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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元湘 -【拈花郎(檀郎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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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2-30 01:41:41 |顯示全部樓層
元湘 - 拈花郎 - 檀郎01

多年前,她曾允諾只為他一人而舞, 如今她卻為所有人綻放那原該只屬於他的嬌妍風姿, 如果他能早日尋到她,
今日世上就不會有一個令所有男人神魂顛倒的舞伶, 而他更不必因為瞧見她嫵媚婀娜、窈窕嚴厲的模樣而醋勁大發! 眾人皆沒有想到鐵夜山莊少莊主那種八風吹不動的硬性子,
也會有如此狂烈的時候。 鐵胤珩為了名滿江南的舞伶“落花”而大鬧牡丹樓之事, 頃刻之間便傳遍江湖。
落花號稱江南第一花魁, 其傾國傾城的絕豔風情,窈窕柔軟的誘人舞藝, 足以令眾人迷醉瘋狂。
可惜光陰荏苒, 如今的“落花”已不是當年那個小丫頭, 他倆的愛恨情仇也早已糾纏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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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2-30 01:44:22 |顯示全部樓層
楔子

一道嬌小的身影在後院旋著、舞著、轉著──

“石榴花兒的姐,茉莉花兒的郎,芙蓉花兒的帳子,繡花兒的床……”

甜美可愛的小臉蛋上眉眼輕彎,唇邊掛著興奮的笑容,小嘴哼哼唧唧唱著不知名的曲調,烏黑如瀑布般的長髮隨著她的舞動而飛散開來,形成一道優美的弧度,清麗無雙。

她不斷地唱著、舞著……

那嬌濃的嗓音、柔軟的身段、曼妙的舉手投足,雖不是頂精湛,卻令人著迷,眨不開眼去。

“……梳油頭,桂花香,搽臉官粉玉簪花兒香,嘴點朱唇排花瓣兒香,自穿一件大紅襖,下地羅裙拖落地長……”

她仍唱著、跳著,在旋身時,發現了那道灼熱的眼神,不禁停了下來。

“玉行哥哥。”她驚喜地喊了聲,跑到他面前來。

少年郎看著她滿身香汗淋漓、嬌喘連連,立刻拿起她的手絹低身輕輕地為她擦去臉上、額上的汗珠。

這嬌小的人兒大概才只有他一半兒高,小巧玲瓏哩。

“小花兒,你唱得真好,舞得更好,真希望能夠天天看到。”他認真地道。

“真的嗎?”尹花儂的小臉紅撲撲的,黑白分明的眼眸裏散發出夢幻的色彩。“好啊,那我就天天為玉行哥哥跳。”

沒想到她竟答得如此乾脆。

“這……”他有些遲疑。

“怎麼了?”尹花儂想了想。“喔,我知道了,是我現在跳的還不夠好對吧?沒辦法,少了名師指導,等我長大,我會去學更精湛的舞藝,讓所有人都稱讚我的舞姿,玉行哥哥,你說好不好?”

在一次不經意看到大戶人家所請的舞娘去表演後,尹花儂就愛上了跳舞,希望將來自己能夠成為一名最厲害的舞伶。

“不好,當然不好。”他直覺地否認。

他激動的樣子,令她有些懷疑。

“怎……怎麼了?玉行哥哥覺得我無法做到嗎?”惹人憐愛的小臉上寫著受傷之色。

他看她怯怯的模樣,才發現自己過於激動了。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他道歉。“其實是我不希望你為他人而舞。”

“不然呢?”

“只為我一個人啊,你跳舞只讓我一個人看好不好?”他拉住她的小手緊張地問。

尹花儂凝視著他一下,想都沒多想,立刻揚起嫣紅的唇瓣點頭。

“好!我答應玉行哥哥,我只為你一人而舞。”

“真的?”

“當然是真的啦!”她的眼眸如同天上最璀璨的星辰,讓人移不開眼。“那玉行哥哥你不會離開我吧!”她嬌聲問。

“我……”

“你不會離開我的,對不對?對不對?”她仰起希冀的小臉,冀盼地問。

他沉吟了好一會兒,似乎下定了多大的決心般點了點頭。

“哇!太好了,玉行哥哥要留下來,玉行哥哥會陪著我,從今天起,我有玉行哥哥作伴了,哇哇哇──”尹花儂開心地四處跳著、跑著、嚷著。

她是獨生女,向來是孤零零一個人,如今終於有伴兒了。

“你這瘋丫頭。”他愛憐地揉揉她的長髮。

“瘋了,是啊,我開心得要瘋了。”尹花儂愛撒嬌地撲進他的懷抱。“玉行哥哥最好了,我這輩子只喜歡玉行哥哥一個人,只為玉行哥哥跳舞。”

“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都只為你。”她認真地承諾。

他的心被打動了,俊美無儔的臉上揚起無限滿足的笑容,希望時間就此停留不走,讓他們能夠永遠在一起。

但是永遠礙…

太長了!是誰也無法去預料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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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2-30 01:44:35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章

曉妝初過,沉檀輕注些兒個,向人微露丁香顆。
一曲清歌,暫引櫻桃破。
羅袖裏殘殷色可,杯深旋被香醪(宛),繡床斜憑嬌無那。
爛嚼紅茸,笑向檀郎唾。

騙子!

他是天底下最大的騙子,而她──則是天底下第二號騙子。

誰也沒有強過誰。

豔紅的胭脂點在小巧的朱唇上,盤起的秀髮再插上花釵,略施脂粉下,頓時菱花鏡中映照出一張絕豔動人的臉,美得沉魚落雁、美得嫵媚無雙。

朱唇黛眉,眼色暗相勾;秋波橫欲流。

在朦朧的琉璃燈影下,那嬌紅的唇邊揚起了一抹似笑非笑的笑意,沉靜的氣韻和靈雅,更加神秘惑人。

“落花姑娘,你真是太美了。”一旁幫忙妝點的丫鬟紅綃忍不住讚歎。

服侍落花姑娘也有一段日子了,可無論是她未妝點前的清新甜美,或妝點過後的嬌媚豔麗,都常讓紅綃驚歎,更遑論其他人。

尤其是男人!

落花輕輕一笑,那笑容淺而媚,足以令人神魂俱顛,仿佛生來媚惑人間,就連個小丫鬟也不放過。

是的,現在的她不再是那傻呼呼的獵戶之女尹花儂,只要一句隨口承諾,就可以掏心掏肺。她名喚“落花”,是“牡丹樓”裏的第一歌舞伶。

今生她也不只為一個男人跳舞,只要你出得起價錢,就能夠欣賞到她絕妙的舞姿,不專屬於任何人,縱使有人一擲千金也能欣賞呀!

那個騙子如今何在?她不知,也不想去探究;更不願去多想。

反正無所謂的,她還有更重要的任務,父親不能白死,她要報仇!

不想不想,那張俊顏早已被她刻意地剔除於腦外,就算再次相見,恐怕也記不得了。

是的,不想了,從今再也不想起……

“落花姑娘,落花姑娘。”一個頭插大朵紅花,身穿亮金衣裳的女人扭腰擺臀地走了進來。“哎喲,嬤嬤的小寶貝、小心肝,你可妝點好了,樓下客人都已等得不耐煩了……哎喲,美!美呀,真是太美了,我的小心肝。”

真是的,美成這樣,連她都想吃她豆腐了,她的性向沒問題吧?牡丹嬤嬤都快懷疑起自己了。

落花嬌豔地輕勾紅唇,閃過了嬤嬤伸向她那肥胖的手。

“走吧,嬤嬤,別讓客人久等了。”她儀態萬千地領先走出去。

“是是是,你說的是。”嬤嬤涎著討好的笑容。

跟在落花身後,扭腰擺臀地也想學學她的丰姿,可偏偏那東施效顰的姿態,卻讓跟在後頭的幾個丫頭和龜奴們差點沒笑掉大牙。

“笑什麼笑?想當年本嬤嬤是名動江南的第一豔妓時,你們都未出生哩。”牡丹嬤嬤惱羞成怒地喊。

“是,牡丹嬤嬤是名動江南的第一豔妓。”大夥兒見怪不怪地嘻笑附和。

在心中,卻打個大叉──嗟!憑她。

他們一致認為,落花姑娘才是江南第一名伶,誰也比不上。

轉出了長廊,遠遠地即聽到絲竹音弦揚起,奏著輕快的“春江花月夜”,一遍又一遍。

“落花、落花、落花──”等待的尋歡客們齊喊,那聲音之大幾乎掀破屋頂。

美豔動人的女子隨之在香花漫灑下款款出現,那傾國傾城的絕豔丰姿、那窈窕柔軟的身段、那迷惑人心的一舉手一投足,讓所有人忘我陶醉。

猶如狂潮退去,方才那高嚷的聲音自動在瞬間停止,目光焦點全放在那貌美無雙的美人身上,屏息以待。

悠揚動人的歌聲隨著款擺的嬌姿揚起,現場立刻陷入一片如癡如醉。

今夜多癡迷哪──

☆☆☆

琅琊山

這個地方,位於雲深處,人煙罕至,尋常人根本無法到達,清幽可見一斑。

在其後山上,喬松漫布、修竹林立,刺眼的陽光照耀下,一黑一藍兩條飛快舞動的影子忽分忽合,動作快到令人來不及眨眼。

兵器交鳴下,發出刺耳的聲響,雙方你來我往、毫不相讓,附近塵土飛揚、落葉紛亂,風雲也為之變色。

“鐺──”突然黑衣男子往後一個翻身,連退了好幾大步才停下腳。

“師兄,你要不要緊?”收勢不及的藍衣男子俊雅的臉上有股錯愕,擔憂地趕緊上前詢問。

“沒事。放心吧!”黑衣男子──也就是鐵胤珩──露出一笑安撫。“馭飛,你的功力火候越來越到家了,恭喜你!”

“唉!別提了,我有幾兩重,自己清楚的很哩!”段馭飛唇一撇,收了長劍才擰起眉頭問:“怎麼搞的?師兄,你怎老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可別勉強陪我練劍哪。”

“沒的事,你多心了。”

“是嗎?”段馭飛擠眉弄眼地問:“莫非師兄想念山下的美人們,才會如此魂不守舍?”

“我?”段馭飛立刻喊冤。“真是天大的冤枉啊,我今生今世只愛小師妹一人,這是誰都知道的。”

“是啊,誰也都知道,段少爺是個多情種,除了小師妹以外,還對一個名叫落花的舞伶念念不忘,另外還有叫鶯鶯的豔妓、叫施施的歌女……你愛的人可多著呢!還要我繼續陳述嗎?”

鐵胤珩十二歲的時候就被送到琅琊山來,同時的還有段馭飛,兩人是表親關係。段馭飛的母親是他娘的遠房表妹。段馭飛父母病故後,便到鐵家尋求倚靠,後來便奉鐵夫人之命,陪著他到琅琊山學武。

他們共同拜了人稱“琅琊老人”的韓惲也就是他們小師妹韓取歡的父親為師,至今已經過了十多個年頭了。

經過這麼多年的相處,對方的底細怕不早巳摸了清,大夥兒心知肚明的很。

“哎呀!師兄英明。”段馭飛一副甘拜下風的模樣。“其他人我不敢保證,但落花姑娘真的不一樣,你就沒見過她,否則你會知曉什麼叫做人間絕色。”

琅瑤山離山下頗遠,自是清靜。

但對活潑開朗的段馭飛而言,山下那花花世界,才是最誘人的。

貪玩的他老是找盡各種藉口下山玩,連韓取歡也跟著被他帶壞了,時常女扮男裝地跟著他胡鬧。

在一次上牡丹樓,看見那讓人神魂顛倒的美人後,他便自此念念不忘。近來,雖偶爾會提起其他美人兒,不過相較之下,被提起的機會已變少了。

“是嗎?”鐵胤珩唇角冷撇,根本不以為然。

“是真的啦,師兄,要不要去看?我帶你去,叫師妹掩護我們。”段馭飛努力地誘惑著。

不過短短的一年,落花便成為了江南第一舞伶。她的美貌勝過任何一個花魁,他就不信有哪個男人見到她後,還能夠神智清醒的。

當然啦,段馭飛最愛的是師妹韓取歡沒錯,因為那個可愛又傻氣的小師妹好利用的很哩!她是他們師父的掌上明珠、心肝寶貝,只要她一發嗲,不管她要求什麼,韓恪沒有不同意的。

瞧!他能不愛這個可愛的師妹嗎?

不過呢,要去看落花的事可得瞞著韓取歡暗自進行才可,否則那小丫頭鐵定跟他翻臉。

哎!姐兒愛俏嘛。

只可惜她的眼光不好,喜歡上一根大木頭、大冰棍──鐵胤珩。

真是萬分哀怨,他這張臉縱使不比鐵胤珩帥,至少也比他柔和清朗,山下可有許多姐姐妹妹追著他跑的哩!

“我沒興趣。”鐵胤珩的眉皺得死緊,心中一直有種壞預感。

“怎麼?難道你在意?”他挑釁地問。

“我不懂你的意思。”

“不懂?”段馭飛擠眉弄眼地道。“是因為虞璜吧吧!”

虞璜是鐵胤珩同父異母的兄弟,不過卻跟隨母姓,母子倆也從來沒住過鐵家,因為鐵夫人──也就是鐵胤珩的母親,從來不承認他們,所以……

這筆上一代的亂帳,他們做晚輩的也無從多說。

“和他有什麼關係?”鐵胤珩皺起眉頭問。

他母親對姓虞的十分痛恨和排擠,並不表示他這個做兒子的就會起而效尤。

“聽說落花姑娘並沒有清高到賣藝不賣身,只是像那種被捧在手心上的姑娘,自然也是眼高於頂的,一般泛泛小輩根本別想碰她一根手指頭,唯有虞璜。聽說他是她唯一的入幕之賓,你在意的是這個吧?”

“哼!你想太多了。”從來就沒見過那叫落花的姑娘,又怎麼會有那種心思。

再說虞璜是不是其入幕之賓,與他何干一

他和母親不同,他不恨虞家人,反而同情他們母子,畢竟做錯事的是他父親,怎麼能怪虞婷嫵那弱女子?

“喂,怎麼回事?眉頭老是打結,莫非心情真那麼糟?”這傢伙,似乎自從上琅琊山來,沒有一天眉頭是紓解的,真不明白他在氣什麼。“那更要去看看落花姑娘了,那落花姑娘真的是……”

“人間絕色,舞得很好,能讓人忘卻煩憂。你講過一萬次了。”鐵胤珩沒好氣地制止他繼續說下去。

真是服了這小子,自從看過那名叫落花的舞伶後,自此一直掛在口中。

只是那一個小小的舞伶,怎會令這花花公子念念不忘,那叫落花的姑娘真的有那麼美,舞跳得有那麼好嗎?

跳舞?

他突然想起一道小小的身影,在他面前不斷地旋轉、舞著。

我最喜歡玉行哥哥了,我只為玉行哥哥跳舞……

那嬌柔的嗓音,讓他怎麼也無法忘懷。

“喲!發春的臉,好現象。”段馭飛大驚小怪地喊著。“不過光用想像的沒用,你得親自見到落花姑娘,那才知道人間絕色的真實模樣。當然,若能從虞璜手中搶走她,說不定姨娘會很歡喜。”

他口中的姨娘,便是鐵胤珩的母親。

鐵夫人痛恨虞璜和其母親虞婷嫵,如果落花在虞璜心中夠分量的話,搶走她,或許會讓虞璜痛苦,而虞家人的痛苦,就是鐵夫人的快樂哪!

鐵胤珩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無聊!我心頭煩,別鬧。”

是真的很心煩,不只為了心底的事,更為了段馭飛的提醒,讓他想起了她──那個可愛又俏皮的小女娃兒。

不知道她現在過得如何?算一算,她也十七、八了,怕是……已經嫁人了吧!

一想,心頭不自覺地揪緊。

十多年來,他從不曾忘了她呀!

“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在後悔昨兒個沒回去參加姨父的生辰慶典?”段馭飛猜測。

昨晚是鐵胤珩的父親鐵夜五十歲的大壽,想必一定很熱鬧,鐵胤珩或許就是在後悔沒回去慶壽,才會心不在焉。

不過誰讓他愛鬧彆扭,還在記恨十多年前被硬送上山來的事。

可說到這個,他才是那該氣憤的人不是嗎?若不是為了陪伴鐵胤珩,他也不會這麼慘,悠悠歲月裏放眼望去,除了山就是樹,虛度青春年華。

“別胡說,其實我只是……”鐵胤珩頓了頓。“我只是眼皮一直跳個不停,我擔心……”

“哧!哈哈哈──”段馭飛隱忍不住地暢笑出聲。

鐵胤珩粗黑的濃眉一挑,那雙冷漠犀利的眸子橫了眼。

“笑什麼?”

“哈哈哈……”段馭飛還是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模樣。“呵,像……呵呵,像師兄這般偉岸的男子也會信娘兒們那套左眼跳財、右眼跳災的玩意兒,這還不夠好笑嗎?哈哈哈哈──”

沉吟著,鐵胤珩沒去理會他的取笑,反而把注意力放在那句話上──左眼跳財、右眼跳災。

“我跳的是右邊的眼皮。”他語氣深沉地道。

“哎喲!師兄,你別笑死人丁,沒那麼神准……”

話語未竟,一個俏皮可愛的美麗少女隨即氣喘吁吁地跑來,打斷了段馭飛接下去的話語。

“糟了、糟了……大師兄,大事……大事不妙了。”她嬌嚷著。

“小歡,發生什麼事了,別急,慢慢兒告訴小師兄。”段馭飛一見到漂亮的小師妹,魂差點都飛了,立刻端出愛慕之色以對。

“走開啦!我不是來找你的。”韓取歡一點面子也不給,毫不考慮地將他用力一推,直接走向鐵胤珩。“大師兄,事……事情不好了。”

她的聲音中還帶著哽咽和顫抖,讓鐵胤珩沒來由地心神一顫。

“發生了什麼事。”千萬別是他所想的才好。

“鐵……鐵夜山莊出事了,鐵伯父和伯母他們──”

未等韓取歡話說完,鐵胤珩已經化作一道飛鴻,倏然離去了。

“大師兄!”韓取歡嬌顏上滿是委屈跺腳,朝著他的背影喊。

怎麼不等等她呢?她話都還沒說完啊!

