,問道︰“閣表哥,他……他和你住在一起嗎,”

    “嗯。”

    謝清影的聲音不大,但林天寶離他們並不遠所以听得清清楚楚,見謝清影一雙美目仔細地打量著她,她心中一動,慢慢湊到慕容閣身邊,開口道︰“慕容閣,見到謝小姐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昨天晚上不是有人在淡日蒸香閣前把我當作你襲擊了嗎?我記得對方是個女的哦,而且我一般射筷子都是例無虛發,你可以找一些女護衛,把這里的婢女和女客人都查一查,看看有沒有新傷,說不定就有新發現呢。”

    “是這樣嗎?”慕容閣懷疑地看了林天寶一眼,他記得昨天林天寶的說辭是根本不保證會傷到偷襲她的那個人,怎麼還沒有到一天就這麼肯定了?

    “閣……閣表哥,沒有事,我先回去了……”

    也不管摹容閣同沒同意,謝清影低著頭像小兔子一般跑掉了。慕容閣不覺搖了搖頭,和這樣的女子只說了三句話他就覺得很累,怨不得小樓會不喜歡她,嚷著要退婚。

    “喂。”林天寶不耐煩地叫了一聲,慕容閣回過頭,卻發現林天寶就站在他身邊,微仰著頭看著他,距離近得他只要稍微彎腰低頭就可以吻在她淡粉色的唇上。

    “謝清影真的是你的表妹嗎?”

    她的雙唇一張一合好像在邀請人親吻呢,慕容閣心不在焉地回答︰“是吧。”

    謝清影謝映日兩兄妹是拿著謝家無影刀謝老爺子的親筆信來到慕容家做客的,那個時候,小樓還沒有說要和謝清影成婚,所以應該不會有人假冒他們吧。

    林天寶皺眉︰“總覺得很奇怪……”

    慕容閣點頭,他也覺得很奇怪,听毒尊說過,他身上的相思之毒已經解開了,為什麼他還會覺得林天寶凍得紅彤彤的臉頰、粉色的唇、圓潤的耳垂……還是很誘人呢?

    “你也覺得很奇怪吧。”

    林天寶紅著臉看向慕容閣,她知道自己臉皮厚啦,但是誰讓這都是慕容閣的錯呢!

    “喂,現在我是弱者,換成你保護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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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2-30 00:11:29 |顯示全部樓層
正文 第六章

    在林天寶的腦海中,慕容閣最初的印象是穿著華服的美人。那猶如璀璨的水晶一般的盈盈黑眸;那絲絲滑順猶如涼緞的及膝長發;那白皙晶瑩如美玉般的皮膚,直到現在她還清楚地記得自己在第一次看清慕容閣的容顏時,內心的驚異和震憾。

    就是現在,慕容閣早就換了男裝,林天寶的感覺還停在那個相遇之初的夜晚,有著絕色容顏的慕容閣,只用美麗就掠獲了她的眼和心。

    林天寶和慕容閣相處的時間那麼少,她只看得到慕容閣的任性和霸道。以及即使換回男裝,武技未恢復的他,有時還要借助林天寶的雙臂抱他。林天寶是忍不住想關心他,怕他太過柔弱,總吃了虧去。

    那麼除了她腦海中根深蒂固的美麗、任性。霸道又柔弱的形象,其他人對慕容閣的感覺是什麼樣的呢?慕容樓回答得很干脆︰“大哥是個疼愛弟弟的好哥哥。”

    慕容雪對慕容閣是盲目的崇拜︰“他沐浴在金色的陽光之下,身處奼紫嫣紅的花叢中,衣袂飄飄,雍容華麗,說他是天上的仙子下凡也不為過。”

    要不是才知道雪小姐的意中人是青衣,林天寶差點兒以為她在談論心儀的情人呢!

    至于青衣對慕容閣的看法並沒有多好︰“他呀,是睚齜必報的類型,我可不想再惹到慕容家的人,攪得下半輩子也不得安寧。”

    慕容的堂兄弟林天寶只見到慕容  一個人,當時他正拿賬本給慕容閣看,林大寶閑著沒事蹭慕容  說話,沒想到慕容  也是個話匣子,一開口就把其他堂兄弟一個個都嘲笑了一遍。

    “你知道嗎?我們之中最崇拜家主的其實是瑜那個小子,他恃才傲物,只服氣比他強的人,不過太崇拜就不是好事情了,瑜他看不得其他人和家主親近,卻又不敢在家主面前表露出來,只能自己生悶氣,看著好好笑。

    “至于玨,成了婚以後他就對家主死心塌地的啦,他狂傲放肆,家主越是放手,他越是感到有知遇之恩地非要報答。

    “  是最難以看得懂的,他在江湖上的比賽,幾乎全是家主為他挑選的對手,並針對對手的缺點為他進行特訓。  是因為家主才在江湖上成就不敗的神話,但是  也有他自己的驕傲,所以沒有人會知道他的心情。

    “至于大堂兄嘛,老夫人不喜歡他也沒有辦法,他太老實容易被叔叔輩的人欺負。

    “家主一定要有能力得老夫人歡心,要不惹惱了老夫人,誰都沒有好果子吃。要知道我們父親那一代完全是老夫人在背後操控的,要不是家主把老夫人哄到舍蓮居去吃齋念佛,哪有我們年輕人的出頭之日。”

    慕容  懶洋洋地說著,他武功高強的父親至今听到老夫人的訓斥還兩腿發抖呢。

    “真奇怪,你們之間沒有對慕容閣不滿的嗎?他很任性哪!”

    對林天寶幼稚的發問,慕容改鄙夷地“嗤”了一聲︰“你難道沒有看到慕容家現在當家的全是年輕人嗎?我們的對手是父輩,而能和家主共事的年輕人全是他的心腹!”

    然後他就勢給林天寶上課︰“所以,你一定要伺候好家主,要是出一點兒差錯,慕容家所有的人都不會饒了你!”

    林天寶點頭如搗蒜,不知道是不是她多心,總覺得慕容  說這句話的時候還有其他的意思。

    一轉身,林天寶就在她自己縫制的本子上寫下了其他人對慕容閣的印象,然後加了一點點總結。

    “慕容閣是一個美麗、任性、霸道、柔弱。雍容華貴、疼愛弟弟、有著眾多心腹的人。”

    林天寶坐在書房的一角,偷偷看向正在查閱賬目的慕容閣。房內只听到算珠踫撞的清脆聲音,慕容閣一手在紙上記錄著數字,一手五指如飛地打著算盤。林天寶從最初的吃驚,到現在已經慢慢接受了慕容家的家主算盤比賬房先生打的還好還快的現實。

    林天寶蘸了蘸墨汁,在攤開的本子上記下“做事的時候很認真”幾個字。雖然做事的時候面無表情,但是另有一種冷澈的美麗呢,很養眼。林天寶歪頭想了想,又在後面加上“珠算很好”。

    慕容閣的書房朝南開了一個大大的圓窗,布簾子卷起來後,屋里的采光就很充足了,幾株松樹的枝干斜斜地掠過圓窗,配著窗外玲瓏的山石,入目皆是圖畫。

    坐在窗前的椅子上,一抬頭就會看到院中的石徑曲折婉蜒,通向外院。

    慕容閣說要在書房里等謝清影過來,和她商量一件事情。林天寶問了什麼事,慕容閣卻緊抿著唇沒有回答。

    看了看外面太陽的高度,算算吃過飯估計快過一個時辰了,還沒有看到謝清影的影子。

    林天寶已經給鳳棲兮樓旁的護衛打了聲招呼,讓他們好好保護謝清影,現在世道那麼亂,最好不要出去亂跑。

    不管謝清影是不是昨天那個偷襲她的白衣幽靈,這個人已經成功地引起了她的好奇之心。

    再次偷看了一眼慕容閣,他目不斜視地做著事,好像根本就忘了她還在屋里。他們之間已經沒有了前幾日親密曖昧的氣氛,林天寶反而有些不習慣了。

    “美麗、任性、霸道、柔弱、雍容華貴、疼愛弟弟、有著眾多心腹……做事認真……”翻看了一下她才記下的她自己和別人對他的看法,看了多遍後,林天寶突然淡笑著把它揉成一團,從窗內扔了出去。

    她所記下的,根本只是表面而已。

    斜趴在椅背上,林天寶枕著胳膊看向窗外。是不是因為她只是想看表面,所以才只能得到表面上的信息。

    她贊嘆慕容閣的容貌,卻從來沒有關心過慕容閣要忍受別人注目的無禮。

    她領教過慕容閣的任性,卻從來沒有想過他任性的原因。

    她在別人的口中听到他疼愛著弟弟,但是她所感興趣的不是兄弟關愛,卻是因為沒有看到兄弟鬩于牆而感到不可思議。

    就連慕容閣的親弟弟發生意外,她都像是抽離了一切,在旁邊冷冷地觀看著。

    她深受佛禮燻陶,清心少欲,結果連感情都變得麻木起來。

    仔細想想,她是真的喜歡慕容閣嗎?

    若不是因為慕容閣熾熱的糾纏,綺香引發的情動,她又怎麼會受到誘惑呢?因為慕容閣喜歡她,所以她才會喜歡慕容閣,畢竟誰不會被那麼漂亮的男人喜歡而不動心呢。總之她的喜歡太過被動和蒼白。

    反過來再想想,慕容閣又真的喜歡她嗎?

    若不是因為慕容閣身中相思之毒,刺激腎火,他又怎麼會沒有自制力地去誘惑她。當時在他身邊的女子只有她一個,他才會誤以為沖動就是情動的表現。因為受到吸引,所以他才會說喜歡,這樣的喜歡不過是相思之毒造成的錯覺。

    因為毒藥而牽扯出來的情緣,就如同浮萍一般,有著隨水漂流的脆弱。

    除了慕容閣絕美的容貌她還記得什麼?

