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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寄秋 -【皇上有秘密(惡魔惡作劇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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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5 01:47:43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皇上有秘密(惡魔惡作劇之一)作者:寄秋

想當初他京城五霸之首、堂堂紈褲五皇子為了見她一面,
不惜當登徒子翻她相府高牆,男扮女裝潛入花會,
甚至“改邪歸正”到北境軍營裡磨練,以求得佳人相伴一世,
怎料她卻被賜婚給身為太子的二皇兄,二皇兄登基後怕他功高震主,
還聯合外戚滅了他,不過現在冒出個自稱是惡魔的東西,
說只要他答應交易,做壞事累積足夠罪惡值,就能確定重生,
這當然好啊,可是……為什麼是借二皇兄的身子還魂啦!
雖然這樣心愛女人就是他名正言順的妻子,可是二皇兄渣渣的,
沒有主見又寵妃滅後,他要怎麼才能扭轉她的印象?
牽牽小手摸摸胸,用罪惡值兌換禮物送給她沒什麼太大作用,
端著皇上架子替她教訓欺負她的人……呃,她的戰鬥力好像比他還強,
算了,他決定以後就“做自己”吧,沒想到這招居然真成了,
她看他的眼神多了欣賞,稱讚他長得俊,很像她記憶中的某個人——  
感覺哪裡怪怪的,照她這麼說,她是喜歡二皇兄還是喜歡他?
而且她對惡魔、萬聖節什麼的似乎很了,嚇!該不會她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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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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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5 01:48:03 |只看該作者
第1章(1)

    嘩啦!

    匡啷!

    砰!砰!砰!

    沙呼!沙呼!沙呼……

    “快呀!跑快一點!”

    “快什麼快,老子肯定拿第一……”

    “哼!就憑你們?”

    “……收起你的白眼,這一次我絕不輸人……”

    一群十一、二歲的少年策著馬,如見紅發怒的野牛般橫衝直撞,左手緊握韁繩,右手持鞭猛力揮下。

    集市的大小攤販被撞得東倒西歪,那邊是流了一地湯水的攤車,這邊是踩了無數馬蹄印的各式布料,還有滿地的碎瓷破陶、五馬分屍的字畫,以及再也賣不出的爛菜蔬和爛果子,雞鴨滿街走,捉也捉不完,流滿地的雞蛋教小販欲哭無淚。

    這日子讓人怎麼過下去呀?老百姓苦哇!

    這些少年不是別人,正是京城中最令人頭疼的五霸,有鎮國將軍愛子、富春侯府的嫡三子、安國公府的次子、魏王的獨生子,以及赫赫有名的紈褲五皇子君無垢,全是沒人得罪得起的權貴子弟。

    他們每隔一段時日便會成群結隊的出來胡鬧,把天子腳下的皇城當成自家後花園,想怎麼玩就怎麼玩,文武百官沒一個敢冒出頭指責,連維護京城秩序的京兆尹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由著他們胡鬧。

    然而他們一時的玩心卻害得小老百姓三餐無以溫飽,小民勢弱,只能抹著淚忍氣吞聲,默默受欺壓。

    容貌出眾、氣焰張狂的五名錦衣少年持續駕馬狂奔,你一句我一句的和同伴們叫囂,不服氣地爭強,馬蹄一揚,踢翻了一個又一個攤子,只求贏,無視人命,管他馬蹄下傷了多少百姓。

    此時,街上一間不起眼的書畫鋪子裡,走出一名膚白杏眸的小丫頭,衣袖上頭繡著兩隻調皮黃鸝鳥爭食,她年約七、八歲,梳著小圓髻,十分稚氣的臉龐,卻是個小面癱。

    她手上抱著一疊書,身後跟著兩名十三、四歲的丫鬟,主僕三人的衣著很低調,像是小戶人家出身的姑娘,可是識貨的人一眼就能看出色調黯淡的布料是價格不菲的流光綾。

    “鬧騰。”小姑娘朱唇輕啟。

    “小姐,別……”

    穿著淺黃繡菊衣裙的丫鬟剛輕輕一呼,隔壁竹編器物鋪子擱置在門邊的一排竹子無風自倒,倒下的竹子還不偏不倚的打向跑在最前頭的那匹馬,被異物一驚的黑色大馬嘶鳴一聲,前蹄高高抬起,突和其來的變故讓騎在馬背上的錦衣少年措手不及,咚地從馬背上摔落,差點被馬蹄往胸口一踩。

    好在少年紈褲雖紈褲,在生死關頭時手腳還是挺俐落的,穿著銀白色衣袍的身子往側邊一滾,正好滾到小姑娘要下階梯的繡花鞋前。

    一雙睜大的深色眼眸正對著不及巴掌大的小鞋,鞋面上鑲了幾顆粉色珍珠,珍珠上面繪著指甲蓋大小的小圖,分別是四季的縮影,但因四為不吉祥的數字,因此左右各添了繪了蝙蝠的珍珠,意喻雙福。

    一邊六顆珍珠,亦有六六大順之意。

    “好有趣的鞋子,那麼小的珍珠也能畫景。”真是太奇特了,他頭一回瞧見在珍珠上作畫,回頭他也試試。

    “讓開,你擋路了。”

    聽到脆生生帶點軟綿的聲調,臉皮特厚的錦衣少年不怒反笑,無賴的以手托腮,索性橫躺在小姑娘面前。“你不認識我?”他得意的揚起眉,笑得十分倡狂。

    “素昧平生,我自幼長在深閨之中,耳不聞窗外事,依循閨訓,如何能與外人往來。”眼中閃過一絲不屑的小姑娘依舊面無表情,有如一座小冰岩,使人難以攀越。

    可是人就是這麼矛盾,她越是不理人,君無垢越看雙眼越發亮,彷佛發現了什麼令人好奇的東西,目光凝著在她身上,雙眼眨都不眨一下。

    “這可不行呀!親親,別人你可以絲毫不識,但是本皇子你不可不知,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吾乃……”

    沒等他說完,小姑娘身邊的黃衣丫頭不快的輕斥道:“登徒子,誰是你的親親,別出口下流壞了我家小姐的閨譽,哪兒來的哪兒去,快快滾開!”

    “放肆!本皇子也是你一個丫鬟能大呼小叫的?”他長鞭一甩,差點毀了小丫鬟的臉,破風一聲甩過她耳際。

    不苟言笑的女孩淡然說道:“珊瑚,退到一邊,沒聽到他自稱皇子嗎?”如今京裡敢欺男霸女,狂肆過街的,也只有那一位皇子了。

    小臉煞白的珊瑚打了個哆嗦,面無血色的往後一退。

    君無垢這位小祖宗還真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從小便是宮中橫著走的主兒,其母德妃是最受寵的妃子,為四妃之首,只差一步就是皇貴妃,地位幾乎與皇后並駕齊驅。

    因此他從宮內橫到宮外,霸道又狂妄,七、八歲就私自出宮,與交好的權貴子弟四下玩樂,鬥雞走狗,招搖過市,看到好玩的事就參一腳,誰敢擋他玩興絕對沒什麼好下場。

    這一玩就玩出名號了,紈褲皇子君無垢之名響徹整個京城,只要遠遠聽到那狂放的笑聲和噠噠的馬蹄聲,便知這位鬼見愁來了,路上行人紛紛走避,攤販們也趕緊收攤。

    可是這廝的動作快如閃電,剛聽見聲音人已到了眼前,呼嘯而過,只留下一地狼藉和哀號聲,以及敢怒不敢言的憤慨和怨懟。

    誰教人家是皇子,平頭百姓開罪不起,除了自認倒楣外還能怎麼樣,總不可能殺進皇宮討公道。

    “她叫珊瑚,妹妹叫什麼名兒呀?本皇子看你順眼。”看小姑娘不驚不懼的神情,君無垢更想逗她。

    他的那群“好朋友”在不遠處看他耍橫,知他性情的人都曉得他在興頭上最好別打擾,否則他反過來整人一通。

    不過小小的喧鬧聲還是有的,幾個半大不小的少年在馬上發出輕喝聲,叫他快快完事,他們還要出城賽馬。

    君無垢理都不理他那群狐群狗黨,照樣興致盎然的逗弄笑也不笑的小姑娘,盯著她忒嚴肅的粉白小臉。

    “堂堂皇子躺在地上,不覺得不倫不類又難看嗎?”她站在高處,居高臨下的睥睨一眼。

    君無垢無賴的咂咂嘴。“我摔下馬了。”

    “所以……”她該負責?

    “我受傷了。”他拍拍沾滿灰塵的大腿,表示傷得不輕。

    “然後呢?”小姑娘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一派從容,把手中厚厚一疊的書冊從左手換到右手。

    他霸氣一笑。“你該上前扶起我,用糯糯的嗓音問我傷得重不重,看顧我的傷處。”

    “男女七歲不同席,而我九歲了,親自看護不合禮教,而且見你面無痛色,還能說笑調戲人,可見你傷得不重,最多是皮肉痛。”搞不好只是輕微擦傷。太久沒動動手腳,失誤了,那根竹竿該打在他頭上,而不是讓無辜的馬兒代為受過。

    “哎喲!你哪只眼睛看見本皇子不痛的?本皇子這叫強顏歡笑,勉強與你逗樂,才能稍微分散一些痛的感覺。”他笑嘻嘻的伸手一摘,竟摘下桃花色繡花鞋上繪有蝙蝠的粉色珍珠。

    “還我。”小姑娘眉頭一蹙。

    “不還。”君無垢故意拿到鼻下一嗅,做出陶醉樣,還企圖摘下另一顆繪蝠珍珠湊成一雙,但小姑娘的小腳靈活地往後一退,他再次伸出的手因此落空。

    “真不還?”粉色小臉漾上一層詭色。

    “就不還。”躺得四平八穩的君無垢還蹺起腳,晶亮的雙眼滿是促狹笑意,一手撐著腮幫子,一手將珍珠上下拋擲又接住。

    “不還就不還,你留著磨成粉敷面,聽說珍珠粉能夠讓肌膚變白。”小姑娘的語氣不冷不熱,不過仍能從她的語調中聽出她的不滿。

    她心裡想著,我不招惹你,你也少來招惹我,咱們井水不犯河水,不然我就算年紀再小,也是毒蜂一隻,能夠螫得你滿包頭。

    可惜她遇到的是最愛找事的五皇子,若她一開始就服軟,裝出花容失色的驚恐樣,也許他會自覺無趣的摸摸鼻子走人,他最討厭哭哭啼啼的女孩子了,他的皇妹便是愛哭鬼,一哭起來驚天動地,讓人煩不勝煩。

    偏偏她的沉穩勾起了他的興趣,尤其他還發現她一點也不怕他,這讓一向橫行霸道的他很是興奮。

    他找到新的“玩物”。

    “你嫌本皇子黑?”君無垢摸了摸臉,語氣更為輕佻。

    “你黑不黑與我無關,煩請讓讓,我出門已久,唯恐家人擔憂。”早知出門前應該先翻翻黃曆,確定一下今日是否不宜外出。

    “不讓,我腿斷了。”他抬高據說斷了的腿,行事極為張狂。

    “真不讓?”

    “不讓,本皇子受傷了,還不快點過來替本皇子瞧瞧傷勢。”君無垢死皮賴臉,全無皇子該有的氣質。

    “傷著了就找宮中太醫,我不是大夫。”瞧他面色紅潤,中氣十足,最大的傷是腦子裡的洞,硬要找她碴。

    該讓他斷哪裡好呢?

    “在太醫還沒來之前,你先伺候本皇子……”他都還沒說完,忽地翻身躍起,氣急敗壞的大喊,“你在幹什麼!”

    “手滑。”她一樣沒表情,彷佛瓷娃娃,好看,但沒有喜怒哀樂,只有看透世間的淡然。

    “手滑?”他信她就太蠢了。

    “書太重。”可惜沒砸到他,這廝雖然紈褲,但身手不凡,稍加調教還是能有一番作為……

    驀地,她想到他的身分,心想還是當紈褲好,不要有其他想法,太子已立,安分守己才活得長。

    “書太重……”他表情古怪的看著小姑娘的奴婢彎腰拾起一本又一本的書,手上鞭子一揮,卷起其中一本。

    “你能及時躲開,看來你的傷不算太重,多謝拾書之情。”

    沒等他看完書名,小姑娘便將他手中的書一把抽走,甚至連多看他一眼都沒有,便領著丫鬟珊瑚和翡翠走過他剛躺著的地方,緩步離開了。

    望著不卑不亢的小身影漸漸走遠,君無垢搓著下巴吩咐道:“周明朗,去查查她是誰家的姑娘。”還沒人敢甩他的臉,視他如無物,她可是第一人。

    “為什麼是我?”不怎麼情願的鎮國將軍之子周明朗驅著馬走近。

    君無垢一抬腿往馬腿踢去。“叫你去你就去,羅唆什麼!”

    自己的坐騎平白無故被踹,一臉委屈的周明朗只得點頭應允。

    三日後,同一批少年又在附近的酒樓碰頭,交遊廣闊的周明朗不負所望,真讓他探出小姑娘的身分和出身。

    “你說她是誰的孫女?”

    “左相。”

    “那個食古不化的老頑固?”難怪敢無視他,大頑石家的小頑石,一堆石頭,硬得敲不碎。

    “人家父親是剛升任的太子太傅,父子倆同朝為官,日後若無犯大過失就是榮華一世。”老宰相年歲已高,想必很快就會退下來了。

    “那倒有趣了。”君無垢眼泛興味。

    周明朗搖頭,“別再有趣了,皇上對左相頗為敬重,最得左相疼寵的孫女你敢欺負,不怕皇上的大棍子打得你無處可躲?”胡鬧歸胡鬧,有些事還是做不得,雖是損友也該規勸一二。

    “怕什麼,父皇那是雷聲大,雨點小,一棍子打在身上不痛不癢,何況還有太后護著。”君無垢完全是死豬不怕滾水燙的無賴樣,漫不經心又帶著幾分皇家的霸氣。

    德妃乃太后的娘家侄女,因著這一層關係,德妃與皇上自幼便相識,為表哥表妹,有著旁人所沒有的多年情分,所受的寵愛更甚于皇后。

    皇上是個長情的君王,也很重情,為了鞏固帝位,他不得不娶手握兵權的重臣之女為後,為此,他對情意深重的德妃有幾分愧疚,對兩人所生的皇子也多有放縱。

    皇上不能給君無垢天下,便給他不受拘束的天空,在皇上的縱容下,君無垢養成張揚的性格,凡事恣意妄為,不問後果,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反正天塌了有人替他頂著,而且憑著他的外表和身分,他一向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他有自信,勾起他興趣的小姑娘也逃不出他掌心。

    他這種個性說好聽點是自信,但事實上是目空一切、狂妄,他把自己看得太高了,以為自己無所不能,殊不知命運開了他一個大玩笑。

    “你說什麼?再說一遍!”君無垢感到難以置信,她竟然拒絕了他,跟他說“不,我不能接受,你太輕浮了”?

    “五皇子的確是出身不凡,可是我的眼光比較刁一點,對於不學無術的皇家子弟還是敬謝不敏。”換言之,她看不上他。

    時隔三年,當年九歲的夜隱華已經十二歲了,原本不及他胸高的身子如柳條兒般抽高,如今已與他肩齊,漸漸有了少女的婀娜體態,原有的稚氣一點點消退,容貌秀美。

    可越長越美的臉蛋沒有為她帶來多大的好處,反而惹來不少的麻煩,自從在書鋪與君無垢初遇後,他就像狗皮膏藥似的黏上她,只有她出現的場合他一定在。

    一開始她以為他只是無聊,故意要捉弄她,並不以為意,照樣過著自己的日子,想著只要時間久了,他便會煩膩,不再來招惹她。

    誰知他變本加厲,不僅神通廣大的不時出沒在她左右,還霸道地趕走她身邊每一個走得近的玩伴,尤其是男的,不管是表哥、堂弟或小廝,一律拎起衣領往外扔。

    人是有脾氣的,一忍再忍也有忍無可忍的時候。

    她於是質問他做這些事的原因,叫他別再糾纏,只是她怎麼也想不到他會一臉笑意的對她說︱

    “我喜歡你,你要不要當我的皇子妃?我保證會對你很好很好的。”

    保證?

    夜隱華瞧了瞧自個兒剛發育的身子,胸前小小的隆起還不到半個包子大,癸水未至,個子還在抽高。

    她才十二歲,做什麼皇子妃?雖然本朝十二歲開始議親的女子比比皆是,但她和家人都認為晚幾年再說,太早成親生子對身子有礙,滿十六歲了再出閣也不遲。

    而他也不過十五,還是個毛頭小子,連個正經的差事也沒有,整天除了吃喝玩樂什麼正事也不做,憑什麼娶妻,又憑什麼保證?