“到底怎麼回事?”段馭飛上前拉住了要跟離的人兒問。

“鐵夜山莊出事了……哎呀,沒空跟你解釋了,我要隨大師兄下山去,你快讓開。”韓取歡不由分說地將他推開,趕緊施展輕功跟著離去。

“鐵夜山莊出事?鐵夜山莊……”段馭飛突然瞪大眼。“小師妹,等等我,我也要一起去啊!”

瞬間,方才地動天驚的戰場空無一人,恢復了冷清。

☆☆☆

鐵夜山莊

沉悶的空氣宛若凝結住了,靜得幾乎連根針落地都能夠聽得一清二楚。

那日,當鐵胤珩匆忙趕回家中,早已經來不及了。

他的父母變成了兩具冰冷的屍首。

他們是中了“七裏迷魂”的毒而死,而這七裏迷魂之毒,只要稍稍吃下一點便會迷失神魂,也就是失憶;而後若未能解毒,中毒者約莫在人行七裏的時間才會死去,也就是說中毒者得多受一段時間的折磨,其死狀也甚為淒慘,叫人不忍卒睹。

可見下手的人手段有多兇殘,根本毫不留餘情,令人髮指。

“可惡,到底是誰,是誰下的毒手?”守在靈位前,段馭飛忿忿不平地低吼。

怎麼也沒想到事情竟然會這麼嚴重,就在他們談笑間,鐵家夫婦竟然……

鐵胤珩也想知道兇手是誰,他絕對不會放過那人的。

“大師兄,你沒事吧?”韓取歡俏臉上寫著關心。

繼續燒著紙錢,鐵胤珩雖然心裏氣憤,可除了剛見到早已回天乏術的父母時表情有些哀戚外,其餘時候,他都非常冷靜地處理所有後事。

那種超然的態度,讓人懷疑他的心思。

身為鐵家的獨生……嫡生獨子,他非但沒有流下一滴淚,反而沉靜得過火,這怎不教人為他擔憂呢?

鐵胤珩沒哭,韓取歡倒是哭了一缸眼淚,雙眼至今都還紅腫。

他被送到琅琊山算來也有十多年的時間了,其他情愫暫且別提,就師兄妹之間的情分來說,他的父母就像她的父母一樣,難過是難免的。

“我沒事。”鐵胤珩回答。

事情都已發生了,再傷心也無用,目前最重要的,就是尋找到兇手。

他的眼神變得更加森冷。

當晚是鐵夜的生辰,往來的客人甚多,能夠在他父母飯菜中下毒的嫌疑犯,自然也就增加了。

他必須冷靜下來,一個個地過濾當晚的宴客名單。

只是,鐵夜山莊並無與人結怨,只除了虞家。

不過他父母……尤其他母親更是個十分細心的人,這麼多年都沒事,至今怎麼可能如此掉以輕心?

不會的!他們沒機會,他們不可能有機會傷害他父母的,不可能呀!

“是他,那兇手一定是他沒錯。”一旁有個身材肥胖的男子氣憤地大嚷。“兇手一定是虞璜,那傢伙和他母親恨鐵夜山莊已久,除了他們以外,沒有人會下這種毒手害叔父和嬸母了。嗚,他們死得真的好慘,阿珩,你一定要替他們報仇才行,否則他們地下難安。”

說話的人叫鐵宗凱,是鐵胤珩的堂兄。

當鐵胤珩的父親鐵夜拿著祖上分下來的財產,維艱地創立鐵夜山莊時,他和他父親鐵日卻整天遊手好閒,到手的財產沒兩年便揮霍殆盡,只好前來投靠了。

他們一家子就這樣一直住在鐵夜山莊裏,拿著雞毛當權杖。鐵胤珩這正牌的少爺不在,就由他來充當,大多時派頭可不小,不過見到正主兒,難免身份矮了一大截。

“阿凱說的對,一定是那死小子。”鐵日也跟著附和道。

“不可能!”鐵胤珩斬釘截鐵地道。

虞璜不是那種人,他不相信。

“怎麼不可能?虞璜那傢伙武藝高深,再說你爹拋棄了他們母子,他不恨你們才怪。”鐵日狀似苦口婆心地道。

鐵宗凱也跟父親一搭一唱。

他刻意做出心寒狀,氣憤不平。

“太可怕了,好說歹說伯父都是他的親生父親,他竟然下此毒手,弑殺自己的父親,若讓我看見,我一定……”

“如何?”突然一道冷諷揶揄的聲音傳出,白色身影乍現,大廳裏出現一張和鐵胤珩極為相似的臉孔、臉上掛著似笑非笑的詭異表情。

“虞璜!”眾人驚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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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虞璜平時極少現身,見過他的人寥寥可數,現場也沒幾人見過他,可根本不必去猜,即可知道來人是誰。

雖然鐵胤珩和虞璜為同父異母的兄弟,但他倆的長相卻極為肖似,若非知道他們之間的關係,絕對會有人將他們誤認為雙生子。

很奇妙不是嗎?不同娘胎裏,竟然生出兩張幾乎一模一樣的俊美臉孔來。

不過他們倆的氣質,是完全不同的。

鐵胤珩長年住在琅琊山上,所能接觸的人不多。再加上並非自願上山,剛開始他賭氣不肯多說話,後來便習以為常。常常好幾天不說一句話,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因此久而久之,渾身上下養成了一股冷肅的氣息。

常常心裏像是藏著多大秘密,鬱鬱寡歡。

相較於這位“正宮太子”的過度冷漠,虞璜更顯得親切得……令人懷疑。

雖然從小失去父親,不過母親卻是全心全意地愛他、教養他,因此他認為沒有人比他更幸福。

他是快樂的,由他臉上常 掛著的笑容可窺探一二。

然,他的笑容卻不被眾人接受,因那過分俊美臉龐上的笑意顯得有些邪魅,像是會勾魂攝魄似的,不似段馭飛那般的陽光清朗。再加上他私生子的身份,眾人總覺得他笑容詭譎,像是盛開燦爛的毒花,引人揣測。

若非必要,最好敬而遠之。

“你……是你,虞璜?”方才還大談闊論的鐵日和鐵宗凱父子一見到他,瞬間氣焰全消,躲到鐵胤珩身後去。“你來做什麼?”

現場一度情況緊繃,所有人全盯著這位不速之客,和他的貼身護衛靳玄。

“是啊,你來做什麼?這裏不歡迎你。”韓取歡冷言道。

原來這個人就是傳說中的虞璜,長得真的和她的大師兄很像哩,只是她覺得鐵日父子話中有理,凡是傷害大師兄的人,她全不會饒過,縱使他面容再像鐵胤珩,她還是決定要討厭他。

那張嬌俏的容顏充滿了敵意,讓虞璜看得好笑極了。

“韓取歡,韓姑娘吧!”他揚了揚唇角,那邪魅的笑容,依舊掛在唇邊。“幸會了。”

他對鐵夜山莊的一切,其實知之甚詳,包括鐵胤珩的師弟妹在內。

傳說琅琊老人韓恪有個貌美如花的女兒,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看韓取歡的氣質,立刻能猜出她的身份。

可拜他這張俊臉所賜,很少有女子對他惡言相向,連牡丹樓裏的第一舞伶落花亦然,這小姑娘果真是與眾不同。

“不必。”段馭飛不快地擋在師妹面前,杜絕這廝探究的眼光。“我們並不高興認識你。”

“就是嘛!”韓取歡附和。

平時師兄妹倆打打鬧鬧,可面對“外敵”,他們的炮口可是非常一致。

“馭飛、小歡,來者是客,不得無禮。”鐵胤珩看了這同父異母的弟弟一眼,平淡的眼神,讓人讀不出他真正的想法。

不過他心裏卻有不小的震撼,沒想到世上竟然有個人長得這麼與他神似。

多奇妙的感覺!

“他這種客人,不如不要。”有了段馭飛這對師兄妹的幫忙,鐵宗凱有恃無恐地嚷道。

“大膽!我家主人可不是來作客的。”一直沒說話的靳玄冷沈著臉道。

“靳玄,別失禮。”虞璜臉上笑意未變,完全不在意他們的批判。

“是!”護主心切的靳玄立刻閉上口,退至一旁。

鐵胤珩暗自稱許,他這忠心護衛的氣度可真是名不虛傳,看來不容忽視。

“不知道你為何而來?”

“老頭死了,我總是得來上炷香,你說是嗎?大、哥?”虞璜狀似認真,卻有點吊兒郎當,尤其是最後那句“大哥”,更令人感到怪異──

鐵家從來不承認虞氏母子,這句“大哥”多沉重啊!

“大哥?”鐵宗凱怪叫。

真是不要臉到極點,虞璜和他母親虞婷嫵一樣,不但勾搭別人的丈夫,還將兒子取了個和“正宮太子”極似的名字。

珩和璜,原本就是掛在身上的玉,上念珩;下念璜。由取名可知,虞婷嫵雖然從沒進入過鐵家門,可不代表她不覬覦鐵家的一切。

“貓哭耗子。”韓取歡扁著唇念道。

如果鐵氏夫婦真是虞璜所害,他這舉動真是夠囂張的了。

鐵胤珩瞄了他們一眼,他們才悻悻然地住了口。

“應該的。”鐵胤珩吩咐道:“忠伯,備香。”

忠伯是鐵家忠心耿耿的老仆,又受鐵夫人影響甚深,本來對虞璜就有莫大的敵意。誰知道小主人竟然會同意他給主人們上香,真是氣死人了。

不過小主人之命不可違,他還是照做了。

虞璜滿眼激賞地看著他這位大哥,能在這個時候還維持這般的冷靜,做出正確的判斷……若鐵胤珩是對手,絕對是個可怕的對象。

幸好他沒那麼不智!

“有線索了嗎?”上過香後,他閑閑地開口問。

眾人都知道虞璜問的是關於鐵氏夫婦遇害之事,但事實明明就擺在眼前。

鐵夜山莊在江湖上赫赫有名,所做的善行義舉多得不勝枚舉,由這些天來陸陸續續有一大堆人上門來拜祭弔唁的情況,便可證明一切。

除了虞家外,他們想不出還有誰會下這種毒手了,而他竟然能夠睜眼說瞎話,多麼可怕的一個人哪!

“目前沒有。”鐵胤珩直接地道。

雖然兄弟倆因上一代的關係,根本沒有機會在一起,今日的見面可說是生平的頭一遭。但奇異地,他就是了解他,鐵胤珩不信虞璜會做出這種事,尤其在見過面後,更加確定了這個想法。

虞璜太驕傲了,就算他真的要報復鐵夜山莊,也絕對不可能使用下毒這種下三濫的方法。

況且他父母非常的小心,尤其是他母親。

鐵夫人防虞家人像在防賊似地,怎可能任由他們混進鐵夜山莊而不加阻止和防備?他們想要在飯菜裏下毒手,是不可能的事。

“太遺憾了。”虞璜沉吟了一會兒,又露出笑臉。“不過也恭喜你。”

在靈堂前開心地恭喜守喪之人,說有多奇怪,就有多奇怪。

不過對方是虞璜,大家也就較為能夠接受了。

“何喜之有?”鐵胤珩皺起眉頭。

“你終於脫離了桎梏,海闊天空!”虞璜含笑的黑眸裏滿是誠意。

這迫人的桎梏,當然是來自鐵夫人。

他是同情這兄弟的。

鐵胤珩太聰明,當然瞭解他所指的是什麼。

當初算命的一句戲言(他認為的戲言),說他命中有一生死大劫,必須遠離塵囂,方能守平安。

為此,他從小就被終日關在鐵夜山莊內,不得外出。後來他想了辦法逃出去,沒想到這一逃,讓他母親更加變本加厲,不顧他的意願,硬是將他送上了琅琊山,還讓表親段馭飛隨行,沒有特別理由,便不許下山。

那種小心翼翼、強硬的態度,曾經讓他厭惡到極點,他也曾經恨過,恨她剝奪他的自由,所以除了每年例行性地回家一趟,其餘時間他賭氣地根本不想下山一步。他知道,這樣不只他難過,母親一樣會難受的,畢竟他是她唯一的親生子,思子之情,想必也不好受。

只是現在面對父母的死訊,所有的恩怨都已經隨風而逝了,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悔恨。

為什麼總要到最後關頭,人才會清醒,才會明白。

其實他母親是愛他的,就是太愛他,才怕他出事、才會緊緊守護他;就算自己思念欲狂,為了兒子的安危,她還是得忍受。

“別報仇,回琅琊山去。”中毒後,鐵夫人並無立刻失憶,她還維持一段時間的清醒,在極度痛苦下,交代了這句遺言。這些話還是管家忠叔後來才告訴他的。

連死,她都惦著兒子的安危,教他能不感動嗎?

“這種自由,我寧可不要。”鐵胤珩真心地說。

“事情都發生了,節哀順變。”虞璜仍是一派玩世不恭的口氣。

說是來祭拜父親的,但他可對這狠心的父親沒有絲毫親情感受,若非他娘指示,他還不願走這一遭呢。

不過這趟路也不算白走,至少他見到了他這世上唯一的親兄弟。若兩人的身份不是這般怪異,他想他會很樂意結交鐵胤珩這個朋友的。

虞璜朝他淡淡地點了點頭,而後連同貼身護衛靳玄一同轉身離去。

就像來時一樣的唐突,轉眼間失去了蹤影。

“太囂張了,這傢伙。”韓取歡氣憤地道:“大師兄,你怎麼能任他就這樣走了?他可是……”

“傷害我父母的兇手?”鐵胤珩搖搖頭。“不!我不相信。”

“對啊,沒有證據,我們不能妄下斷言。”段馭飛並不笨,他也看出了虞璜的與眾不同。

僅僅幾句話而已,他就知道,那傢伙和鐵胤珩一樣,出色得令人服氣。

“證據?要證據還不簡單,我去找給你。”韓取歡轉頭想追出去。

“小歡,不許亂來。”鐵胤珩遏止。

“大師兄!”她不依地跺腳。

“若不聽話,就回琅琊山去。”鐵胤珩無情地道。

“我……”韓取歡心裏有股說不出的委屈。“才不要,除非大師兄和我一同。鐵姨要你別報仇,回琅琊山去,你……”

算了,她不求其他,只要能夠跟他在一起就成了。

他們能在琅琊山上隱居,自此不過問俗事,晨昏與共,多愜意!

“不可能,沒找出兇手,我是不會回去的。”鐵胤珩打定了主意。

怕母親擔心、傷心,他才安分地待在琅琊山上;但現在不同了,父母之仇他非報不可。

“但是……”她咬了咬下唇。“但是虞璜那傢伙看來不好應付。”

她看得出來,虞璜並非池中之物,雖然鐵胤珩也很厲害,但是……一想到兩人對峙的情況,她就沒來由地替他擔憂。

“小歡,你為什麼總是想不開?兇手不可能是虞璜的。”段馭飛直言道。

“笨蛋段馭飛,你才見過虞璜一次,就被他迷了心志,莫非除了美人以外,你還對男人有興趣?”韓取歡不悅地諷刺問。

“喂!你別胡言亂語破壞我的形象,人家我對師妹你可是忠心耿耿哪!”

“我信你豬都能飛上天,哼!”韓取歡氣得往外跑。

她非去找出證據來,證明一切不可。

“不會吧!師妹,你太狠了。”段馭飛給了鐵胤珩一個安心的眼神,也跟著追出去,韓取歡可是個大路癡,走丟了可不妙。

這對寶貝師兄妹離開後,現場又恢復了莊嚴寧靜。

“阿珩,我覺得韓姑娘說的有理,你不如回琅琊山去,這也是叔父和嬸母的心願。”鐵宗凱乘機說道。

“堂哥,想不到你也如小歡一樣天真。”鐵胤珩詫異道。

“天真?”他哪里天真了?

“我爹娘雙亡,現在鐵夜山莊陷入群龍無首的局面,我走得開嗎?”他發出質疑。

“如果你是放不下心這鐵夜山莊,還有伯父為你打理,你盡可放心。”鐵日做出一派長輩的豪氣模樣。

“那怎麼行。”忠叔第一個反對。“老奴是不懂夫人在想什麼,但是少爺年紀不小了,還學了一身好本事,鐵夜山莊當然得靠你,至於堂老爺?他年紀都這麼大了還讓他來操勞,這不好。”

他當然知道鐵日父子心裏在想什麼,維護小主人的他,自然要跳出來反對。

“我爹年老了,還有我啊!”鐵宗凱搶先道。

“再怎麼說少爺都是鐵夜山莊裏‘唯一’的繼承人,老是依靠別人,這怎麼得了?”忠叔說道。“堂老爺、堂少爺,你們說是嗎?”

這死老頭,真愛跟人作對。鐵日父子氣得咬牙切齒。

“……是!是是。阿珩,你別誤會,伯父並非覬覦鐵夜山莊的產業,而是……我一心惦記著弟妹的遺言。”鐵日皮笑肉不笑地道。“阿珩,你是該留下來的。”

鐵胤珩看了他們父子一眼,不置可否。事實上他對繼承鐵夜山莊並不感興趣,從小到大,他最想要的就是獲得自由。

而今他會留下,只是為了父母之仇。

不知道是不是作賊心虛,鐵胤珩那異樣的眼神,讓鐵日父子沒來由地打了個寒顫。

怪了!他看他們的眼神怎麼那麼……冷!

是錯覺吧!鐵胤珩原本就是個冷漠的人,對!他本來就很冷漠,所以不該感到意外,別怕,沒事的。

他們各自互看一眼,努力地鎮定心神。

可兩人低著的頭和亂瞟的眼神,卻洩漏了不安的情緒。

鐵胤珩沒錯過他們的一舉一動。

那雙淩厲精銳的眼神,直直地盯視著他們,仿佛要看穿他們的心──

☆☆☆

牡丹樓裏──

晌午時分,所有尋歡客都早已離去,最是清靜時刻。

在最僻靜的“落花閣”裏,一道嬌美的驚呼聲傳出。

“什麼?紅綃,你說的可是真的?”落花原本拿在手上把玩著的翠玉手環一下子跌落在地,斷成兩半,她卻看也不看一眼。

“當然是真的,這件事早巳轟動了整個江湖,聽說鐵家的小主人已經趕回去了,正在處理後事。”

他們所談論的,自然是當今最令人震撼的消息──鐵夜山莊莊主和其夫人中毒暴斃之事。

“死了?!”落花搖搖頭。

“對啊,多可怕,我記得幾天前咱們才應邀前去給鐵莊主賀壽,當時,我見鐵莊主氣色紅潤、紅光滿面的,怎麼也沒想到隔天竟然就死了。”紅綃無法接受地搖頭。“真是太可怕了,生命無常啊!”