    是懵懂的初遇?

    用熱水淋了淋閣的腳背,林天寶翹起蓮花指,用兩根手指捏起他挽起的褲腳,然後用布巾抹了抹他腳上的水說︰“洗好了,睡吧。”

    閣瞪大雙眼︰“怎麼這麼簡單。”

    “什麼簡單!”林天寶任滿頭汗水滴下,她自己洗腳也只是在熱水里涮涮,在床單上蹭蹭就算了事,對他,她已經很認真了。

    兩人相遇之初,慕容閣大概不甘心又被她所挾持,一路上變著法子捉弄她,她都沒有想到自己這般能忍,最後連端洗腳水給他洗腳都忍耐著做出來了。

    還是不知不覺的熟悉?

    “見你這麼想去,我便通融一下,你可作為我的貼身……看你的容貌,讓你做丫環太過勉強,就做我的貼身小廝隨我到慕容家參加小樓的婚禮吧,但惟一的條件是所看到的一切都不可說、寫出去!”

    慕客閣展開艷麗的笑容︰“你,是賭還是不賭?”

    悲慘生活升級版的開始,想忘記也很難。

    “……你、你,”林天寶指著慕容閣氣惱地說︰“你不要以為我不敢把你丟下哦,我馬上就離開你!”

    “有本事你先離開啊。”慕容閣雙手抱胸對她的威脅表現出不屑一顧的姿態,“你若走開一步,我能讓你今天晚上睡安穩了,我就跟你姓。”

    慕容閣的威脅叫一擊到位,林天寶“你你”了半天,終于頹喪地放下手指低下頭道︰“算我怕了你了,快點兒回去,我跟你姓好不好!”

    這是在才到慕容家的那一夜,累慘的慕容閣就在路上不由分說地抱住她,並威脅她不準先走開。

    被欺壓時幾乎是被氣死的感覺,現在再回想起來卻是又好氣又好笑。

    如果她說……即使是中了相思之毒的緣故,她也會想念為了捉弄她而犧牲美色,用眼神溺死她的慕容閣;無論任何賭局,總會使自己立于不敗的慕容閣;因為討厭她身上沾染到其他人的香氣,而送給她琉璃薰香球的慕容閣;和她爭奪棉被的慕容閣……一點一滴,一絲一毫,原來她竟然記得住這麼多不同的慕容閣。

    如果她說……她後悔了……她想恢復武功,也想繼續喜歡慕容閣……不知道這樣貪心的她,會不會被慕容閣討厭呢?

    她想繼續呆在慕容閣身邊,想看到如何疼愛兄弟的他;想看到有許多心腹的他;想看到除了打算盤說不定還會刺繡女紅的他。她都想一一看見。

    既然她已經決定和慕容閣破鏡重圓——如果他們在幾個時辰前決裂又想在幾個時辰後重歸于好可以這麼形容的話,那麼不管慕容閣討不討厭,她都要有充分的準備重新挽回慕容閣的心——或者不是挽回,而是重新得到!

    她和人相交從來只是隨緣,而從不強求,但這一次她卻想積極一點兒。

    怎麼說也是她解除了慕容閣身上的毒素,對他可是有救命之恩哪,要求慕容閣以身相許根本就不為過。

    如果不同意的話她就裝作也中了相思之毒,對慕容閣霸“弓”硬上“王”!

    假如、假如這樣他還不從她,就不要怪她不客氣了,她會在江湖錄上大書特書他們交往的秘聞,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慕容閣是她的人,造成既成事實,不容慕容閣辯駁!

    雖然手段強硬了點兒,但卻不失為很好的辦法呢。林天寶“嘿嘿”偷笑兩聲,重新趴回桌上,從筆筒里拿出狼毫,想再次記錄下她苦思冥想得出來的法子。但一想她的小本本已經被她揉成一團扔出窗外了,只好嘆口氣又把毛筆放下。

    把散在臉頰邊的發絲順回耳邊,林天寶想看看慕容閣把賬本看完沒有。她轉過頭,卻發現慕容閣也在看著她,內雙細長的眼幽幽深深的,眸中深藏的情怯,是她的幻想還是眼花?

    林天寶的影響力比他認為的還要大,慕容閣手中打著算盤,眼楮卻不由自主地朝南開的圓窗看去。

    窗前有一張書案,案上潔白的紙是他親自糊上的。上面放置著文房四寶,無論是“落墨如漆,萬載存真”的紫玉光龍香劑墨,還是“澀不留筆,滑不拒墨”的金星眉紋硯,還有“潔白如玉,細薄光潤”的凝霜澄心紙,以及“尖、齊、圓、健”的汪伯立筆,全是他精心收藏的精品。

    書案後是古樸大氣的書架,壘著滿滿的圖書,那里面的書他大部分都看過了,不過,他也可以再從書架上取出他所喜愛的書本,溫故知新。

    書架前是根雕狀的花架,上面放了一盆閩中水竹。高五六寸,細葉綠嫩可人。

    在書案和書架之間放著一把椅子,上鋪棉墊,斜坐在椅上的人頭梳高髻,瓖著方形祖母綠的金冠在陽光下閃閃發亮,不知道窗外有什麼美麗的景色吸引了她的注意,她靠在椅背上看向窗外,只看到她下頜的弧度柔和優美。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她微笑起來,周身都似蕩漾著歡快的微粒,令偷看她的慕容閣越發氣悶。

    林天寶究竟在想些什麼?為什麼只有他在苦惱他們之間的關系,為什麼只有林天寶可以那麼輕松!

    他苦惱自己似乎有了相思之毒的後遺癥,只是看到林天寶,他就沒辦法控制地想到昨天晚上……沉夜的黑色,身體的感覺卻更為清晰,觸手滑膩細致的皮膚,柔軟的肢體,回蕩在耳邊細細的喘息……每次想到這里,他的身體又會變得怪怪的……他知道那就叫做欲望,只有林天寶能夠幫他平息。

    他要不要放低姿態說出實話呢……當然不會是說他剛才腦中所想的場景,那樣的話估計被扇兩個耳刮子都算少的……就說即使相思之毒解開了,他卻已經沒有辦法離開林天寶……

    這樣的話會不會顯得他很沒有性格?畢竟他在傷心的時候說出了無可寰轉的話——只要林天寶的功力一恢復,他就斬斷兩人之間紛亂的糾纏——他怎麼不經大腦就說出這樣沒有退路的話來,他平常才不會這般失態的!

    或者他就說要不來莫飛紗索要的結婚賀禮《毒步天下》,甚至可以義正詞嚴地拒絕出席他和花非花的婚宴,這樣的話,林天寶的功力永遠無法恢復,他也不用結束他們之間的關系了——但就怕林天寶知道真相後,會先結束和他的聯系……

    正在胡思亂想之時,被他注視的女子突然回過頭來,兩人四目相對,他清楚地看到林天寶眼中閃過驚訝之色,沒有他以為的冷淡、疏離和憤懣——林天寶在听到自己散失了八層功力時就是這種眼神,在那之前,他根本不相信有眼神會傷人這種事情。

    林天寶眼中除了驚訝之外還隱藏著另一些情緒,不知道是她隱藏得太深,還是他太愚鈍的關系,沒有辦法解讀。

    既然不知道答案,他可不可以偷偷設想一個……他可不可以認為,林天寶轉頭,就是想看他!

    但是這樣對看未免有些尷尬,畢竟他剛才的行為好像是在偷看。他要不要不著痕跡地移過視線,把他已經對完的賬本從頭再打一遍,營造他還很繁忙的假象?

    或者就趁這個機會,把他心中的話說出來,看看林天寶的反應。

    慕容閣輕咳一聲,放下手中的算盤,挺直腰身,認真地看向林天寶。

    是個男人就把心中的話說出來吧!慕容閣暗暗給自己打氣,看,林天寶的神情也認真起來,也許她也期待著你說出和解的話來呢。說吧!

    “寶寶!”慕容閣終于開了口,“咳、咳……”他低下頭,手握著拳放在唇邊輕咳了兩聲道,“你……你給我倒杯茶來,我渴了。”

    林天寶的眼中堆滿失望,剛才那個瞬間,她幾乎以為竟然和慕容閣心靈相通了,她篤定自己知道慕容閣將要說出的是什麼,結果原來全是她的錯覺。

    因為太過失望而讓她有種什麼都無所謂的感覺,所以她微仰著頭鼓著腮說︰“你渴了關我什麼事!”