    再說了,她壓根沒想過他會看上她,也真沒中意他,他太浮躁了,沒個定性,飛揚跋扈的性情為她所不喜,她沒法接受自己的夫婿是個紈褲,整日廝混在三教九流之地。

    “你看不上我哪一點,我改。”君無垢的態度已經算是卑微了,他那些死黨看了肯定會嚇死。

    “改了就不是你了,我們原本就不適合,不必勉強。”他太外放,她太安靜,兩個極端如何在一起?

    “沒有勉強,本皇子就是要你。”誓在必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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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5 01:48:21 |只看該作者
第1章(2)

    這一次被拒絕沒有澆熄少年的決心,他更努力地想贏得夜隱華的心,偏偏有些事不能盡如人意,為了博取心上人歡心,君無垢做了不少荒唐的舉動,譬如攀相府的高牆想夜會佳人,以及得知心上人愛看書,便擅自取出皇家書樓的藏書,孤本相贈等。

    夜路走多了總會碰到鬼,他放肆的一舉一動終於引起皇上的關注,加上老相爺聲淚俱下的告狀,怕孫女名聲盡毀,令皇上覺得不能再放縱他繼續無法無天下去,該讓他做點事了,於是把君無垢叫至禦書房裡。

    “狄老將軍過些時日要回去了,你跟他去吧!”免得一天到晚在京裡惹是生非,搞出什麼京城五霸。

    與五皇子廝混的幾名權貴子弟不因年歲的增長而有所收斂,反而更加胡作非為,在京中惡名遠播,連宮裡人都有所耳聞,知其不馴的惡行。

    “父皇要讓兒臣去邊關?”君無垢一怔。

    “去磨練磨練也好,磨去你那毛躁的性子,年紀都不小了,也該為自己立點功勳。”有功他才好封賞。

    “父皇……”君無垢想說他不想去,這一走,不就看不到夜相家的小丫頭了?如果能把她一起帶走……

    他想得很美,但皇上一聽他的要求,一本奏摺直接扔了過去,砸碎了他的美夢。

    “不許再去招惹夜相的小孫女,老相爺哭著要辭官,你教朕這張老臉往哪兒擱!”兒子不成器被人嫌棄,他當皇上的有面子嗎?

    “父皇……”我也只是想幫你討個兒媳婦回來而已。

    縱有千百個不願意,君無垢還是被皇上狠心的往邊關一扔,這一待就是好幾年,直到太子大婚的消息傳來。

    數年後。

    “胡言亂語,大敵當前膽敢擾亂軍心,以為我不敢砍你腦袋嗎?”父皇不會這麼對他,肯定不會……

    容貌出色、氣宇軒昂的君無垢一聽到京中傳來的消息,頓時滿臉戾氣,兩眉豎起,有如被惹毛的黑熊,暴躁的走來走去,大發雷霆。

    “千真萬確,是我家裡來的家書,還說大婚之日我可能不克返京就別回去了,府裡會代我送禮。”

    說話的是京城五霸之一的周明朗,他和富春侯的嫡三子宋曉明,一文一武的兩人跟著君無垢來到邊關,掌控軍中大權。

    至於另外兩霸,安國公次子水連城被他爹弄進禁衛,而魏王的獨子君懷石則入了戶部。

    此兩人在京中,為往日的損友傳遞京裡訊息,雖分隔兩地,但無損彼此的交情。

    目眶發赤的君無垢沉默了許久,才有些艱澀的問道:“你……你知道這件事有多久了?”

    周明朗遲疑了一下,回道:“五天。”

    他話一說完,一記狠絕的重拳擊向他下顎,讓他整個人往後一飛,跌落在簡陋的行軍榻上。

    “你還是我朋友嗎?知曉此事卻遲遲不告訴我,想等塵埃落定再讓我後悔莫及嗎?”周明朗怎可如此對待他,他們在戰場上相互扶持,浴血抗敵,這份情誼難道都是假的嗎?這小子明明知道他心裡只有一個夜隱華!

    君無垢邊說邊脫下身上厚重的盔甲,身上的傷也不包紮,血滴落地上,怵目驚心。

    他提劍往外走。

    “別衝動呀殿下!若無皇上的命令,你便是擅離職守,要受軍法處置。”他是皇子罪不及死,但幾十棍軍棍是免不了的,為了一個對他無意的女子受皮綻肉開之苦,值得嗎?

    “別攔我,滾開!”君無垢怒極的踢開攔路的好友,長劍系腰,不管不顧的準備飛馳入京。

    “不攔你好讓你犯下大錯嗎?聖意已下,還能由著你說不嗎,就算你能及時回去,你自己說說你能幹什麼!”還不是只能雙目含淚,忍著心酸眼看佳人上花轎,入了東宮。

    他也就是因為這樣才瞞到今日才說,免得君無垢趕回去,結果更慘。

    “搶婚!”他打小定下的女人豈可拱手讓人。

    聞言,周明朗頓感頭大。“姓宋的,你來跟他說說,這種大逆不道的話他居然說得出口。”

    那是太子,他搶什麼婚呀!兄妻弟搶成何體統,還不讓人指指點點了,皇上也不可能容許他如此造次。

    宋曉明卻像在看戲似的,懶洋洋的伸了個懶腰。“他要去就讓他去,好讓他徹底死心,不讓他看到結果,他哪肯甘心。”

    君無垢這人是不到黃河心不死,不親眼目睹就不會死心,只會懷抱著一份奢望拼死拼活。

    周明朗一聽,氣急敗壞地又道:“我讓你勸他,不是要你火上加油,這一路回京兇險萬分,你硬得起心腸看他往死路裡闖嗎?”

    這些年來護國將軍蕭正贊的勢力越來越龐大,掌握本朝快一半的兵權,而軍中的眾將領有一大半是蕭家的家族後輩或他一手提攜的子弟兵,權勢之大令人心驚。

    而君無垢在軍中聲名鵲起,漸漸能分庭抗禮,護國將軍早忌憚他,他擅自回京,等於是給對方搞鬼的機會。

    更別說皇上了,太子的這場婚事,是皇上精心擇定的,哪容得了君無垢破壞?

    為了防範大權旁落,皇上才特意賜婚已辭官的左相嫡長孫女夜隱華為東宮太子妃,以文挾武,扼止護國將軍的野心,同時也為太子增添一條有力的臂膀,以免太子受制於人。

    為穩定不安的朝政,皇上絞盡腦汁盤算,既要安文官的心,又要穩住武官的躁氣,他賜婚的同時也賜下一名太子良娣蕭鳳瑤,為蕭正贊之女,另有兩名良媛,為世家之女及清流文官之女,互相制衡。

    也就是說,太子大婚之日要迎進四名女子。

    “勸?”宋曉明冷哼一聲,“他那性子誰勸得了,蠻牛一頭,還不如讓他去撞撞牆,知道痛了就會回頭。”

    “你……哎呀!幫不上忙還扯後腿,虧你還是軍師。”指望不了的渾人一個。“殿下,你別急,走慢點,好歹做點準備,點齊三千兵馬護送,我陪你……”

    周明朗只能捨命陪君子了,不然還能怎麼辦?

    “不用,你和曉明留下來守城,以防蠻子再來偷襲。”君無垢已經離帳,跨上大馬,神情急迫,刻不容緩。

    “殿下……”

    情之一字,害人不淺啊,任憑周明朗在後頭頻頻呼喚,君無垢仍舊頭也不回,帶了五十名親信,連夜出營往京城的方向趕去。

    君無垢的心很慌,心急如焚,他這一去邊關好幾年,昔日縱馬過街的紈褲皇子已長成能統領一方的殺神,卻一日也沒忘記過令他動心的小丫頭,也自認夠沉著穩重了,能成為她一生的依靠,她不會再拒他於千里之外。

    殊不知他剛有提親的念頭,想憑藉多年的戰功求皇上一道聖旨賜婚,早知他心意的皇上卻先一步將他心儀的女子賜予太子為妃,這教他情何以堪?

    君父,君父,果真是先君臣後父子,同是皇子也有輕重之分,再受寵愛有何用,還是不敵嫡子正統。

    “殿下,小心,有埋伏!”

    連趕了三天三夜的眾人都有點精神不濟,除了讓馬喝水,吃草料,稍做休息,他們的吃睡都在馬背上,一路趕得急,餐風宿露,難免有些疏漏。

    不過不愧是多年軍旅出身的將士,一有風吹草動便警覺的進入備戰狀態,當第一枝箭朝行進中的隊伍射來,立即結成陣型,並毫不猶豫的取出背後的劍予以反擊。

    但是敵軍人數眾多,黑壓壓的一片像洪水般地襲卷而來,君無垢再是勇武也是身中數刀,鮮血淋漓,危在旦夕。

    他閉上眼之前,最後看到的是近在咫尺,可是就是到不了的城牆,再睜開眼時,心愛的小姑娘已成了他嫂子。

    重傷昏迷了十五日,再醒轉過來已是人事全非,他是被出城“狩獵”的君懷石所救,郡王府三百府兵齊出,這才打跑在京城附近為害的“劫匪”,君無垢五十親兵只剩三名存活,其餘皆滅。

    京城近郊會有劫匪?

    想也知道是何人所為,皇上雖下令全面追查,但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匪蹤早已不知去向,連屍體都未留下。

    此事最後只能不了了之。

    而後君無垢以養傷為由留京,未赴邊關。

    沒多久,身有痼疾的皇帝,拖了半年便撒手人寰,九九八十一喪鐘從皇宮中傳出,終日避不見人的君無垢也走出五皇子府,為皇上披麻戴孝。

    太子繼位為新君,國喪守孝二十七個月。

    先皇有十子五女,其中三子二女未成年便已夭折,先皇死前留下旨意,為活著的子女做了封賜,大皇子生母身分低賤,因生有大皇子而由更衣升為美人,大皇子封端王;三皇子為婕妤之子,封靜王;四皇子為珍妃之子,封康王;君無垢則被封為肅王,各有封地。

    其餘皇子分別封為廉郡王、孝郡王,領郡王俸祿卻無封地,府兵最多五百,由朝廷供養。

    只是新帝一即位便冷落了中宮皇后,獨寵生性嬌縱的蕭鳳瑤,封她為皇貴妃,一帝一妃極力打壓皇后,讓皇后在後宮的日子如履薄冰,看得君無垢心疼不已,他還真心策劃過逼宮謀反什麼的,好讓心愛女子不用受苦。

    可是一想到他若是這麼做,行事一絲不苟的她絕對不會因此從他他便作罷,只能忍上加忍,忍忍忍……

    不過他也沒打算放棄心上人,新帝別有所愛,連做做樣子也不肯,他便想趁虛而入,憐惜夜隱華,皇帝對她視如敝屣,他視之為珍寶,自己的心頭寶自己來呵護。

    只可惜邊關戰事又起,君無垢奉旨出征。

    這一次他沒能回來,戰死在沙場上,卒年二十一。

    “你再看也幫不了他,他的時候到了,非走不可,誰也改變不了。”人的壽命真短,如曇花一現。

    親眼目睹皇上被牛頭馬面拘走魂魄,躲在暗處的君無垢驚愕不已,不敢相信皇兄會如此短命。

    他想過讓皇上死,可終究狠不下心,直到這回他在邊關戰死,以鬼魂之姿回到皇宮,發現那些毒計,他才決心下殺手。

    只是沒等他下手,皇上便昏迷不醒,如今還死了。

    看看自己透明的身軀,君無垢暗暗苦笑,他一心只想回到心愛女子身邊守護著她,卻完全忘了自己已死的事實,直到看見皇上的魂魄離體,被兩名鬼差的鐵鍊拘著走,他才驚覺自己也是鬼,得避開來自地府的使者。

    而就在這時,突兀的男子嗓音驚醒了他,他往聲音來源一看,瞪大了眼!

    “你……你是誰!”

    龍泉宮一角原本是明亮的,卻忽然暗了下來,在一片黑暗中出現一道被撕開的裂縫,接著縫隙慢慢變大,走出一名身著怪異的男子。

    他發長過肩,身上披了一件幾乎看不到邊的巨形斗篷,兩額有凸出的黑色彎角,除了雙眸的顏色是綠色偏金,他一身的黑,從黑髮到黑鞋,黑得優雅貴氣。

    “我姓惡,單名一個魔,你可以稱呼我惡魔先生。”他面帶合宜的笑容,行了一個西洋宮廷禮。

    “惡魔先生……先生,你是一名謀士?”本朝有姓惡的嗎?他的名字也夠怪異了。

    “非也,非也,我是為了實現你的願望而來。”現代的人類變聰明了,太難騙,害他的業績直直落,快要墊底了,他只好穿梭時空,尋找好騙的對象。

    “我的願望?”他都死了還能奢望什麼?難道還能起死回生?

    “你不想名正言順地跟她在一起嗎?”惡魔指著坐在龍榻旁,手捧著書的皇后。

    “我已經死了……”想又有何用?君無垢低下身,伸手一碰,曾經殺敵無數的手從芙蓉嬌顏穿過。

    他笑著,滿眼苦澀。

    小丫頭,你會為我的死傷心落淚嗎?

    “死了也可以復活,那裡不就有一具身體等著你嗎?”惡魔目光一落,榻上失去靈魂的軀殼胸口的起伏慢慢停止。

    “你說他?”君無垢的心一震,感覺被射穿的心又開始跳動,怦怦怦……一下強過一下。

    “你是五百萬死靈之中唯一的幸運兒,我們能完成你一個心願,不論你提出的要求再不合理,我們都會為你達成。”他衷心為“客戶”服務。

    “不管什麼事都成?”君無垢冷靜的再次確認問道。

    “是的,惡魔說話算話。”騙人無罪。

    “我可以變成他?”君無垢低視和自己長相有五分相似的二皇兄,他肯定二皇兄再也活不過來了。

    “是的,你可以是他,但是……”

    “但是什麼?”

    “你必須接受萬聖節系統,以十月三十一日為最後期限,不過換算你們的曆法是陽月的第四天,在這段期間內你不能做好事,只能捉弄人或做壞事才能累積罪惡值……”罪惡值越高對他越有利,反之……嘿嘿嘿。

    “什麼叫萬聖節?”聽都沒聽過。

    惡魔不耐煩的揮手。“那不重要,你只要記住,罪惡值達到某個程度,也可以向本系統要求兌換物品,譬如一瓶毒藥,或是致人於死的武器,多行壞事才能獲得,切記。”

    “那做好事呢?”君無垢問道。

    惡魔呵呵低笑。“你只是暫時擁有這副身體,若罪惡值未累積到標準,你就會變回一抹鬼魂。”

    “是……這樣嗎?”原來是借用的。

    “只要你的罪惡值在最後期限那一天累積到一百,就能夠成為這副身體的主人,請問你願意接受嗎?”快呀!愚蠢的人類,我還要趕場。

    能再重活一回,君無垢毫無猶豫的點頭。“好。”

    惡魔手一揚,手上出現一份契約書。“請簽名。”

    君無垢剛簽下自己的名字,眼前忽地一陣晃動,又聽見惡魔的聲音—

    “對了,提醒你,罪惡值計算是以最後期限那一天的數值為准,罪惡值提前累積到一百,也不能提早擁有這身體,明白了就去吧!”

    他還來不及說話,感覺到背後被人一拍,便再度失去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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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1)

    “咦!皇……皇上的手動了?”

    先發現異狀的小太監大聲一喊,除了手捧著書冊的皇后未動,其他人一窩蜂的靠近,或悲切,或驚喜,或深情款款的喊著“皇上,皇上,你醒醒,臣等(臣妾)在這裡”。

    可是喊了許久,躺在床上的皇上卻再無動靜。

    太醫上前診脈,只說脈象較之前好了不少,皇上正在好轉中。

    正在好轉中?

    這對某些人而言可不是好事,譬如正暗暗交換一個詭異眼神的蕭貴妃父女,他們想的是皇上死,而不是讓他再命硬的活過來,坐在人人覬覦的九龍寶座上禦令天下。

    難道是藥下輕了?

    “國師,你不是說宮中有邪祟,只要皇上和皇后待在一起便可增強皇上的氣數,要皇后侍疾,可老夫看了並無起色,莫非是國師糊弄老夫?”將死之人何需氣數,早早一命歸陰。

    發白如霜的妙生國師有張天人般的俊顏,從外表看不出實際年歲,從任國師至今容貌不曾改過,約在二十到三十歲之間。

    “莫急,要有耐性,皇上脈象已有好轉,蕭將軍應也聽見了,難不成要立刻清醒才叫有起色?那除非要有仙丹妙藥了。蕭將軍在急什麼?你怕皇上醒來會有變不成?”這帝王寢宮的龍氣變濁了,似有若無,時重時輕,斷斷續續。

    像是被人看穿了,心中有鬼的蕭正贊聲宏氣壯的反駁,刻意掩蓋眼底的飄忽,“國師這話是什麼意思?皇后行事惡毒,本就不該在此,你讓皇后來侍疾,根本是荒謬至極,說不定皇上便是這毒婦害的!”