“生命無常□”落花的語氣有些譏諷。“沒錯,他們是死得太早了些。”

她都還沒展開報復,他們就死了,多令人扼腕啊!

這些年的努力,簡直都白費了,她父親的仇,怕是報不了了。

“對了,小姐,你說奇不奇怪,鐵莊主那個親生子,聽說當晚並沒有回家為他父親賀壽,還聽說……虞公子和那人長得很像哩!真想瞧一瞧。”

是啊!她怎麼忘了,鐵夜還有個兒子,聽說叫……鐵胤珩,一直被保護得好好的,鮮少有人見過他。

想必那人一定是個被父母捧在手心上的嬌貴公子,說不定走兩步路都要喊累。

“嗤!”落花不屑地冷哼。

像那樣只會躲在父母背後的無用男人,實在讓她提不起勁。不過父債子償也是天經地義之事……

“小姐,你在想什麼?”紅綃懷疑地問。

“沒什麼。”落花回過神來。“紅綃,我也很好奇那位鐵公子的長相,不知道他和虞公於到底長得有多神似?”

虞璜是落花的救命恩人,這個說法,果然讓紅綃能夠接受。

“那咱們就去瞧瞧好嗎?”紅綃開心地問。

“再好不過了。”她唇邊揚起了一抹充滿算計的微笑。

☆☆☆

處理完了父母的後事,鐵胤珩不得閒地緊接著投入了山莊的各種事務中,忙得不可開交。

鐵夜山莊在鐵夜的領導下,日益擴大,他要學習的事情還多著。

幸好鐵夜山莊的主事們各個忠誠,再加上鐵胤珩的天分和學習能力,很快地他便摸出了些許頭緒來。

走在人來人往的市集中,他邊巡視鐵夜山莊的各個營業點,邊聽身邊主事的分析。

一旁,兩道眼光緊緊跟隨著他──

“小姐,他來了。”紅綃僅僅一眼,就認出了鐵胤珩來。“哇!他和虞公子長得真的非常神似哩!”

落花媚眼一瞟,盯著眼前那高大頎長的偉岸男子,芳心不自覺地一震。

這人和她想像中畏畏縮縮的模樣,實在相去甚遠。雖然雙方有些距離,但她還是能感覺到鐵胤珩渾身沉斂而明斷的冷酷氣息。

要與這種人為敵,她實在有些膽怯,卻也有些……意思。

她喜歡這樣的對手!

雙方距離越來越近,他的面貌也越來越清晰。

在兩人擦肩而過的同時,落花身形不小心踉蹌地一偏──

“唉呀!小姐,你怎麼了?”紅綃的大喊,引來不少人的側目,包括鐵胤珩。

他及時地扶住了那差點跌倒的嬌影。

“姑娘,你沒事吧?”他有禮地問。

落花刻意緩緩地抬頭,不勝嬌弱地朝他媚然一笑。

鐵胤珩在看見那張絕色的容顏後,有些失神。

多麼惑人心魂的容顏!水似眼波橫,山似眉峰聚;僅僅一個眼神,就像要懾人魂似的。

但她的美貌不是重點,重點是……他似乎在哪里見過她。

“公子,謝謝你。”落花清脆嬌濃的噪音,引人迷醉。

在牡丹樓待久了,她太瞭解鐵胤珩那種眼神的涵義。

不知道為什麼,她竟然有些小小失望。沒想到他和全天下男人一樣,看到她的容貌後,全都是一副失魂落魄樣兒。

不過這就是她的目的,不是嗎?她該高興才是呀!

再朝他淡淡地彎身作個揖,她風情萬種地轉身,毫不留戀地轉身離去。

紅綃也趕緊跟隨著。

“姑娘──”鐵胤珩竟沒來由地感到一陣失落。

身邊的空氣中,似乎還殘留著她的餘香。

他再也無法冷靜思考,只是緊緊地盯著那窈窕的背影。

在哪里見過她?到底在哪里見過她呢?為什麼感覺如此強烈?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呀!

“少爺,少爺你沒事吧?”一旁的張主事擔心地問。

果真是紅顏禍水,連這冷漠的鐵面少爺都免不了失魂,更何況是他們這些凡夫俗子。

“我沒事。”鐵胤珩在他的呼喊下,總算回過神了。

不過他犀利的眼神還是緊盯著那身影不放,似乎在尋找些什麼回憶。

“少爺,別看了,若真想看她,再到牡丹樓就行了。”張主事笑得有些曖昧。

“牡丹樓?什麼意思?”鐵胤珩懷疑地問。

“少爺不知道?”張主事愣了一下,才哈哈笑道:“難怪難怪,少爺在琅琊山那麼久,當然不會知道落花姑娘啦!她可是當今牡丹樓裏的第一紅牌,技壓群雌,連花魁的位置都讓她給摘下了哩!”

“落花?”這個名字簡直如雷灌耳,鐵胤珩想不知道都難。“原來是她。”

他心中竟然有些失落,這樣嬌美動人的女子,怎麼會淪落風塵,果真是紅顏多薄命。

他這是在為她而心疼?!

這念頭,令他有些震撼。

怎麼會?他倆毫無干係,才頭一次見面,他怎麼會為了一個女子而感到心疼,他又不是段馭飛那傢伙。

為此,他突然有些莫名的心慌。

“少爺也知道落花姑娘,真是不簡單。”張主事和其他幾位主事們哈哈笑著。

花中之魁就是不一樣,花名遠播的呢!

“這樣吧,少爺,等待會兒將事情討論完,我來做東,請你到牡丹樓,讓你好好見識落花姑娘的舞技。”另一位王主事大方地道。

“好耶!王主事,就連我也請了吧!”

“我也去。”

“拜託,你不怕嫂子生氣?我可怕死了。”

“不用擔心,我會告訴我家那婆娘我在工作,反正你們都是證人。”

“哈哈哈,你這傢伙……”

眾人鬧哄哄地討論,但都與工作無關;風花雪月,成了主題。

只有鐵胤珩不出聲,他仍陷入自己的思維裏。

到底在哪里見過她?在哪里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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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2-30 01:45:06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三章

明月夜。

凝輝的月光金點灑滿大地,宛如遍地黃金。

牡丹樓裏,此時鬧哄哄的,像往日一樣,幾乎座無虛席。

其實原本這裏是青樓,以送往迎來、大張豔幟維生。

然而落花的出現,卻使得牡丹樓裏的花魁相繼失色。來尋歡作樂的不少,不過其中又以來看歌舞表演的人居多。

朦朧的琉璃燈隨風輕輕搖晃,帶來一種曖昧的神秘感。

舞臺上,琴瑟絲竹合奏出熱鬧的歡慶曲調,幾個小姑娘也陸續地上了台,在台前慢慢輕舞著。

但眾人的眼光卻都對此視而不見,許多人都仍在仰頭等待著,而那主角,自然非落花姑娘莫屬了。

她才是眾人的目光焦點所在。

“呵!想不到我之前好說歹說的你都不肯來,今兒個倒是好興致。”有好玩的,段馭飛自然不會錯過,尤其是看美人這事兒,他非跟來不可。

鐵胤珩面無表情,一直盯著舞臺,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倒是其他人意見不少。

“表少爺有所不知,今天少爺不知道有多幸運,竟然讓落花姑娘給碰撞上了,而且還扶了人家一把,就此失神到現在。”張主事笑呵呵地道。

男人間這種事已經見怪不怪,若不是他年紀太大、長得又不怎麼樣、再加上沒什麼身家,他也想要學人家一擲千金,但求美人一笑啊!

“什麼?”段馭飛大叫,真是太讓人嫉妒了。“大師兄,你真是太不夠意思了,這種事怎麼沒跟我說。你們是在那兒見到落花姑娘的,我也去那路兒走走,看會不會有這等運氣。”

“哈!”這句話惹來不少人啼笑。

“你這小子,想得美哩,這天上掉下來的好機會,哪那麼容易讓人撞上,要不我也早去排隊了。”

“就是啊,若一直有這種好事,怕那條街不早擠滿了人。”

“就是說嘛!”如果落花姑娘不是個舞伶,而是個豔妓,我一定天天捧她常”

“你?憑你?”眾人嗤之以鼻。“甭說是你了,我看在場的人十之八九都會這麼做,唉!她若成為豔妓多好,這樣我們都有機會。”

“可不是……”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說得好不熱鬧。

只有鐵胤珩沒參與,他還是一徑的冷酷表情,從沒改變。

“喂,來都來了,幹嘛繃張臉?”段馭飛不明地問。

“沒事。”

“沒事?”騙鬼啊!明明他臉上就寫著事情很大條的樣子。

真是搞不懂,為什麼他老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難道這樣看起來真會比較有程度?會比較讓人信服?

不懂、不懂,他不想去思考那些煩心的事,最近鐵夜山莊的事把他們一群人搞得昏頭轉向,加上韓取歡那番女又難騙,好不容易才擺平她,讓她稍稍安靜下來。現在的段馭飛只想好好休息,鬆弛一下。

而最好的調劑,自然是落花姑娘絕豔的舞姿了。

突然,樂聲一轉,眾人的七嘴八舌聲慢慢地消弭,所有人的視線全都聚集在舞臺上。

來了!正主兒就要出現了。

“大師兄,好好看著,你會著迷的。”段馭飛笑道。

不用他提醒,鐵胤珩的黑眸早巳盯著舞臺不放了。

樂聲一轉,從歡樂的曲調,轉為纏綿悱惻。

在旖旎的朦朧琉璃燈光下,一個沉魚落雁、國色天香的美人兒款款登常

她的豔姿嫵媚,嬌柔的身段散發出無限魅力,盈盈的眼眸宛如秋水、波光瀲灩,讓人不小心就會深陷;她的紅唇微揚,朝在場的眾人似笑非笑地輕勾,有不少人當場張了口、失了魂!

最後,她的眼神轉呀轉的,落在一位幸運兒身上,那紅暈的嬌頰上滿是笑意,是旁人從未見過的嬌媚。

而那個幸運的人,便是鐵胤珩。

她笑了,而且是對他微笑……不!是對全場的男人微笑。

這感覺真的很不好,鐵胤珩有種莫名的衝動,很想上前將那胡亂展現無限風情的美人兒給藏起來,讓人無法窺視她半分美貌。

舞臺上的美人兒笑容更熾,那嫣然的媚笑,讓人神魂顛倒。

今兒個是什麼好日子?竟然能讓美人兒一而再地不斷展現笑容,在場的所有人莫不感到幸運。

“紅日已高三帳透,金爐次第添香獸,紅錦地衣隨步皺。”

悠揚柔情的樂聲款款,那嬌脆清揚的動人歌聲,隨著她翩若彩蝶飛舞般的舞姿,慢慢地揚起,撩動人心。

她不斷地旋轉,那美麗的彩色舞衣就像是炫麗的彩花將她整個人包圍住;她就仿佛是那花中精靈,吸引住每道視線。

而那美人兒的眼神,若有意似無意,始終繞著鐵胤珩打轉,似乎想要勾取他的神魂,讓他為之迷醉。

“佳人舞點金釵溜,酒惡時拈花蕊嗅,別殿遙聞筆鼓奏。”

輕歌妙舞,淺笑盈盈。

輕快的、緩慢的,有時像個頑皮的仙子,動如脫兔;有時卻慵懶嬌媚,風華無限。

今夜的落花似乎很開心,她的舞姿比以往更加炫麗,那張始終掛著神秘笑容的嬌臉,更加引人入勝。

舞著、旋著;唱著、轉著……

那嘹亮的歌聲深入鐵胤珩的心;那動人的舞姿,他也沒錯過,而那張嬌顏……更是怎麼也忘不掉的呀。

“是她!”他突然恍然明白。

落花就是她,那個讓他懸念了十多年,甚至為她不惜與父母相抗衡的女子──尹花儂。

怎麼會這樣?她怎麼會淪落至此?

一直不肯相信她已死,千尋萬尋,沒想到佳人竟在燈火闌珊處。

如果他能早日尋到她,今日的她就不會如此;這世上也不會有個令所有男人都神魂顛倒的美麗舞伶──落花了。

他痛恨每道放在她身上的目光,她的歌聲、舞蹈,都該專屬他一人。

她說過的呀!

“大師兄,坐下,你想做什麼?”段馭飛看見他突然站起來走向舞臺,趕緊低聲喊著,並拉住他。

“別拉我。我找到她了,馭飛,我終於找到她了。”鐵胤珩的話中有說不出的興奮和歎息。

“噓!我的大少爺,你小聲點。”段馭飛趕緊將他拉至角落。“別引起公憤,很難看的。”

現在所有人都專心地看著歌舞表演;若他就這麼闖上臺,後果不堪設想。

“我管不了別人。”鐵胤珩向來我行我素慣了。

他就這麼輕輕地一躍,立刻上了舞臺。

“嘩!”此舉立刻引起了莫大的騷動。

段馭飛更是一副想自殺的樣子。

喔!老天爺啊,快阻止他吧!

以他們鐵家在江湖上的身份與地位而言,如果在此地鬧事,傳出去會很難聽的。

臺上台下,現場即刻亂成了一片。

可惜此刻就算是天塌下來,鐵胤珩也不管了!

他的眼裏只有那身穿美麗舞衣的她,就像是盯住獵物的眼神,十分放肆而專注。

他就這麼朝她走去──

他來了!

所有人驚慌失措,亂成一團。

而她不!

落花是有些訝異他輕佻而瘋狂的舉動,卻沒想到竟然這麼容易就達成了自己的心願。

鐵胤珩果然是個草包公子,只適合躲在父母懷中尋求保護,一旦失去了父母的庇護,他便變得無法無天,甚至無法控制自己的行為。

大庭廣眾之下,這笑話是鬧定了。

真是可憐的男人,幸好沒被他的外表所騙。

那是什麼眼神?像是同情、又像是唾棄,就是沒有他所想要的……熟悉!

鐵胤珩心裏有些亂,直接抓住她想問個清楚明白。

就在他即將碰到她之前,突然一朵大紅花……不,是一個穿著紅豔又有些肥胖的女人擋住了他。

“哎喲!我的好公子爺,您……您逾矩了。”牡丹嬤嬤差點沒給嚇壞。

落花可是她的心肝寶貝,捧在手心上呵護的搖錢樹,萬萬傷不得。

“你讓開!”鐵胤珩說道。

“這怎麼行?想看落花姑娘,就乖乖在台下坐。”看他氣度不凡,牡丹嬤嬤就算心裏有氣,也不敢亂髮。“好公子爺,您就別為難我了。”

現場真的亂成了一團,幸好她早有防備,已經派出“人牆”擋住臺上的人,並安排好人將台下一干客人給陸續送離,並回贈些小禮物。

“我有話想要問她。”他正色地道。

“我知道、我知道,我都知道。”牡丹嬤嬤連連點頭。

這些來牡丹樓裏的男人,誰沒有一肚子的話想和落花說,只是此例萬萬不可開,要不然以後每個人一高興都上前來拉住落花想談心,那還有啥搞頭?

再說落花的身份可不是一般牡丹樓裏的姑娘,她可是不賣身也不陪笑的呀!

“這樣吧!我看落花累了,有什麼話對嬤嬤我說也是一樣。”俊哥兒人人愛,牡丹嬤嬤決定獨吞……呃,不是啦,他要談心和她談也是一樣的啦!

好歹她也是朵牡丹花咩!

“你讓開。”

“不讓……”

就在兩人僵持下,落花嬌俏的身形一下子不見了蹤影。

“我要見她,不管付出多少代價。”鐵胤珩直接地道。

“啊!這個嘛,這個、這個……”牡丹嬤嬤也很為難,這種事其實常發生,早已見怪不怪了。

可人家落花姑娘真的不是賣笑的嘛!何必強人所難呢?

“你還在猶豫什麼?”

“我……”

“好了、好了,大師兄,你別鬧了。”段馭飛穿過人群,趕緊前來阻止他的瘋狂行徑。

真想不到像他這種八風吹不動的個性,竟然也會有如此狂烈的時候,可見這落花姑娘的魅力有多深遠。

紅顏……果真是禍水呀!

以往十分期待看到他瘋狂的樣子,但現在段馭飛卻寧願自己沒見過。

“走吧!”他勸道。

“我只是要見落花。”鐵胤珩認真地道,一點也不覺得自己的行為有什麼不對。

“我知道,但是你可別忘了自己的身份地位,還有現下的場合。”段馭飛在他耳邊悄聲提醒。

這場合的確不對,可他急於想知道她的一切,而且他實在無法隱忍。鐵胤珩完全不想讓人分享她的美、她的俏與她的笑,那是屬於他一個人的專利。

他冷峻的臉上出現前所未有的頹喪。

知道他恢復冷靜後,段馭飛總算放下心來。

“對不起、對不起,牡丹樓的損失,我們都會賠償的。”

留下了張主事處理善後,他火速地拉著肇事者離去。

☆☆☆

“哇!真是嚇死人了,剛剛那個人……那個人就是鐵家少爺吧?沒想到他竟然那麼瘋狂。”紅綃到現在心兒還蹦蹦跳的。

她一眼就認出了那張俊美無儔的臉,一早才見過的嘛。

幸好她趕緊護住小姐離開,要不然還不知道會出什麼事呢。

“瘋狂嗎?”落花不在意地說著。

褪下了方才的舞衣,此刻她正舒舒服服地仰躺在浴桶裏,享受那溫水的滋潤,洗去一身的豔麗。

“小姐,你怎麼一點也不緊張?”人家她可怕死了。

“緊張什麼?牡丹嬤嬤都做好了準備,不需要擔心。”她拿了顆果子放入口中品嘗,笑容盈盈。

反正那是在計畫之內,只是計畫比預期中順利很多而已,沒什麼好稀奇的,她倒是樂見其成哩!

只是……多奇怪呀,為什麼她一直覺得那個男人的眼神有點似曾相識?

不,不可能。

她怎麼可能見過他?

再說那種深情的眼神,她見得太多、太多了,並不奇怪呀!

他不特別的,落花試著說服自己。

“可是那男人看來還是充滿威脅感。”紅綃輕輕拈下一些花瓣灑在她身上。“不過也好讓人羡慕喔,魯男子對小姐獻愛慕不稀奇,但那個鐵公子會這麼不顧一切……哇!好浪漫喔!”