    慕容閣似乎沒有想到她會拒絕,他瞪大眼楮看著她,林天寶回瞪著他,她單方面撕毀約定,決定不當慕容閣的小廝了,才不會再听慕容閣指派的命令。

    結果慕容閣低“嗯”了一聲後,林天寶就有些坐立不安了,等慕容閣再嘆一聲時,她終于忍不住地從椅子上站起來匆忙說道︰“我……我去給你倒茶來。”而慌不擇路地逃出書房,因為她發誓她真的在慕容閣的眼中看到了“哀怨”的神情,配合著嘆氣聲,實在太恐怖了。

    林天寶倒了茶,磨蹭了一會兒才重新走回書房。看到慕容閣的注意力又回到了賬本上,並沒有看她,她不覺松了一口氣,同時又覺得有些惆悵。

    把茶杯放在慕容閣面前,林天寶說道︰“吶,你的茶,我嘗了一下,好像是虎丘山茶,不是頂好。”

    慕容閣看著杯中飄浮著還未舒展開的茶葉,心想只是用滾水滾一下茶葉就叫泡茶,那麼,即使是極品龍井也不會好喝。

    林天寶轉身要走時,卻被慕容閣拉住了手臂。

    “干什麼,不會想讓我重泡吧?”會煎茶的是青衣,她只會用開水滾。

    “不是。”慕容閣身子微微前傾,手指踫了踫她的鼻梁道︰“你這里沾上墨汁了。”

    “咦?”林天寶將頭微微向後仰雙眼變成了斗雞眼,也沒有看到自己鼻梁上有黑點。她用手背擦了一下,手背果真印出一道淺黑色。

    她又接連擦了好幾下,墨汁不但沒有擦掉,反而將鼻頭蹭得紅紅的。還是慕容閣看不下去地抓住她的手道︰“我來幫你。”

    慕容閣從懷里掏出帕子,沾了點茶水,輕柔地擦掉林天寶臉上不知什麼時候蹭上的墨汁。

    林天寶微微閉上眼,感受到溫柔的擦拭,兩個人離得太近了,她幾乎能夠感受到對方呼出的熱氣。她感到有些癢地身子畏縮了一下。

    好像這種情況似曾相識呢。不過那時候慕容閣粗魯得要命,用織錦的外袍袖給她擦臉,差點兒把她的臉皮都蹭破了。

    睫毛微微扇起,林天寶微張開眼看向慕容閣,他認真的樣子好像在擦拭著什麼藝術品,那麼的小心翼翼和美麗虔誠。

    林天寶有些感動了。雖然覺得他擦拭的時間有些長。

    而如果林天寶可以看透慕容閣的內心,知道他此刻在想什麼的話,別說感動了,趕人還差不多!

    慕容閣的眼總在林天寶的嘴唇上瞄來瞄去,他只知道林天寶的嘴唇很軟,卻忘了是什麼滋味。好想再嘗嘗是什麼味道。

    因為知道是妄想,慕容閣只能在心里偷偷地流口水。

    “對了,我給你的玉色琉璃蒸香鏤空金球,怎麼不見你帶著。”似乎也想起了以前的事,慕容閣隨口問道。

    “那個啊,我聞不慣龍腦的香味,便收起來了。”

    慕容閣手頓了一頓,松開她的手臂,坐直身子柔聲說道︰“擦好了。”

    雖見慕容閣神情同剛才一般無二,但林天寶總有些沮喪的感覺,但另一方面她又因為想到慕容閣有這種想法而感到不安。這種為未確定的事情不安還是第一次,有些不解又有些新鮮。

    她希望能夠讓慕容閣開心起來,卻又焦急地個知要怎麼說怎麼做才能讓他開心。林天寶想了又想,慕容閣當時是因為什麼而沮喪的,她當時又做了什麼?這樣前思後想,揣摩別人的心態不是她的強項,她喜歡的是什麼都攤開來說,不用費心猜測。但是因為對方是慕容閣,她願意用心感覺一切。

    “那個香球很細致我很喜歡呢,不過要是香料換成木香就好了。”

    看到慕容閣雙眼閃過欣喜的亮光,林天寶因為自己猜對了他的想法而沾沾自喜。慕容閣一定是因為她不喜歡他送的東西而在沮喪吧。也許她剛開始就應該這樣說,只是換個不同的說法,卻連感覺都有千差萬別的不同。

    慕容閣見她腰間空空蕩蕩的總覺得很別扭,他拿下自己腰間帶著纓穗的翠玉掛飾,叫林天寶過來一下。

    林天寶繞過書桌站在慕容閣面前,慕容閣低下頭邊替她系上翠玉邊念叨︰“穿上正式的服裝一定要系上掛飾才好看,等下次我帶你到金石玉器店里給你專門挑一些。對了,你還沒有到過外城吧,過幾天我帶你去逛……”

    慕容閣坐在椅上,一低頭,長長的發絲就會順著錦衣滑落,發梢及地。林天寶忍不住挑起一縷發絲,發絲滑過掌心,滑潤沁涼猶如上好的絲緞。

    慕容閣抬頭上望,如寶石一般黑亮的眼瞳印著林天寶的身影。林天寶呼吸稍頓,被慕容閣那雙美麗的眼所迷惑住而無法移開視線。

    心髒怦怦亂跳,林天寶突然發覺,即使慕容閣身上不中相思之毒,她也會強烈地受到他的吸引。

    原來她竟然這般喜歡他!

    像是茅塞頓開,像是醍醐灌頂,像是當頭棒喝。

    原來在不經意間,她已經那麼喜歡他了啊。

    說不出原因和原由,只覺得這一刻,和慕容閣對看,真好。

    日斜,松影映人室內,滿屋青影。

    兩個同樣出色的人。一位俊美絕色,一位隨和清逸,兩人屏息對望,早已忘了身外塵世和繁華紛爭。

    兩人身影入圖入畫,好像就這樣烙刻下來,可以到地老天荒。

    “慕容家主——”

    隨著恐慌的叫聲和紛雜的腳步聲,打碎了午後的魔咒,林天寶身影一動,退出慕容閣的掌控,慕容閣悵然地露出落寞的神情,竟沒有力氣再去斥責一遇到事情就驚慌失措的下人。

    “家主,慕容家主……”

    總是打破主人好事的嬌歌手放在胸前,用力地喘著氣,看來她是急急忙忙地跑了一大段路。

    “什麼事?”

    慕容閣的視線落入窗外,發現彩霞滿天,天色已近黃昏了。

    “家主……”嬌歌抓住門框,身子支持不住地靠在上面,哭喪著臉道,“你……你快點兒到風棲兮樓看看去吧,這次……這次是謝小姐出事了!”

    林天寶跟著慕容閣匆匆朝鳳棲兮樓趕去,她除了慕容閣的淡日蒸香閣,慕容樓的夜听風雨樓以及青衣他們所住的雁襲來以外,最上春居的其他地方她還沒有機會去過。鳳棲兮院內竹聲松影,縴草清泉,有著女子的精美秀麗。只是這種精美美麗卻因為沾上了血腥之氣而染上了一層黯淡的色彩。

    謝清影的繡樓門扉大開,窗子卻都是緊閉著,室內還未掌燈,顯得有些昏暗,但還並未到什麼都看不清楚的程度。

    門口圍著幾名面色蒼白惶惶不安的女婢,問過才知道她們是來為謝小姐試穿嫁衣的,結果進屋才發現謝小姐竟然被人殺害了!

    慕容閣接住林天寶遞上來的燈燭,率先朝內室走去,燭光搖曳,隨著慕容閣的走動,室內的擺設全都拖出長長的陰影。越接近內室,血腥氣越濃。站在門邊,慕容閣停了一下腳步,才撩開氈簾。

    此時謝清影還穿著中午那套綠色的衣服,靜靜地躺在床上,要不是青白的臉色和插在胸前的一把匕首,她安靜得就像睡熟了一樣。

    慕容閣看著床上永遠不會再醒來的女子,心中竟然浮起︰“這下子退婚的話終于不用說出口了”這種荒謬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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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2-30 00:11:36 |顯示全部樓層
正文 第七章

    “謝清影的腳踝和手腕都有被捆綁的痕跡,右臂有圓形傷口的外傷,傷及骨髓。渾身有淤青,臉頰浮腫,死因不是她胸前的毒匕首,而是被喂了毒藥的緣故。但是她死前沒有掙扎的痕跡。”

    青衣直起身子退後兩步說道。他把纏在手上的布條解開扔掉,齜著牙捶了捶腰。他總覺得自己來慕容家不是來做客,而是來專門負責驗尸的。

    慕容閣讓護衛把最上春居的所有人都召到鳳棲兮,發生了這種事情,連老夫人都拄著龍頭拐出現了。听到謝小姐遇難,慕容樓心覺愧疚,掙扎著起來要去看看,蕭錦衣沒有法子,只好用狐裘包住他,小心地把他抱到鳳棲兮。

    慕容雪趕到鳳棲兮看到謝清影的尸體後,傷心地昏了過去,青衣為避嫌假裝沒有看見,還是林天寶掐了她的人中,把她救醒。

    問了所有的人是誰最後見到謝清影的,結果其中一名護衛說她吃過飯後曾經想出去,但是被他制止了,說現在不安全,而且上面交待過不要讓她亂走,然後謝小姐就一直呆在屋里,沒有再出去過。

    查了全部的人數,發現除了謝清影的哥哥謝映日和丫環小婷外最上春居的人都來了,其中不加護衛,僕人共三十七人,而主人加客人為慕容閣、慕容樓、慕容雪、慕容老夫人、青衣、林天寶、蕭錦衣和伺候慕容老夫人的黛姨共八個人。

    謝清影的哥哥謝映日病體纏身,不喜光色,很少到房外,雁襲來房外都有護衛潛伏著,卻沒有一個人看到他外出,但是房里也找不到他的人,就無聲無息地失蹤了。也不知道他是避開護衛外出還是像他妹妹一樣遭受毒手了。

    至于謝清影的丫環小婷,從前院得知,她奉謝小姐的命令去采辦一些東西,至今還沒有回來。

    “說起來,謝映日和小婢長什麼樣子我很好奇,這兩日,我只在今天中午見了謝清影一次。”林天寶低聲對慕容閣說道。“還有,我懷疑謝清影是自殺。”

    “你有什麼根據?”慕容閣挑了挑眉同樣低聲問林天寶。

    “你看到她右臂上像是箭傷的圓形傷口了嗎?有可能就是我用筷子射的。”

    “你的意思是說她就是昨天晚上想襲擊我,卻襲擊了穿著我的衣服的你的那個凶手?”