    “皇后是鳳體,有母儀天下之命格,有鳳來儀,方可襯出皇上的龍氣,若是蕭貴妃可就沒有為後的命格,她這輩子做到貴妃已是到頭了。”富貴不長,難以尊榮,竹籃子打水一場空。

    “放肆!別以為你是國師便可隨意誣衊本宮,皇上應允了本宮,皇后失德不賢,皇上擇日便要改立本宮為後,誰敢說本宮無鳳命?”最好面子的蕭鳳瑤當年一心奔著後位而去,皇上也允諾後位非她莫屬,誰知臨門一腳卻被先帝攪了局,因此自認不比皇后差的她最恨人家說她福薄,難撐大局。

    她千般算計,拉攏帝心,可到頭來敗給先帝一紙遺詔,蕭氏女不得為後,夜氏不可廢。

    先帝死前擺了蕭家人一道,先是不讓蕭氏女尊榮後宮,又言新帝不能廢後,除了謀反,她所做的任何事皆可寬宥。

    因為先帝知新帝耳根子軟,容易受人擺弄,尤其是嬪妃的枕頭風更是招架不住,無治國才能偏又犯每個帝王都會有的毛病,疑心病重,枕邊人的三言兩語就能蒙得他兩眼瞎。

    因此先帝才相中左相的長孫女夜隱華,其父為太子太傅,為人正直又聰明能幹,而她本身亦是聰穎,有主見又不輕易為人所動搖,有為後風範,由她來督促憊懶的新帝是再合適不過。

    雖然先帝偶爾也會想起被他丟到邊關的五皇子,心中難免有愧,可為了國祚綿長,也只能委屈五皇子了。

    他想,經過多年,五皇子也該忘記這段小插曲了,天下女子何其多,志在四方的男兒豈可貪戀兒女之情,戰場上刀劍無眼,要用多少的血肉才能築成一片江山?他又哪裡來的心力惦記一個女子?

    有出息的男兒都不該惦記早該遺忘的兒女情長,建功立業方是立足之本,女人是男人功績下的附屬品。

    “就差一步。”妙生國師語帶玄機。

    “什麼叫只差一步,若不是她姓夜,她憑什麼占著皇后之位!”小偷,搶了她的鳳位。

    得寵的人才有資格榮登後位,一個連討好皇上都不會的皇后哪來的氣焰跟她爭,早早讓位免得自取其辱。

    “貴妃娘娘所言極是,若非皇后善妒,皇上的龍子豈會沒了?她罪孽深重,不足為後。”蕭正贊附和女兒的話,父女倆一搭一唱,意欲將皇后軟禁在鳳儀宮。

    蕭正贊原為護國將軍,官居一品,由於皇上寵愛貴妃蕭鳳瑤,在登基後,破例擢升護國將軍為護國大將軍,超品等級等同于親王,享雙俸祿,只差沒封地而已,父憑女貴。

    “能不能當皇后不是你們說了算,如今皇上昏迷不醒,這宮裡是皇后最大,誰也不能越過她。”妙生國師眉頭一動,目光幽暗不明的看向皇后身側,好像虛無處立有一人。

    他的眼神,很令人……驚心。

    “哼!皇后明明犯了錯還不能治她的罪,天理何在?難道我肚裡的孩子就該平白受罪?皇后不足為天下之表率,應該關進冷宮,永不見天日。”蕭貴妃一雙妖媚的丹鳳眼像淬了毒,惡狠狠的瞪向神情自若的皇后。

    都什麼時候了還看書,一副酸儒樣!

    夜隱華越淡然以對,蕭鳳瑤就越恨,巴不得上前咬上一口,看皇后還能不能平靜處之。

    其實是蕭鳳瑤誤會了,皇后天生面癱,打她出生至今一十八年,她還沒笑過一次,頂多嘴角往上一揚,當時卻嚇壞了小她五歲的雙胞胎弟妹,兩個小孩嚇得惡夢三天,到廟裡求了平安符心緒才安定下來。

    從此她再也不嘗試笑了,面癱就面癱吧,反正她已經嫁出去了,還是位高權重的皇后,不怕沒人要,也不怕遭人嫌。

    而此時她真的無心周遭的變化,除了之前感覺被人摸了一下,她抬頭看了一眼,四周無人,隨即又專心在這本《西山雜記》上。

    剛得知先帝將她賜婚太子時,她十分不樂意,畢竟這意味著她到死都走不出深宮大院,還得和一大群女人共用一個男人,她覺得髒,有意抗婚不從,誓不入宮。

    可是一想到祖父已老邁,幼弟尚未成長,母親多年臥病在床,父親身為太傅卻不為太子所喜,一家子的榮寵都壓在她身上,她牙一咬,決定從了,反正太子的女人那麼多,等輪到她不知是幾時,頂多初一、十五應個卯,忍一忍就過去了。

    誰知新婚夜太子喝得太醉,一到洞房花燭時居然不舉,他羞惱地怪罪她姿色不佳,不懂得床笫之事,天還沒亮就去了蕭良娣那裡,從她身上他得了十足的滿足,也奠定蕭良娣在他心中的地位。

    因為太丟臉了,太子不待見自己,他偶爾到自己屋裡過夜,就真的只是睡覺,碰也不碰她一下,他擔心舊事重演。等先帝薨了之後,他登上帝位,便專寵蕭貴妃,若無要事,絕不會到自己宮裡。

    在外人看來是她這個皇后失寵,事實上正合她心意,收到賜婚聖旨後,她努力的調適心情,想當個合格的太子妃,可是新婚當夜,看他遷怒的舉動,她就知道此人不是良人,之後,他的所作所為更證明她的看法。

    因此,她從沒把他當作丈夫看待,只當是一同過日子的同伴,他想寵倖誰是他的事,誰又為爭他的寵愛打得頭破血流也與她無關,她只要打理好後宮便是好皇后。

    皇上不找她,她反而快活,這人的死活她當真不放在心上,生也好,死也罷,自有人去處理,唯一麻煩的是朝政,若非為大局著想,她也不會在這裡侍疾。

    比起聽聞皇上倒下,聽到肅王的死訊,她反倒亂難過一把的,連著數日食不知味,那個老想著逗樂她的少年就這麼沒了,有點可惜。

    至於蕭正贊父女倆嚷著要趕走她一事,她充耳不聞,貴妃再受寵,能大得過皇后嗎?只要一日未廢後,她便是中宮之主,貴妃再貴也是妾,在嫡妻面前都得低下頭。

    “那也要你肚子裡有貨才行……”妙生國師小聲咕噥,這是後宮嬪妃常用的把戲,真當別人都是睜眼瞎,看不出來嗎?

    “你說什麼?”蕭鳳瑤鳳眸一橫,毒芒如針。

    “我說稍安勿躁,再等一會兒……”妙生國師正氣定神閑的扳著指頭演算,龍榻上的龍軀似要蘇醒的動了動。

    見狀,蕭正贊朝女兒又拋去一眼,兩人私底下的小手段不能讓外人得知,他們想先解決皇后,看有沒有什麼辦法再收買國師,讓國師站在他們這一邊,一起謀奪君家天下。

    “國師肯定是算錯了,皇上向來厭惡連笑都不笑的皇后,皇后在此,皇上怎麼可能清醒?還是請皇后移居側殿,別讓皇上瞧了生厭。”蕭鳳瑤柔媚的眼波輕飄,如玉的纖指往國師手背一撫,似有若無的勾引。

    妙生國師不動聲色,處之泰然,“命數自有天定,早晚瞧得見。”

    報應這玩意兒挺玄妙的,不是不報,只是時候未到。

    “國師,這話說得老夫頗不滿意,老夫身為輔國大臣之一,皇上有疾,理應找出問題源頭,說不定是皇后的八字過凶,克了皇上。”蕭正贊口氣不善,暗示國師配合他。

    八字相克這等事不管在哪個朝代都為上位者忌憚,不怕一萬,只怕萬一,用這一招陷害人十分惡毒。

    “皇上昏迷了幾日?”妙生國師突然問道。

    蕭正贊不明就裡,但仍是回道:“五天。”

    “而這幾天陪在皇上身邊的人是誰?”若依八字相克之言來說,豈不是越是親近的人嫌疑越大。

    “這……”蕭正贊看了看女兒,頓時無語。

    為了不讓人發覺皇上的不對勁,龍泉宮裡外都是他們的人,若非皇上連著數日不上朝,以夜家為首的文官也不至於鬧上金鑾殿,使得皇上身子“不適”一事暴露出來。

    蕭正贊原本等的是皇上暴斃身亡的消息傳來,他才好登高一呼,立先帝最年幼的兒子繼任,以擁戴幼主為由,再自立為攝政王,然後架空幼主,好掌控朝政,君氏江山易主指日可待。

    可是君無愁的命太硬了,拖了幾日沒死不說,居然有好轉的跡象,這教他如何接受?

    “國師,你的言下之意是本宮是來滅聖的禍害?國師,本宮一向待你不薄,你竟欺本宮至此,皇上呀!你快醒過來瞧瞧瑤兒,瑤兒要被冤死了,你再不為瑤兒做主,瑤兒真要一頭撞死在這龍柱上……”

    幹嚎無淚的蕭鳳瑤尋死尋活的要撞柱,她身後十幾名宮女、內侍哭成一團,以肉身去擋,好聲規勸想不開的娘娘。

    本來這樣的鬧劇夜隱華不想管,實在太假了,可是一群人你拉我扯的,隱隱要往她身上撞來,於是向來不管事的她腳下一蹬,連人帶椅往左偏了三步,哭號中的宮女、太監往她坐的位置一撲,一堆人就像疊羅漢一般跌成一座人山,你壓我、我壓你的大叫。

    不幸的是,被壓在最底下的赫然是髮絲淩亂的蕭鳳瑤。

    她自個兒也不曉得為何會跌了一跤,只感覺有人勾了她一下,忽然間膝蓋一軟站不住便往前撲倒,沒發現她跌倒的內侍們一窩蜂地往前撲,一個接一個的重壓,壓得她一口氣差點上不來,更別提發出聲音讓人滾開。

    “本宮在此,有你自稱本宮的分嗎?”

    夜隱華看似無心的走過,停在龍榻前,冷冷看著蕭鳳瑤。

    妙生國師一挑眉,看向面色如常的皇后,嘴角勾起可疑的弧度。

    這個皇后,深不可測,是個善於隱藏的高手。

    “你……”被手忙腳亂的宮女、太監們挖出來的蕭鳳瑤,兩管鼻血直流,模樣狼狽極了。

    “瑤兒你……叫太醫,快叫太醫,娘娘受傷了!”一臉緊張的蕭正贊大喊道。

    我就是太醫……守在龍榻旁、兩眉愁成八字的張太醫在心裡默默想著,卻不敢出聲。

    他今日抽中簽王,每隔半個時辰為皇上診脈一次,皇上一日不醒,太醫院的太醫個個把腦袋寄在脖子上,暗暗求神明保佑皇上千萬別在他們當職的時候駕崩,否則一家老小少則十幾口,多則百來口跟著人頭落地。

    因此每個不幸中簽的太醫都儘量隱去自己的存在感,不被上頭的貴人注意到,皇上多活一日,他們也能多喘口氣。

    “她不是想死嗎?這點小小的傷還沒撞柱的重,依本宮看來不用治了,蕭貴妃是皇上最寵愛的妃子,皇上一死就讓她殉葬吧!本宮讓位,讓他們天上人間都做一對恩愛的比翼夫妻。”瞧,她夠大度了,誰說她善妒,連丈夫都拱手讓人。

    “你、你這毒婦……”蕭正贊氣得抖著食指指向氣勢強大的皇后,牙咬得發疼。

    “大將軍,記得你的身分,你口中的毒婦是一國之母,皇上猶在,還輪不到你造次。”妙生國師面帶溫煦笑意,可是他吐出來的每一句話都有如臘月寒冰,教人打心底發涼。

    他在警告護國大將軍,就算皇上真的駕崩了,還有其他姓君的王爺,他大將軍想登基坐大位還早得很,這天下的主子尚未死絕,還輪不到他張牙舞爪。

    “哼!她不堪為後,眾所皆知,還怕別人說嗎?”蕭正贊冷哼一聲,硬生生噎下抵到喉嚨口的怒氣。

    都怪皇上不早登極樂,讓他連對國師都要忌憚三分。

    “證據呢?”妙生國師涼涼地問道。

    “貴妃娘娘的小產就是證據,除了皇后,誰能在暗中搞鬼?”蕭正贊說得理直氣壯。

    妙生國師嗤笑一聲,“後宮人人都有嫌疑,想誣衊皇后就拿出真憑實據來,光憑猜想,大將軍,你老了,難怪皇上要卸了你手中的兵權,就怕你老眼昏花,將自家子弟看成敵軍,一刀給劈了。”

    “鐘妙生你……你敢說老夫愚昧!”豈有此理!他手握大權時,誰敢給他臉色看,無不服服帖帖的逢迎拍馬。

    妙生國師一甩拂塵,雙手合十,口念無量壽佛,“本國師是先帝禦封,地位超然於六界輪回外,老匹夫口出不敬,眾道祖怕是要找你喝茶問道去。”說完,他輕歎一聲。

    這聲歎息聽在蕭正贊耳中可是重如泰山,他對於神仙佛祖信得虔誠,也懼怕牛鬼蛇神來相害。

    “你你你……”他你了老半天,說不出一句反駁,在這之前,他也是國師的信眾之一。

    “皇上不醒,你們怪罪本宮命格兇險,那麼本宮回本宮的鳳儀宮,皇上若有不測,這個責任就由你們擔了。”當她什麼渾水都想蹚嗎?若非逼到門前來,她還真不想出頭,有女人的地方就有嫉妒,一有嫉妒必出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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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2)

    “不可,皇后。”

    “你想推卸責任,讓貴妃娘娘為你背過……”

    兩道聲音同時發出,一是阻止,盼皇后以大局為主,不能任性而為;一是不滿,想推皇后為代罪羊,保存實力圖謀後起。

    但是他們訝然的目光卻是落在皇后藕白的細腕上……不,正確來說是捉住皇后雪腕的那只手。

    那看來有些蒼白垮皮的手,來自昏迷的皇上。

    “皇……皇上,你醒了嗎?”剛止住鼻血的蕭鳳瑤問得很輕,怕驚醒了應該沉睡不起的天子。

    愛妃的輕喚引不起皇上絲毫反應,他明明虛弱得米湯不入,卻有力氣緊抓住皇后的手不放。

    這情景太怪異了,教人百思不得其解,皇上到底是清醒了,還是繼續昏著,好歹給個准話。

    眾人的視線齊齊看向一旁的張太醫,頻頻拭汗的他早濕了後背,暗歎這苦差事怎麼落到他頭上?

    張太醫上前一診脈,脈象平和,但心跳有點……快。

    “皇上他……”

    他才說了幾個字,急著得知情況的蕭鳳瑤連忙搶白,唯恐落於人後,“皇上怎麼了?有沒有事啊?皇上呀!你可別拋下臣妾一人,臣妾生是你的人,做鬼也相陪,你不要死呀!皇上,臣妾捨不得你……”她的眼淚說來就來,哭得情深意重。

    “皇上還未賓天,用不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哭號,真難看。”夜隱華所謂的難看是指演得太假,教人看不下去。

    “你說誰難看了!皇上曾言,‘有美人兮,鳳瑤也,此乃桃花仙子下凡來,豔如桃李,細腰纖纖,無人能及’。”

    蕭鳳瑤邊說,玉手邊撫向皇上略顯削瘦的臉龐,可是她的手一觸及皇上的臉,皇上原本毫無表情的面容竟微微蹙眉,顯然不喜她的碰觸。

    這就讓人氣不順了,皇上最寵愛的貴妃娘娘竟然被皇上厭棄了,她在後宮的日子還過得下去嗎?

    夜隱華懶得再和蕭鳳瑤廢話,看向皇上,淡淡地道:“鬆手,你弄痛我了。”他肯定和她有仇。

    閉著眼的皇上彷佛聽見了皇后的聲音,力道松了幾分,但仍握著她的手不放。

    “你若清醒著就睜開眼,別讓群臣為你擔憂。”是生是死好歹給句話,不要半死不生的吊人胃口。

    說也奇怪,皇后的話一說完,數日沒動靜的皇上忽然眼皮直顫,緩緩的張開幽深如墨的雙瞳。

    不一樣了,真的不一樣了!心口一動的妙生國師盯著眸色變深的皇上,他從對方深邃的瞳仁中看到了另一個人。

    但是皇上沒看他,水光浮動,乍然如碎玉填滿的眼眸只看一人。

    “夜隱華……”

    這不是在作夢吧?