她開心得尖叫出聲,如果真有個這麼有個性的男人肯為她這麼做,她早就收拾包袱隨他去嘍,嘻。

“傻丫頭!”落花搖頭輕笑。“誰告訴你那鐵公子不是個魯男子?”

“才不是呢,我看得出來,他是個跟虞公子一樣厲害的人。”紅綃話鋒一轉,突然大嚷。“恭喜小姐,賀喜小姐。”

“何喜之有?”這丫頭玩什麼把戲?

“若真讓鐵家少爺看上了,說不定有機會成為鐵夫人喲!”紅綃開心而天真地笑道。“哇!鐵夜山莊的女主人耶,多麼威風凜凜,從此以後你就不用再跳舞了。”

“不希罕!”她揉著自己的長髮,直接道。

“不希罕?不……希罕?”她瞪大眼。

嗚!那可不可以讓給我呀?不用問,紅綃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唉!

“小姐,你在想什麼?鐵夜山莊的女主人之位都不心動,難道你真的要嫁給皇帝呀?”她開玩笑地問。

“呵呵呵……”褪去了臉上的脂粉,那嬌美的笑容依然風情無限。“傻丫頭,讓你猜對了。”

又說她傻,她哪里傻……

“嗄?你真要嫁皇帝啊?可是皇帝住在皇宮裏耶,又見不到,怎麼嫁?太難了啦!”紅綃大嚷,這是個不可能的任務嘛!

傻丫頭就是傻丫頭,她嫁皇帝做什麼?她要嫁的人,從小就決定了呀!

那人不是皇帝,不是什麼山莊的主人,他只是個平凡的男人而已,只可惜……

不!說好不想他的,怎麼又想起了?

那個翩翩少年郎早已負心地離她而去了,何必多想呢?

將那模糊的人影剔除腦海外,她以一抹笑容掩飾。

☆☆☆

清風吹拂,明月當空。

鐵夜山莊的一隅,頎長的身影在月光的映照下,在地上迤邐出一條長長的寂寥身影。

“來!喝杯凝神茶,定定神吧!”段馭飛端了杯茶,放在涼亭的桌上。

“不必,我很好。”鐵胤珩頭也不回地答道。

“很好?”他似乎聽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話語。“你這樣子若算是很好,那天底下就沒有正常的人了。”

也難怪!鐵夜夫婦遇害時,鐵胤珩都能夠鎮定地處理好一切,誰能夠想到如今只不過是個小小的舞伶,竟能逼他瘋狂至此。

“隨你相不相信。”鐵胤珩並不在乎。

他心裏清楚自己在做什麼,而且一點也不會後悔曾經這麼做過,有的只是怪自己,行動仍然太慢了。

段馭飛忍不住一再搖頭,怎麼會發生這種事?多不可思議啊!

“老大、大少爺、大師兄,我求求你清醒些吧!”他哀求道:“像那樣的舞伶只可遠觀,你千萬別有其他想法。”

鐵胤珩眼中有股難得的戲謔。

“如果說我已經決定了呢?”

“決定?”他瞪大眼睛。

段馭飛和他相處了許久,當然懂他話中之意,但是……他寧可自己不懂或猜錯,因為這是不可能的事。

“或許你忘了我曾經說過的一點。”段馭飛的神情出現難得的嚴肅。

“我是忘了你說過什麼,但那並不會影響我的任何決定。”鐵胤珩的個性十分固執,只要他想做的事,沒人能夠阻止。

“是嗎?”段馭飛說出了個令人震撼的名字。“我想你應該不會忘記虞璜這號人物吧!”

“虞璜?關他什麼……”

是了,他記得段馭飛曾經說過許多落花的事,包括……包括她和虞璜!

虞璜!為什麼會是他?

“想起來了吧!落花姑娘是虞璜的人,除非你真想鬧到兄弟鬩牆,讓姨母地下難安,否則你該適可而止。”

鐵夫人一直防備著虞姓一家,不願再有所牽扯,這是眾所皆知的事。

鐵胤珩當然知道,冷峻的臉上出現裂痕,有股難以形容的哀痛。

“大師兄,只是看一眼而已,沒那麼嚴重吧!”段馭飛好詫異,安撫地拍拍他的肩。“好兄弟,世上美人多的是,雖然比落花美的少之又少,但是我保證比她溫柔、善解人意的比比皆是,你這陣子太累了,所以才會這麼不正常,明天我就帶你到‘春風閣’去,讓你感受一下真正的如沐春風。”

他朝他擠眉弄眼,將鐵胤珩一切的不正常舉動,全都歸咎於太累的緣故。

是啊!若不是他太累了,怎麼會出現這種症狀呢?

只有鐵胤珩明白,自己有多認真。

可一想起落花和虞璜,他的心還是忍不住揪緊。

難道這一次還要再錯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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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所謂"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

鐵胤珩大鬧牡丹樓的事,一下子傳遍了江湖,也傳進了虞璜耳裏。

"真是不可思議,想不到鐵胤珩是這樣的人。"他唇邊勾著一抹邪氣的笑容,那笑容裏,充滿了詭譎。

"該慶倖的是,鐵莊主和夫人都不在了,否則後果才堪慮。"靳玄冷然地說道。

"靳玄呀靳玄,你的口舌越來越毒辣了。"

"我說的是實情。"他剛毅的臉上佈滿嗤之以鼻的神情。"父母屍骨未寒,他竟然有心思談論兒女私情。這個鐵胤珩,還真不是普通的不孝。"

女人在他眼中如衣服,和父母根本沒得相比。

"是嗎?"虞璜沉吟著。"說不定他有他的理由。"

"還會有什麼理由?還不是好色。"靳玄嗤笑道。"自古英雄都難過美人關了,何況凡夫俗子。"

虧他之前在鐵夜山莊,還將鐵胤珩捧得老高,原來都是高估,他和一般人相同,貪戀女色。

"不,我還是覺得事情沒這麼簡單。"虞璜不會看錯的,他那位大哥,絕非池中之物。

"什麼事情沒這麼簡單?"溫柔的聲音傳來,一位柔美靈秀的美婦走了進來。

"娘。"虞璜在看到來人後,立刻收拾起吊兒郎當的態度,迎上前去。

那美婦,正是二十多年前轟動江湖的第一美人,也就是他的母親虞婷嫵。

明眸秀鼻、菱唇尖顎,如今早已年過四十了,不過瞧她的體態和樣貌,卻像是才三十出頭而已,和虞璜站在一起,簡直就像對姐弟。

"方才我似乎聽見你們在討論鐵胤珩。"她柔聲地說著。

二十多年前,虞婷嫵貌美如花,贏得江湖第一美人寶座,而且還是虞家堡的唯一繼承人。這個集美貌和身家於一身的女子,怎能不令天下眾英雄們競相為之折腰呢?

在她及笄那年,群雄紛起,差點沒將虞家堡大門給踩壞。這其中又以"邪天派"的掌門人仇梟最為積極。

然而,誰也沒想到,最後這美麗的人兒不愛其他俊俏的少年郎,偏偏戀上鐵夜山莊的莊主。

當然,英雄配美人,其境多美。

只可惜這英雄郎早已名草有主嘍!

雖說兩女共侍一夫是稀鬆平常之事,尤其是這種大戶人家,更沒什麼大不了,然善妒又固執的鐵夫人卻相當不悅。她並不以為和江湖第一美人共侍一夫是什麼人間美事,反而將之視為恥辱。

丈夫出軌,讓當時懷了身孕即將臨盆的她差點氣得和兒子一起魂歸西天去。最後好不容易活了下來,卻造成了終身不孕的後果,讓她相當不甘心。

於是,她要丈夫在自己和虞婷嫵之間做一選擇。

鐵夜陷入了猶豫。他和夫人間的婚姻是媒妁之言,並無情愛;但就算他再愛虞婷嫵,也不可能辜負這個糟糠之妻。

虞婷嫵得知後,二話不說,立刻退出了這場兩個女人的戰局,把不屬於自己的幸福 歸還,連兒子都獨自撫養,跟著自己的姓。

江湖傳言都說,她至今仍舊雲英未嫁乃是因為鐵夜讓她傷透了心,從此再也不信任男人。

其實不然。

虞婷嫵覺得自己夠幸運了,至少今生她曾經愛過就值得了,她一點也不後悔。何況鐵夜給了她一個可愛又善解人意的孩子,她其實是非常感激他的。

她無意與鐵家為敵,更想試圖解開雙方間的僵局,然而她的小小舉動,卻引來鐵夫人更激烈的防備。不只如此,她還將兒子鐵胤珩遠遠地送離自己身邊,以防她的"毒害"!

虞婷嫵對於鐵胤珩,是內疚的。

自己的兒子雖然少了父親疼愛,卻得到她全部的關懷;鐵胤珩不同,他一直活在母親恐懼的陰影下,想必不好受。

因此她格外地關心他的動向,尤其鐵夜和其夫人都遇害了,她覺得自己更有這個責任。

"告訴我,是不是胤珩那孩子出了什麼事?"她靈秀的臉上閃著關切神色。

"娘,沒事的。"虞璜安撫著。

有時候他還真為母親抱不平。她這生幾乎都讓鐵夜給毀了,她不但不怨不恨,反而還相當關心鐵家人。

母親的傻氣,讓人心疼。

"你有事瞞著我,我知道。"虞婷嫵太瞭解兒子了。"如果你不想說,我可以自己去查。"

"好好好,我說。"虞璜沒辦法,只好將一切所知道的事情全盤托出。

"什麼?有這種事?"

"落花的魅力真大,改天見到她,非好好誇她幾句不可。"虞璜笑著道。

能讓鐵胤珩神魂顛倒耶,真恨自己當時沒在現場,要不然看見他瘋狂的樣子,一定很有趣。

"那孩子,的確不錯。"虞婷嫵也見過落花。"那你有什麼打算?"

"我?"怪了,關他什麼事?

"你不幫他一把嗎?好歹他是你大哥。"

人家卻沒承認過呀!虞璜簡直想翻白眼。

"娘,你要我怎麼幫他?"

"他要落花,你知道該怎麼做吧?"虞婷嫵說得理所當然。

"娘,落花是人,她不是禮物。"他娘是不是熱心過頭了?

"所以才要你幫忙……"虞婷嫵揮揮手。"算了,還是讓我來吧!我去勸勸她。"

虞璜曾在一次偶然的機運下救過落花,所以她曾因此在虞家堡住過一段時間,和虞婷嫵也熟。

"勸她?"勸她什麼?到鐵胤珩面前,隨他處置嗎?虞璜簡直拿他這天真的母親沒轍。"娘,你別忙了,落花賣藝不賣笑,更不賣身,這是你我都知道的事。"

"你這小子說的是什麼話?活像胤珩會吞了她似的。怎麼,捨不得?"她曖昧地斜睨了兒子一眼問。

虞璜難得露出賴皮樣子,環住他娘。"若我說捨不得,那娘會如何?"

好歹他是她兒子,雙龍搶珠,他娘該維護的,應該是親生子吧!

"你說呢?"虞婷嫵反倒給了他一個耐人尋味的答案。

☆☆☆

近來,鐵夜山莊相當的熱鬧。

為了避免鐵胤珩胡思亂想,段馭飛和山莊裏的一干忠仆們可真是費盡了心思。由於他生辰近了,大夥兒準備熱熱鬧鬧地幫他辦個生辰宴,順便公告天下,將鐵家的新主人正式地介紹給江湖上所有有頭有臉的人物認識。

不過由於鐵胤珩相當不合作,一直很想再到牡丹樓去,因此段馭飛只好再下絕招,派了纏死人不償命的小師妹韓取歡去與他糾纏。

鐵胤珩當然知道他們這麼做都是為他好,但是沒有人瞭解他的心思。

這幾天他想了很多。不管對手是不是虞璜,都無所謂,縱使要與天下人為敵,他還是要她。

趁著眾人熟睡之際,他默默地來到了牡丹樓的落花閣外。

他告訴自己,縱使不能與她長談,瞭解所有事情的經過,但只要能夠見她一面,他便覺得足夠了。

他輕輕地靠近窗櫺處,沒想到裏面的人卻在同時推門而出──

今夜,薰風和暖。

不知怎地,落花有些睡不著,又有點煩躁,所以無法成眠。

"唉!"她輕輕地對空歎息。

奇怪了,距離上回鐵胤珩大鬧牡丹樓已經過了數日了,為什麼他沒再有所動作?難道……難道那舉動只是一時興起?

不!她怎麼能接受呢?

男人會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是很正常的事,尤其像那種凡夫俗子。

她使出了渾身解數,一天兩回邂逅──頭一次在市集,她有意無意地與他擦肩,並假裝踉蹌;當天晚上,他果然如期地出現了,而且還那麼不顧一切地為她大鬧一常

她以為他還會有所行動才是。

然而……

"夜冷,你穿得太單薄了。"突然,一道沉穩的聲音場起,一件披風隨之披上了她的肩。那屬於男人特有的氣息,立刻竄入她的鼻尖。

下意識的,落花趕緊退了兩大步。

"別喊,我沒惡意。"就在她尖叫前,鐵胤珩及時制止了她。

落花心魂未定地看著來人,在看到那張冷峻英挺的臉後,她莫名地安下心來。

"怎麼會是你?你怎麼會來這裏?"

"抱歉,唐突了。"

"知道唐突就好。"落花風情萬種地朝他微微一笑,像在勾引人。

鐵胤珩深沉的眼眸裏有股難以言喻的痛。

"別那麼笑,你不適合的。"他還是喜歡她最初的單純模樣。

"鐵公子,你沒說錯吧?"落花有些詫異。"哪個男人不為我這笑容而神魂顛倒,你怎麼會說不適合?要不然,你倒是說說我該怎麼笑才好呀!"

看見他來了,她的心不自覺地安了下來。

呵!想來她落花的魅力,還真是不小呀!

哪個男人不為她的笑容神魂顛倒?這句話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心。

"我想問你一件事。"

又來了,那深情款款的眼神,又讓落花感到一陣莫名的慌亂。

怎麼會這樣?她對那眼神怎麼會有特別的熟悉感?

"我沒空。"落花想也沒想地立刻別過頭去,故意問道:"難道你不知道半夜三更闖入別人的閨房很失禮嗎?還要問話,莫非你真當我是娼妓?"

"不!你別誤會,我沒這意思。"

"那好,你走吧!什麼都別問了。"她立刻下逐客令。

"可是……"

"我雖然是個小小的舞伶,但是賣藝不賣身,更不賣笑。"

"我知道。"

"知道還不快走?"

"我……"鐵胤珩遲疑了一下,終於點頭了。"我問,你可以不回答。你真的那麼喜歡……虞璜嗎?"

話說完,他沒有等待答案,果然依約地離去了。

那身形如風,就像來時一樣讓人無從察覺。

"虞璜?我喜歡虞璜?"落花輕輕地聳肩,他怎麼會這麼想呢?

難怪他不來了,原來是怕兄弟鬩牆呀!

她慢慢地走入室內,對著菱花鏡中的自己,忍不住輕歎了聲,說:"紅顏禍水呀!"

如果能攪得他們兄弟鬩牆,那才真教人痛快,只可惜……

她輕輕地將披風拿下,將那披風拿近自己,腦海裏又轉著那張熟悉的臉孔。

畢竟鐵胤珩和虞璜長得很神似,所以對他的長相感到熟悉,並不該意外。但讓人懷疑的是,為何她總覺得他倆之間還有些牽連……

"落花呀落花,終日玩火,該不會被火焚了吧?"

這舉止,簡直像個花癡,但天知道她心裏根本沒這意思。

到底是怎麼回事呀!她宛如陷入迷霧中,無法脫離。

☆☆☆

這日,荷風暖吹。

鐵胤珩的生辰宴使得整個鐵夜山莊熱鬧滾滾。

由於鐵夜生前交友廣闊,因此不但三教九流的人士都來了,連縣太爺都親自帶禮前來,簡直面子十足。

"來來來,東西放這兒就行了,裏面請。"

"大家別客氣,就當成自己家一樣。"

"多喝幾杯,今天不醉不歸。"

大廳上,鬧哄成一片,只有鐵胤珩仍維持一貫的沉欽,由他們去玩。

他冷眼地看著所有人,似乎所有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今天的宴客名單和他父親的壽宴名單一模一樣,這是他唯一的堅持。

大夥兒也明白他心裏想什麼,以為他總算從沉迷個小小舞伶的世界中清醒過來,想要找出兇手,為鐵家兩老報仇。

然而,天才知道,他的心頭仍舊煩亂。

"怎麼愁眉不展?開心點兒,今天這一切都是為了你耶。"段馭飛走近他身邊提醒道。

宴客的名單上都是些大人物,江湖豪傑、仕紳名流都在內,所送來的禮自然不同凡響。大大小小的禮物堆滿了廳堂,看來拆禮還需要費許多時間哪。

"為我?是嗎?"大家心知肚明啦!鐵胤珩撇撇唇。

"當然是為你。"段馭飛邊朝來賓笑著,邊對他道:"就算這生辰宴別有用意,但一切也都是為了幫你。"

沒錯!他說的絕對有理!

"馭飛,謝謝你。"鐵胤珩是個公私分明的人,該道謝的時候,他也絕對不會吝於出口。

"哪里的話?三八兄弟,這麼客氣幹麼!"段馭飛真的笑得三八兮兮。

其實他愛湊熱鬧的成分多些。前段時間被困在琅琊山上,整日對著山和樹;現在好不容易下了山,以為能夠解脫,卻因為鐵夜夫婦的意外身故,整個莊內的氣氛低沉得讓人幾乎無法呼吸。

好不容易終於讓他找到一個機會可以大大熱鬧一番,就算不能從中找到兇手,那也值得了。

當然,他覺得兇手沒那麼笨,才不會在同個場合出手第二次,這是他們師兄弟倆心知肚明之事。只是山莊裏的長輩們以為這樣就代表鐵胤珩想振作了,只好做出假像讓他們瞧瞧了。

不過說不定也會弄假成真,畢竟誰都無法保證,下毒手的一定是個聰明者。

"少爺,今天來的客人很多,我怕場面亂,待會兒你最好別吃桌上的東西。"忠叔走到他跟前,悄悄地在他耳邊道:"不過我都安排好了,在你房裏已經準備好酒菜,你先去吃點東西果腹吧!"