    “是啊。”林天寶點頭,“我今天中午踫到她,就發現她手臂有傷,又發現她听到我是你的小廝時神情有些慌亂,所以我就故意說襲擊我的人是個女的,又讓護衛看緊她。大概她以為自己的身份被發現了,結果絕望地自殺了吧。”

    “……我怎麼感受不到你做的事有讓人感受到絕望的程度呢?況且謝清影習的是謝家的無影刀法,而且只有三流的程度,襲擊你的人的武技應該比她高出許多才對。”

    慕容閣雖沒有見過襲擊林天寶的人,但是他卻知道林天寶的武功至少可以在江湖上排到三十位以上。可以一瞬間發出多種暗器,並在發現危險時在林天寶面前從容而迅速地逃走的,絕不是泛泛之輩。

    “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怎麼知道她不是隱藏實力呢。”

    林天寶不以為然地說道;“而且有可能她的兄長就是幫凶呢。慕容樓遇襲的時候,謝映日和謝清影都說在屋里沒有出去,但是卻沒有人可以證明。慕容樓遇襲的時間和我遇襲的時間相差無幾,他們完全可以在傷了小樓以後再來襲擊你,他們大概本想潛入樓內,但看到穿著你的衣服的我出現在院子門口時,就襲擊了我,然後失敗逃走。”

    “這樣說不通啊,他們為什麼在我回來的時候才襲擊小樓呢,在我沒有回家時,他們完全就可以暗算小樓了啊。他們要是想殺我的話,先動小樓不是打草驚蛇嗎?”

    “也許他們想殺的就是你啊!你想想,小樓和你長得六分相像,在晚上猛一看更是分不清了。當時他身處的地方並不是他的夜听風雨樓,而是可以到你的淡日蒸香閣的小徑上。

    “凶手們知道你回來了,而且全江湖的人都知道你因為中毒,喪失了全部的功力,況且人在回家的第一晚防備之心是最松懈的時候,他們惟恐夜長夢多而計劃殺掉你,卻在暗無天日人跡罕至的路上發現了和你相像的小樓,他們欣喜若狂地出手後,就是發現殺錯人了,也沒有辦法收手了,于是將錯就錯地重傷了小樓。”

    慕容閣一臉吃驚地看著林天寶︰“為什麼你會知道得這麼清楚,那麼你可以解釋一下,凶手們為什麼可以殺掉小樓而沒有殺掉他的原因嗎?”

    “笨哪!”林天寶越說越興奮,她完全發揮出八卦的本性,猜測加聯想地說道︰“這你就不懂了吧,慕容樓是謝清影的未婚夫耶,如果把他殺掉了,謝清影還有什麼理由呆在慕容家?”

    “那你還可以解釋一下為什麼我的表兄弟非要殺我不可呢?”慕容閣十分謙虛地問道。

    “就因為是你的表親,你才不會太防備他們。至于他們為什麼非殺你不可,那就要問你自己做了什麼人神共憤的事情了啊?說起來他們在你離開的時候住進慕容家,知道你回來並確定你功力盡失才動手,也夠隱忍的了。”

    慕容閣要不是還有點兒理智,差點兒就相信林天寶繪聲繪色的說辭了。

    “你認為謝清影兄妹是凶手,那麼有什麼證據?”

    “那個啊,就是謝小姐右臂上的傷口……”

    “好,就算她真的是絕望而自殺的凶手,青衣曾說過她是服毒而死,那麼她胸前的匕首又是誰刺進去的?據青衣查看床上和帳幔上噴濺的血痕,謝小姐應該是死後才被刺入匕首的。”

    “哦,這個啊。”林天寶皺起眉冥思苦想,而後頓悟地拍手道,“你說是不是因為她的貼身丫環刺的,說不定謝小姐是個虐待下人的惡主,小婷見她死掉後才又刺了一刀……然後她就跑了再也不敢回來……”

    “閣兒,清影丫頭、映日和小丫環的畫像已經送來了,你來看看有什麼不妥的地方。”坐在上座的慕容老夫人一開口便是叫慕容閣,老夫人滿頭銀發,慈眉善目,和慕容閣說話時更像個疼愛孫子的普通老人。不過林天寶卻知道這位老夫人四十年前在江湖上以脾氣剛烈火爆、出手狠辣而被稱為“鐵血娘子”。也許歲月真的會磨平所有人張狂的稜角,但是生長在大家庭中並掌有實權的人有條件保持她的性格。所以看到和印象中完全不同的老夫人,林天寶不由得暗暗心驚。

    最上春居的主人和客人幾乎都是圍著老夫人而坐,只有她和慕容閣坐在一角說著悄悄話。老夫人雖然在叫慕容閣看圖,沒有看她一眼,但林天寶總覺得有被針刺般的感覺。

    慕容閣“哦”了一聲從老夫人手中接過三幅肖像圖,然後又走回角落坐下。林天寶悄悄咽了咽口水,感到針刺變成飛刀凌遲了。

    慕容閣展開畫,林天寶好奇地一一看去,畫中的人像栩栩如生,作畫的人可算是高手。

    第一幅是謝清影的畫像,柳葉眉大眼楮,的確長得千嬌百媚楚楚動人。

    第二幅是丫環小婷,眼大無神八字眉,長得不丑,但就是感覺不好看。

    第三幅是謝映日的,容貌極為俊秀,只是面帶病容渾身倦意,顯得毫無生氣。

    林天寶摸著下巴隨口道︰“我怎麼總覺得有些奇怪,你不覺得畫中的謝清影比床上的胖一些嗎?”

    “畫又作不得那麼準的……”慕容閣在離開慕容家之前,也只是見了謝家兄妹幾面,無論腦海里的謝家兄妹還是畫中的謝家兄妹對他來說都是陌生的。

    “小樓接觸他們接觸得多些,小樓,你看呢?”

    把畫像傳給小樓,結果慕容樓除了說句“很像”外就不會說什麼了,看來他對于未婚妻及未婚妻的兄長也是一樣陌生。

    而他身邊的蕭錦衣看到謝映日的畫像時,當時臉就變了一變,所幸的是並沒有什麼人注意到。不過他和林天寶的感覺一樣,畫像上的謝清影似乎比較圓潤一點兒。

    青衣看過後,只覺得謝清影和小婢的臉部輪廓很像。而謝映日畫像上雖然看著年輕,但總覺得好像年紀很大的樣子。

    慕容雪和謝清影的感情最好,她認為畫像上就是謝清影,她本來就長得珠圓玉潤。

    慕容閣听了大家的想法,覺得這三個人真的有些問題,于是又叫進來幾個經常和謝家兄妹接觸的幾個婢女。

    她們對于謝小姐和其丫環的印象是,謝小姐的脾氣很好,而她的丫環脾氣就太糟糕,幾乎所有的人都不喜歡她,有什麼事也不找她,都是直接找謝小姐。

    還有她們當時沒有感到什麼,現在回想起來卻覺得奇怪,那就是謝小姐和婷丫環從來沒有一起出現過。

    還有謝小姐吃飯的時候總是一個人,婷丫環自己躲在屋里吃。

    至于謝映日,他根本不要別人伺候,只有吃飯的時候讓婢女把飯菜放到大廳的桌子上,直到婢女走了他才下來吃飯。所以幾乎沒有人能說出謝映日是什麼性格的人。

    江湖上多怪人,不能因為別人的作息和生活習慣奇怪,就認定別人不懷好意。慕容閣低頭沉思,還是想不出任何線索。

    這時房外一片嘈雜,慕容閣奇怪地抬頭看去,只听一聲邪笑,“這麼熱鬧,怎麼可以不叫我。”

    從門口跨進來一個穿著紅艷錦衣的少年,身上散發出的危險氣息令聚在門日的一群人一個個退避三舍。

    慕容閣眼瞳忍不住收縮地看向紅衣少年,不歡迎地說道︰“莫飛紗,你怎麼又來了。”

    房內的人听聞這個邪魅異常的少年就是四大尊者之一的毒尊時,都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氣,尤其是蕭錦衣更是敬畏地看著他,即使他以前曾是布天門的人,也無法阻止邪道——尤其是學毒的邪道弟子把他當神崇拜。

    “因為听聞死人了啊,所以我來看看熱鬧。”

    莫飛紗的表情有著噬血的好奇意味,不待慕容閣回話,他身影一閃,就向內室走去,慕容閣怕他行為唐突,便緊跟上去,掀開簾子時,莫飛紗已經在窗邊翻看著死者的眼楮和牙齦了。

    他嘴里發出“嘖嘖”的聲音,冷笑著說︰“果真不錯,原來如此。”

    慕容閣听他講得胸有成竹,急問︰“莫飛紗,你知道是誰做的?”

    “知道啊。”莫飛紗松開手,用帳幔直接擦了擦手向門外走去。

    “究竟是誰!”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莫飛紗的話中有著濃濃的嘲諷之意,慕容閣也不惱,畢竟莫飛紗的話還沒有說死。

    “這次你又需要什麼?”

    “哼哼,果真上道。看來正派之中只有你越來越順眼了。”

    慕容閣默然,被毒尊這樣的人看順眼根本沒什麼可夸耀的。

    “我想問問,明日的婚禮要怎麼辦?”

    慕容閣詫異地看向莫飛紗,但是不足一秒又移開了視線。現在連準新娘都掛掉了,明天還會有什麼婚禮呢?

    “我才不管什麼新娘不見了,總之,明天我要看到婚禮準時舉辦!”莫飛紗陰惻惻地說道。他和花非花充滿憧憬之情要前來觀看別人的婚禮是怎麼舉辦的,他決不允許任何事來破壞!