    他能看得見她,摸著她微涼的手,還能輕輕喚著她的名字,彷佛他們是一對苦命鴛鴦,終於苦盡甘來的重逢,迎來彼此盈滿淚水的眼眸相望。

    但事實上只有在兄長身上重生的君無垢一人眼泛淚光,面癱的皇后其實很不耐煩,想甩開他的手,但礙於有旁人在,她只好裝模作樣的扮出賢良皇后的模樣,為皇上的清醒而欣喜若狂,擠出笑臉。

    然而除了君無垢覺得她的笑臉可人外,其他人都驚恐地倒抽了口冷氣。

    初初醒來的皇上像一隻迷失的幼犬,目不轉睛的盯著皇后嬌妍的面容,似在確定,又似著迷,以往厭煩不喜的目光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失而復得的深情凝視。

    即使是受寵多年的蕭鳳瑤也不曾見過皇上如此深濃的情意,彷佛他眼中只有皇后一人,其他人都不存在似的。

    這種眼神讓人很不安,夜隱華倏地想到死去的肅王君無垢,雖然他的某些舉動讓她非常困擾,可她不得不說他在她心上留了一道痕,讓她不時回想起那個敢爬相府高牆,卻屢屢被護院打落的錦衣少年。

    “夜隱華。”

    “皇上有事?”夜隱華努力維持笑的表情,可是她發現這麼做實在太為難自己了,揚高的嘴角開始發酸。

    “夜隱華。”真的是她。

    “皇上,臣妾與你並無深仇大恨。”犯不著一再喊她的名字,給她刷仇恨值,她知道她叫夜隱華。

    很多年前她就曉得了,在她五歲那年被從池塘撈起來時,濕漉漉的她面對一張張陌生卻帶著焦急關心的臉孔,還看到一條活生生的生命在她面前被杖斃而亡,她就知道自己只能以夜隱華的身分活下去。

    她的手,她的腳變小了,足足小了二十歲,她成了五歲大的小女童,被溺愛她的祖父抱回屋裡,整整喝了三天苦湯藥才准她下床,又在屋裡待了五日方可出小院。

    那年,原主的雙胞胎弟妹甫出生,在這之前她是府裡唯一的子嗣,可見她有多受寵,人人搶著抱她、哄她,把她當金鑲玉的寶貝整天摟在懷裡,大家對她的疼愛深入骨子裡,即使添了一對幼兒也搶不走她在所有人心目中的位置。

    而因為偷盜被她發現,膽敢推她入水的丫鬟,在這時代,會被杖斃並不令人意外。

    後來她才知夜家人的家規甚嚴,男子不得納妾,除非年過四十未生方可納小,又過三年仍是未生才可再納一妾,一妻兩妾猶無後嗣,那便是天註定,不可再多做他想。

    因此,夜家的子嗣並不豐,已辭官的夜相有兩子一女,女兒遠嫁外地,早年還有往來,但近年來因路途遙遠而少有返回,僅以書信遙寄思親之情,而夜隱華的父親是長子。

    夜二叔外放為官也有七、八年了,一雙兒女也跟著他到任上,聽說又生了兩個小兒,卻至今未見過面。

    所以如今的相府真可說人丁稀少,老夫人過世,嫡長孫女嫁入皇室,人來人往的奴僕,婢從眾多,真正的主子卻剛好湊足五根手指,老相爺、太傅夫婦、孿生姊弟。

    這是夜隱華所知的夜家人,她花了好長的一段時間才適應她姓夜,而不是和客戶雙雙落海,她為了救客戶而因此喪命的女保鏢葉華。

    她猶記得海水灌入口鼻的感覺,很難受。

    而她不想死,所以小心的在這時空過日子。

    “夜隱華。”君無垢又一次喊著她的名字,原本無力的手竟出人意料的力大,緊握了她的手一下。

    快要裝不下去的夜隱華實在很想翻個大白眼,渣皇的喊人方式太甜膩,根本在為她樹敵,沒瞧見一旁的蕭貴妃正惡狠狠的瞪著她嗎?“皇上,你到底有什麼事?”

    “夜隱華……”她就在他身邊,千真萬確。

    就在夜隱華快動怒時,似看出她情緒的君無垢臉色一變,變得委屈又無助。“夜隱華,我不舒服。”

    他說的是我,而非朕,但沒有人察覺不對勁,皇上昏迷多日,好不容易終於醒了,這可是件大事,誰會在意那一點點小細節。

    “你……”皇上萬歲,病人最大,她一向很能隱忍。“張太醫,你來瞧瞧皇上有何不妥當。”

    “是的,娘娘。”忙抹汗的張太醫戰戰兢兢,心裡很是懊惱的想著,皇上為什麼在他當職的時候醒來呢?再熬過兩個時辰便是老賴的事了,真是太不湊巧了,黴運當頭。

    小藥童取來玉瓷脈枕,他猶豫著不知該往哪兒擱,皇上的龍手還捉著皇后的手,這脈要怎麼診?他只好佯裝清痰的咳了一聲。

    夜隱華馬上意會過來,掰開皇上的龍爪往脈枕一壓,終於擺脫他了。

    張太醫搭脈,沉吟了好一會兒。

    皇帝、皇后不急,倒是急死了大將軍,他作賊心虛,擔心張太醫真診出了什麼,搶著出聲,“張太醫,皇上是不是中毒了?你可要仔細瞧了,別縱放了害了皇上的兇手。”要陷人於罪的法子太多了,他隨便一想便是數個,而且絕不重複,拖死一個是一個。

    他女兒早在入宮時便對皇上下藥,讓皇上吸食一種在房裡能助興的藥物,皇上用了藥之後逐漸上癮,一日也離不開蕭鳳瑤,獨寵後宮。

    不過這藥用多了對身體有害,皇上才二十出頭,身子卻早已被掏空了,隨時有可能倒下,這也是蕭氏父女的目的,藉由皇上的死來掌控大局。

    原以為他們就要成功了,沒想到功虧一簣,明明快要斷氣的皇上又活了過來,還一反常態,與向來不受喜愛的皇后親近。

    又往她身上潑污水,這位大將軍還真是閑!夜隱華沉住氣,這時候總算覺得面癱有好處,面癱是最好的掩護。

    在穿越之前,她就不常笑,因為工作的關係。

    穿越前的她是打小在武館長大的孩子,她父親是武館的館主,每年都會收不少學生,因此她有很多的師兄弟姊妹。

    學武的出路並不好,其中一名師兄便提議開間保全公司,附議的人也不少,因此成立小小的保全公司。

    保安人員就從武館裡找,師兄找師弟,師姊拉師妹,一個串一個,人多好辦事。

    後來公司的名聲打響了,上門的客戶越來越多,原本三十人不到的保全公司擴充到千人編制的大公司,人手開始有點不敷使用了,最後連身為武館千金的她也被拉進來。

    她高一就開始幫忙,而為了表現專業,她也越來越習慣板著臉,等到大學畢業時已經駕輕就熟了,身手不錯的她接起貼身保鏢的工作,她也遊刃有餘,獲得不少客戶的欣賞,想要她保護的人多不勝數。

    偏偏她唯一的一次失誤是接了失戀女明星的案子,和人同居的小三女星被富豪金主給甩了,很不甘心的借酒澆愁,大罵男友的老婆度量小,她要的只是短暫擁有,並非天長地久,元配憑什麼容不下,硬要撕破臉讓人難過。

    女星越喝越多,渾然忘卻自己身在某大亨的游輪上,對方可是她的另一個入幕之賓,她喝著喝著想吐,便趴在遊輪的欄杆邊往海裡吐,酸味和酒味嗆鼻難聞,醉得差不多的她咯咯發笑,反身抱住葉華說她有多受人歡迎。

    說時遲那時快,一道大浪打過來,遊輪在海面上如同小舟隨著浪潮上下,女明星一個沒站穩撞向她,就這麼把她給撞下海,接著浪又打來,本就醉七分的女明星頭往下的撲通入海。

    她原本可以自救的,但看著在海裡撲騰的女明星,她實在無法見死不救,她在女明星驚慌失措的拉扯下,將女明星送到游輪邊,拉住一條在船邊蕩呀蕩的繩子綁在女明星的腰上。

    應付當她是浮木的女明星已耗去她大半的體力,又得在風浪中顧全女明星的安全,力氣耗盡的她全身發軟,被一波波的海浪推離遊輪。

    隱約看見有人跳下船朝她劃來,但她的意識開始模糊了,她不曉得自己有沒有被救起來,只知道光明離她越來越遠……

    後來穿到了古代,她想,她在現代應該是死了吧。

    “原來大將軍也善醫。”妙生國師在一旁放冷箭,涼颼颼地寒意陣陣。

    “哼!事出必有因,若不是有人心懷不軌,皇上怎麼會突然病倒?”蕭正贊看向皇后,意有所指。

    “此言有理,所以本國師要問問大將軍和蕭貴妃,你們一個夜夜伴君眠,一個日日與皇上前朝相見,你們讓皇上吃了什麼,讓皇上想醒醒不過來?”

    蕭大將軍心一驚,隨即暗起殺意,這個國師不能留,他似乎能看透一切。

    蕭貴妃則是驚懼不安,國師怎麼知道是她下的藥,難道他真有大神通?

    “不過沒有確切證據也不好隨便懷疑人,像這種往皇后娘娘身上潑髒水的事還是少做,有些事是不禁查的,畢竟手法不怎麼高明。”妙生國師高人似的淺笑,表明真要用心查,並非查不出端倪。

    就怕拔出蘿蔔帶出泥,被牽扯出的人不在少數,一層層往上查,最後查到誰可就不清楚了。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是暗指本……貴妃和父親欲對皇上不利?”

    夜隱華瞄了蕭鳳瑤一眼,讓本想說本宮的蕭鳳瑤突地改口。

    妙生國師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搖頭晃腦地道:“人心隔肚皮,心黑誰瞧得見,青竹蛇兒口,黃蜂尾上針,兩者皆不毒……”最毒婦人心。

    最後一句話他故意沒說出口,笑意多了幾分諷刺意味。

    惡人先告狀的蕭鳳瑤瞄準了夜隱華,有意將她撞開。“皇上,你要為臣妾做主,皇后和國師都欺負臣妾……”

    以往的枕邊風把耳根子軟的皇上哄得暈陶陶的,每回舒暢過後的皇上一聽到愛妃嬌嗔哭訴,便二話不說的發怒,對皇后更為不喜,也不喜國師。

    這兩人太出色了,把他的帝王之光都給遮蔽住了,他們是百姓眼中的神人,能幹又無所不能,讓他看起來很無能,窩囊極了,堂堂君王還要被人宰製。

    可是今日的皇上大不相同,他看也不看以往寵愛至極的蕭鳳瑤一眼,反而在她沖過來的時候使出最後一絲力氣一拉,沒料到他有此舉動的夜隱華往前一晃,跌入他的懷抱。

    沒撞到人的蕭鳳瑤撲了個空,害人不成反害己,好不容易止住的鼻血又雙管齊下。

    “小心點,別撞到皇后。”君無垢忍不住撫上皇后烏黑的髮絲,留戀不已的卷在指間,然而她的髮絲柔滑,從他的指間絲絲滑落。

    “皇上……”蕭鳳瑤難以置信的睜大眼。

    君無垢一撇嘴,不耐煩的揮手。“去去去,少來煩我……朕,有皇后陪著,你們可以出去了。”

    佳人在懷,人生一大快事,誰來打擾都該死。

    蕭鳳瑤對於皇上的反常感到愕然,但她很快的拿出看家本領,扮演一朵嬌柔弱質的小白花。“皇上,你忘了咱們的孩子是誰害沒了嗎?臣妾多想為皇上生個伶俐白嫩的小皇子,可是皇后何其狠心,一碗紅花差點一屍兩命……”她嚶嚶地哭了起來,楚楚可憐的低頭拭淚。

    君無垢輕哼一聲。“你看起來不像剛流產的樣子,臉色比朕還紅潤,你說皇后害你,證據何在?”

    “這……”蕭鳳瑤回答不了。

    君無垢內心冷笑,這女人有沒有小產是一回事,一心扳倒夜隱華卻是真。

    蕭貴妃小產一事由後宮鬧到前朝,暗指是皇后下的毒手,因為缺乏直接證據,朝中大臣紛紛力挺皇后的清白,可君無愁還是聽信蕭鳳瑤的饞言,將皇后禁足。

    變成鬼的君無垢闖入皇宮,便親眼看見蕭鳳瑤和蕭正贊在演戲,他們看似在幫夜隱華求情,其實是落井下石,坐實她的罪行,並有意無意提起皇后的娘家勢力過大,朝中的文官大多站在皇后這一邊,眼裡無帝王。

    君無愁一聽暗暗心驚,下定決定要以禁足為開端剪去夜家的羽翼。

    “沒有證據也敢指稱皇后有罪,你又該當何罪?”他目前治不了她,不過來日方長。

    不知道皇上為何性情大變的蕭鳳瑤著急的拉住他的衣袖。“皇上,臣妾的孩子不能白白冤死,你要為臣妾做主呀!這個公道不討回來,臣妾如何面對死不瞑目的皇兒?”

    “你要公道?”君無垢的目光冷冽,閃著寒意。“那就把那些服侍不力的宮人都杖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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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1)

    “什麼?杖……杖斃!”

    抖著唇,面色發白的蕭鳳瑤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向對她百依百順、言聽計從的皇上,居然對她冷面相待,還口出殘酷言語,一句話要殺盡她碧瑤宮的宮人。

    他說為了避免留下後患,省得她整日疑神疑鬼,懷疑誰要害她,所有伺候的人全都換一批,給她一個安心。

    安心?

    她安什麼心呀!碧瑤宮以她的親信居多,全殺了豈不是斬斷她的手腳,讓她耳聾目盲,再也無法向外傳遞消息。

    這不是為了她好,而是要讓她孤立無援呀!皇上這一手下得太狠了,以後她還有什麼人好用?

    蕭鳳瑤看向被皇上這決定驚住的父親,她輕咳了幾聲引起父親的注意,以眼神示意他開口求情。

    以往仗著皇上對她的寵愛,她把不少原本身邊伺候的下人,譬如她的奶娘,以及陪她長大的丫鬟弄進皇宮,她們是她最親近的人,她不想她們死。

    蕭正贊連忙拉回心神,說道:“咳……皇上,貴妃娘娘小產一事有待追查,不過為了死去的皇子積福,還是不要枉造殺孽。”

    靠在夜隱華懷中低喘的君無垢,有氣無力的喝著她喂的參湯,這才感覺有些氣力。“沒照顧好朕的妃子便是他們的過失,留著何用?你替他們求情,莫非這件事你也插了一手?”

    頓感頭大的蕭正贊終於瞭解被人往頭上潑髒水是什麼滋味了,那是有苦說不清呀!“皇上英明呀!臣已年老,官場的事都管不動了,哪有心思介入後宮,純粹是不忍心無辜之人受到牽累,宮女、太監也是人命,皇上三思。”

    “老將軍此言差矣,朕的皇嗣何其尊貴,豈是那等賤奴所能比擬,朕未怪罪貴妃未盡護嗣過失已是法外開恩,一群人伺候一個娘娘還敢有所疏忽,他們不死,該死誰,難道要朕的命?”君無垢模仿二皇兄的語氣說話,但話中帶了一股鋪天蓋地的殺氣。

    在軍中待了許多年才有的狠辣和強悍,無形中散發了出來,但他自個兒猶不自知。

    “皇上,你這話是要老臣的命啊!老臣一輩子忠心為國,從不敢有二心,有誰想要皇上的命,得先踩過老臣的屍體。”蕭正贊心中一遭,眼底的不以為然收斂不少,但原本該雙膝落地的身子只往前一彎,仍有一絲倨傲。

    過去,他根本沒把皇上放在眼裡,當是死期不遠的黃口小兒,隨口說兩句就能將人哄住,無須他太費心,但今日……

    “嗯,朕知道你忠心為國,可是不曉得國與君之間你選哪一個?”君無垢有意刁難他。

    “這……”蕭正贊冷汗直流。

    這個膿包皇上看出什麼了嗎?不可能吧……他除了嫉賢妒才外一無是處,若非正宮嫡出,這輩子想坐上九龍寶座難如登天。

    他不免想到他和皇上共同謀害的肅王,若是由肅王登上帝位,他怕是沒那麼容易能夠掌控朝政,從肅王手上奪取君氏江山。

    那是一頭蟄伏的老虎,剛長成,要不是一心抗敵,專注在軍事佈防上,也不會中了他們的暗算。

    肅王君無垢的死來自君臣聯手,他在戰場上幾無對手,連敗敵人多名大將,沒想到威名遠播的小戰神最後是死在自己人的手中,防不勝防的內賊教人死得憤恨。

    君無垢當時看到胸前猶自晃動的羽箭,看了視同兄弟的校尉一眼,還有什麼不明白,他仰天狂笑自己的天真,笑自己顧念兄弟之情,可他在前方打付,位高權重那幾人仍不放心,使出陰謀詭計要他的命。

    “罷了,跪安吧!”他此時太虛弱了,沒力氣和老賊周旋,等他身子好一點再與老賊算帳。

    跪……跪安?