鐵胤珩和段馭飛聽得差點笑出聲來。

"忠叔,如果讓人知道鐵夜山莊的東西吃不得,傳出去會嚇壞人的。"鐵胤珩真感激這個老好人。

"別人不重要,重要的是少爺你呀,你可是山莊的唯一繼承人,我們全都指望你了。"忠叔差點沒掉下淚來。

鐵胤珩雖然這陣子不知怎地竟會去迷戀上一個舞伶,但幸好他的學習能力很強,一下子就能夠掌握鐵夜山莊的大權,帶領他們山莊上下的人,這倒是讓人十分欣慰之事。

"別擔心,除了我,還有虞璜。"他也是鐵家的骨肉,儘管所有人都不承認,但這是事實。

其實對從小失去自由的鐵胤珩而言,必須繼承鐵夜山莊之大業實在很痛苦,但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這責任他脫逃不了。

聞言,忠叔的表情大驚失色。

虞璜這個名字在鐵家是禁忌,直到現在兩個老主人都不在了,他還是不認為會有所改變。

"少爺,別這麼說,夫人會不高興的。"忠叔敬愛他的舊主母,儘管她已經香消玉殞,這份忠心仍未變。

"忠叔,放輕鬆點,別太緊張,大師兄只是跟你說笑而已。"段馭飛趕緊解釋,免得嚇壞這老好人。

"是嗎?可是這種事並不好笑呀!"忠叔叨念著。

段馭飛苦笑,他瞭解鐵胤珩的心態,同時也能體諒忠叔,雙方都沒錯。

就在陷入岑寂之時,突然一個下屬跑了進來,神色有些緊張。

"發生什麼事了?"鐵胤珩問道。

"稟莊主,虞……虞家送禮來了,就在花廳裏。"下屬支吾地道。

"虞家?"忠叔更加緊張。"虞家送什麼禮?不管是什麼,都給我退回去,快退回去。"

"可是……可是那禮物不好退。"下屬有些為難。

"還有什麼禮物不好退的?難道送的是座山?"忠叔才不信。

"我看──送的是個美人喔!"段馭飛俊臉一揚,開玩笑地說道。

"就是,給表少爺說對了。"那下屬一臉的正經。

眾人一愣!

"真的送個美人啊?你不會告訴我那個美人是落花姑娘吧!"段馭飛臉上的揶揄意味更加濃厚了,還帶著一抹促狹。

聽說落花這女子很有個性哪!

"又給表少爺猜對了,正是落花姑……"

下屬話都還沒說完,鐵胤珩已經化作一道輕煙,往外奔去了。

"少爺,少爺──"忠叔苦著臉,看來這少爺的個性沒變,他心中牽 掛著的,還是那個舞伶。

唉!怎麼會這樣呢?他該怎麼辦才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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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落花!”

柔媚的一個轉身,那張豔若海棠的嬌麗臉孔立刻出現在面前。

落花媚眼一眨,顧盼間,自然地散發無限風情。

“爺兒萬福。”她款款地彎身,輕輕做了個揖。

“別客氣。”鐵胤珩上前將她扶起。

那美人兒似不勝嬌弱,就此乘機往他身上跌,那嬌柔的身段,柔弱無骨;渾身的香氣,撲了他滿鼻。

“你怎麼了?”他有些緊張地問。怕是她患病了才會如此。“哪里不舒服嗎?我去替你喚來大夫。”

一旁的紅綃差點沒笑出聲。

落花也微張檀口,稍稍愣了一下,隨即揚起一抹勾魂攝魄的笑。

“我沒事。”她柔柔地道。

方才只是她的小小測試而已,她想知道自己在他心中究竟占多少分量。可真想不到啊,這個外表看來鐵性無情的男人,竟然會對她這麼緊張?落花簡直覺得受寵若驚。

當然心裏也有點小小的感動。

“你沒事就好。”鐵胤珩就像個生澀的少年般,不知所措。“對了,你怎麼會來呢?”

“爺兒,從今以後落花就是你的人了。”她提醒著。

“你……當真是虞璜送來的禮?”鐵胤珩突然想起這件事。

“是的。”她乖巧地道。

鐵胤珩嚴峻的臉上突然有點寒意,他不喜歡這種感覺。

“他要將你當成禮送人,你也隨他?”他口氣中有抹自己都未察覺的酸意。

“當然。”落花眨眨眼,表情好無辜。“不然我還能怎麼樣?”

她那柔弱的樣子,讓他心中的氣無處可發。

“你不可以拒絕他嗎?”

“你希望我拒絕?”她故意問。

眼前的這個男人有點兒好玩,似乎隨便一逗就會暴跳如雷,和他內斂深沉的外表完全不同。

怎麼回事呀,她怎麼越看越覺得有種熟悉感呢?

鐵胤珩當然希望能夠留住她,但並不是在這種情況之下。

一個是收禮人,一個是“禮物”,他們之間的距離太大了。

“忠叔,忠叔。”鐵胤珩喊道。

他知道這些人就躲在門外偷聽著花廳裏的動靜。

忠叔果然出現了,臉色有點臭;背後還跟著臉上掛著貪玩表情的段馭飛。

“少爺,有什麼事吩咐?”忠叔邊問,那掛著敵意的臉邊朝著落花看。

哼哼!果然美得不似人間物,一定是狐狸精來轉世投胎的,看來得要少爺離她越遠越好。

“是不是讓我將這‘禮’給退回去?我立刻去辦。”忠叔勤快地自問自答,就要將人給掃地出門了。

“等等。”鐵胤珩給了個讓人跌倒的答案。“帶落花姑娘她們到‘碧雲樓’休息,她們還需要什麼,立刻補齊。”

“什麼?碧雲樓?”忠叔大感不滿。

那碧雲樓是招待上等貴客的,怎麼能收留個小小舞伶呢?少爺太亂來了。

“怎麼,你不聽我的?”鐵胤珩繃著臉質問。

“我……”忠叔心不甘情不願的,只好領命去辦了。“兩位姑娘請隨我來。”

紅綃笑開了眉眼,看來這個鐵公子對他們家小姐是真有心。

落花忍住了滿腹懷疑,在臨走前回頭道:“爺兒,今晚我已經準備好了舞蹈,絕對不會讓您和您的賓客失望。”

鐵胤珩聽得醋意亂飛,臉色有些難看。

“不用了,你就一直待在碧雲樓就行了。”除非他死,否則絕對不會同意她繼續在別的男人面前展現風情。

落花給了抹不置可否的笑容。“是!”

一干人等離去,現下只剩下鐵胤珩和段馭飛。

“嘖嘖!我怎麼沒想到你醋勁那麼大。 怪了,那姑娘到底有什麼好?竟讓你一眼就如此神魂顛倒?”段馭飛實在不明白。

“放心,我沒瘋。”

“我想一定有個理由,現在的你已經完全不像你了。”

在他心中,鐵胤珩是個山崩於前都能面不改色的人。若說貪戀美色,他家那小師妹韓取歡也是個小美人兒,怎不見他動過心?

看來個中一定有其他不知道的原由。

“什麼事都瞞不了你,馭飛,你真不容小覷。”

“廢話少說,別再耍著我們玩了,快告訴我真相吧!”這才是重點。

“好吧,那是個很久以前的故事了──”

鐵胤珩緩緩地說出那個埋藏在他心中已久的往事……

☆☆☆

“哇!好美、好美的地方喔。”紅綃驚喜地喊著。

這座碧雲樓,小而精巧、恬靜而舒適,他們就要住在這裏了,真好!

“小姐,鐵公子對你真好,我想他對你是真心的,那種眼神我是不會認錯的,就像在看心上人。”

“你又知道了?”落花嬌媚的眼眸斜睨了她一眼。“莫非你也有個心上人這樣看過你?”

“哎呀!要是有就好了。”紅綃也不怕她笑,直言道。“不過我能看得出來,鐵公子對你是真的很好喔,光看那個忠叔的眼神和這座漂亮的院落就知道,他對你是不同的。”

“不!我還是覺得他有問題。”

“有問題?能有什麼問題?”

“這個……”落花輕咬下唇。

她也說不上來個所以然,只覺得他看她的眼神很特別,就像是在提醒她什麼已經遺忘的事。

但她確定他們之間不可能有交集的,畢竟雙方之間的距離是那麼遙遠啊!

“小姐,你別胡思亂想了,我猜呀,鐵公子說不定會真的收了你當夫人,再不然當個妾也好,以鐵夜山莊的勢力,你這輩子是富貴不用愁了。”

做個女人想求什麼?還不是求個良夫佳婿、共度一生而已。

“你這個笨蛋,也不用用腦筋,鎮日風花雪月,哪天被賣了都不意外。”落花才不像她那麼天真。

“怎麼會?”

“怎麼不會?”落花分析道。“你忘了,我是誰送來的禮。”

“是虞公子呀,那虞公子有問題……”嗎?字還沒說出,紅綃立刻想到了事情的癥結所在。“哇!小姐,你是怎麼搞的,明知道虞公子和鐵公子兩人間的關係剪不斷、理還亂,你竟然還趟這渾水,我看啊,我們還是先走為妙,畢竟虞公子不會真的限制你自由的。”

“不!鐵夜山莊我是住定了。”落花堅持地道。

“為什麼?”紅綃簡直不敢相信。“這樣所有人都會知道你心懷不軌,就算你沒有,人家還是會以為……”

“我有!”

“有?有什麼?”

“這你不必要知道。”

落花柔媚的眼神不再,反而變得有些冰冷。

鐵胤珩只管迷戀她吧!她要讓他為她神魂顛倒,而後鐵夜山莊欠她的,她會一點一滴要回來。

等著吧!

☆☆☆

“爹,你聽說了沒?虞璜那傢伙送來一個女人當賀禮,而且那女人還是江南第一舞伶落花姑娘耶!”那聲音充滿了貪戀之意。

“那又如何?”蒼老的聲音也有些心癢。

“下手啊!今晚立刻下手。”接著是一陣吞口水的聲音。“只要鐵胤珩一死,這鐵夜山莊就如同囊中之物,順道連小美人兒也一道接收,哇!太棒了!”

“啐!看看你那沒用的衰樣,和鐵胤珩一樣,早晚死在女人手裏。”咦!女人手裏?女人手裏……

“爹,別假了啦,我就不信你不想沾沾那個水嫩嫩的尤物。”男子還在吞口水。“我看我立刻去準備。”

“慢著,別衝動,山莊今夜的防備有多麼森嚴,你我都清楚。”

“爹,膽怯成不了大事的。”

“閉嘴!我自有主張。”

“可是爹──”

“還信不過我嗎?”

“難道爹已胸有成竹?”

“算你聰明,呵呵呵……”

“哈哈哈……”

財富、美人、揮霍……天啊,他期待這天早日到來。

只要鐵胤珩一死,只要鐵胤珩一死呀!哈哈哈──

兩道猥褻的人影,相對奸詭大笑,計畫著屬於他們未來的榮景,樂不可支!

☆☆☆

虞璜送來“大禮”之事,沒多久即傳遍了鐵夜山莊。

眾人議論紛紛,大夥兒都好奇得不得了。

夜宴開始,大家興奮地期待著。

然,美酒、佳餚、舞伶樣樣不少,就是沒見到那個名動一時的絕色俏舞伶,實在令人失望!

“鐵莊主,不是聽說有人送來了大禮,怎麼不讓人瞧瞧。”一張色欲薰心的臉孔湊上來問道。

他所指的是誰人人心知肚明,眾人不禁拉長了耳朵等待下文。

“禮物很多,不知道鍾老闆想看的是誰的禮?”鐵胤珩好整以暇地裝迷糊。

“鐵莊主,這就太不夠意思了,你明知道我說的是落花姑娘,聽說虞璜將他送給了你,呵呵,這個‘大禮’送得可真是名副其實,令人羡慕。”那位鍾老闆直接地說道,就差沒流口水。

沒有人想得到,原來那媚到骨子裏的舞伶竟然還可以讓人買賣,牡丹嬤嬤那婆娘竟會捨得讓搖錢樹離去,多不可思議的一件事呀!

知道這件事的同時也教人扼腕,早知道如此,他們老早捧著大筆黃金去買人了。

“是嗎?多謝鍾老闆提醒,那我可要找機會好好的跟虞璜道謝了。”鐵胤珩言不由衷地道。

“應該的!”眾人紛紛點頭。

“對了,那落花姑娘怎麼沒出來獻舞?聽說她舞技很好。”有人故意道。

當然,在場許多人都見識過她的舞技,更貪戀她的美色哩。

今天真是個好機會,可以借此更靠近那美人一步,真是太愉快了。

“她累了。”鐵胤珩一口杜絕了所有人的遐想。

該死的虞璜,他是存心跟他作對嗎?竟然早不癬晚不選,就選在這個時候送禮來。

禮?

不!她才不是什麼禮,小花兒是他的,一直以來都是他的。

可惜不夠聰明的人仍舊多,可見紅顏當真是禍水。

“累了?真可惜,想當初在鐵莊主的壽宴上,落花姑娘所表演的那支舞,真是美得宛如九天玄女下凡哩!”有人不死心地說道。

“什麼?落花姑娘也有參加當日的壽宴?”段馭飛聽見這消息差點沒噴飯。

怎麼可能?他還以為落花一直都只在牡丹樓表演,沒想到她和一般舞伶竟沒什麼兩樣。

鐵胤珩也為這消息感到詫異。

“也難怪你們不知道,當時我們也很驚訝,鐵莊主真的好大的面子,能讓落花姑娘首肯。 別人請都請不動哩,只可惜鐵莊主已經……”那人識相地沒再講下去。

鐵胤珩和段馭飛交換個眼神,有些懷疑。

“忠叔。”鐵胤珩喊了聲,忠叔立刻走到他身邊。

“是的,少爺,的確有這件事,而聽說那回還是落花姑娘第一次在牡丹樓以外的地方表演。”忠叔據實以告。

其實他並不想說的,少爺都為了那個女人神魂顛倒了,如果再請她來,豈不是讓少爺更加沉迷。

天知道那個虞璜存的什麼心,明知道鐵胤珩沉迷于那個女人,竟然還買了她給少爺當禮物!

對了,那個叫落花的姑娘只到過鐵夜山莊表演,又和虞璜是一夥的……啊!該不會她就是那個下毒的人吧?

他悄悄地打了個寒顫,越想越覺得可怕。

“第一次在牡丹樓以外的地方表演?”段馭飛也聯想到了。

他有仔細注意,這些賓客們都不像下毒者,否則今日就不會如此坦蕩蕩地前來赴約,那麼那下毒者會是誰呢?

範圍似乎越縮越小了。

不!他不能胡思亂想,落花只是個小小的舞伶,她不可能下此毒手的,更何況──鐵家跟她有什麼仇?她沒理由那麼做啊!

鐵胤珩沒想到那一層去,只懷疑著落花和虞璜的關係。

他們就真的這麼好,好到虞璜讓她做什麼,甚至將她送人她都心甘情願?

真是該死!

就在這時,還有人不知死活地來撩起火焰──

“對了,不知道能不能跟鐵莊主做一項買賣。”一個出門還不忘在腰際上系個小金算盤的肥胖男子,笑吟吟地開口。

冰冽如寒風般的眼眸掃去,讓和暖的夏夜,頓時有些冷意。

“買賣當然成,鐵家莊的貨品很多,改明日我讓張主事親自到貴府走一趟,現在咱們就別談那掃興的事了,今朝有酒今朝醉,喝吧!”鐵胤珩臉色難看地一口拒絕了他的提議,他太清楚這群男人想要的是什麼。

該死的,他的小花兒怎麼會變成人人覬覦的物件?他迫切地想知道那個中的答案。

那人也悻悻然地住了口。

或許吧,“大禮”才剛送來,鐵胤珩都還沒玩過癮呢,怎麼肯讓給別人,想想這也是人之常情啦!

“那麼──鐵莊主,我王大富第一個預定那份大禮,如果你要將她讓出,別忘了找我做買賣呀!”他還是對那個舞伶很感興趣的。

“你──”鐵胤珩一臉的森冷,讓整個宴客現場的氣氛頓時僵祝

這群不知死活的人還不趕緊住口,待會兒倘若師兄真動了怒,可沒人擋得祝

段馭飛在旁冷汗直滴,誰知道他們竟然還不知收斂。

“哎呀呀!王老闆,談什麼買賣,那多沒意思,今晚好酒好菜這麼多,快用些,別客氣了。”他趕緊充當和事佬。“來!我敬各位呀!”

自此,直到送客之前,鐵胤珩的臉色一直沒好過。

☆☆☆

古箏的聲音淙淙如行雲流水,從玉蔥般的指間流瀉。

其實落花不只舞藝和歌藝精絕,連琴棋書畫都有涉獵。而如此塑造完美的自己,一切只為了報復。

可怎麼也沒想到一切竟都順利得不可思議。鐵家夫婦被毒害了,而鐵胤珩也順利地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看來這張臉蛋的作用勝過一切。

一抹難得的冰冷譏誚浮現她的臉。

“在想什麼?”一道低沉好聽的聲音揚起,就近在她耳邊。

落花倉惶地抬頭,弦也因此而斷了。

“有沒有受傷?”鐵胤珩關心地拉起她的手,檢視地問。

“沒……”落花收回手。“我沒事。你怎麼突然來了?”

“你不是在等我嗎?”

是的,她的確在等他,甚至早早讓紅綃下去休息,只為了一解心中的疑惑。

但他是為何而來呢?試探一下好了!

“爺兒,我當然是在等你,別忘了,我已經是你的人了。”她嬌俏可人地說著。那嬌媚的眼眸一拋,方才那冰冷的表情,似乎只是錯覺。

“我不喜歡你對我的稱呼;更不喜歡這樣的你。”鐵胤珩直言。

不喜歡這樣的她?她是不是聽錯了呀!

誰都看得出來他十分迷戀她,要不然他不會敢收留她才是。

“喔!那爺……那你希望我怎麼稱呼你?我又該怎麼做才能讓你喜歡?”她白玉般的蔥指放到他心頭處,愛嬌地問。

“你想不起來了嗎?看看我,你真的……想不起我嗎?”鐵胤珩拉住她的手,質疑地問。

他們曾經那麼要好,好到彼此的眼中只有對方。

她真的忘了他嗎?

只是他到底在說什麼?什麼想不起來?他是鐵胤珩呀,不是嗎?