    “你究竟在胡說什麼啊!謝小姐已經不在了,還能怎麼舉辦婚禮,大哥,你根本不需要和別人談條……”

    隨後來到的慕容瑜正好听到了他們的對話,他無法忍受家主竟然會對別人妥協。莫飛紗轉過頭陰陰地看了他一眼,眼中的陰冷邪魅令慕容瑜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下面的話竟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回到繡樓前廳,慕容閣發現除了慕容瑜、慕容玨、慕容  、慕容琰、慕容  都趕來了,正一一過去給老夫人行了禮,婢女從別的地方又搬進來幾把椅子,這些年輕人都安靜地坐下來,看著慕容閣,看他怎麼說。

    慕容閣看向莫飛紗,莫飛紗也不推辭地朝全屋的人都笑了笑,目之所及讓人膽戰心驚。

    “無論怎麼偽裝,就像每個人練武時最喜歡最習慣用某些招式一樣,施毒的手法也是因人而異,一人一樣。據我所知,施了毒還怕對方未死盡而再補上一刀的招式,這般多疑和謹慎的人只有布天門的莫婷婷了。”

    “布天門?他們竟然欺辱到我們頭上來了!”

    “莫婷婷?布天門那個黑寡婦?”

    “小瑜,別那麼毒,莫婷婷還沒結婚呢?”

    “哼,誰讓她總喜歡穿著黑衣服,還有,江湖上誰敢娶她?就是娶了,她也是寡婦命。”

    一句話讓剛坐下的慕容家的堂兄弟們炸開了鍋,莫飛紗也不理他們,徑自說自己的,“從畫像很容易就看出來了,”他抬起下巴朝慕容  手上的畫像指了指,“謝清影的丫環就是莫婷婷假扮的,而作為主人的謝清影要麼因為某種利益和莫婷婷合作,要麼是因為受了威脅。我傾向于後面一種,畢竟謝清影的身上有捆綁的痕跡。莫婷婷那麼多疑,開始還好,但是久了就會怕謝清影不受她控制而說出一切。也就是她會把謝清影永遠地捆綁下去,而她假扮成謝清影出現——這也就是為什麼畫像中的謝清影和小丫環那麼像的原因。女人只要經過巧妙的化妝,完全可以變成另外一個人。”

    慕容閣臉色變了一變道︰“照你這麼說,屋內死的是真的謝家小姐,面莫婷婷已經扮成丫環逃了出去?”

    “你怎麼理解是你自己的事情。”莫飛紗說了這麼多話早就不耐煩了,“你只要遵守我們說過的條件就行了,如果不想讓慕容家雞犬不寧的話,最好不要讓我失望!”

    對于莫飛紗的狂妄,慕客家的年輕人幾乎都露出了憤怒的神情,想教訓他一頓卻又忌憚他的毒。而慕容閣只是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了。不過我還想問一下,有必要殺謝清影嗎?”

    “哼,帶著逃是累贅,不帶著就是會說出秘密的廢物了,沒有利用價值的人和螻蟻無異。為什麼不殺她!”

    等莫飛紗走後,慕容閣先讓總管找人來把謝清影的尸體清潔一番,然後厚殮入棺,明日就讓人把棺木送還到謝家。慕容樓想同去,但是因為身體不易長途跋涉而作罷。只得以後再去謝罪。

    結束了這件事後,慕容閣又撥出多名護衛帶著莫婷婷的畫像,分幾路去湘南幾大要道渡口捉拿凶手,等再回到屋里時,看到有好幾個人在問莫飛紗剛才說的是什麼條件,慕容瑜添油加醋地說了一遍,其他堂兄弟也都氣憤之極。

    慕容樓見他進來,慌亂地擺手道︰“大哥,我可不要再娶,我說過不結婚的。”

    “小樓,大哥剛才只說‘知道了’又沒有答應,你不用擔心。”

    “我答應了。”慕容閣邊說邊重重地點了點頭,用于強調他說話內容的真實性。

    “為什麼,難道只是他說了殺害謝小姐的凶手是誰?”慕容玨無法理解慕容閣的想法。

    “不是……你們還不明白嗎?”慕容閣疑惑地看著他的堂兄弟們,發現他們也一臉疑惑。

    慕容閣嘆了口氣︰“雖然並不想承認,但花非花和莫飛紗來到慕客家的確幫了慕容家的大忙。莫婷婷隱避得如此之好,除了寶寶有些察覺外,慕容家沒有一個人在意過她,如果她要費點兒心思繼續隱藏下去也不是不可能的,但是,她卻殺了真正的謝清影,從慕容家逃走了。莫飛紗說過莫婷婷太過謹慎和多疑,她一定是察覺莫飛紗出現的危險性才倉皇逃走的。而花非花和莫飛紗前來的真正目的究竟是什麼,除了他們自己誰也不會知道,我只是知道,如果莫飛紗要看結婚的話,我們就要準備一場婚禮。”

    “就算你說的有道理,但是現在從哪里找現成的新娘新郎啊!”

    慕容瑜大叫道,大哥說得輕巧,他別忘了還有幾百名賓客在九間廳等著喝喜酒呢,若是新郎新娘只是隨便找一找充個數,絕對會被江湖人暗罵的。

    “如果是我結婚的話,算不算辱沒了他們的身份?”

    慕容閣此言一出,滿室皆驚。連老夫人也驚喜地半傾著身子說道︰“閣兒,你有喜歡的人了?”

    她最寶貝的孫兒已經二十有五,遠遠超過了官府制定的結婚年齡。給他介紹的一些名門淑女,也沒見他看上眼過,原以為慕容閣還要再磋跎幾年,沒想到他會突然開竅。

    雖然是被趕上場,但是慕容閣既然可以說出結婚的話,對方應該算是他的意中人吧,就不知是哪位神仙美女。

    “這麼說奶奶是不會反對的啦。”慕容閣開心地笑著道。老夫人見他難得歡喜,也不禁笑眯著眼道︰“不反對不反對,只要你喜歡,家世差點兒也沒有關系。”

    畢竟慕容閣眼高于頂,能讓他看上眼的絕不是尋常女子。

    “只要奶奶同意便好,父母不在,奶奶的話就算是父母之命了。”

    他又看向青衣說道︰“青衣,可以請你幫忙做個媒人嗎?”

    青衣莞爾一笑,道︰“有何不可?”

    “那麼請你幫我帶一句話。”

    慕容閣拉起林天寶把她推到身前說︰“青衣,你告訴寶寶,慕容家的閣公子家世清白,人品俊秀,脾氣溫和,嫁過來一定不會讓她吃虧呢!”

    夕陽墜落在天邊青色的山巒之下,最後一抹彩霞也慢慢褪色,天色將暗未暗之時,天空中慢慢現出潔白的半月來。

    朝渡口而去的土路有五尺多寬,兩邊枯草叢生,間有矮樹兩三棵,冬日天色晚得早,連路邊簡陋的茶室也都扣上柴門不做生意了。越往南飛馳,視線越是開闊,沿途一江水滔滔南來,汩汩北去,一流碧水,波光蕩漾,冬日江邊殘景,更有一番蒼茫感慨。

    可惜這時在路上奔走的兩個人並沒有心情去欣賞身邊的景色。

    走在右邊臉色蒼白的男子悠然地嘆息︰“好可惜,沒有殺掉慕容閣。只要慕容閣死了,慕容家族就不足為懼了。慕容家族內慕容玨和慕容  公開不和,慕容琰能力平庸,慕容  一介俗商,慕容瑜太過自戀,慕容樓全憑大哥照顧,只要慕容閣死了,慕容家就會成為一盤散沙,而上一輩慕容一定會看準機會反擊,到時即使慕容老夫人重新掌權也不會挽回頹勢,在下一任慕容家主沒有成長起來之前,慕容家有可能會被踢出四大家族之列,湘南的經濟和治安就有可能因為慕容家的內斗而面臨崩潰,這種亂勢一定會慢慢蔓延至整個江湖……真的好可惜,沒有殺掉慕容閣!”

    “沒有辦法,只能說我們運氣不好。”左邊的女子冷冷地說︰“所以即使我走了也要送給他們幾份大禮,怎會便宜了他們。”

    “失敗就是失敗了,干脆一點兒,何苦使出三流手段呢。”男子對女子臨走時所作的事情並不怎麼贊同。“我們現在要到哪里去?”

    女子真想打男子一頓讓他清醒清醒,如果想“清高”的話就不要混邪道,那麼有原則,躲在滄州講原則好了,要不是門主對他很是禮遇,她才不會理這個怪人。

    “我們由最近的渡口搭船到衡南,再走陸路到岳陽。在渡口我已經安排好人了,只要跟著我走便是。”

    到了渡口,只見竹筏木排木舟拴了一岸,其中烏蓬舟船,燈火點點,遙望尋找已經安排好的接應人,一眼看去,竟不知是哪條小船。

    女子向前走了幾步,想看得確定一些,男子突然拉了她一下低聲道︰“好像不對勁,你不覺得這里太靜了嗎?”

    漁船燈火搖曳,卻不見人聲嘈雜。人影晃動,寂靜得就像死域。

    女子停住腳步,警覺地看看四周,耳邊突然響起一串銀鈴般的笑聲,他們兩人面前出現了很是奇妙的一幕,江上小船上的油燈燭火從南到北一個個順應熄滅,船上的燈火每滅一個,岸上就會亮起一個紅色的燈籠。

    等小船上的燭火全滅了之後,岸邊伸延至江中的木板搭造的碼頭兩側亮起了數十個紅色燈籠,猶如漂浮在江水上一般。紅暈的光影下,木板上鋪得雪白的蒲席呈淺橙色,上面擺著時令干果、鮮花素食,一名穿著暖色衣裙的女子斜靠在水磨靠幾上,舉杯相邀身穿著黑色衣裙的美艷女子。

    “莫管家,別來無恙。”

    莫婷婷眼中驟然閃過一道殺機,一字一句地恨聲道︰“花、非、花!”