    實在跪不下去的蕭正贊僵了一下,他勉強拱手作揖,窩了一把火離開龍泉宮。

    皇上算什麼東西,敢讓他跪,等到他黃袍加身那一天,他要一片片切下他的肉,熱油烹熟。

    “皇上,臣妾服侍你用藥,你向來最喜歡臣妾這雙瑩潤有肉的玉手……”不甘被冷落的蕭鳳瑤想挽回帝心,戰鬥力十足的搶過藥童剛熬好的湯藥,故作賢良樣的用調羹舀了一口放在唇邊吹涼,要往皇上嘴裡放。

    君無垢不喝,嫌棄的睨了一眼。“你照鏡了沒?”

    蕭鳳瑤以為皇上心疼她,媚眼一勾,故意笑得委屈。“皇上能好起來是臣妾的福氣,臣妾不怕辛苦,願與皇上同甘共苦,生死與共。”

    若是不知曉她表裡不一,這番話聽來的確令人動容,心生憐意,可惜她眼前的不是盲目信她的君無愁,而是住進君無愁肉體的君無垢,他對做作的蕭貴妃從無好感,還認為若不是她,夜隱華在後宮中不會過得艱難。

    “看看你的醜樣,妝都花了,滿臉血跡,髮絲淩亂宛如瘋婦,你是見朕不死,想活活嚇死朕不成?”真醜,越看越醜,小得只剩下一條縫的死魚眼,刻薄的尖下巴,短命的小鼻頭,畫得像蟲的眉毛,眼睛還抽搐的眨呀眨……

    啊!無一不醜,傷眼!

    二皇兄那是什麼眼光呀?媲美蟾蜍的貨色也吞得下去,他也不怕噁心,傷胃,肝氣不順,這麼一個壞心的女人就該送到度堂裡。

    “什麼?我的臉……”蕭鳳瑤驚慌的讓人送來一面海外使臣進貢的水銀手鏡,她拿來一照,鏡面清晰的照出一點紅、一點黑的醜怪模樣,把她自己嚇到尖叫。

    她的年紀還比皇后小一歲,可是她自小就愛美,喜歡打扮,十一、二歲便塗脂抹粉,把自個兒妝扮得有如天仙美女方肯出屋,她不能容許自己有一絲不美。

    但胭脂水粉大多含有鉛粉,用時使膚色看起來潔白,可經年累月的使用對皮膚是有害的,以致如今她若不上妝,明明美得奪目的容顏會顯得粗糙,帶了點萎靡的蠟首。

    那點暈黃的沉灘讓她的美減了三分,也有點老態,看起來像沉痼多年的婦人。

    所以她不能不上妝,以茉莉白的水粉掩住那淡淡的病黃,碧瑤宮每個月在胭脂水粉的用度上居後宮之冠。

    而她又是“真情流露”的淚流滿腮,又兩次鼻血直流,偏偏在皇上、皇后面前她不好叫宮女補妝,只能頂著一張不堪入目的大花臉繼續扮演她的賢妃,也沒人敢提醒她已“面目全非”。

    自以為貌美如花的蕭鳳瑤哪受得了這樣的打擊,想起剛才還用這副尊容向皇上送媚獻嬌,她就羞憤得恨不得一頭撞死,丟下碗,嗚嗚咽咽的掩面離開了。

    討厭的人走了,君無垢頓時覺得安靜多了,心情也好了幾分。

    “皇上,你的手可以放開了。”他一身的藥味,著實不好聞,夜隱華可以忍受,但不一定要接受。

    君無垢欣喜于與心上人的親近,他玩興正濃的逗弄著她,“皇后,你嫌棄朕。”她的腰真細,不及盈握。

    “是嫌棄,你很臭。”她率直坦言他身有異味,她被熏得都無法保持面癱了。

    “臭?”他大驚失色,嗅聞身上的氣味。

    哪裡臭?頂多藥味重了些。

    “啟稟皇上,因為太醫院的太醫都診斷不出你所患何症,陳太醫便提議用藥浴試試,也許會有療效。”張太醫把死對頭陳太醫拖下水,不管好壞都讓他人去承受。

    “嗯,那是藥浴治好了朕?”他很清楚是何緣故,卻借太醫之名好掩過自己的借屍還魂。

    真正的君無愁已被牛頭馬面帶走,而今在這具身體裡的是他君無垢,他必須有個完美的理由解釋他的死而復生。

    不過好像沒人發現這軀殼死過一回,高高在上的皇上果真孤家寡人,居然沒人關心他的死活,大家想的是他的身後事,連他最寵愛的嬪妃也想他死,這皇上當得有夠窩囊。

    “這……臣不敢確定,還得和其他太醫再做一番確診。”要死一起死,不獨死他一人。

    “你診過朕的脈了,朕的情況如何?”君無垢感覺氣弱體虛,渾身無力,彷佛一塊被榨幹的破布。

    張太醫面色尷尬,乾笑著搓著手。“皇上的脈象……呃!很穩,就是身子太虛,少房事,多補身。”

    腎虧對男人而言是硬傷,他哪敢說出口。

    可在場的哪一個不是聰明人,張太醫說得再隱晦,旁人仍一聽便明白,君無愁顯然是“縱欲過度”。

    蕭鳳瑤說是獨寵,其實不然,君無愁雖然幾乎夜夜夜宿在碧瑤宮,但是後宮美人上百,還有姿色不差的女官、宮女,數一數也有近千名,他興致一起哪攔得住,拉了個順眼的就成就好事。

    不知是不是用藥的緣故,他在那方面的需求要得凶,一次數人是常有的事,即使與蕭鳳瑤行事也拉了伺候的宮女同歡,一男多女恣意行樂,鬧騰到天亮也不得歇。

    君無愁的死不僅僅是中了藥毒,還因為過度沉迷女色,早早掏空了身體,君王多情,喜好美人,耗損的是生命。

    所以他如蕭正贊父女所盤算的,甫當上皇上沒幾年便暴斃而亡,全身找不到傷痕和中毒跡象,這算計本萬無一失,連死亡原由都安排得完美無瑕,若非君無垢的附體,如此全無破綻的計畫就要完成了。

    君無垢朝夜隱華訕訕一笑。“親親,你得多燉點湯給朕補補,尤其是那道花生純豬腳。”

    他當初聞著味道好香卻吃不到,口水直流。

    “皇上,花生燉豬腳是給婦人出乳用的。”他一個大男人用不著,補的地方不對。

    夜隱華面無表情,但琉璃珠子似的清眸閃過一抹異采,那一聲“親親”她只聽一人喊過,而那人已經死了。

    至於花生燉豬腳,她只在娘家吩咐丫鬟去做過,入宮之後她再也沒有做過這道菜,飯菜全是禦膳房準備妥當後送到鳳儀宮。

    其實禦膳房的菜肴很不錯,用的全是頂級食材,精緻又美味,但是從禦膳房送到鳳儀宮菜都涼了,喜食熱食的她便讓人在鳳儀宮弄個小廚房,平時弄些點心小菜還是可行的。

    “啊!”君無垢的神情有些不自在。“可是朕看你也吃,還吃得律津有味,朕想朕也能吃一點。”

    夜隱華怪異的瞅著他,“女子吃是無妨的,但是……皇上你幾時看過?臣妾進宮後並未命人烹調這道膳食。”

    是人都有愛美的天性,她亦不能超脫世俗,剛發育時嫌胸小,她吃了不少青木瓜燉排骨,啃豬肘子補充膠原蛋白,大量的蔬果美白抗氧化,多吃纖維促進排便,每已做半個時辰瑜珈保持體態優美。

    女為悅己者容,她是為自個兒看起來好看而怒力,豐胸、翹臀、細腰幾乎是每一個女人的追求,同時也是男人注目的焦點,沒人希望自己是平胸、水桶腰、產婦屁股,那太不自愛了。

    但她沒想過有一日會嫁入東宮,還成為皇后,昔日的滋補無用武之地,想在這吃人的地方活下去,要靠的是腦子。

    “相府的圍……呃!朕還是東宮太子時,曾微服出巡,路經相府的牆邊,一股香氣隔牆飄來,朕便踩在侍衛的背上一牆看了一眼。”他不好說自己爬牆偷看小姑娘,被巡邏護院發覺,差點被當成賊痛揍一頓。

    他在說謊!夜隱華不動聲色道:“不是相府了。”

    她的院子在最內側,與外牆相隔甚遠,若要從外面朝裡頭窺探,至少要走上兩刻鐘,其間還有花牆、高樹阻隔,他根本看不到她的院落。

    除非翻牆入內,躲過重重的防護,再越過引進江水的胡泊,才有可能瞧見她一人獨住的院落。

    她的院落很大,不下於主院,她的弟弟妹妹極為羡慕,者是吵著要搬來和她一起住,但她嫌吵,只准他們偶爾來住個一、兩日。

    “是了,先帝為了抬舉日後的皇后娘家,改封恩德公。”三代襲爵不降等,恩德公見帝可不下跪,以示隆恩。

    會封為恩德公,就是要夜家莫忘先帝恩澤,盡心輔佐新帝以報先帝厚恩,不可怠惰。

    現今的周、德公為已辭官的老相爺,在他百年後由長子夜熹明承繼爵位,而後是夜熹明的幼子夜隱真。

    但三代之後便由公降為侯,再一代侯降伯,端看子孫爭不爭氣,要不然世襲的爵位就沒了。

    “皇上,用完藥後你就該休息了。”人死不了就用不著她伺候左右,要讓她裝還真裝不來。

    有時夜隱華還挺佩服蕭鳳瑤能屈能伸,雖然她本性刁蠻,但不否認她有心計,該柔軟時她柔成一汪水似的,讓男人心甘情願死在她的肚皮上。

    這點她自問做不到,她太剛強了,外柔內悍,曲是曲,直是直,容不得混淆,路有不平必定上前踩一踩。

    這也是先帝看上她,讓她成為太子妃的原因,因為先帝需要一個強勢的女子撐住太子的軟性子,讓太子的為帝之路走得平順。

    可惜先帝太高估他的兒子了,也錯估了蕭氏父女的來勢洶洶,她強勢,只為維護對自己有心的人,太子當上皇上後的種種作為讓人大失所望,把心力花在扶不起的阿斗身上就是傻。

    “不要,你陪朕。”君無垢拉著她的手不放,眼中有著恍如隔世的依戀。

    夜隱華微微蹙眉。“臣妾還有很多事要做,皇上可以召梨妃、蓮妃來伺候,她們盼著皇上的寵倖。”

    “朕不要她們,朕只要你。”他無賴的將人摟住,明明力不從心還要占點便宜,手握柔荑放在唇邊親了又親。

    恍惚間,她似乎又看到那個“我只要你,非你不娶”的錦衣少年,兩人的眉宇相似,身影也似是重迭,她忍不住脫口道:“你好像……”

    “像什麼?”他的小姑娘居然在失神,太教人訝異了。

    君無垢驚訝的差點偷吻她,但一想到這是二皇兄的身體,他終究猶豫了。

    惡魔先生曾說過,這副軀體是暫借的,若在期限當天罪惡值不能到達百分,他又要變回一抹鬼魂,回地府過奈何橋,喝孟婆湯,排隊等投胎,與心心念念的可人兒今生無緣。

    他會努力取得這具身體,可是,若他有一天真的必須離開,也希望她能愛上他,他會等到她喜歡他才碰她,而不是用身分逼她,他會在那之前為她剷除所有的荊棘,確定她往後的日子過得舒心又暢快。

    像肅王一臉嘻笑戲弄她的時候……但這話她不能說出口。“像要不到糖吃的孩子。”

    “朕病了,朕就是孩子,皇后給朕糖吃。”君無垢耍賴地不讓她離開,就是要她寸步不離的伴他左右。

    “國師,你來瞧瞧皇上,他的腦子是不是長蟲了,我看他腦子有洞。”一場昏迷得了癔症。

    腦子……有洞?看戲看得津津有味的妙生國師雖不懂皇后詞彙,卻也大致理解,笑得教人發毛。“皇上,臣有糖,你要不要吃?”

    “你怎麼還在這裡?”為什麼有這麼不識相的人,人家在你濃我儂,他在煞風景。

    “呃!皇上,臣也在。”張太醫十分謙恭的低垂著頭,硬著頭皮道,心裡卻暗歎,皇上沒喊退下,誰敢自作主張走人,真是流年不利。

    為何又冒出一個?存心和他過不去。“滾,都滾,一個也不許留下,除了皇后,朕誰也不見。”

    聞言,張太醫如獲大赦地咧開嘴,走得比誰都快,一下子就不見人影,他十分慶倖撿回一命。

    但妙生國師沒走,他嘴角一揚,看似在笑。“皇上,你要好好保重龍體,得來不易,雖然神魂尚未合體,但也是可喜可賀,指日可待,臣以為此生相見無望。”

    “滾——”君無垢將聲音壓得很低,好似虎嘯,表明老虎出林,要開殺戒了,生靈回避,莫來捋虎鬚。

    妙生國師寬慰一笑,竟“大逆不道”地朝皇上肩頭一拍。“你有幸呀!省得本國師拜墳。”

    天眼開,他看到眼前人身上有迭影,君無愁的肉身、君無垢的魂魄,兩者正在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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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2)

    啪!

    亮晃晃的明燈照出一抹陰暗的身影,同樣怪異的衣著,巨大得足以遮天的鬥蓬,兩隻半月形的彎角,君無垢眯眼看著他。

    “又是你?”

    他怎麼又來了,陰魂不散。

    君無垢不自覺地看向身側——皇后被他強迫同睡一榻,但身邊什麼也沒有,他瓢浮在半空中。

    “別懷疑,又是我,不是本惡魔陰魂不散,而是你的罪惡值已達一百,你可以藉由系統兌換一樣你所需要的物品。”

    他也沒料到這個人類能快速累積百點,破系統紀錄。

    “這麼快?”君無垢難掩訝然,惡魔先生居然聽得見他心之所思。

    “你與系統訂有契約,系統便能與你連線,得知你周遭發生的事,以及所思所想,還有,請看。”

    惡魔手一探,明亮的空間出現一道天空藍水幕,漣漪中現出碧搖宮一景。

    “娘娘,救命呀,奴婢不想死……”

    一板、兩板、三板……杖斃。

    “……娘娘,你的小產與老奴無關,明明是你……”

    五板、六板、七板……杖斃。

    “救命呀!皇上,奴婢是無辜的,奴婢是管花木的,什麼也不知道……”

    八板、九板、十板……杖斃。

    “娘娘,你好狠的心……竟然見死不救……枉費……奴才們的忠心……”

    十一板、十二板、十三板……杖斃。

    “一百零八條性命,因你一句杖斃,全都煙消雲消,歸本系統所有,哀號聲四起,血肉模糊,太罪惡了,本惡魔看了心肝兒直顫,不得不讓你的罪惡值破百。”

    人人都說惡魔邪惡,沒有人性,可是他們一次只要一個人的靈魂,而且好聲好氣的經過對方的同意,彼此簽下契約書達成協議方可成立,有買有賣雙方甘願。

    可是看看人類的心有多狠,沒有理由就殺人,想殺就殺,一殺百人毫無愧疚感,殺人殺多了還會上癮,一見人血就興奮,殺殺殺,切瓜般刷地倒一片。

    所以他們惡魔還真是善良,是變調版的聖誕老公公,給人帶來權力和欲望,幫助心有不平者達成心願,只索取小小的代價。

    “殺人也能累積罪惡值?”君無垢心想不妨多殺幾人,蕭正贊的私兵隱藏得深,正好拿來尋開心。

    惡魔搖頭。“非也,要累積罪惡值並非殺人,而是讓人感到罪惡,你把人打成血人的手段太罪惡了,讓本惡魔一瞧覺得非常殘酷,因此你的罪惡值才會一直往上升。”

    “也就是說,這個方法不能常用?”

    “套句你們古人的話,孺子可教也,系統不鼓勵用人命換取增值,萬聖節的主旨是惡作劇,最佳的方式是捉弄人,不論把人嚇傻、嚇哭,或是嚇得大怒、哈哈大笑都成,我們要的是瞬間的驚嚇度。”嚇人是件很好玩的遊戲。

    君無垢似懂非懂的把惡魔的話在腦海裡轉了一遍,轉出一個逗弄的物件,接著轉開了話題,“我想換任何東西都成?”