“爺兒,你別開玩笑了,我當然記得你,你是鐵胤珩、鐵夜山莊的主人,不是嗎?”她好玩地問。

“唉!你果真忘了。”

當然啦,當年的她也只不過才六、七歲吧!你能對一個六、七歲的小女娃兒期待些什麼?遵守諾言嗎?這是不可能的事。

是他強求了。

他為什麼那麼失望?難道她說錯了嗎?落花懷疑著。

“不如你告訴我吧,你在打什麼啞謎?”

“沒什麼,我等你,希望有朝一日你能自己告訴我,你記起我了。”鐵胤珩真心期待著,縱使要花上一輩子的時間。

他到底在說什麼?越說她越糊塗。

“對了,告訴我,你到底欠虞璜什麼?”鐵胤珩認真地說。

他想過了。雖然很少和虞璜相處,但他明白,虞璜若真喜歡落花,不可能任由她在牡丹樓賣藝而不管;而落花也不是個能讓人擺佈的女子。

想來想去,唯一的可能,就是這個了。

“欠?你怎麼會如此認為?”

“你不是個會任人擺佈的女子。”

“你似乎很瞭解我。”落花驚訝地問。

鐵胤珩給了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怪了!他的眼神到底是怎麼回事?

為何能夠牽動她的心?

太危險了,這男人!

“若我說我愛上他,願意為他付出一切呢?”落花故意道。

鐵胤珩深邃的眼裏有抹受傷的神色。“是嗎?”

她心一揪。

那眼神,竟會讓她想要伸手抹去他眼中的那股傷痕,這……怎麼可能?他是殺父仇人之子,她怎麼能對他動情?

她沒回答,繼續道:

“我還欠他一條命,我的命是他救的。”

愛上虞璜是謊言,可她的確欠了他一條命。

在她奄奄一息之時,虞璜及時救了她,否則今日的她早已成了一縷香魂,不知飄蕩到何處去了。

“原來如此。”鐵胤珩的心口悶悶的。“可你為何肯接受他把你當禮物轉送?”

“我的命是他的,可以任他處置。”

落花似真似假地道。

“我不許你這樣輕賤自己。”

“是!”她嫣然一笑,恭敬地道:“現在他已經將我送給了你,我自然是任憑爺兒你處置了。”

“你……”

他太不喜歡這樣的她了。

她不像是個會認命的女子,怎麼會突然有這種轉變呢?

“爺兒不喜歡我,可以將我再轉送出去。”

她臉上有抹無辜。

“你明知道我不可能這麼做。”

“是嗎?那你想怎麼做?”

“讓你──重新愛上我。”

他堅定地鎖住她的眼眸道。

愛?他說愛,還說重新?

多奇怪的話呀,她曾經愛過他嗎?

不!她肯定自己沒有失憶過,所以這是不可能的事。

“這有什麼難的?”她故意朝他展露風情地一笑。“你現在是我的主子,要我愛上你,那我就愛你嘍!”

“小花兒,你明知道我的心意。”

小花兒?這稱呼讓她心口一窒。

“為什麼這麼喊我?”

“為什麼?”

因為那才是她真正的名字呀!

鐵胤珩的記憶,回到了兩人初相遇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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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從小,鐵胤珩就是個不快樂的孩子。

父母間的爭戰,是他不懂、也不想懂的事。

可鐵夫人不死心。自他懂事以來,她就不斷地向他訴說她的不幸遭遇,要他時時切記在心──鐵夫人不斷地告訴他,虞婷嫵有多可惡,這輩子都要防備著她,至死方休。

偏偏從小鐵胤珩就常出狀況,不是這裏傷了、就是那裏痛,鐵夫人都會將這些怪罪在虞婷嫵身上,認為兒子身上的傷痕,都是她暗自造成的。

因此她慌急了,只好將兒子關在家裏,並派人日夜守著他,讓他動彈不得。

好動的孩子哪肯如此就範,何況他是個小少爺,一般看守他的丫鬟們根本拿他沒轍。

有一回,他玩水差點兒淹死,鐵夫人更嚇得只差沒釘個牢籠將他給關起來。

不知道是哪來的該死算命師,竟然在這時火上加油,告知鐵夫人鐵胤珩命中註定有死劫;若要避開,就必須遠離人群,方可保平安。而鐵夫人竟信以為真。

這輩子她就只有這獨生子可望了,他可不能出事。

她當下忍痛地立刻央了在家中作客的韓恪,將他帶回琅琊山。

鐵胤珩不知道琅琊山在哪兒,但是他知道若上了山,他會比在家裏更不自由。那種迫人的壓力,逼得他想都沒多想,立刻決定要逃。

當晚,他就準備了幾件衣服,打開後門便溜了出去。

誰知道這秘密的舉動還是驚動了他娘,鐵夜山莊派了許多人想追回他。

鐵胤珩只知道不斷地跑,連路都顧不得看了,直到最後,他跑到了一個懸崖邊。

“小少爺,別再後退了,小心,小心哪──”追在後頭的人大嚷。

但他聽不見,他只知道自己要趕緊逃離,否則若真讓人抓到帶回去,這輩子就完了。

他連連後退,不料腳竟踩了空,整個人就這樣滑落了山谷。

死劫嗎?這就是他的死劫嗎?

他不斷地猜想──

然,當他再次睜開眼時,看到的不是森冷的閻羅殿,更不是可怕的牛頭馬面,而是個既漂亮又甜美的小姑娘。

“你醒了?”她朝他揚起一抹甜甜的笑。

鐵胤珩無法形容那種甜入心扉的感受,但是她的笑容,讓他整個人就像久旱逢甘霖般,快樂地輕飄飄。

眼前的人是個小仙子吧!他想。

“你……呃!”他想摸摸那個仙子是否真實,不料卻牽動傷口。

“小心點,你傷得很重呢!”嬌滴滴的嗓音中充滿了擔憂。

“傷?我受傷了。”

“是啊,大哥哥,爹說你從好高的山谷上跌下來,沒死真是奇跡哩,大哥哥,你為什麼會跌下山谷?”美麗的小仙子偏著頭,一臉不解。

若是她可沒那麼笨,可大哥哥看來也不像那麼笨的人呀!

“有人想殺我。”他直言道,奪去他的自由,就等於殺了他一般。

小女孩眼中頓時盈滿了恐懼,在她單純的天地裏,不可能會有這種事。

“那怎麼辦?”她著急地問。

“我也不知道。”鐵胤珩有些黯然。

小女孩看見他落寞的神情,好替他擔心。

“別……別怕,這兒很隱密的,我想……那些壞人是找不到這兒的。”她用肯定的語氣繼續道:“況且還有我爹爹呀,他會保護我們的,大哥哥你別擔心。”

小女孩的臉上又露出了甜甜的笑容,似乎只要有她爹,什麼都不用怕。

她的笑容,融化了他心裏的恐懼感。

鐵胤珩忍不住伸手摸摸她的臉蛋,感受她的溫度。

“你叫什麼名字?”

“尹花儂,爹爹都喊我小花兒。”她輕快地道。

“小花兒?”鐵胤珩真摯地道:“你好美,小花兒。”

“真的嗎?”聽到讚美,尹花儂的雙眼彎成了半月型。

“當然是真的。”

☆☆☆

鐵胤珩永遠忘不了,當時的她笑得有多甜多美。

可惜景依舊、人已非。

“你還沒告訴我,究竟為什麼這麼喊我?”落花懷疑著。

他為何呆愣住,遲遲不說話,到底在想些什麼?

“你不喜歡這個稱呼?”鐵胤珩反問。

“我……”落花神一斂,露出了抹詭譎的笑容。“身為禮物,我沒有說不的權利,但憑爺兒作主了。只是聽說……鐵夜山莊和虞家堡勢不兩立,可多奇怪呀,他竟然會在你生辰時,送個禮物給你?而你竟還敢收,難道不怕這‘禮物’有詐?”

想必他已經想到了這點,她就乾脆挑明瞭講。

“怕?”他瀟灑一笑。“一點也不需要。”

“是嗎?若我說,我隨時有可能化作一把利刃,插入你的胸口呢?”她挑釁地戳著他的胸膛問道。

“如果利刃是你,那我心甘情願。”

落花有些詫異地抬頭,他怎麼能說得這麼輕鬆?

“不信?”鐵胤珩由懷中拿出把小巧的短刃,放到她的手上。“我不怕你殺了我,因為這是我應得的。”

他不該負了她,讓她受盡苦難。他曾經承諾過,他將要永遠保護她。讓她不受任何傷害的。

“應得?”這人是瘋了嗎?“你到底隱瞞了我什麼?”

落花心裏有點猶豫。

鐵胤珩真如她所想的那般懦弱,只會迷戀美人嗎?

不!看他的樣子,她似乎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他想要喚起她的記憶,可那是什麼?她忘過什麼呢?

鐵胤珩仍舊搖搖頭,不願說破。

“早點休息吧,我不打擾你了,小花兒。”他給她一抹微笑。

“你……”她咬了咬下唇,試探地問:“今晚你不留下來?”

鐵胤珩看了她一眼,俊逸的臉上寫著一抹認真。

“我會留下來的,但不要你在這種心態下留我。”

“爺兒要我用什麼樣的心態留你,落……小花兒照辦就是。”她說得不情不願。

“小花兒”這稱呼是她最親近的人專屬的,她不喜歡別人也這樣叫她,但一切都是那麼不得已,誰要她現在是個“禮物”呢?

“我說了,不喜歡‘爺兒’那個稱呼。”

“不然我該稱呼你什麼?主子?”

“玉行哥哥。”話說完,沒等她回復,鐵胤珩立刻離去。

“玉……玉行哥哥?”落花跌坐在椅子上。

這個稱呼,喚醒了她記憶深處的往事──

“大哥哥,我叫小花兒,那你呢?你叫什麼名字?”

“我……我叫──”不行,鐵胤珩必須隱藏自己的真正的名字,否則若讓人知道,家裏的追兵一定很快趕到。“我叫──玉行。”

他將自己名字最後一個字拆成了兩個字,成為自己的新名字,也代表自己的重生,他再也不想回到家裏那座“牢籠”。

“玉行?玉行。”她甜甜一笑。“好!那我就叫你玉行哥哥了。”

他輕輕地點頭。

“太好了,玉行哥哥,玉行哥哥。”

從小寂寞的她終於有伴了,她好開心、好開心呀!

真想為此好好慶祝一番,而她慶祝的方式,就是跳舞。

不斷地旋轉、跳著、唱著,她好快樂啊──

後來他也發現了她的舞姿,還誇讚她,讓她好開心。

他說要永遠留下來陪她,這對從小和父親相依為命,在深山裏長大的她來說,是多麼令人狂喜之事。

他喜歡看她跳舞,每每稱讚得不得了;而她也承諾只跳給他一個人看。

只可惜誓言猶在耳邊,他竟然先爽約、離她而去了。

在幾個月後的夜裏,他就這麼失蹤,自此杳無音訊,再也沒出現過。

直到父親死後,念念不忘的“玉行哥哥”這個名字,也漸漸在她生命中消失……

如今,怎麼會再有人提起?而且那個人還是鐵胤珩,難道…

不,不可能,他不可能是她的玉行哥哥,那太殘忍了,她不信,她絕不相信。

不可能,不可能……

一夜輾轉,來到鐵夜山莊的第一個夜裏,她失眠了──

☆☆☆

一早,韓取歡便一路直闖鐵夜山莊的議事樓。

“大師兄,聽說碧雲樓住了人。”她不管其他衝動地問。

沒辦法,事情真的太緊急了。

昨兒個宴客,由於來的人幾乎都是江湖人士,她一個姑娘家不便抛頭露面,所以一直到現在才知道這個消息。

幸好現下議事樓裏只有他一個人,要不然以她這麼衝動的個性,恐怕也不會管這麼多。

“那人的確是牡丹樓的落花。怎麼,有疑問?”鐵胤珩乾脆說得更明白些。

“什麼?原來……原來是真的?”韓取歡還以為是大家跟她開玩笑的。“大師兄,你是不是腦筋不清楚了?你怎麼會收虞家的禮,你明知道虞家……”

“虞家如何?”

“他們會害你的。”她皺著眉道。

“你中我娘的毒太深了。”他閒適地道。

“大師兄,你別不信,我都聽說了,當初鐵伯伯生辰宴上,那女人也有參與,而那女人從來不曾在牡丹樓以外的地方表演,就那麼巧,當晚鐵伯伯和伯母就出了事,我看與那女人脫不了關係。”韓取歡斷言。

“小歡,沒證據的事別亂說。”他不悅地沉聲警告。

“我是沒證據,但是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昨夜或許是我們防範得好,也或許那女人已經住進了鐵夜山莊,認為下手的機會很多,所以不急。”韓取歡可替他急壞了。“大師兄,清醒些吧,別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我很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多謝你的關心,你走吧!”他唇一撇,毫不客氣地下逐客令。

“大師兄……”

“小歡,一早你和大師兄吵什麼?火氣這麼大。”段馭飛及時出現,緩和了火爆情景。“是不是昨晚沒睡好?那趕緊再去補個眠吧!”

“補你的大頭鬼,我才不需要。”

“那我知道了,這些天忙壞你了,是不是想要些報償?”段馭飛拉著她往外走。“走走,我們上街去,看你需要什麼,我買給你。”

“我不要。”

“走啦!大師兄最近也忙壞了,精神不濟,若他有得罪你的地方就多體諒他一些吧!”段馭飛硬是將人給拉出門去。

臨走前,他接收到鐵胤珩一個感激的眼神。

☆☆☆

“放開我,放開我啦!段馭飛。”韓取歡不悅地嚷道。

“好好好,我放,我放。”段馭飛雙手做投降狀。“小聲點,你不希望引來莊裏的人圍觀吧。”

“哼!”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這沒心沒肝沒血沒淚的傢伙。”

“哇!小師妹,你罵人罵得可真溜……不,我是說我有這麼惡劣嗎?”

“當然有,你還見死不救。”

“冤枉啊,小師妹。”段馭飛大聲喊冤。“你二師兄我向來秉持著人饑己饑、人溺己溺的偉大精神,何時成了你口中的大惡人?一定是有人想譭謗我,告訴二師兄,那造謠者是誰?”

“是我親眼所見的。”韓取歡滿臉的火氣。“你明知道那個叫落花的女人是來害大師兄的,偏偏助紂為虐,而且還不告訴我,你這不是見死不救是什麼?”

“我?”他真是啞巴吃黃連。“事情不是你所想的那樣。”

“那是怎樣?你可別告訴我那女人沒有嫌疑,我告訴你,我不會信的。”

“就算她真有心害人,恐怕也有人甘心被害,我們也無可奈何。”段馭飛攤了攤手無奈道。

“你怎麼能這麼消極?難道你真的就任大師兄去胡來?”

“我管不了呀!”他也很想管,但是自從知道了他們兩人的過去後,他就決定放棄了。

段馭飛太清楚鐵胤珩的個性,他是個執著的人,誰也不可能動搖他的心。

“你管不了,我來管。”韓取歡氣呼呼地道。

“你可別亂來。”

韓取歡沒回答,轉身離去。

段馭飛搖搖頭,看來兩個女人見面,是避免不了的了,但願那位落花姑娘別與她一般見識才好。

☆☆☆

玉行哥哥?

為什麼鐵胤珩會要她喊他玉行哥哥?這到底有什麼意義?

想了好久,落花還是想不出原因來,只是……心裏那模糊的人影似乎又更清晰了些。

而那人的模樣,像鐵胤珩,也像虞璜。

當初第一次看到虞璜時,落花曾有熟悉的感受,但那感受一下子就消失了。

鐵胤珩不同,每一次的見面,她都發現他欲言又止;而她對他的那股熟悉感,也一次次地加深,這是怎麼回事?

“讓我進去,我要見她。”忽然一道嬌蠻的聲音揚起。

“那……那你請稍待,至少也得讓我去通報小姐一聲,別隨便亂闖。”這道著急聲,出自紅綃口裏。

“亂闖?我看你們主仆才是亂闖之人。”

“喂!你這人怎麼這樣,等等,等等……”

“紅綃,由她吧!”落花親自走向外室一探究竟。

韓取歡一轉身,在見到她那嬌媚的容顏後,終於明白了。

“難怪大師兄會為你而神魂顛倒,甚至連命都不要,原來真的長得宛若天仙。”她不是刻薄之人,說話一向老實,但她不喜歡對方的狐媚樣。

大師兄?!

原來眼前這清新亮麗、俏皮可愛的小姑娘就是琅琊老人的掌上明珠韓取歡。

“原來是韓姑娘,久仰了。”落花眼神一閃,輕揚笑意。

“呀!你倒是將鐵夜山莊調查得很清楚嘛,連我是誰都知道。”韓取歡俏臉一揚。“那我就直接說了。”

“請賜教。”

“我要你離我大師兄遠一點。”韓取歡直說。

真是個直接又可愛的小姑娘,雖然兩人似乎處於敵對的立場,但落花不否認自己喜歡這樣的小姑娘,至少與她相處用不著防備。

“這我可作不了主。”落花施施然地走到椅子上,斟了杯茶。

“你想走就走,誰管得了你?”韓取歡走到她面前問。

落花將手上的茶遞向她,氣度仍是一派的雍容閒適。

“我是個‘禮物’,難道你不知道嗎?”

韓取歡毫無防備地拿了茶就喝,後來才想起對方也可能會害自己,又趕緊將手上的茶杯放下。

“你要走,大師兄是不會攔你的,他呀!可迷戀你得緊。”她藏不住心事的臉上寫著大大的不悅。

討厭!大師兄一向狠心,老是冷著張臉,連給她一個笑容都捨不得,卻那麼嬌寵這個女人,怎麼不讓人生氣呢?

“呵呵!”天真的姑娘呀!落花越來越覺得好玩了。“是嗎?那我就更不能走了,說不定有朝一日,玉……爺兒會收了我入房呢!”

她故意朝她千嬌百媚地眨眼。

“你……你休想。”韓取歡被她氣壞了,這女人怎麼說話這麼直接,太不要臉了。“大師兄才不可能收你入房,你也不想想自己的身份,鐵夜山莊是什麼地方你一介小小舞伶怎麼上得了臺面?”

落花如花般嬌豔的容顏突然黯了下去,不知為何,這句話竟然傷了她的心。

不!不該的,她對鐵胤珩根本沒有真心,她只是來報復的,兩人的身份根本重要。

不重要……不重要──

怎麼突然不說話?她不是很伶牙俐齒嗎?