    “遠山落日,水映紅霞,如此美景,只有在這里才可清楚地看到,好可惜哦,你們來得太晚了,不過像現在這樣烏江夜船,江上浮火的景色也不錯啊。為了看這種景色我可費了三百兩銀子把這江邊所有的船都買下了,並讓那些漁夫乘早回家休息,就怕俗人打擾呢。”

    花非花搖動著手中的玉杯輕笑著道︰“沒有想到能踫到莫管家,相逢即是有緣,這般美景,要不要同賞?”

    “花非花,你不要太過囂張!”

    莫婷婷氣得渾身發抖,她扮作貌不驚人的丫環潛到謝清影身邊,又跟隨謝清影潛入慕容家,全是和花非花學的。別說那些身份尊貴的公子小姐們,就是一般人也很少會在意比他們地位低的人的心情和表情。不過這個時候,她對她行為上的明師除了憎恨之外,再沒有任何想法!

    就是因為這個人,明目張膽地搶走了莫少主,還是在她看守的期限內,使得門主莫如幽震怒。她被踢出總壇而被發配到湘南,做些暗殺的工作,全是眼前這個人的錯!

    “花盟主嗎?不知道有何指教。”

    相對于莫婷婷的激動,在她身後面色蒼白的男子倒有禮貌得多。他的容貌讓人無法說出他到底有多大,光看他的臉會覺得他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但是看到他的眼楮後,會覺得那是只有不惑之人才有的智慧之眸,一再看到他全身氣息倦倦的模樣,又會感覺他應該活得很久了。

    “謝映日……或者說真正的身份是凌雲派掌門謝笙前輩,非花一直久仰前輩大名,今日才得一見,只是不知前輩為何自毀清名,甘做殺手。”

    花非花緩緩起身,收了嬉笑神情。即使是名揚天下的武尊,即使凌雲派只是偏安一角的邪派,但是她對于謝笙這個人還是不得不尊重的。

    “我自己做我自己的事情,何必管別人怎麼看。”謝笙也不動氣地道,“花盟主,你有什麼事便直說吧,我可不信你這般大費周章只是為了賞景。”

    “半個後前,我曾收過一封血書,信上說,他懷疑他的一雙兒女已經慘遭毒手,而出現在他親戚中的那兩個人有可能是假冒的。家中有人監視,他又從入冬起便染上風寒,一直臥床不起,即使想到親戚家看個真偽也力不從心。便懇求我,代他到親戚家走一趟,如果真是他的孩子告訴他們要記得回家,如果不是,就揭穿他們的真面目。”

    花非花從懷中掏出一封信道︰“寫血書的就是江南無影刀的謝老爺子,而他的一雙兒女就是謝映日和謝清影。這樣說,你們明白我為什麼站在這里了嗎?”

    莫婷婷臉上青白交加,恨聲道︰“我先前就說要把那個老賊殺了,你偏不同意,說只要讓他起不來,讓人監視他即可,結果現在卻功虧一簣!”

    謝笙卻認為莫婷婷太不講理︰“你把謝老爺子殺了後,謝清影還有心情游山玩水遇到慕容樓嗎?進而住到慕容家?她早就回家守喪了。失敗就是實力不夠,你不需要找其他理由。”

    “你!”莫婷婷漲紅著臉看向謝笙,“你究竟為誰做事情,說出這樣的話。”

    “我自是為我自己。王不見王,毒尊既然出現,我沒有勝他的自信,自然要走了。”

    花非花對他們的爭論不感興趣,她遠眺夜色淡淡地說道︰“我想慕容家應該會兵分幾路到各個要道盤查吧,這個渡口離慕容家最近,不知道他們什麼時候會趕來。下一個渡口是百里之外,你們要怎麼選擇呢。”

    花非花站在江邊,背景是一江碧水,燈燭倒映江中,她仿佛被熾熱的火團包圍了。燈籠里的燭火劈啪作響,淡淡地溢出絲絲清香。

    謝笙臉色微變,燈籠內燒的分明是破壞大部分毒藥毒素的“明日花”,這般名貴的藥她竟然一下子燒了幾十燈籠,這種草藥只有施毒高手才會知道,估計是毒尊幫她準備的。

    這樣即使他和莫婷婷聯手,也不可能勝得過花非花。

    謝笙道︰“你究竟想要什麼?”

    “謝家兄妹的情況。”

    活要見人,死要見尸,謝老爺子一定也是這麼希望的。

    謝笙和莫婷婷對看了一眼,莫婷婷接口道︰“謝清影現在就在慕容家,而為了威脅謝清影,我們把謝映日藏在了常州的某個地方。”

    一手交地址信物一手交接應人後,謝笙站在船上,長衫飄飄,翩然若仙。

    “花盟主,今日所遭遇的一切,來日必當十倍回報!”

    花非花負手微笑,“我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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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八章

    房內一瞬間陷入靜止狀態,甚至連呼吸都停止了。

    眾人毫無心理準備地看向林天寶,而林天寶似乎比他們更茫然地看了看四周。細長的雙眼,微黃的皮膚,衣裝因搭配得當才能展現出俊逸的一面。平凡的容姿和想象中的清美人、純美人、冰美人、辣美人、柔美人、小家碧玉、大家閨秀完全不同。

    青衣微笑著說︰“寶寶,慕容家的慕容閣公子家世清白,人品俊秀,性格溫和,決不會讓你受委屈,你要不要嫁給他呢?”

    “嫁……”林天寶遲疑地看向慕容閣,“莫飛紗說的婚禮……就是明天嗎?”

    “對,你……你願意嗎?”快要听到答案時,慕容閣又慌亂起來,寶寶會答應嗎?

    “太……太突然了……我從來沒有想過……”

    慕容閣似乎從來沒有想過要听到否定的答案,他原以為林天寶是喜歡他的,或者是林天寶曖昧的態度給了他這種自信,現在看來,原來全是他的自做多情。

    他突然就笑了起來,“寶寶,寶寶,其實你是討厭我的吧。”

    慕容閣空茫的笑容刺痛了林天寶的眼,她恐慌自省,自己又在哪里說錯話了呢?“你胡說什麼!我怎麼會討厭……”

    “你囂張什麼!長成這樣還敢拒絕我們家主,不過是個下人!家主無論說什麼你就說好!”林天寶一句話還沒有說完,旁邊就有一個人跳起來沖她叫嚷起來,因為聲音太高太快,她听得懂的只有“長成這樣!”幾個字。

    “小瑜,別失了體統!”慕容琰先說了慕容瑜一句,然後朝慕容閣道︰“小閣,你可要想清楚了,她可是個下人……”

    慕容  听慕容琰憋了半天才說出這麼一句話,不覺“撲哧”一聲笑出聲來。

    “大堂哥,你還是說不出狠話啊,下人又怎麼樣了,只要慕客家的家主看上了誰,為妻為妾還不是一句話嗎?”他轉頭嬉笑著對慕容閣說道,“家主,其實大堂哥的意思是,憑你的容貌、身份和地位要喜歡什麼樣子的女人沒有,干嗎非要喜歡個沒胸沒臀的。”

    林大寶把這一句話可听得清清楚楚,她狠瞪了慕容  一眼,心想︰“沒胸沒臀真的對不住了啊!”偏偏又沒有辦法反駁。

    而慕容  回她一眼,內藏狠毒不屑,令林天寶大大吃了一驚。

    是她遲鈍地錯過什麼了嗎?為什麼慕容家的人都對她有敵意?

    “家主。”慕容玨難得嚴肅認真地說︰“我不同意你為了慕容家,突然舉行什麼婚禮。結婚一定要和自己喜歡的人才對。”

    慕容  難得和慕容玨的看法一致,“閣堂哥,你總是讓我大局為重,我希望你也要在這件事上三思而行。”

    慕容閣看向他的心腹兄弟,原來連他們都不看好自己和林天寶的事情。

    “為什麼,難道我和寶寶這樣不般配嗎?”慕容閣傷心地問,然後更傷心地看到大部分人都點了點頭。

    “什麼不般配!”林天寶似乎才反應過來,她緊緊握住慕容閣的雙手,瞪向慕容家的人道,“你們不是我們,怎麼知道我們的感覺,我覺得慕容閣很好,和我很相配呢!”

    年輕氣盛的慕容瑜忍不住怒吼道︰“我們認為是你配不上大哥!”

    而慕容閣已經听不見其他人的聲音,他吃驚地看了兩人相握的手一眼,又歡喜又擔憂地說道︰“你、你這是什麼意思?你說的話是什麼意思?可以說得再明白一點嗎?省得我猜錯做錯,我知道我駑鈍不明,所以可以說得明白些嗎?你其實不討厭我對不對?!”

    林天寶看向慕容閣期望的眼,莫非在她努力想明白他所有想法的時候,他也在猜想自己會想、會做什麼嗎?

    如果說駑鈍,他們都是一樣的。她不知道眼前的人以後對自己有多麼重要,所以相遇之時會那麼漫不經心,然後直到現在才開始恐懼。有了親密的關系,卻沒有相應親密的心,不明白對方想什麼,不明白怎麼會讓對方開心。只要一點兒外力阻隔就能讓他們越行越遠,變成沒有關系的陌生人……這種經歷她不想再遇到。

    原來她遠比自己所認為的更喜歡對方。

    原來她的心並沒有自己所以為的那麼堅強。

    原來一個字一句話一個表情就會讓她歡喜、憂傷。

    那麼慕容閣也是這樣嗎?

    “慕容閣,你為什麼會認為我討厭你呢?”

    “因為我的求婚……你拒絕了……”

    “我……我哪里拒絕了!”