    “是的,只要世上有的物品皆可兌換,不過我們不幫延壽,或是讓你由男變女,由老變少,長生不死之類,有違系統宗旨。”萬聖節是個讓人放膽玩的節日,任何惡作劇都可以被原諒,只要不是惡意傷人。

    “我想問我是不是中毒了?”當他還是鬼的時候,他看見蕭鳳瑤給二皇兄吃一種能令人飄飄欲仙的藥。

    “是的。”惡魔優雅得像個紳士。

    “有解藥嗎?”他不想一直弱下去,最後把生命耗損掉,他不要又當一抹遊魂,無法碰觸心愛的女子。

    “有。”惡魔的嗓音悅耳得像樂音。

    “好,我要兌換能強身健體的解藥。”保命要緊,而且蕭氏父女覬覦君家的天下,他必須要有足夠的實力應對。

    距離時限還很久,先累積到足夠的罪惡值也無法先得到這具身體,倒不如拿這些罪惡值來換有用的東西。

    嘖!這個人類變狡猾了,解藥就解藥,還多了強身健體四個字,分明是不讓他搞鬼嘛!不過這是這人類第一次兌換,他就寬容些,以後他才願意多使用系統。

    “好的,你的解藥。”

    一顆比米粒大不了多少的黑色藥丸十分鮮明的擺放在紅色絨布上,惡魔笑容可掏的雙手奉上。

    “這真是解藥?”未免太容易就得到了。

    惡魔輕笑道:“這能解百毒,比你們那裡的解毒丹有效多了,這是五千年經驗的最新科技加魔法產品,鶴頂紅、蛇毒、鳩毒什麼的,只要還有一口氣,都能立即解毒。”

    “這麼好用?”君無垢作勢要吞服。

    “等一下,不是你吃,是給他的。”笨蛋。

    “誰……”

    順著惡魔手指的方向一看,君無垢看見躺在龍床上的君無愁的身軀,這時,他感覺有人在背後一推,他顛了一下往下掉,掉入尚有氣息的空殼中,嵌合。

    君無垢大口喘了口氣,緊閉的雙眼倏地睜開,他看到的是皇帝寢宮的床幔,再張開手,手心果然有一顆被紅色絨布包住的黑色藥丸,他目光閃了閃,頭一仰,藥丸丟入口中,吞下肚。

    “罪惡值歸零,完畢。”

    “什麼?”歸零……

    誰在他腦子裡說話?語調還沒有起伏。

    他聽見的是機械聲,人工語言,因為不曾聽過才覺得聲調有點古怪,不像人發出的聲音。

    “你剛才在吃什麼?”

    昏暗中,有道輕柔的女子嗓音揚起。

    “親親?”她不是在身邊嗎?怎麼好像……離他好遠?

    不習慣睡眠時環境太光亮的夜隱華下床用黑布蓋住龍泉宮內七十二顆照明用的夜明珠,只留下一顆,幽幽的光線景開,照出她柔美瑰麗的面龐。

    “別叫我親親,你不合適。”忙於采蜜的狂蜂浪蝶喊出令人作嘔的昵稱,她忍不住直打冷顫,而且此時只有他們兩人,她實在不習慣用那種什麼皇上、臣妾矯情的稱呼,她就直接用你我來叫稱。

    “親親,你這樣說太教朕心寒了,沒有不合適,只有適不適應,朕多喊幾回,你就順耳了。”

    像是故意要捉弄她似的,君無垢一口氣連喊了十幾次親親,把自以為個性很平和的她氣出一肚子火。

    “皇上,你以為你還是三歲的孩子嗎?”太幼稚了,簡直是幼幼班的智商,愛胡鬧又調皮搞蛋。

    吃了藥的君無垢頓感氣力十足,下了龍床朝她走去。“人若能返老還童也不錯,省了長生不老藥。”

    “你想長生不老?”難道他剛才吃的是道士煉的丹藥?真是找死。

    “不,朕只想與你偕守到老,白首不相離。”等他們都白髮蒼蒼了還能在一起,笑談兒孫事。

    從不作夢的夜隱華是實際派。“你忘了還有蘭妃、梨妃、雲婕妤、周美人……還有你的心頭肉蕭貴妃嗎?”

    皇帝從來不屬於一個女人,也不用專一,他最大的作用是繁衍後代,種馬一樣的撒種。

    所以她一得知她的丈夫會是日後的皇帝,她就不再當他是丈夫看待,而是眾女共用的茶壺,哪邊茶水沒了就往哪邊倒,人人有份,共飲一壺水。

    有誰會對眾人共用的茶壺動情?

    那是傻子的行徑,她也不認為會有專情的帝王,他們的心很大,能納百川,女人不過是調劑物,可多、可少,但絕對不會只有一個,他們的觀念不允許,他們的臣子也不允許。

    獨寵,擺明瞭是個笑話。

    擁有兩世記憶的夜隱華太理智了,皇上對她而言就只是皇上而已,無須掛念,也無須討好,她做好皇后的本分便已對得起先帝的厚恩。

    恩德公這塊大匾不是人人撐得起的,先帝給了顆甜棗,把夜家捧得高高的,再用夜家對文官的影響抑制野心不小的護國大將軍,文官和武將達成前所未有的平衡。

    每晚一個封號,都沒做的君無垢的臉就黑一分,二皇兄的荒淫怎麼能算在他頭上,對他不公,可是他又不能說出事實真相,未免太驚悚了,連他自個兒都無法相信,所以只能把這個苦裡暗吞下去。“我改。”

    “你改?”她目光怔然。

    “呃!朕是脫朕改。”差點露出馬腳。

    “你的語氣真像……”不,是她多想了,怎麼會有這種事,不知為什麼,她最近常常想到英年早逝的肅王。

    “像什麼?”這是他第二次聽到她說他像什麼,她看著他,卻又似透過他看向另一人。

    夜隱華搖搖螓首。“沒什麼,被你一打岔差點忘了正事,我剛才看你在吞藥丸,那是什麼?”

    “你這麼關心朕?”他有些訝異。

    她不以為然,“不要扯開話題,我要知道你有沒有胡亂吃藥。”

    “親親,你對我真好,這世上果然只有你才是真心關心我的人,我太感動了……”君無垢忘情地以我自稱,兩臂一張,攬住想逃開的嬌人兒,似要將她融入骨血般的緊壓胸口。

    “放開,君無垢……”

    夜隱華也是有脾氣的,被他氣到大喊,卻喊出閃過腦海中的那個人名,他的無賴神情清晰得猶如就在眼前。

    但是這禁忌的名字一喊出,兩人同時身子發僵,你不敢看我,我不敢看你,彼此的眼神飄移著。

    “你……剛才喊朕什麼?”她心裡可否有那個已逝之人?

    她沉默了許久許久,最後才坦然告知,“我突然想到戰死沙場的肅王,你的某些胡鬧行徑與他相似。”

    原來她說的“像”是指自己!忽然間,君無垢心中暗喜,又有些錯失所愛的心酸,若他當年的心思更慎密些,未中暗算,那她會不會是肅王妃?

    “你想念肅王嗎?”

    “不想。”為什麼要想他?他不過是閑來拿人尋開心的紈絝皇子。

    “不想?”他心碎了,小姑娘真狠心,他聽見自己磨牙的聲音,摟著她的力道又加重了一些。

    “他整日胡鬧,不幹正事,老想著爬牆玩兒,我爹很困擾,怕他有一天摔死在我家院子。”他們每天擔心著,一天三班護院不定點巡視,唯恐他又摸進府裡,不知死在哪個狗洞裡。

    “你沒想過他去幹什麼?”他表現得還不夠明白嗎?他是訂下自個兒的媳婦,防人來偷、來盜、來搶。

    然而他千防萬防,卻忘了防他父皇,一道聖旨毀了他的用情多年,硬生生敲碎他編織好的美夢。

    偏著頭,她面癱的臉上有一絲不解。“除了胡鬧還能幹什麼?京城五霸的名聲誰人不知,他以欺負人為樂。”

    “你、你……肅王他……”心悅你。

    冤呀!太冤了,竟被名聲所累,他要是早知道小姑娘在意這種事,他一定改過向上,當個正直的人。

    “肅王都死了,還談他做什麼,你還沒告訴我你吃什麼藥。”他想死她不阻攔,但不能死在她面前,給她添麻煩。

    “不想說。”沒瞧見他一肚子火嗎?

    “皇上……”又鬧脾氣了,真的跟肅王一樣。

    “朕困了,陪睡。”他一把抱起她,腳步穩健的走向龍榻,氣得頭頂都快冒火了,但動作依舊輕柔地將懷中人兒放在榻上,同蓋一被,大腿壓著她亂踢的小腿肚,以嬰兒抱方式將人擁入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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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5 01:49:56 |只看該作者
第4章(1)

    不對勁。

    非常不對勁。

    根本是完全錯了。

    一個向來狂妄自大,自以為掌控一切的君王,怎麼會在昏迷了數日又再度清醒之後,彷佛完全變了個人似的。

    這是不可能發生的事,人再怎麼變,本性還是改變不了,不管再如何遮掩,也會露出破綻。

    可是皇上的行為舉止都詭譎到了極點,後宮佳麗眾多,他卻一個也未寵倖過,反倒整日將皇后扣在身邊,他上朝時她便坐在後殿等他退朝,他在禦書房批閱奏章時,皇后也幫著磨墨,收起批閱過的奏章。

    皇后還命工務司做了個收納櫃。

    而兩人最常相攜走過的地方是御花園,皇后居然會陪皇上喂魚,而皇上會摘花戴在皇后頭上,兩人相互一笑,繼續遊園,其間皇上的大笑聲不斷……

    蕭鳳瑤手中的淩霄花被揉成碎片,她面容猙獰,含著妒恨,不甘心曾經的專寵給了別人。

    她懷疑父親給的藥是不是出了問題,又或者皇后動了什麼手腳,才沒能讓皇上安靜的死去,反而令他性情大變,而且往他們不樂見的方向變得難以捉摸,讓她束手無策,無從下手。

    “周姥姥,你看皇上是不是中蓋了?”

    她曉得皇上有多麼討厭被先帝硬塞過來的皇后,他覺得自己被小看了,毫無帝王尊嚴,皇后的存在像在提醒著他有多平庸。

    他不想娶,卻又不得不娶,因為他想要掌控文官的勢力,藉此坐穩皇位,不再有人指手劃細地教他如何做個好皇帝,所以他妥協了。

    只是討厭的人再怎麼看還是討厭,不可能一夕之間變得喜歡,蕭鳳瑤才想會不會是皇后對皇上下蠱,想挽回劣勢重獲帝心,當個名正言順的正宮娘娘。

    “老奴看不像,倒似皇上一廂情願的追著皇后跑,皇后很不耐煩,不想理人。”皇后僅敷衍了兩句,要不是手裡的書被皇上搶走了,皇后更樂意待在樹下看書。

    碧瑤宮從上到下做了一番大清洗,所有內侍都換人了,全都來自內務府。

    但是你有張良計,我有過牆梯,只要是人,就沒有不能被收買的,內務府的太監也愛白花花的銀子,蕭家的銀票往這些閹人手上一送,他們眉開眼笑的睜一眼閉一眼。

    曾經碧瑤宮的地面是洗不淨的鮮血,一具具被拖出去的宮人屍體睜著雙眼不肯閉,死時的怨氣猶在,不願就死。

    可是他們還是死了,再沒人記住他們是為什麼死的。

    再換進來的新人中,有一半是蕭家的人,或是家生子,或是買來的,還有自個兒投靠的,機伶程度不亞於前人。

    周嬤嬤便是蕭鳳瑤入宮前管她院子的管事婆子,因為宮制只能帶一名嬤嬤和兩名丫鬟,她也為難了許久,最後才決定是奶大她的奶娘,因為她也怕被背叛出賣。

    不過周嬤嬤倒是慶倖大小姐當初沒選中自己,不然此時她也是被杖斃的下場,一張草席卷一卷由家人帶走,無家人的屍體一律丟到亂葬崗,任野狗啃食,死無全屍。

    “周嬤嬤,你老了,眼睛也花了,皇上是九五之尊,豈會由著一名女子左右情緒?”聽不得實話的蕭鳳瑤面色一沉,語氣多了諷刺和警告,她不相信除了她之外,還有誰能佔據皇上的心。

    不管這個男人她要還是不要,在她尚未丟棄他之前,誰都不能占為己有,食之無味的雞肋也是有主的。

    聽到貴妃娘娘的聲音一冷,懂得看人臉色的周嬤嬤趕緊陪笑道:“娘娘說的是,是老奴看走了眼,皇后娘娘的嚴肅面容哪比得上娘娘的國色天香,閉月羞花。”

    但是這老貨心裡卻說著反話,不是她老了,分明是娘娘度量小,容不得人,剛入宮那幾年,娘娘不是獨佔聖寵,用美色和高超的床技迷惑皇上,今兒個倒是惱怒風水輪流轉,昔日的風光全成了皇后的。

    雖說逃過一劫,但是為人小氣的周嬤嬤還記恨貴妃娘娘帶奶娘而不帶她入宮,讓她大大的落了面子,憋屈地在蕭家低頭做人,稍有頭面的婆子、管事都能走到她面前奚落一番。

    她是家生子沒錯,五代為僕,但誰說一定要忠於原主不可,若是主子有難,她肯定是第一個棄主而逃的人。

    聽著她的吹捧,心情不快的蕭鳳瑤稍微轉好臉色。“不行,本宮不能坐視皇上一再行錯,得有人去提醒他,皇后雖是後宮之主,也不能亂了祖訓。”

    在連結好幾日見不到皇上的情況下,她開始有些慌了,以往是皇上涎著笑,巴著她不放,不分白晝黑夜的與她膩在一起,而今皇上卻一步也不曾踏足碧瑤宮,連個賞賜也沒有,好像後宮之中再無蕭貴妃,她被遺忘了。

    這讓她既不忿,又不安,原本是她籠子裡的雞鴨,卻成了別人口中的膳食,向來自傲的她,如何甘心為他人作嫁?

    是她的就不能讓人搶走,誰敢伸手就咬死誰。

    仗著權勢滔天的父親,底氣足的蕭貴妃毫無畏懼,把一國之主當成私有物,想佔有就佔有,想玩弄就玩弄,她自認手段高明,善於扮無知憨直的小女人,把一干人耍得團團轉,隨她擺佈。

    “娘娘是要去找皇上?”周嬤嬤樂見自家主子主動低頭,把姿態放低,越是柔弱,越是楚楚可憐,越能得到男人的憐惜,得適時示弱,一味端著架子等男人來寵愛,會錯失不少良機。

    以前娘娘得寵,聽說偶爾裝個病就能令皇上心疼不已,甚至不管朝事,只與娘娘膩著,但現在她也看不清楚皇上在想什麼,說是娘娘失寵,該有的分例都沒少,也無人敢捧高踩低,一如往常,平靜無波得宛如一般人家的後院,正室管家,小妾、通房縮著脖子做人。

    但是皇上誰也不找,單單對皇后特別依戀,皇后走到哪兒就跟到哪兒,形影不離,其餘嬪妃皇上全都視若無睹,形同虛設。

    “不,本宮要見皇后。”蕭鳳瑤目光一閃,冷然中帶著鋒利。

    “皇后?”周嬤嬤眉頭一皺。

    也不知是蕭鳳瑤運氣好,還是正在走黴運,她浩浩蕩蕩地帶了一群宮女、太監要往皇后的鳳儀宮,卻在御花園旁的太液池“巧遇”正在陰涼假山處看書的皇后,近日來死纏著皇后的皇上卻不在身邊。

    “不用找了,皇上在禦書房。”頭也不抬的夜隱華翻著書冊,一如往常的面無表情。

    “皇后娘娘金安,臣妾是來向皇后娘娘請安的。”蕭鳳瑤扮出嬌柔神態,曲身一福。

    “請安?”聽到許久未曾聽過的字眼,夜隱華緩了翻書的動作,若有所思地以指敲書,天要下紅雨了嗎?怎麼一個個變得古裡古怪。

    “是的,臣妾往日過得太糊塗了,忘了娘娘才是後宮之主,每每一怠懶就未來伺候娘娘,臣妾如今已反省過了,內心大感不安,特意前來請罪。”蕭鳳瑤嗓音輕軟,帶著一絲嬌媚。

    說是請罪,可話裡話外有股高高在上的意味,彷佛在說,我肯來是給你面子,不要給臉不要臉,讓人下不了臺。

    她還有示威的意思在裡頭,表示她這榮寵一時的寵妃是夜隱華拍馬也趕不上的,自個兒要識相點,別以為被皇上寵個兩天就能翻天了,在這後宮之中,她還是最得寵的貴妃娘娘。

    “皇上不在,你就免了這些矯揉作態,想說什麼就說,用不著話中有話的炫耀。”夜隱華只是懶得應付這些爭風吃醋、搔首弄姿的女人罷了,不是治不了她們,先帝眼光是雪亮的。

    明明皇后身後服侍的只有三、五人而已,和自己帶來二十多名內侍不能比擬,可是蕭鳳瑤卻感受到皇后的氣勢好強,幾乎將她壓得渺小如螻蟻,讓她有種心虛之感,顯得十分可笑。

    有能力的人不需要千軍萬馬,一根手指頭就能將人壓得死死的,此時的蕭鳳瑤便有這樣的感受,她頭一回覺得皇后是個威脅,而且是個強大的敵人。

    很好,她正好滅了她。

    蕭鳳瑤抿唇一笑。“皇后娘娘說笑了,在你面前哪有臣妾站的分,臣妾這性子就是和軟,沒法和人鬥氣……”

    “那就跪著吧!”她站太高了,擋了光。

    “嘎?”蕭鳳瑤面有錯愕。

    “怎麼,本宮還管不動你?方才是誰說在本宮面前沒你站的分?”夜隱華這是在告訴她話不能隨便說,說了是要負責的。

    蕭鳳瑤的臉色乍青乍紅乍白,閃過一絲怒氣。“皇后娘娘憐憫,臣妾前兒個受了涼,寒氣竄到膝蓋了,服了藥不見好,這腿還疼著,望娘娘疼惜,免了臣妾受罪,臣妾受不住。”

    “來呀,請太醫……”真有病就要醫,她可不是那種小心眼的皇后。

    一聽,蕭鳳瑤連忙阻止,“不用了,皇后娘娘,臣妾用了藥好了許多,不必勞煩太醫。”

    “真不用?”