韓取歡看到她憂鬱的臉色,心裏竟然莫名其妙地升起了罪惡感。

“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這樣說你的,其實……其實我那好色的二師兄說過,你是江南第一舞伶,可見得你也很棒的。”還沒經過大腦思考,那安慰的話已經從她口中說了出來。

落花和一旁的紅綃輕愣,兩人相視而笑。

“你叫韓取歡是嗎?如果我們能做朋友該多好,你是個好可愛、好可愛的小姑娘。”落花真心地道。

“嗄?謝謝!”人家誇她,她自然而然地道謝了。

“不客氣。”落花笑容更加燦爛。

韓取歡忘了該說什麼,也只好跟著她一起笑了。

直到走出碧雲樓她才忽然想起一件大事。

她“好像”是來趕人走的耶,怎麼情況和她所想的差距這麼大,她剛剛到底做什麼呀?

韓取歡自己也糊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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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2-30 01:46:21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七章

“住得還習慣嗎?”溫柔低沉的嗓音,自然是出自鐵胤珩口裏。

幾乎每一天,不管多累,他一定會到碧雲樓來看落花。

有時聽她彈琴;有時看她跳舞;更有時就這麼不說話地凝視著她,也是一種滿足。

“我很好。”這是落花一貫的回答。

“是嗎?小歡沒來找你麻煩?”他關心地問。

“她是個很可愛的姑娘,怎麼會找我麻煩?”她真心地道。

“那就好。”他以低沉關懷的語氣道:“那你呢?你今天好不好?”

面對他關心而熾熱的眼神,落花心裏一次比一次更慌張。

他對她太好了,好到她自己都能感覺到──每見他一次,對他的怨恨越減,甚至每天還有那麼一點點……對,她只承認一點點的期待。

她竟然期待一個仇人的到來?多麼不可思議!爹爹若地下有知,一定不肯原諒她吧!

落花輕輕地甩甩頭,狠心地不去看他關切的神情。

“不都說了嗎?我很好。”她隨口問道:“今兒個彈琴好呢?還是跳舞或唱曲兒?”

“不!你什麼都不必做。”

“是。”落花謙恭地回答。嬌俏的臉上卻隱隱閃著一抹譏誚,難不成他又只是想看著她?

真不明白,她這張臉真有那麼好看嗎?

“小花兒,告訴我,到底我該怎麼做,才能讓你快樂?”鐵胤珩在心裏暗自歎息。

過去發生了什麼,已經無法去挽回了,現在他只想讓她開心,將以往不快樂的往事全都彌補。

“快樂?”他想要她快樂?為什麼呢?“只要爺兒開心,落花就很快樂了。”

“小花兒,我說過,別再喊我爺兒的。”

“啊,瞧瞧我,我多糊塗,你說過該喊你……”她不想那樣喊,因為那稱呼在她心中別有涵義,只是每次他都會激動地提醒她,讓她心裏疑慮加深。“玉……玉行哥哥,是這樣的稱呼對吧!”

她是故意的,鐵胤珩可以肯定,但她為什麼要這麼做?

他不喜歡她刻意擺出的這副恭敬卑微的樣子。

“小花兒,你不喜歡那樣稱呼我,為什麼?”他直接問。

心裏有著淡淡的希望,冀盼那稱呼能夠喚得她一點點的記憶。

“怎麼這麼說呢?爺……不,是玉行哥哥,我怎麼會不喜歡這樣稱呼你?我只是一時忘了,不然我任您處置就是。”

“好!那你老實告訴我,我該怎麼做才能換得你真心一笑?”

他願意付出所有代價,在所不辭。

落花眼眸一轉,他的認真驚駭了她。

“你想知道?好,那我就‘老實’地告訴你吧。”美眸嫣然流轉。“要讓我快樂很簡單,就是──將我送回虞公子身邊。”

“什麼?”

“我說──我想回虞公子身邊。”她再次強調。

“不!”鐵胤珩瞪大了眼,無法接受這個答案,她……她是胡說的吧!”你不是真心的,為什麼你要這麼說?為什麼?”

呃!他會不會太激動了點?落花退了兩步。

她幽怨地道:“唉!就當我沒說好了。”

“別跟我開玩笑,小花兒,我承受不起。”

“是你自己要我說出口的。”落花撇清責任。“我喜歡虞公子,所以住在這裏我無法快樂得起來。”

“你說謊,你怎麼可能會喜歡他?”

他步步接近,將她逼到牆角,她幾乎快無法呼吸。

“為什麼不可以?他高大俊美,他溫柔多金,他……”

接下來的話,全讓鐵胤珩給堵住了。

他霸道地吻上了她紅瀲瀲的芳唇,這是他夢寐以求之事。

那柔軟的唇瓣,果然如想像中一樣甜美芳香,讓人不肯淺嘗即止,只能一再地沉迷。

他在做什麼?落花整個頭昏沉沉的。

那侵入的舌尖,仿佛帶有魔力,逗引著她,讓她慌了手腳,整個人渾然不知所措,只能順著他的帶領。

她那青澀的反應,讓原本滿腔妒火的他開心極了。

他更加深入地與她唇齒纏纏綿綿,完全無法控制自己。

甜蜜又不失溫柔的吻,容易讓人迷失,落花幾乎整個人癱軟了。

直到快要無法呼吸,他才放過她,將她抱在懷中。

“你不愛他。”他在她耳邊說道,那熱氣,吹拂得令她渾身顫抖。

她生澀的反應將她所有的心事都已洩漏,鐵胤珩不信她對自己沒感覺,可為什麼她要壓抑自己的情感?為什麼呢?

他竟然吻了她,而她竟然乖乖地隨他擺弄。

怎麼會發生這種事?她……她怎麼會變成這樣?

“啪──”她一巴掌打掉了他臉上愉悅的表情。

鐵胤珩明明可以躲開,卻選擇了接受。

他的舉動更加觸怒了她,她不希望他對她這麼好,讓她一再地陷入。

“你明知道我的心意,卻強迫我,這不是君子所為。”想逃開他卻又躲不開,她又氣又惱,嬌媚不再,恨恨地瞪著他。

“強迫?小花兒,喜歡我有這麼讓你為難嗎?你到底在顧忌什麼?”他沈鬱的黑眸凝視著她。

那眼神好熟悉,而且還和印象中那模糊的人影相疊。

不!他不是,他不是她的玉行哥哥,他不是……

落花痛苦地告訴自己。

“顧忌?我哪有什麼顧忌?”她笑得好殘忍、好冷漠。“既然你無法接受我的老實,那我說自己喜歡你,想留在你身邊總可以了吧,‘主子’。”她強調著那句主子,想要說服對方,更想說服自己。

不!這不是他要的答案。

“不!你騙我,你騙我──”她怎麼說得如此不情願。

主子、主子,這個稱呼讓他幾乎失去了理智。

他賭氣地吻上了她,想要證明什麼。

那狂烈又鷙猛的舉動,宛如颶風那般,教人又怕又急。

落花被他瘋狂的表情嚇壞了,在他懷裏拼命地掙扎。

“放開我,放開我,你這瘋子──”

在掙扎裏,她的衣衫不整,香肩上的春光微露,形成誘人的曖昧。

“瘋子?”他黑眸燒紅,那白皙水嫩的肌膚讓他眼裏充滿了情欲,將她擁得更緊。“我是瘋,我是瘋了。”

那猶如兩簇火焰的眼眸,激情又狂熱得讓人膽顫。

“不要!”她害怕地抗拒,試圖想要解釋。“其實我跟虞公子……”

虞公子三個字,讓他想起了她和虞璜之間的曖昧關係,眼裏更充滿妒火,再度以唇制止了她接下來的話語。

“唔──”

她越是抗拒掙扎,他心裏的妒火越旺。

終於,理智盡失,他不顧一切地將她推向床榻。

在她失聲尖叫下,奪去了她的清白──

☆☆☆

他太衝動了!

鐵胤珩沒想到自己竟然會犯這種錯誤,明知道她是故意激他的,但是他還是受不了,進而演變成這樣。

更想不到的是,這麼個如花似玉的嬌媚舞伶,竟然還是個處子。

不是聽說她已有入幕之賓,那人還是那該死的虞璜嗎?怎麼會……

望向她,落花一直拉緊棉被,遠遠地躲在床榻的角落處,白皙的臉蛋充滿戒慎,那嬌弱的模樣引人分外愛憐,也同時讓他又熱血沸騰,必須辛苦地制止自己的欲望,免得再度嚇著她。

是的,他知道自己傷了她!

“對不起。”他認真而低啞的嗓音充滿磁性,且誠懇。

她不語,事實上她恨死他了。

這個該死的傢伙,不但是她的殺父仇人,還奪去了她的清白。

落花眼神憤恨,如果有可能,她會殺他個千刀萬刀,以泄心頭恨。

“小花兒,別生氣,我……我只是一時被妒火沖昏了頭。”

她還是不說話。

妒火、妒火,他真那麼喜歡她,就不會如此不顧她意願地佔有她,他當她是娼妓、禮物、一個暖床的女人。

該死!她恨死這種感覺了,雖然這是她自找的。

見她一直緊抿著唇,鐵胤珩不以為意,至少證明了她和虞璜不是那種關係,鐵胤珩不可否認地,自己心裏十分竊喜,她那水嫩的身段,幾乎要逼得他發狂了。

“我們即刻準備婚禮吧!”他正色地道。

婚……婚禮?

落花渾身一抖,終於有了反應。

“什麼婚禮?”她別過頭問。

“傻瓜,當然是你我的婚禮。”鐵胤珩再也忍不住了,將她往懷裏一抱。“別掙扎,我會受不了的。”他在她耳邊曖昧地道。

初解人事,落花可以清楚地感覺他的欲望,哪還敢再亂動。

“你我的婚禮?”她驚呼。

不!她怎麼能嫁給一個仇人之子呢?怎麼可以?

“你不需要這麼做。”她強烈地道。

鐵胤珩的眼裏有抹疑惑。

落花藏好自己的恐懼,故意露出嬌媚模樣。

“小女子命苦,只是一個小小舞伶,而你是堂堂鐵夜山莊的繼承人,若娶了我,豈不是讓人笑話了?”

“誰敢多說一句,我不會饒恕的。”他霸道地說。

“呵!你能殺盡天下之人、杜絕所有悠悠之口嗎?”她揶揄地問。

“我想,我恐怕沒這能力,而且那麼做也太血腥了,沒這必要。”他眼裏的執著未變。

落花美眸一眨,等著他的下文。

鐵胤珩朗朗一笑。“但我可以拋棄鐵夜山莊,與你找個僻靜之處,只有我倆,只羨鴛鴦不羨仙。”

落花瞪大了眼,心裏一抹暖流流過心頭。

他的話不論是真是假,都讓她感動不已。

“其實你不必要這麼做。”她幽幽地歎了口氣。“是我不好,我本來就是你的禮物了,替你暖床,也是我職責所在。”

她吞下了所有的委屈和難受,刻意靠近他。

鐵胤珩卻在這時強迫自己放開她。

“別再說輕賤自己的話了,我不喜歡。”他強調。“說要娶你是真心話,其實我早就想這麼做了,畢竟都已經錯過了一次,這次我不會再錯過。”

錯過一次?有嗎?

“你說什麼?”

“小花兒,你當真認不出我來?”他無比認真地望著她。“你說過要一輩子陪伴我的,叫我一輩子不離開的呀!”

“啊!”落花掩住了唇。

不可能,不可能……他不是他,他不是她心目中的玉行哥哥,不是的。

這太殘忍了,她無法接受埃

“不是、不是,我……我不可能對你說那種話。”

“你還是沒記起。”

記?

落花越是抗拒,心裏那模糊的身影便越是清晰,而那人和眼前的人,竟交疊成同一個。

“石榴花兒的姐,茉莉花兒的郎,芙蓉花兒的帳子,繡花兒的床……”他逕自唱著她最愛唱的曲兒。

這下子,落花再也無法逃避了。

是他,真的是他──玉行哥哥。

難怪在知道他是仇人時,她就是無法恨他;難怪她對他總是下不了手,原來……

天啊,這也太殘忍了吧!心裏懸懸念念的人,竟然是殺父仇人之子。

“……梳油頭,桂花香,搽臉官粉玉簪花兒香,嘴點朱唇排花瓣兒香,自穿一件大紅襖,下地羅裙拖落地長……”他繼續唱著。

“別再唱了!”她捂住了耳朵,臉色十分蒼白。

“小花兒。”她怎麼了?難道真的想起他了?他興奮地期待。

“要唱,也該是我來唱給你聽才是,畢竟我是你的禮物。”她面無表情地道。

“不!你還不明白嗎?你不是禮物,你是我今生的最愛。”鐵胤珩嚴肅而正色地對她道。

最愛?他們之間的關係,怎麼愛?如何相愛?

落花無語了。

☆☆☆

在玉行哥哥無緣無故失蹤後,尹花儂簡直傷心得不得了,天天都在期待他的突然出現,告訴她他只是和她玩遊戲,並不是真心要離開的。

就這麼日復一日地等下去,天黑複天明,玉行哥哥始終沒出現。

就在他離去的一、兩個月後,原本單純的山上,來了兩個人。

“爹,是玉行哥哥回來了嗎?那些人之中會有玉行哥哥吧!”尹花儂天真地期待著。

出於獵戶的敏銳度,他們父女倆很早就知道有人接近了。

尹老爹卻不這麼樂觀,他總覺得那些人來意不善。

“小花兒躲好,沒有爹的命令不准出來,聽到沒有?”他將女兒藏在櫃子後的凹槽裏。

那是為了怕有兇猛野獸所準備的。

“爹,為什麼?”

“不必多問。”尹老爹用力地拉上那凹槽之門,並將櫃子的木門關上,才走上前迎向來人。

果然,來者不善,善者不來。

那群人只問了尹老爹的名字後,冷不防地便給了他一刀。

“為……為什麼?”尹老爹瞪大眼地問。

“怪只怪你這死老頭誰不好得罪,偏偏去得罪我們鐵夜山莊的莊主和夫人,你是活該呀!”那大漢狂肆地大笑,根本沒把人命當命看。

“鐵夜山莊的少爺?我……我不認識他……他們──”尹老爹有些死不瞑目。

“呵呵,去問閻王爺吧!死老頭。”旁邊一個少年又踢了他一腳,傷勢過重的尹老爹就這麼暈了過去。

尹花儂偷偷打開了一點點凹槽的門,透過櫃子木門,依稀可看到所有情景,差點失聲尖叫。

“哈哈,爹,咱們好過了。”那少年從懷裏拿出一包沉甸甸的東西,嘿嘿,這筆錢現在是他們的了!

“但聽說應該還有個小女孩。”那大漢不死心地四處查看。

“哎喲!一個小女孩能成得了什麼事,看看這種惡劣的環境,說不定早已不知死到哪里去了呢,管他的。”

“可是……”

“爹,快走,我們好好享受一番去。”

“好,好吧!”

那對邪笑的父子離去後,尹花儂還失神了好一會兒,才用力打開凹槽的門和木門,奔向她爹。

“爹,你醒醒……醒醒啊!”她哭著喊。

“小花兒,爹再也無法照顧你了,去……到山下去投靠你的姑母吧!”尹老爹說完這句話後,立刻斷了氣。

“爹──”

尹花儂永遠忘不了那天可怕的情景。

後來她依言去投靠了姑母,誰知道她姑母不但不收留她,還狠心地將她賣給了大戶人家當丫鬟;而後因為那大老爺看她樣貌不錯,想收了她當姨太,夫人醋勁大發,又將她賣進了妓院。

妓院裏的嬤嬤見她是個美人胚子,所以盡心地栽培她。琴棋書畫,甚至歌曲舞蹈,無所不學,當然還少不了挑逗男人的技巧。

她的個性倔強,每一次不合作都被打個半死。

那時的她日夜都在祈禱她的玉行哥哥能夠像天神一樣,突然出現來拯救她,但是她一次次地失望了。

直到後來,趁著他們不注意才終於乘機逃了出來。

她就是在那時遇見了虞璜,是他拯救了被打得奄奄一息的她。

好幾年了,就在她漸漸談忘心裏那道身影的時候,虞璜的出現,讓她又想起了那欺騙她而去的人;同時虞璜也告訴了她自己庶出之子的身份,而這更讓她想起了父親的深仇大恨。

她記得很清楚,殺了爹的人曾提過“鐵夜山莊”這幾個字。

而他正是鐵夜山莊的人!

她好恨!可是虞璜又是她的救命恩人,她自然無法報復。唯一的辦法,就是直接向鐵夜夫婦索個公道。

於是她在傷好後,進入了牡丹樓,和牡丹嬤嬤說好了一切的條件。她在這裏賣藝賣笑,一毛錢也不要;她要的是自由清白之身,她要的是名氣!那時的她心裏只盤算著如何乘機進入鐵夜山莊報仇。

而這麼個大美人、搖錢樹從天而降,牡丹嬤嬤哪有不答應的道理,自然是歡天喜地地收留了。

鐵夜五十歲生辰的那一天,她終於如願地進入了鐵夜山莊,也見到了那殺父的仇人。只可惜他命太短,她根本還來不及行動,他就死了。

真的很可惜,不過他還有個兒子鐵胤珩。

父債子還!天經地義。

只是,尹花儂怎麼也沒想到,那個她該痛恨的人,竟然也是她日夜思慕的人。

她該如何下手?怎麼下得了手?怎麼下手呀……

☆☆☆

“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落花──也就是尹花儂──嘴裏不斷地喃喃念著,似乎想要說服自己。

她是該殺了他的,父仇不能不報。

但是,她心裏卻無比猶豫,腦海裏轉的,都是當初他陪伴她的情景。

那是她這輩子最快樂的時光,直到現在她都忘不了。

而他呢?鐵胤珩怎麼會發現她就是當年的那個小女孩?

他沒忘了她,心裏一直都在記掛著她,要不然他不會一再地想要喚醒她的記憶;不會將她照顧得無微不至;不會……

不!不是的,如果他真對她有情,他不會背叛她、離開她的。

何況她那單純的父親一向墨守成規、中規中矩,他怎麼可能會去得罪鐵夜山莊的兩老?還有,他為什麼無緣無故離開她?甚至為什麼要改名?

玉行哥哥!對了,玉行兩個字,正是“珩”字的拆寫呀。

莫非這一切早有陰謀?她打了個寒顫。

不可能,一對單純的父女,怎麼需要他們花那種心思?為什麼?