    “你不是說太突然,沒有想過嗎?”慕容閣極為傷心地又重復一遍。

    “是啊,我說的沒錯啊。”林天寶不知道慕容閣為什麼憑這句話就說她討厭他,“我……我們在之前還沒有和解,你就突然說了讓我嫁你的話,而且婚禮就在明天,我至少要消化你所說的話吧,我……我從來沒有想到會變成這個樣子……對,你說結婚,太太太驚人了!我現在才有點兒真實感,結婚耶,讓我想想,你說的結婚,是不是新娘新郎穿著大紅衣服在大廳里一拜天地,二拜高堂的那個,好像很有趣哦!”

    林天寶用力握著慕容閣的雙手,興高采烈得幾乎要跳起舞來,連慕容閣也感受到她單純的興奮而高興地翹起嘴角。

    “明天就要結婚了,那我們今天晚上就沒有辦法睡了啊,我們的婚服怎麼辦……對了,婚禮要辦幾天,我要把會里的人全請過來,他們總是嘲笑我沒有人愛,我要讓他們大吃一驚!”

    “等等,你說得太快了,慢點兒慢點兒,你說的是婚服嗎?我的好辦,我和小樓差不多高,就穿他的湊合了,麻煩的是你的婚服,他們的那套新娘服你穿上肯定會短……”

    “沒有關系的,我雖然高但是瘦哦,應該可以穿得上的,只要另找一條長長的紅色百褶羅裙遮住腳就行了。對了,我是不是還要蓋紅蓋頭啊?我原本就穿不慣裙子,要是再看不清路,拜堂的時候跌倒怎麼辦?”

    “我記得是新都抱新娘進房的,你不用擔心。”

    “是抱嗎?我怎麼記得是背?”

    “是嗎?那麼我可要問問禮儀官了,要不在婚禮上做錯事,會被人嘲笑一輩子的。”

    慕容閣和林天寶上一秒才誤會盡釋,下一秒就開始展望婚禮了。兩人手握著手旁若無人地卿卿我我,已經忘了房間內還有其他人。

    首先是慕容琰看不慣他們之間的濃情蜜意,他咳了好幾聲不見慕容閣回醒,只得無奈地叫了慕容閣的名字︰“小閣,你們在別人面前節制一點兒好不好。”

    慕容閣這才注意到其他人,他連忙松開同林大寶相握的手,臉紅紅地撇向一邊。

    慕容瑜牙咬得吱吱作響,瞪向同樣羞紅了臉、低著頭的林天寶。心想一個下人矯柔做作、故作純情給誰看,竟然還迷住他敬重非常的慕容家主,簡直讓人吐血!

    慕容閣心中說不出的歡喜,房內所有的一切在他眼中都顯得無比的可愛,他視而不見老夫人難看的神色,沉浸在自己的快樂里︰“奶奶,明日就由你來主持我和寶寶的婚禮可好?你說過你要親眼看我成婚的。”

    “我是說過要親眼看你成婚的,卻沒有說過同意你和這個下人成婚!”

    老夫人說著話把龍頭拐杖朝地上重重地一戳,腳下的花磚立刻呈網狀裂開。她心中氣悶,竟不知不覺使了內力來發泄!

    “奶奶,寶寶不是下人啊!她是‘筆友會’的會長,是賭武賭輸了才做了我的小廝呢。”慕容閣不明白老夫人為什麼突然生起氣來,他可不希望奶奶對寶寶的印象不好,“奶奶,我這次中毒也全是她仗義相救,為此她還折損了八層功力呢。”

    “‘筆友會’的?”慕容樓自然也听過這個幫會。他們幾乎已經成為可以評價江湖的權威了呢。

    因為事前曾經看過好幾次慕容閣和林天寶的親密行為,蕭錦衣的承受力已經增強了許多。但是慕容閣突如其來的成婚宣告還是給了他重重的一擊。他木木地說道︰“沒錯,林天寶就是‘筆友會’的會長‘寶少爺’,要是你們家主宣布和‘他’成婚的話,簡直比武尊花非花和毒尊莫飛紗的婚約還聳動吧。”

    耳尖地听到蕭錦衣的話,慕容瑜終于忍不住跳出來大叫道︰“大哥!我決不同意!我決不同意你娶這個人!我決不同意!”

    慕容閣的臉一冷,道︰“我管你同不同意,是我娶又不是你娶,小孩子呆一邊兒去。”

    看到慕容閣沉下了臉,慕容瑜才感到有些害怕,想到一直很溫和的大哥這次竟然會給他冷臉看,全都是那個“男寵”害的,慕容瑜狠狠地瞪向林天寶,把林天寶瞪得莫名其妙。

    “小閣。”慕容琰又看不過去地接口道,“你不要吼小瑜,他也是為你好啊,只是想讓你別違背倫常,有著正常人的幸福生活而已。”

    慕容閣有些弄不清楚慕容琰在講什麼,“我現在就感覺很幸福啊!”

    “家主,你難道不覺得還是尋常的女子好一些嗎?”慕容  好言規勸著慕容閣,“你大概平時同女孩子接觸得太少,才會誤入歧途。哪天我給你介紹個女人中的女人……”

    慕容閣的冷眼立刻掃過去,“  ,難道你想到邊界去做生意?”一句話就堵得慕容  不敢再說話。

    “還有什麼叫誤入歧途!我真不知道你們為什麼都不喜歡寶寶,她又溫柔又可愛又隨和,哪里惹到你們了!”

    見慕容閣發起脾氣來,慕容玨連忙表明態度,“我無所謂哦,你只要覺得幸福,我就支持!”

    “你在添什麼亂!”慕容  瞪向慕容玨,“家主和你這種人又不一樣!”

    “什麼叫我這種人!”

    “你們不要再吵了!”慕容閣不耐煩地叫道。

    慕谷玨、慕容  雙眼互瞪,卻是不敢再出聲。

    慕容閣眼楮直直地看向正座上的老夫人,堅定地說道︰“奶奶,我想知道你為什麼不同意這門婚事,明明開始的時候你還很高興的。我想知道你有什麼理由不接受她這麼可愛的人!”

    慕容老夫人看著慕容一閣臉上浮現出堅定的男人般的表情,突然有些感慨,他終于學會去愛一個家人以外的人了,只是可惜,讓他改變的人卻是個“男人”!

    “我們慕容家在江湖上也算是名門世家,在湘南也算是有頭有臉的望族,你讓我同意你娶一個男的進門,我是絕不答應的!”

    “對啊!要是你娶個男妻,別說江湖上的人了,光在湘南地區都會讓旁邊的人給嘲笑死了,我才不想叫個男人作大嫂!”

    有老夫人在後面撐腰,慕容瑜終于把心里話說出來了,他說完就趕緊躲在慕容琰身後,怕慕容閣再次發脾氣,但是等了半天也沒見家主說話,他奇怪地探出頭,卻發現慕容閣張大嘴巴茫然地看著老夫人,然後結結巴巴地說道︰“奶……奶奶……什……什麼男人……”

    “就是你要娶的那個‘男人’啊!”幕容瑜伸頭說道。

    “我……我什麼時候說娶‘男人’了?”

    慕容閣怪物一般地看著同他一起生長了多年的兄弟,“我只說過要娶寶寶啊!”

    他的兄弟也像看怪物的樣看著他,“是啊,‘他’不就是個‘男人’嗎?”

    “誰……誰是男人?”慕容閣張口結舌地反問。

    “你的寶寶啊!”眾人說道。

    慕容閣一臉哭笑不得,“寶寶不是男人啊!”

    “對啊!”慕容瑜又伸出頭道,“‘他’不是‘男人’,是個人妖!”

    而這時,一直沒有說話的某人踢出了完美的一腳,把慕容瑜端飛出去同牆壁親熱了一番,干淨利落的一點兒也看不出折損了八層的功力,這讓慕容瑜知道了禍從口出的道理和見識到了未來嫂子的功底。

    良辰吉日。

    林天寶心情激動地坐在花轎上,她好奇地在轎內東摸西摸,還想把蓋頭掀開看看轎外是什麼情況——不過常識告訴她這種事還是不要做為好。

    听說婚禮可分為三書六禮,即聘書、禮書、迎親書,納彩、問名、納吉、納征、請期和親迎。但是這次成婚實在太過匆忙,慕容閣只來得及做迎親書和去親迎林天寶進門。慕容家的家主成婚在慕容城內是件大事,雖然城里人不太清楚為什麼樓二公子的婚禮變成了慕容家主的婚禮,但是這並不妨礙整個慕容城像過節一樣熱鬧。

    慕容閣身穿紅袍,胸帶花球,騎著高頭大馬,帶著八抬大轎走到慕容家在城內的別館,把林天寶接了出來。上了轎後,八個強壯的慕容家護衛充當轎夫,扛著描金瓖玉的華美花轎。後面更跟著七十二個人抬了三十六箱彩禮轉遍了整個城內的天街、地街、篁街、泓街等街巷,慕容城的城民站滿了街道兩旁,人聲鼎沸、熱鬧非凡。直到吉時,慕容閣才和熱情的城民揮別,向城西慕容本家走去。

    花轎在北城門停下,懸掛在門樓上的鞭炮齊鳴,震耳欲聾。新娘被喜娘引導著下了轎,林天寶看著腳下猩紅的地毯卻是不敢踩,她記得喜娘交待過腳絕不要沾地,到底因為什麼她卻忘掉了。