    蕭鳳瑤頭一搖,很肯定地道:“臣妾謝過皇后的關心。”

    “是分內之事,犯不著謝,不過若有個頭疼腦熱……”她不介意建議太醫用針灸,想到蕭鳳瑤被紮得滿頭針,她忍不住想笑,但面癱的她笑不出來,只是臉皮抽動了兩下。

    可是這一動好似在冷笑,氣勢一下子又增強了三分,讓人有些心發顫,不寒而顫。

    “臣妾曉得的,皇后娘娘大可安心,有太醫在,一定能保臣妾百病全銷。”她哪敢生病,誰曉得皇后會不會趁機害死她,好留住皇上的寵愛。

    這皇宮裡就沒一個好人,個個壞心得很,都想踩著她往上爬,得到皇上青眼,她偏不如她們的願,有她在的一日,其它人就別想出頭,父親送她入宮可不是為了做個花瓶似的寵妃,父親的野心更大,想要天下,才會想著由她接近皇上並控制他,甚至……

    殺了他。

    蕭正贊有三嫡子、五庶子,以及兩名年幼的庶女,蕭鳳瑤是他唯一的嫡女,容貌過人,行事狠厲,是個能做大事的人,因此他自幼帶在身邊培養,她的個性是所有兒女之中最像他的。

    可惜是個女兒,他深感遺憾。

    不過蕭鳳瑤可不這麼想,她認為她比男兒強,大有作為,兒子能做到的事她也能,還能做得比他們好,父親的重用顯見她的價值,誰也不能搶了這份功勞,她是家族之榮。

    “你的身子你自個兒最清楚,你若說無恙本宮便不插手了,日後別來哭訴本宮照顧不周。”

    以蕭鳳瑤的性子,不弄點事就不是她了,連把自己弄小產這種事都敢做的人,還指望能安分嗎?

    聽出她話中之意是在警告自己別再生亂,蕭鳳瑤惱怒的捏緊拳頭。“是的,皇后娘娘,臣妾會保重自己……”

    咦!不對,她不是來興風作浪的嗎?把皇后的名聲弄臭,將其善妒之名傳出宮,怎麼她話還沒說出口就被帶得越偏越遠,反倒讓自己成了大氣不敢出、唯唯喏喏的小妃子?

    “呃!皇后娘娘,臣妾有話要說。”不能被皇后壓過去,有皇上的寵旁她才是一宮之主,皇后只是擺設。

    蕭鳳瑤沒忘記皇上在和她耳鬢廝磨時曾應允她的承諾,雖然男人在床上說的話不太可靠,可是君無戲言,只要她多在皇上身上下功夫,何愁不手到擒來?

    只是她有些不解,皇上中的毒不知解了沒?每日看他紅光滿面的上朝,並無半絲犯癮的跡象,教她的心很不安,她和父親事蹟敗露了嗎?

    “說。”夜隱華好整以瑕,心想著果真要做怪了。

    看了看皇后的神色,心裡鄙夷的蕭鳳瑤嗓音輕柔地道:“皇后娘娘蕙質蘭心眾所皆知,凡是所做之事皆為表率,不過婦德、婦容、婦功、婦言此四德皇后娘娘也得遵從,不能起了狹隙之心,壞了體統。”

    她在婦德兩字加重語氣,暗指皇后無德。

    “本宮聽不懂,你直截了當點。”夜隱華故作不明了她拐彎抹角在說什麼。

    蕭貴妃應覺一口氣堵在了胸口,但她當然不能直接發作,只能好言好語地道:“臣妾的意思是,皇后娘娘不好再拘著皇上,讓後宮其它嬪妃也能看看皇上,感受雨露的滋潤,皇后娘娘是明理人,當知我們苦苦盼望。”

    “本宮不是你,怎知你的想法,以往霸著皇上的人是你,怎麼從未聽你說過此番道理?”

    蕭鳳瑤太沉不住氣了,恩寵稍減就亂了手腳,急著想要補救,卻沒想著皇上是人,不是物件,由著人說東往西,全無主見。

    不過皇上就是做不了主的人,整天疑神疑鬼的,對誰都不信任,偏又耳根子軟,容易被人牽著鼻子走……不過,從昏迷醒來的他和以前很不一樣。

    “那是臣妾想岔了,一心一意念著皇上,心裡容不下其它,皇上對臣妾的情深意重教臣妾貪戀,臣妾松不了手……”蕭鳳瑤一說到對皇上的深情,眼眶就紅了,還帶了點哭音,甚至以絲帕按按眼角。

    多感人呀!她和皇上是真愛,愛得難分難舍,刻骨銘心,其它嬪妃們是點綴,襯托出他們心意相通的愛。

    聽得膩味的夜隱華抬手一揮。“這話你拿去哄皇上,本宮跟你一樣是女人,在本宮面前裝柔弱全無用處。”

    媚眼拋給瞎子看了,她的泫然欲泣得在男人眼前使出來,同為女子,她的眼淚引不起共鳴。

    “總要皇后娘娘放人了,臣妾才能一睹龍顏,請皇后娘娘高抬貴手,給臣妾們一條生路。”敢說她裝,她就裝得毫無瑕疵,把皇上的心拉回來,重獲帝寵,看誰還敢小看她。

    夜隱華抬眸瞥去一眼。“男人的腳是綁不住的,他想去哪就去哪兒,即使貴為天子,他還是個男人,你若是饑渴難耐,自個兒找他去,本宮是皇后,不是老鴇。”

    得寸進尺也該有個分寸,貴妃再貴也是妾,膽敢欺到皇后跟前。

    “皇后娘娘你……”皇后居然嘲笑她是個沒有男人就活不下去的青樓豔妓,簡直欺人太甚!

    “本宮說的有什麼不對?你要真的規規矩矩就不敢公然的要人,要知道本宮才是皇后,而你是妃,一個妾敢爬到正室頭上耀武揚威,你仗著誰的勢?”有些事她能容忍,譬如渣男淫婦勾搭,但有些事別怪她手下不留情,例如要讓她身敗名梨,臭名遠播。

    她可以不當皇后,反正打從一開始她就沒有過這樣的念頭,在太子未登基前,一切變數都有可能,能真正上位的太子少之又少,奪嫡是最大的殺機。

    可是她順理成章的成了皇后,她的家族也因為她而榮寵加身,在沒法確保蕭家得勢後不會對皇后娘家下毒手,她縱使無心為後也得撐下去,用她的綿薄之力護佑一二。

    “你……”蕭鳳瑤氣得如花嬌顏快要扭曲變形,但仍極力強忍著不大聲咆哮。

    皇上才寵了她幾天就有膽氣了,果然女人的氣勢要靠男人撐著,以前的皇后哪敢給人臉色看,更遑論端起架子擺譜。

    她認為夜隱華的敢言來自皇上的寵愛,受寵讓夜隱華擺出皇后的派頭,堂而皇之耀武揚威。

    但事實上夜隱華是被皇上和蕭鳳瑤煩得火氣漸大,原本平靜寧和的日子沒了,無法不被打找的聽風、看雨、賞雲,恣意自在的做自己,每日一睜開眼就要面對象徵麻煩的一張笑臉。

    她意難平呀!誰犯到她手上就該讓她出出氣,自信送上門的大雁,不殺了它實在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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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2)

    “親親,你在這裡呀!日頭大了,小心曬……”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君無垢覺得已經有好幾個月沒見到夜隱華了。

    “皇上,妾身在這兒呢!”蕭鳳瑤一聽到熟悉的聲音由遠而近傳來,喜孜孜地迎上前,笑靨有如花兒綻放,美得眩目。

    見有人擋路,心中不快的君無垢一把將人推開,大步掠過面色一怔的女人,將人晾在一旁。

    “親親,你也體諒體諒朕,朕的奏章都快堆成山了,那些輔國大臣還來煩朕,說江南發大水了,要朕派人賑災……”

    他怎會不知那些人是想借著賑災為由,貪婪銀兩。要打仗,沒人敢領軍,一旦有銀子可撈了,跑得比誰都快,本朝的官員都被養肥了,一隻只碩鼠。

    “皇上,你辛苦了,妾身給你捏捏背,讓你鬆快鬆快,”見縫插針的蕭鳳瑤一見皇上揉著肩喊累,怔忡之後立即跟上去,皓腕一伸就要為君分憂,她會使出全力令皇上身上心舒暢。

    一隻大手再一次無情她將柔若無骨的小手撥開。“朕在和皇后說話,你插什麼嘴,滾一邊去!”

    “皇上……”蕭鳳瑤眼眶一紅,豆大的淚珠兒直打轉。

    “煩。”

    煩?皇上竟然嫌她煩?

    雖然不是曾經滄海難為水,也好歹有過如膠似漆的繾綣,可不到短短幾日就起了翻天覆地的變故,這教人如何不心生疑竇,對變了個人似的皇上多了一份不甘心的心眼。

    蕭鳳瑤氣悶在心,她總是集萬千寵愛于一身,珍寶似的被捧在手心裡呵護著,從小到大只有她給別人臉色看,哪有人敢對她說一句重話,就算那個人是皇上也不行!

    她再一次懷疑夜隱華用了詭計,不然為何未照預定的計畫進行,反而捅破天般的壞了全盤算計,事情的發展背道而馳,對他們安排的計謀越來越不利,皇上正逐漸脫離他們的掌控。

    看來過幾日得請阿爹進宮一敘,相信他在朝堂上也發現皇上的異常,他們要做一番調整,不能坐視不管。

    “皇上,容臣妾斗膽,皇上是否中邪了?”蕭鳳瑤實在很難不往這方面想。

    “中邪?”

    若非親身經歷,君無垢真要捧腹大笑,斥之無稽,說堂堂帝王有龍氣護身,邪物豈會近身?

    可是他仍是挑挑眉,做出嗤之以鼻的神情,表示休說這些怪力亂神之事,因為他就是那個借屍還魂的邪祟。

    若讓道士來作法驅邪,他第一個遭殃,惡魔說這個身體還不是他的,所以他還是有可能被驅離。

    “皇上,你不覺得你的言行舉止與之前大有不同嗎?你連瑤兒都不喜了,一顆心全掛在皇后身上,這不是教人生疑?畢竟你一向與皇后……不睦。”蕭鳳瑤裝作說不出口,歉然地看了皇后一眼。

    “有什麼好疑惑的,朕大難不死是朕有福氣,皇后是朕的元後,朕理當與她多相處,不然朕的嫡子該由誰來生?”看來他一下子變得太多引來疑心,他得收斂點……可是難啊!

    他和君無愁性格本就大不同,他再怎麼裝也裝不出君無愁的沒用、沒主見,他骨子裡霸道,只不過在邊關歷練之後,多了沉穩,最擅長一手甜棗,一手鞭子,將一干下屬馴得服服貼貼,不敢對他下的軍令有二話,見虎符如見人,服膺其令。

    他手握北境十萬大軍兵符,私底下又養了不少親兵,在軍中的聲望如日中天,直逼底下子弟兵無數的蕭正贊。

    只可惜正是因此死在親兄弟和外人的合謀下,他戰功彪炳,被君無愁當成威脅,在蕭家父女的慫恿下決定先下手為強,好一勞永逸,收買他的親信將他害死,趁機收回兵權。

    既然有仇,他又怎可能跟蕭家人虛與委蛇?更別提夜隱華還曾被他們欺負。“可是皇上曾允諾臣妾,第一個皇子要出自臣妾的肚皮,臣妾始終不敢忘,殷切的盼望皇上能回頭看臣妾一眼。”

    什麼嫡子,除了她以外,宮裡有誰能誕下皇子!

    君無愁在太子妃進宮之前也有過不少女人,可是他一個子嗣也沒有,連個庶出的都不見蹤影。

    未大婚前算是巧合,宮中也有這個規矩,每回召幸後內侍會送上避子湯,以免正妃未入門先有庶子,亂了正統。

    但是蕭鳳瑤進了東宮以後,君無愁從太子到皇上,他的女人只多不少,其中也有懷上龍胎的嬪妃,只是沒有一個能順利將孩子生出來,不是胎死腹中便是流掉了,終是膝下猶虛。

    宮裡流傳著是皇后善妒,她自個兒生不出來也不讓其它人生,心腸惡毒的弄死皇上的孩子。

    事實上她是背了黑鍋,真正心狠手辣的是蕭鳳瑤,她買通了太醫,在每個月固定診的平安脈中若是發現有嬪妃有孕在身,她不許太醫告知孕事,以進補為由送上加了紅花的補藥,將孩子一個個打掉。

    “朕隨口一說的笑話豈能當直?你要生不了皇子,就不讓別人生嗎?”君無垢語氣轉冷,多了苛責。

    他冷冷的看了她平坦的腹部一眼,似在說,機會給你了,可是你沒把握住,這能怪誰呀?

    這近乎冷漠的眼神讓蕭鳳瑤感到羞辱,她的手下意識地往平腹一放,那裡沒有生育過的痕跡。

    “君無戲言。”

    “怎麼,你想指責朕?”他冷眸一睨。

    她目光閃動。“臣妾不敢,臣妾只是想著往昔的恩愛,皇上最愛臣妾的細腰,總是撫了又撫,以齒蓄咬……”

    蕭鳳瑤不見羞色的說起與君王的床笫私密,輕拋媚眼,下唇輕咬,媚態橫生,當著皇后的面勾引皇上。

    “夠了,既然你這麼閑,朕就讓你抄寫《法華經》三十遍,沒抄完前不准出碧瑤宮。”君無垢面色訕訕的看了面無表情的夜隱華一眼,心裡暗惱二皇兄的風流,把妃子寵任性妄為。

    “什麼,抄……抄《法華經》?!”他有沒有說錯,那經書裡的字數多不可數,她抄得手斷也抄不完。

    君無垢幼時太頑劣,先帝為了磨磨他浮躁的性子,便丟了本《法華經》讓他抄,沒抄完不准他去玩,他邊抄邊哭,還把他的狐群狗黨全召進宮,讓他們幫著抄,幾個抄到手腫的少年哭成一團,現在他就把這樣的懲罰用在蕭鳳瑤身上,字教不多他還不叫她抄呢!

    “還不快去,早點動手早點抄完,你要抄到來年再供佛嗎?”這女人實在太礙事了,妨礙他和夜隱華談情說愛。

    “皇上……”蕭鳳瑤面露哀求,拉著明黃衣袍不肯走,她不信皇上真的對她無意,她還有對付他的法寶——令人上癮的藥。

    見她仍癡纏不休,表情有如受盡欺辱,煩不勝煩的君無垢只好借鬼神之說來脫身。“其實朕昏迷時曾見過先帝,先帝劈頭痛駡朕一頓,言朕不該錯待皇后,皇后是先帝所挑,對皇后不敬便是蔑視先帝,先帝還說朕若不思上進便要將朕帶走,本朝不需無道之君……”

    “真……真的嗎?”蕭鳳瑤還是有幾分相信的,不然怎麼解釋皇上醒來後的轉變,他這輩子最怕的人就是先帝了。

    何況是升天的先帝,那更教人驚懼。

    “朕還瞧見了肅王,他給了朕一顆藥丸子,說能治朕的病,朕一服用就醒了,頓時神清氣爽,整個人脫胎換骨似的活了過來。”這個理由就用來解釋他如何能一夜病癒。

    騙鬼啊,睡一覺就能百病全消?完全不信的夜隱華在心裡鄙夷。

    蕭鳳瑤卻睜大雙眼,背脊有些發涼,做虧心事的人難免心虛,她彷佛看見一身血淋淋的肅王站在樹下陰影處,用著一雙冷若冰霜的眼眸瞪著她,問她為何相害。

    她驚得說了句“臣妾告退”便臉蒼白的帶著眾多太監、宮女回碧瑤宮。

    她走得很快,其間還絆了一下,像是有鬼在後頭追著她,但她完全不敢停下腳步,趕回寢宮後,馬上關門,念經,驅邪。

    一氣呵成。

    “親親,朕從清醒後就沒再碰過任何一個嬪妃,朕守身如玉就為你一人,你可不能讓朕心寒。”他不與夜隱華爭位,而是抱起她,讓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他當椅子給她坐,自己也有椅子。

    “守身如玉?”夜隱華完全把他的話當胡言亂語隨便聽聽。

    倒是她身後的宮女忍不住噗嗤笑出聲。

    “無禮,朕的話有那麼好笑嗎?是不是想挨板子?”男人不能守身如玉嗎?他到死都是童子身。

    碧瑤宮的血才剛洗去不久,一聽到打板子,沒人敢再發出一絲聲響。

    “別嚇我的人,我們膽子小。”看到等晴的臉都嚇白了,想充耳不聞的夜隱華只好開口。

    這廝很煩人。

    君無垢看到蕭鳳瑤就心煩,想她離得越遠越好;夜隱華見了皇上則是覺得煩心,想著他怎麼又來了,他就不能不煩她嗎?蕭鳳瑤一碰上皇后是煩躁,希望她就此消失。

    “還膽子小,上次不知道是誰用掃帚抽我……”君無垢話說到一半忽地一收,眼神飄忽地看向她頭上的九尾鳳奴。

    “用掃帚抽你?”她記得在肅王第N次爬牆後,她讓院子裡的丫鬟使勁把他當賊抽。

    咦?她怎麼又想起那少年了?