可不管如何,事實擺在眼前了,父親之仇她是非報不可的。

“殺了、殺了、殺……”她突然警覺地一震,眸光閃動問:“是誰?鬼鬼祟祟的。”

一個身材肥胖的男子突然出現在她面前。

“你是……”尹花儂懷疑地問。

美啊!眼前這女子真的比傳說中還要美,那肥胖的男子忍不住吞了吞口水,一臉的邪佞。

“你到底想做什麼?”這男人的出現,給她一種莫名的恐懼,她神色慌張地連忙往外喊:“紅綃,紅綃……”

“別……別喊、別喊。”那肥胖的男子聽到她的聲音才回過神來,緊張地說道:“我是來跟你談一樁買賣的。”

“我跟你有什麼好談的?”她冷若冰霜、戒慎地問。

不知道為什麼一見到他,尹花儂便覺得全身血液仿佛凍結一般,寒意四起。

“我知道你想要鐵胤珩的命,對吧?”那肥胖男人冷笑道。

這女人和虞璜是一夥的,而鐵、虞兩家本來就勢不兩立,隨便想也知道。

嘿嘿!他爹真聰明,竟然會使這招借刀殺人,如果能成功那就太好了。那男人臉上掛著邪笑。

尹花儂眸光一轉。“不管是不是,都不關閣下的事。”

“怎麼會不關我的事?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他眼神飄忽地道。

“助我?”尹花儂詫異地道:“為什麼?”

“很簡單,因為我恨鐵胤珩,想要他死。”他說得無比認真。

死?他要玉行哥哥死?

不!這怎麼可以?怎麼可以?尹花儂竟有些慌張。

“這碗‘補藥’給你,我想你知道該怎麼做才對,等你的好消息了。”那男人說罷,立刻離去。

尹花儂端著那碗“補藥”,手越顫越厲害。

怎麼辦?她該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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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7-12-30 01:46:37 |顯示全部樓層
第八章

“玉行哥哥。”嬌媚的聲音,讓人全身酥軟。

她已經改口喊他“玉行哥哥”了。

鐵胤珩一抬頭,竟看見了那道婀娜的身影。

太意外了,自從尹花儂進鐵夜山莊至今也有兩三個月了,她一向深居簡出,始終將自己關在碧雲樓裏,難得今日竟然會出現在議事廳裏,怎不教人意外?

“小花兒,你怎麼來了?”他放下了帳本,趕緊迎上前去。

“我是來看你的。”尹花儂水眸一轉道。

“看我?”他心裏有股狂喜。

“是啊,聽說你這些天很忙,甚至忙得沒空來看我了,好幾日不見,你不想我嗎?”她如嬌似嗔地問。

想!想得快要發狂了。

但是他不敢有所行動,怕她仍在生氣、更怕她臉上那虛應的笑容,只好選擇心痛地躲避。

“我當然想你。”

尹花儂嫣然一笑,她臉上有抹哀淒的美。

“我也是,我也想你。”她投入他懷裏,真心地道。

鐵胤珩簡直受寵若驚,他看得出來她是心甘情願的。

可怎麼會突然有這麼大的轉變?這是為什麼?

“小花兒,你……你沒事吧?”他擔心地查看她。

“沒事,我很好。”尹花儂輕笑著。

她的玉行哥哥,這是她思思念念的人,也是她恨之入骨的人呀。

“對了,你這麼忙碌,我給你燉了碗補藥,你……趁熱喝吧!”她將手上的提籃放在桌上,將那碗拿了出來。

蔥白的玉手,卻忍不住地發抖。

鐵胤珩沒去注意這些,他已沉浸在濃濃的感動中。

沒想到她竟然會如此關心他,莫非……她真的想起了兩人的過往,原諒了他的不告而別?

“謝謝。”他真心地道。

當初他以為,從此以後,他的天地就剩下小花儂和尹老爹了,他們“一家三口”雖然沒有很好的物質生活條件,但是心靈上的快樂,是什麼都比不上的。

誰知道厄運還是降臨了,他終究躲不過母親的追逐,被抓了回去,甚至來不及跟小花儂告別,就被硬送上了琅琊山。

琅琊山上終日白霧繚繞,宛如仙境一般。

只是他卻無法感到快樂,他想念她想得快發瘋了,好幾次都想逃下山去找他們父女倆。

可惜琅琊山地勢險要,若非熟悉路況,是無法如願下山的。

他只好隨著琅琊老人學習武功,盼望有朝一日能夠順利下山。

只是當他一切都準備好之後,卻再也找不到伊人的芳蹤。當初小小的草屋,只剩下一座無名孤墳。

他的心就此冷了。

回到琅琊山后,他再也不肯下山來,甚至怨恨起父母。

他沒想到此生還有機會遇見她,更沒想到她會來到他身邊。這一次,就算是死,他也不會再放手了。

“謝謝你,小花兒,你真好。”他將碗接了過來,發現她的手無比冰涼,且抖得厲害,這才注意地看了她一眼。

“呃!”她好嗎?尹花儂臉上有些蒼白,凝視著他。

鐵胤珩看了看那碗藥,又看了看她,心裏有些明白。

毫不猶豫地,他就當她的面以唇就碗口。

“等等。”尹花儂突然喊住了他。

“怎麼了?”她改變心意了嗎?鐵胤珩目光溫柔地看著她。

“我……”她說不出話來。

尹花儂好緊張,她全身顫抖得不像話,何況……他剛剛有接觸到她的手,他如此精明,怎麼會沒發現不對勁之處呢?

“到底怎麼了?”鐵胤珩關心地問。

別對我這麼好、別對我這麼溫柔……尹花儂寧可他揭穿她的詭計,也不願見他這麼毫無防備,全心信任她的樣子。

“我……”

“這藥快冷了,我還是趁熱喝吧!”他有些故意地道。

“……不!等等。”她又再度喊停。至少她猶豫過了,就算是死,也該瞑目了。

“又怎麼了?”他仍一派輕鬆自若的模樣。清澈的眼裏,沒有絲毫退卻。

父仇要報,但他也是她最愛的人,尹花儂知道,除了他,她這輩子都不會再愛上其他人了。

算了,他就喝吧,如果他死了,她也會陪著他上窮碧落下黃泉。希望下輩子,別再有這種遺憾才好。

她唇邊綻放出一抹難得一見的清美笑顏。

“沒什麼,我幫你吹吹涼。”她接過藥碗吹了兩下,湊近唇邊想要一嘗那藥的滋味。

在親人與愛人間掙扎,活得這麼痛苦,或許這藥可以幫她解脫,可以……

“這是要給我喝的吧!”鐵胤珩輕易地將那碗藥給奪了過來。

“你……”

“怎麼?又捨不得,想要將藥拿回去?不可以喔,說定了要讓我喝的。”他一副小氣兮兮,不肯讓人分享的模樣。

事實上,當她的唇瓣湊近藥碗時,他差點沒停止呼吸。

“嗯,你……你喝吧!”她別過頭去道。

鐵胤珩看著她哀傷的眸子,忍不住在心裏歎息。

這小傻瓜,非要表現得這麼明顯嗎?

“好,我喝。”他突然想起什麼似地抬頭問道;“對了,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你問。”

“你……為什麼會變成落花?你的家人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這是他一直都想知道的。

單純可愛的尹花儂、小花兒,怎麼會搖身一變,成了飄零的落花兒、名舞伶,這怎不教人懷疑?

“發生了什麼事?”這天之驕子,他會關心嗎?

“小花兒,你說啊!”

好,那她就告訴他這一切,讓他死得瞑目些。

尹花儂將自己的遭遇說了一遍,卻獨獨跳過了他和他父母那一段,只是用“仇家”兩字,交代了她爹的死。

提起這段往事,又燃起了她心中熊熊的恨火,如果不是他父母,她不會活得如此悲慘。

她是該恨他、痛恨他的。

“你還有什麼問題嗎?”她冷漠地問。

“沒有了。”鐵胤珩含笑地道。“能夠喝到你親手燉的藥湯,我實在不枉此生了。”

只要是她給的,他都會毫不猶豫地接受。

看著他將碗靠近唇邊,尹花儂又心軟了,可惜她還沒來得及出手,那碗已經被人給打落在地。

“不可以喝。”嬌斥聲傳來。

韓取歡的身影一晃而入,後面跟著段馭飛。

砰!瓷碗落地碎裂,碗裏的藥汁四濺,眾人下意識跳離。

韓取歡立刻取出銀針往那藥汁一試,瞬間變黑的長針讓人一目了然──那碗藥有劇毒。

段馭飛和韓取歡簡直驚訝得不得了。

“你這女人好狠的心,若不是我和二師兄及時趕到,大師兄恐怕就遭你毒手了。”韓取歡咄咄逼人,朝罪魁禍首尹花儂走去。

尹花儂在看見那變黑的銀針後也嚇壞了,雖然那是她早已知道的事。

幸好、幸好那藥碗被推落了,而他沒事。

“小歡,你別亂說話。”相較於其他人被嚇得臉色慘白,鐵胤珩這被害人可鎮定得讓人懷疑。

“我哪有亂說話,事實擺在眼前。”韓取歡氣惱地道:“方才我聽她的丫鬟紅綃說她家小姐燉了碗補湯前來,我就發現不對勁了,想不到真讓我給猜中。你這女人真狠毒。”

她抓住了尹花儂的手,將她推向一旁去。

“我不會饒過你的。”

鐵胤珩及時接住了倒向一旁的尹花儂。

“你沒事吧?”他急切地問著尹花儂。

“大師兄。”這人是笨了還是傻了,竟然對一個要害他的人這麼好?韓取歡簡直氣壞了。

“你閉嘴,這裏沒你的事,出去。”鐵胤珩看向她的眼神十分淩厲冷肅。

“可是我……”

“走啦,小師妹,這裏沒我們的事,我們去逛逛街吧!”段馭飛趕緊拉著她離開。

“我不走,段馭飛,你也變笨了,你真要讓大師兄死在那女人手上嗎?段馭飛,放開我,你放開我啦……”韓取歡一路尖叫出門。

鐵胤珩看見她出去後,臉色才趨和緩。

“累了吧,我送你回去休息。”他將懷中全身虛軟的人兒攔腰一抱,往碧雲樓而去。

尹花儂就這麼任他抱著,心中百感交集,已無法思考任何問題了。

☆☆☆

“哎喲!我的大師兄,你到底在搞什麼鬼?你知不知道剛剛我若是再晚點出現,或者武功再不濟些,你就去見閻王啦!”段馭飛拍拍自己的胸口。“真是差點沒把我給嚇死。”

“誰要你雞婆了?”鐵胤珩一點都不感激。

“雞婆?”段馭飛真是倒楣,好心被雷親。“敢情你這傢伙早就知道那是碗毒藥了?”

“當然!”

“那你還想要喝下它?你腦筋不清楚啊!”段馭飛簡直快昏倒了。

“你不會懂的。”

聽過尹花儂的遭遇,鐵胤珩萬分不舍。

如果當初他不被那座墳騙倒,如果他能夠適時地找到她、陪在她身邊就好了,也不會讓她受這麼多的苦。

她是該恨他的,畢竟他失諾了。

“我當然不懂、也不想懂。”如果愛一個人這麼痛苦,他會選擇繼續遊戲人間的。“但我說老大,你似乎忘記自己還有父母深仇未報,想要談兒女私情,也該再等一等。”

“這就是我找你來的原因。”鐵胤珩將手上的一疊資料交給他。“去幫我查查這對父子在搞什麼鬼。”

“鐵日和鐵宗凱?”段馭飛咧著唇笑。“也是啦,你若死了,他們就可以順手接收你的一切,幸好你剛剛沒死成,要不然這鐵夜山莊,就要變鐵日山莊嘍!”

看來會想要致鐵夜夫婦于死的嫌疑犯又多了一組人馬。

“你會讓他們這麼做嗎?”

“我?”段馭飛瞪大眼。“關我什麼事呀!”

“當然關你的事,因為我想將鐵夜山莊交給你。”

“交……”段馭飛像是碰到什麼毒蛇猛獸似的。“不不不,你千萬別那麼想不開,我是個敗家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跟鐵宗凱一比,只有人格比他高尚些而已,其他好不到哪里去,你千萬別亂來呀!”

“馭飛,別妄自菲薄,我知道你可以的。”

“老大!”段馭飛揮去了額上的薄汗。“你別像是在交代遺言一樣,嚇得我全身雞皮疙瘩一直跳舞,我膽子很小的。”他強調。

“我不是跟你開玩笑的。”

“不,誰理你呀!”段馭飛將他交過來的資料丟回去。“自己的恩怨自己查,鐵日父子搞什麼鬼不關我的事,你自己去處理。”

“馭飛,難道你不能成全我一下嗎?”

“成全你去死呀?拜託,你想害我被小歡那凶丫頭給宰了?我才不幹咧!”他擺擺手拒絕。

“那就隨你吧!”

“老大,我求求你,別那麼想不開,有話好說嘛!”段馭飛只好採取低姿態。

天知道他招誰惹誰?有人不想活,他還得求他,這是什麼道理呀?

“我心意已決。”

“哇嗚,我說老大,你和那位尹姑娘到底有什麼仇恨?”段馭飛只知道他這老大辜負了人家,但是沒那麼嚴重到該死的階段吧!

“我也想知道。”

就在鐵胤珩踏出門前,段馭飛突然喊住了他。

“大師兄,有件事我不得不告訴你。”他態度有些嚴肅。

“什麼事?”

“關於尹姑娘端來的毒藥,我發現那藥裏的毒,是七裏迷魂。”他頓了頓又提醒地強調道:“和致姨父姨母于死的毒藥一模一樣。”

“什麼?你會不會搞錯了?”

“這種毒很罕見,只有西域有,我是不會搞錯的。”段馭飛的武藝沒有鐵胤珩好,但是他在簡單的藥理上,卻頗有心得。

鐵胤珩痛苦地沉下臉。

“那不代表什麼。”他試圖說服自己。

“別忘了,姨父他們出事的那晚,尹姑娘也在山莊內。”段馭飛再度提醒。

鐵胤珩沒說話,轉身離去。

“唉!可憐,情關難過。”段馭飛搖搖頭。“還是我這樣最好,何必為了一朵小花兒,放棄大片花園呢?笨蛋才會這麼做呢!”

☆☆☆

“你終於來了。”尹花儂好整以暇地坐在椅子上,似乎等了他許久。

“你知道我會來?”

這幾天鐵胤珩想了很多,所有的疑點都在她一個人身上,他不願去懷疑,因為尹花儂沒有理由那麼做的,害死他父母的一定另有其人。

只是她為什麼手上也會有那稀有的七裏迷魂藥呢?

那種藥取得不易呀!

“是的。”尹花儂老實地道:“你是來問我為何下毒的吧?”

端視了她許久,鐵胤珩才開口。

“不,我是來問你,你怎麼會有七裏迷魂的毒藥。”

七裏迷魂?尹花儂曾在龍蛇雜處的牡丹樓裏聽過這種藥,只是沒想到那人交給她的藥竟是那般的歹毒。

怪了!那給她藥的那個男人到底是誰?跟鐵胤珩又有什麼仇恨呢?

“真快啊,這麼快就查到了我所用的藥是什麼藥?怎麼?想報復我嗎?”她刻意朝他嬌媚地笑問,一點懼意也沒有。

“報復?”鐵胤珩失笑。“我一點也不想那麼做,因為那是我心甘情願的。”

心甘情願?他說心甘情願?!

是啊,當時他的神情分明就是知道真相,可他還是欲將藥給吞下,這到底是為什麼?他……有這麼愛她嗎?

尹花儂感覺自己胸口一窒。

“是嗎?可惜卻讓你那對寶貝師弟妹給破壞了,要不然你現在就可以如願以償。”她譏諷地道。

“小花兒,你真那麼恨我嗎?”

當初會離開她也是不得已的,他也不想呀!

“恨?”尹花儂點點頭。“是的,我非常恨你、恨不得殺了你。”

父仇不共戴天,她怎麼能夠饒恕他?

“你也行動了,但是又猶豫……別急著否認,你自己的行為自己清楚。”鐵胤珩直接地說。

她是標準的刀子口、豆腐心,他明白的。

“我……”尹花儂恨恨地看著他,他就這麼看扁她嗎?“誰說我下不了手?你最好有所防備和覺悟,我會不定時給你‘驚喜’的,如果你還要留下我這個禍害的話。”

“我不擔心。”鐵胤珩溫柔地將她擁入懷裏。“等我將事情處理完,就帶你遠走高飛,到時候我任你處置。”

“這怎麼可能?”她會放任他活到那時候嗎?尹花儂心裏猶豫了。

對他的提議顯然非常心動,如果他們能就此躲開,從此不問世事,這樣不是很好嗎?

只是……父親的仇怎麼辦?她不能不報呀!

“可能的。”鐵胤珩認真地問:“現在告訴我,你怎麼會有七裏迷魂的毒藥?那對我很重要。”

“多重要?”她試探地問。

“我父母就是死在那毒藥之下。”

“你懷疑我?”她推開他。“你竟然懷疑我?”

“不是的,我……”

“是是是;你父母都是我害死的,我連你都不想饒過,我恨不得現在就殺了你。”尹花儂好心痛,沒想到他竟然會懷疑她。

“小花兒,別這麼激動,你聽我說。”

“沒什麼好說的。”尹花儂什麼話也聽不進去。“我承認自己對鐵夜山莊心懷不軌,我承認自己想要你的命,我全都承認……”

她由懷裏拿出當初他送給她的刀,狂亂中,一刀就這麼刺向他──

“啊──”他沒吭聲,她卻尖叫出聲。

怎麼會這樣?他明明可以躲開的,為什麼不躲?為什麼?

“小花兒,這樣你心裏是不是……是不是好過一些了呢?”鐵胤珩捂住胸口,那血液就從他手上不斷地潺潺流出。

“為什麼?你這個笨蛋,說不定……說不定我真是殺你父母的仇人,你為什麼……為什麼……”她驚嚇地無法將話說完整。

“我相信你不是,我……相信!”他開始覺得頭昏眼花、天旋地轉。“可是你要注意那個……給你毒藥的人,那人不懷好意。”

話說完,他倒了下去。

“你……玉行哥哥,玉行哥哥、玉行哥哥──”她放聲大叫,手裏沾滿了他的鮮血,整個人呆愣祝

“啊──”紅綃聽見她驚叫立即闖了進來,看見這幅情景簡直嚇壞了,驚慌地跑出門大叫:“來人啊,救命啊,出事了,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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