    這時一人蹲在她面前嗡聲嗡氣地說道︰“來,我背你到正廳去。”語氣頗為不情不願的。

    林天寶滿心滿眼全是婚事,哪里听得出他的不願。何況她頭上還戴著蓋頭,更不知道背她的人就是曾被她踢了一腳的慕容瑜。

    因為是慕容家主娶妻,所以拜堂的地方改為“賢古廳”。全部為紫檀木所建的正廳,據說內部建築精美奢華,平時並不開門,只在過大年或家主傳承或接待貴重賓客的時候才會讓人一睹真顏,但這次家主成婚也是極為重大的事情了。林天寶一直想過去看看是怎麼個奢華法,但是卻找不到機會,而這次有機會進去,卻又因為蓋著臉看不到任何建築和擺設。

    把林天寶放進堂屋,慕容瑜連忙離開,跑到大廳左邊觀禮的親戚中間,低聲埋怨其他人不夠義氣,陷害他去背新娘。

    林天寶只能看到自己腳邊的一小片地方和紅蓋頭的金穗子在眼前搖晃。她听到有人說話卻沒有辦法知道屋里到底有多少人。就在緊張得手心冒汗之時,喜娘又走到她身邊,攙扶著她慢慢向前走去。

    像布娃娃一樣被擺弄著,要走就走要停就停。站的方位換了,然後手中被塞上了亮紅緞子的花球。突然想到在紅緞子的另一頭是慕容閣緊握著,林天寶心中突然涌出千般柔情,胸口漲滿了許多許多的感動,差點兒就要哭出來。

    新人要先拜天地,再拜祖先,然後再向雙親奉茶跪拜。慕容閣雙親至今未回,幸虧有慕容老夫人主持大局。林天寶跪拜後同慕容閣一樣喃喃地葉了一聲“奶奶”,老夫人淡淡地“嗯”了一聲,然後從懷里掏出一對碧玉鐲子給她戴上。

    此後由喜娘把新娘送入洞房,而新郎被人簇擁著去灌酒了。

    桌子上點著兩枝臂粗的龍鳳大紅蠟燭,照得室內一片明亮。林天寶的頭小幅度地擺動,可以看到紫檀木的床架,紅綢牡丹帳幔,鏤金龍鳳合歡被,被褥被杭全是新的。她總覺得坐在床上梗得慌,她低頭悄悄掀開被子看了著,竟發現被子下面撒了紅棗、桂圓、荔枝干、紅綠豆等干果。

    喜娘就在旁邊看著,林天寶大多時間都是乖乖地坐著,听喜娘說新郎進洞房的時間應該會很晚。林天寶歪著頭扶了扶頭上的鳳冠,她真希望能盡快把頭上的鳳冠拿掉,然後動一下被壓得酸痛的脖頸。

    這時她听到室外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房間大門也突然被撞開,然後所有的聲音混合著酒氣撲面而來。

    “慕容閣!那麼快便舍不得媳婦啊,竟然從酒場上跑了,真不像個男人哦,不行不行,還要跟我們到外面去喝。”

    “滾、滾,別跟著我……”和門外的人拉扯著,不勝酒力的慕容閣用力推著房門,不讓他們進來。

    “哈哈,不回去喝酒你也得讓我們鬧洞房吧。說真的,我們真想看看你媳婦到底是男還是女呢。”

    還是人多力量大些,外面的人很輕松地沖到新房中,看到端坐在床中央的林天寶後,慕容公用力推了慕容閣一下道,“快點兒,快點兒,快去挑蓋頭啊!”

    喜娘連忙阻止道︰“姑爺、姑爺別慌那,先喝了交杯酒再說啊。”

    喜娘讓兩人並肩而坐,一瓠分為二瓢,新婚夫婦各執一瓢飲合歡酒,酒後,慕容閣手持秤柄,挑開了林天寶的紅蓋頭。

    喜慶紅燭下,林天寶薄施脂粉,修以黛眉,唇染胭紅,精心裝扮的她比平時又美麗柔和了幾分。眼楮似嗔似喜,未語先笑,藏不住的快樂從她眉角眼角唇角都泄漏了出來。

    見她笑了,慕容閣也忍不住微笑,他被灌了不少酒,從他身上的酒味就可以聞得出來,但是他的眼楮卻亮得如天上最璀璨的星星。他白皙的臉頰染上了淡淡的紅暈,就如同雪中梅花一般清雅絕美;紅唇沾上酒水,變得更為柔潤誘人,林天寶忍不住伸手踫了踫,卻被慕容閣捉住她的手指在唇邊親吻。

    屋里的其他人見到兩人如此濃情蜜意的全都不願意了,還是慕容  帶頭鼓噪︰“挑蓋頭過後就是鬧洞房了啊!鬧洞房鬧洞房,慕容閣,我們要看你媳婦兒是不是真是女的!”

    慕容閣鼻孔朝天地冷嗤他︰“會給你看才有鬼!”

    在慕容閣濫用家主的權威把所有姓慕容的人全都從房間里趕出去以後,他竟然發現角落中還站著一個人。

    “莫……莫飛紗,你……你也來鬧洞房嗎?”

    只要看到他就有渾身冒冷汗的感覺,毒尊也會和平常人一樣鬧洞房,說出去都沒人相信。

    莫飛紗冷冷地道︰“我才不會做那種無聊的事呢。”

    謝天謝地你不會,慕容閣暗松了一口氣。

    “因為我和非花走得匆忙,你們結婚也沒有送什麼禮物,正巧這次有人掉了許多好東西,我揀起來就送給你吧。”

    “啊?”武尊和毒尊那麼窮嗎?為什麼送禮都送別人掉下來的,但是等莫飛紗踢開盒子,露出里面的東西時,慕容閣才知道這禮物有多重。

    “擷雪樓上吸引毒蜂的‘蜜草’;三個水井中三個時辰便溶解的毒藥‘斷腸’;淡日蒸香閣抹上噬骨毒藥的門鎖;以及謝映日房間內圈養的帶毒菌的老鼠。”

    莫飛紗又用腳一踢把裝滿毒物的盒蓋蓋上,“還有關于林天寶的八層功力怎麼恢復的方法,也算是你的結婚札物吧。”

    慕容閣驚訝地說道︰“你、你不用《毒步天下》換了?”

    “@攏 鬩 灰   !  

    慕容閣連忙閉嘴,就听莫飛紗說道︰“林天寶的武功喪失是因為她破了童身的緣故。她只要每日練習佛門心法,堅持三個月,就可以恢復得差不多了。”

    “就這麼簡單嗎?”

    慕容閣有些不太相信。

    莫飛紗微笑著道︰“就是這麼簡單。”邪魁的笑容讓慕容閣硬生生地打了個冷戰。

    等所有閑雜人等全都走掉以後,慕容閣立刻把窗戶緊閉,把門緊鎖,然後才走到床邊,看著穿著新娘裝的林天寶微笑。

    林天寶已經把鳳冠摘下放在了桌上,她手按在後頸上晃動著脖子,慕容閣嘗試著先伸手踫了踫她的後頸,見林天寶身子只是一僵卻沒有說什麼。他試著完全接手給她按摩,慢慢地,林天寶已經可以完全放松身體了。

    慢慢地,慕容閣的手指上移,解開林天寶的發髻,絹一般的發絲披散至腰間,另一只手悄悄地解開她外衣的領口。

    懷中的身子顫栗著,手輕輕蓋上他的手,阻止他的手繼續動作,手指卻無力地做不出堅定的拒絕。

    “可以嗎?”慕容閣的手停止了動作,只在她耳邊輕聲乞求著。林天寶沒有說話,只是將手慢慢移開了。

    她的耳朵紅紅的,似乎連整個頸部都紅了起來。慕容閣已經迫不及待地想看她的身子是不是也變成了粉紅色,他忍不住輕咬了一下她的耳垂,然後抱著她躺倒在床上。

    把林天空翻過來,慕容閣解開她身上的衣帶,有時會因為太過生澀的技術而把繩結打得更死。這個時候,林天寶就會忍不住笑起來,而慕容閣為了懲罰她的嘲笑,就會用力吻她,直到吻得她沒有力氣再笑出來。

    終于把外袍脫掉,棉衫解掉,只剩內衣了。慕容閣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氣,開始解自己的衣服,然後不忘親著林天寶的脖子和鎖骨。

    林天寶忍不住細細地呻吟起來,這種呻吟又刺激著慕容閣的情欲。

    他忍耐得很辛苦,好想把那些有著繁瑣衣帶的衣服全都撕掉。但是現在,苦難就要結束了,慕容閣輕輕挑開林天寶內衣的衣帶,臉因為欲念而變得異常嬌媚和美麗。

    這時,突然響起了敲門聲,一聲一聲很有規律,卻一下一下就如鐵錘一般擊在他身上。

    慕容閣原本不想理的,結果門外的人已經說話了︰“我是莫飛紗,我突然想到關于功力恢復的事情還有一點忘了說了。”

    眼中也沾染上情欲,面色緋紅的林天寶听到這句話,輕輕打了慕容閣一下,慕容閣只得出聲道︰“什麼事,說完快滾!”聲音完全因為氣憤和欲求不滿而變得嘶啞。

    “我想說的是,如果想恢復功力的話,在三個月之內必須完全禁止房事。好了,我走了。”

    莫飛紗干脆地轉身就走,而慕容閣卻眼睜睜地看著林天寶眼中的欲念漸漸消退,並可憐兮兮地拉了拉大開的領口,向床內縮去。

    “莫飛紗!我絕不會放過你的!”

    慕容閣用盡力氣發出餓狼般的悲鳴,然後虛脫般地倒在林天寶身上。

    慕容閣綺麗夢幻的新婚之夜,完全毀在自稱從不鬧洞房的毒尊莫飛紗身上!

    “花非花,結婚實在很有趣呢。”

    “是嗎?”

    “我們什麼時候結婚啊?”

    “……哪個,天上的星星好漂亮哦……”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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