    肅王生前她不待見他,只覺得是個調皮的孩子,細皮嫩肉養得精緻,十足的富家公子,皇室裡的金疙瘩。

    可是說也奇怪,他一死她反而常想到他,耳邊隱約傳來他歡快的聲音,一聲一聲喊著親親,讓她等著他,等他從邊關回來當上大將軍後,他用一百二十八抬聘禮上門提。

    當時她聽了只是笑了笑,不相信皇族中有如此深情的,隨便說說的孩子話當不了真,她聽過就算了。

    但是如同蕭貴妃說的,皇上就像換了個人似的,害她心中也有些犯嘀咕,向來厭惡她的皇上一反常態的接近她,一些不自覺的舉動每每與肅王很相似,讓她產生某些詭異的猜測。

    實在太可疑了,讓人無法不多留點心,一個縱欲過度的皇上,和一名潔身自好的皇上,差別太大了。

    難道他跟她一樣不是身體原主,只是她是穿的,而他是附體?

    突然意識到自己思緒歪到別的方向去了,夜隱華揉揉發疼的太陽穴,不論是君無愁還是君無垢,都與她無關,她最不想招惹的就是皇家人。

    但她忘了她也是皇家人,早已置身其中。

    “呃!朕是說抽朕的皇弟,肅王常把此事掛在嘴上,把父皇逗得哈哈大笑。”他說得心頭發酸,面上卻帶著帝王威嚴。

    父皇明明知曉他喜歡她,仍然下旨賜婚太子,這事傷他甚重。

    夜隱華一聽,揚起的柳眉慢慢舒平。“若非必要,以後別杖黯了,沒得嚇壞了那些個宮女、內侍,又不是軍隊中的鐵血治軍。”

    這些人一輩子都待在皇宮裡,也是可憐人,能讓他們一生安度就別生事,人要多和陰德。

    “好,都聽你的。”君無垢低聲應道。

    他在軍中的習性一時半刻還改不過來,把宮女太監當成營中將士,誰犯了軍規就軍法處置,打不死的繼續殺敵打仗。

    她輕哼一聲,“那我叫你別來煩我為什麼不聽?你這話也只是說來哄我罷了,全無實意。”

    男人的話聽不得,他們有雙重標準。

    “宮裡的事聽你的,你是後宮之主,夫妻的事聽朕的,妻以夫為天,朕就是你的天。”他頗為自得地玩起她的烏黑青絲,自以為手巧的想為她綰個新髮型。

    “我們是夫妻?”她不以為然。

    帝后之間只有利益,並無直情。

    君無垢湊到她耳邊,以牙輕咬白玉耳垂。“我們是世上最尊貴的夫妻,雖然一開始朕對你不好,不過日後只要朕活著,你都會是朕唯一的髮妻,誰也越不過你。”

    “包括蕭貴妃?”

    “吃醋了?親親,朕保證再也不看她一眼。”那女人算什麼,連他家親親一根頭髮也比不上。

    他看她都忙不過來,哪還有空閒看其它的醜女人,再說了,那女人面目可憎,多傷眼呀!

    “不要再叫我親親。”噁心。

    男人一變心,比翻書還快,之前把蕭貴妃當菩薩似的供著,輕不得,重不得,為了蕭貴妃還喝斥她這個皇后不賢不掛,甚至下了禁足令。

    誰知道一眨眼間,曾經的明珠成了魚眼睛,見了生厭,棄之不理,一轉身又拾起糟糠之妻……呃!好吧,不算糟糠,她過得還滿好的,總之他的一舍一取實在教她摸不著頭緒。

    “小花?”華通花。

    夜隱華很想抖眉,但面癱呀,有誰知曉不能控制肌肉上下的苦處?

    “你為什麼不叫我小貓、小狗好了?”

    “華兒。”這麼愉快地決定了,雖然君無垢還是比較喜歡喊她“親親”。

    這有比較好嗎?隱華的原意本就是隱花,祖父為她取名時是希望她鋒芒不要太露,要隱于葉中,幽然的綻放,悄悄吐香,不與群芳爭豔。

    他們的家世已經夠顯眼了,不需要再錦上添花,要低調,不要引起當權者的注意,花開自逍謠。

    可是名為隱華卻隱不去光華,這朵奇世絕花還是被先帝盯上,強取豪奪的摘走。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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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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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5 01:50:33 |只看該作者
第5章(1)

    “想不想出宮看看?”

    “出宮?”

    聞言,夜隱華雙眼一亮,杏眸如秋水般盈盈,讓人驚覺她的姿色不下蕭鳳瑤,甚至比她更美。

    蕭鳳瑤豔色過人,嫵媚妖嬈,夜隱華則是清靈如仙,出塵脫俗,只是面癱讓她看起來嚴肅,不好相處,因此大多數的人都會忽略她的容貌,只注意她的身分。皇后,何其尊貴,豈可以目視之?

    事實上她對自己的面癱也很為難,私底下的她喜歡小孩、小動物,喜歡吃好吃的東西,並有收集小飾品的嗜好。

    她的內心很少女。

    可是小孩子一見她就哭,母親的身子不好,她不能養貓養狗,入宮後她更不能有任何偏好,否則她喜歡的東西不是不見便是消失,有一回她養在水缸裡的魚一夜全翻白肚。

    從那時她便明白不能表露出一絲喜好,也不再和活物親近,好在她面癱看不出情緒,別人也無從打擊。

    唯獨循私的弄了個小廚房,把伺候她多年的丫鬟等晴和聽雨弄進宮,當她嘴饞時就讓她們弄弄點心解解饞。

    珊瑚和翡翠則是在她入宮前就嫁人了,一個嫁給府裡的小管事,現在也是管家娘子,管著她在娘家的院子,雖然她回府省親的機會不多,一個被她嫁妝鋪子的二掌櫃娶走了,如今已是兩個孩子的娘了。

    古人的生育真是太早了,生個孩子就是在拼命,十五、六歲當娘,鬼門前走一回。

    “去不去?”君無垢眼帶笑意,寵著他心愛的小姑娘。

    “去。”管他是不是陷阱,她在宮裡都快悶出病了。

    她話音方落,藏不住本性的君無垢拉著她的手就要出宮,幸好等晴、聽雨以及女官木蘭和蘇靜及時阻止,他們才換上尋常百姓的衣服,做富家老爺、夫人的打扮,明衛八名,暗衛二十名,以及等晴等人,一行人悠悠哉哉的從側門離開,兩輛黑蓬馬車跟在後頭。

    “親親,喜歡什麼我買給你。”終於不用再自稱朕了,君無垢感覺肩頭輕了,氣順了,渾身舒暢。

    “皇……二爺,你又忘了。”夜隱華差點脫口喊他皇上。

    看著街上的鋪子和來往的百姓,不知是她壓抑太久了,還是心情突然放鬆了,感覺和以前大不相同。

    才入宮幾年而已,她覺得她的心都老了。

    “二爺好,你就喊我二爺,爺的……華兒說什麼都對。”別人或許看不出,他卻能從她少有表情的臉上看出她的情緒,明白她是在不高興他不長記性,他連忙改口,樂得哈哈大笑。

    “別嘻皮笑臉的,真像……”唉,她怎麼又想起那個人了?可是他們的說話方式越聽越像,還有那發亮的眼神……

    驀地,她抬手輕按胸口,她覺得心跳較以往快了些,他灼熱的神態令她心口發燙。

    明明是如此不同的兩個人,為什麼陽近她老犯迷糊,將他們看成一個人,莫非她病了?

    “你要說我像肅王?”君無垢挑眉一笑,握住她瑩白小手,旁若無人的走在人群中,神情頗為得意。

    親親是他的,他能光明正大的牽她的手,青天白日下行走在世俗的眼光中,他能明白地告訴百姓,這是他的妻子。

    他要的永遠只有她,打從在書畫鋪子初遇她的那一刻起,他便知道不同了,他的心鐫刻上一道小小的身影,即使她不笑,他也覺得她笑若春花。

    不能擁有的遺憾彌補了,原本因為錯過而失落的心,再次滿溢了歡喜,他得到一次重生的機會,他會努力把握,將這副身體占為己有,成為它的新主人。

    生生死死,死死生生,花開花謝,日落日出,他終於在滾滾紅塵得到了伊人。

    “二爺不介意?”若是以前的他肯定會臉色一沉,冷言冷語諷刺她不守婦德,不堪為範。

    他笑了笑,“活著的是我,有何好介意。”

    他終究沒說出實情,這種事有誰能捺受?他至今有時還會從睡夢中驚醒,低下頭看看穿胸而過的傷口在不在,他是否又變回沒人看得見的魂魄,在皇宮裡四下飄蕩,只能對月欷籲。

    似是想通了什麼的夜隱華微微頷首。“說的也是。”

    皇上只有一個,不管他內裡變成什麼,在文武百官的眼裡他還是皇上。

    這麼一想,她的心頭寬慰了許多,腳步也不由自主變得輕快,雖然仍然沒有什麼表情變化,但能讓人感覺到她由內而外散發出喜悅。

    快樂是有渲染力的,一個傳一個。

    “親……華兒,看,雜耍,猴子打鼓,它像不像你十歲那年收到的木雕?猴子屁股還是紅的。”高興過了頭的君無垢沒有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一出皇宮,他的緊繃感一下子全都放鬆了,也少了戒心。

    夜隱華愣了愣,輕輕的點頭,她記得那個猴子木雕,足足有她半個手臂高,肅王那時還是五皇子,第三次爬牆爬進她的院子,咧著一口白牙祝賀她生辰,還說每一年都要來。

    一直到她被賜婚,人不在京城的他照樣年年送禮來,有時是一把刑刃,有時是老虎的尖牙串成的頂鏈,有時是刻上詩詞的馬蹄鐵……最後送的是及笄時插簪的蘭花簪。

    那時她不懂其意,讓等晴收到首飾盒子裡,等她當上皇家兒媳後,她才從長望口中得知送簪的含意。

    只是為時已晚了。

    還君明珠雙淚垂,恨不相逢未嫁時。

    他們終究是無緣。

    “打賞,打賞,猴子來收錢了……哎喲!華兒你……你幹麼掐我?”還好他皮厚肉多,不怕掐。

    “會痛?”她問。

    “痛。”肉做的怎麼不痛?

    “會痛就好。”他是活人。

    一頭霧水的君無垢皺著眉頭。“打情罵俏要在閨房內,我皮粗肉厚,到時候你想怎麼掐就怎麼掐。”

    她看了他好一會兒,才道:“你長得很好看。”

    以前她沒正眼瞧過他,因為沒當他是丈夫看待,也不在乎他長相如何,兩人成婚數年,她只知他的大概輪廓,平常都是以衣飾顏色辨人,不認錯人就好了。

    宮中只允許一人穿明黃色,那便是皇上。

    “我當然好看……”他先是洋洋得意的咧開嘴笑,繼而想到什麼,嘴又抿成一直線。“五弟生得比我好看。”

    他不忘吹捧自己。

    “都好看。”在她看來都一樣。

    君無愁俊美無儔,生就一副惹來孽緣的桃花相,君無垢清逸俊秀,身形頎長若竹,斜眉入鬢,風姿卓絕。

    從外表來看,兩人的容貌都是上上選,只是一個生性風流多情,一個玩世不恭,高傲霸氣,他倆站在一起不分軒輊,外貌上也有六分相像,兄弟倆的模樣都像先帝。

    “都好看?”他抿直的唇微微鬆開。

    “是。”在她眼中沒有美醜,只有順不順眼。

    君無垢表情一柔,再一次露出有妻如此夫複何求的傻笑,拉著她的柔白小手又到橋底下看人捏面人、射飛刀、捏糖畫、做大餅……幾十個攤子排了好幾排,不嫌煩的一個一個逛。

    本以為先喊累的會是鮮少出門的女人們,沒想到汗水直滴的竟是看來比誰都玩得瘋的君二爺。

    “二爺,歇歇吧!”面白無須的常順小聲地勸說。

    “歇什歇,沒瞧見夫人尚未盡興……”話沒說完,君無垢大口喘著氣,潮紅的臉色轉白。

    “二爺……”你哪能和夫人比,她日日進補,補得面色紅潤,白裡透紅,抹了細粉般瑩潔光潤,而你是虛不受補,大病一場後吃什麼都不香,吃多也不增肉,面泛灰白。

    “我累了,想歇腳。”他那樣子還想逞強。

    一聽見親親喊累,君無垢馬上眉開眼笑。“歇,還不帶路,讓夫人累著了,回去後自領板子……華兒,來,我牽著你走。”

    常順走得太慢,他一腳踹過去,害得常順往前撲倒。

    刷!刷!刷!罪惡值上升。

    當!

    系統提示聲讓往前走的君無垢一怔,隨即又不怎麼在意地繼續往前走,滿溢心田的幸福感裝不下其它,他的眼底和心中,唯有一人的倩影。

    如願以償,他還能不雀躍嗎?

    至於帝位,他根本不屑一顧,以前沒想過,如今不願想,若非為了擁有心愛女子,他更樂意回到北境,與他帶出來的兵士們並肩作戰,共同抵禦年年進犯的大夷族。

    “唉!夫人,你看,那不是……”一身嫩黃的聽雨往前一指,眼尖的瞧見酒樓前兩道熟悉的身影。

    夜隱華雙眼微微一眯,總是平靜無波的眼眸迸射出少見的淩厲。“他們怎麼會在這裡?”

    “過去瞧瞧,別讓他們受到欺負。”君無垢也認出人了。

    本為相府的恩德公府他去過無數次,自是對住在宅子裡的人十分熟餘,只是好幾年沒見了,一時認不出人。

    小樹苗會長大,栽藕成荷田,歲月總是悄悄的走過,帶來成長。

    一帝一後帶著隨從、丫鬟走近,就聽見一個白淨清秀的少年正臉紅脖子粗的和人爭論……喔!說是吵架更恰當。

    “……憑什麼我們不能進?開鋪子做生意還挑客人不成?同樣是銀子,你還分咬不咬手嗎?”哪有拒人於外的道理。

    “我的小祖宗呀,不是不讓你進,而是本酒樓今兒個被人包了,許出不許進,你若對本酒樓菜色滿意,下回請早。”掌櫃的也不想趕客人呀,可是裡面那位勢力龐大,他得罪不起。

    “哼!根本是睜眼說瞎話,剛才我還看見有人進去了,是我們露臉了才讓人擋住,分明是有人想找我們麻煩。”想也知道是哪幾個,敢欺到他們頭上的人不多。

    白衣少年漲紅了臉,氣得頭頂快冒煙了,他們也不是非進不可,只不過是氣不過,想討個說法。

    “小祖宗,你也曉得小店的為難,別再強求退讓一步可好?我們也不好做人呀!”兩位小爺的家風清正,還能講講道理,裡頭那位是半點情面也不講,說翻臉就翻臉。

    “我們也不想刁難貴店,家父嘴饞,想吃貴店的醬燒肘子和鹵香鴨,要不你給我們包上兩份,今天就不進去了。”長得和氣怒少年一模一樣卻文質彬彬的少年拱手作揖,態度和善好說話。

    “這……”掌櫃的往裡一看,面有難色。

    “怎麼,柿子挑軟的捏呀?是因為我們不會和你們紅臉拆樓嗎?”先前的少年氣呼呼的鼓著腮幫子。

    “小祖宗……”真是怕什麼來什麼,掌櫃的苦著一張臉,他不怕客人鬧場,就怕對方來頭不小,他無法應付。

    “就挑軟的捏如何?我們爺兒有權有勢,銀子多到花不完,想拿來砸貓砸狗你管得著嗎?”穿得很花俏的中年男子小人得志的撚著八字鬍,陰惻惻的笑道。

    “范高,又是你。”惡奴。

    名叫範離的男子頭抬得高高的,一副不可一世的樣子。“又是我犯法嗎?我們爺兒正在樓上喝酒、聽小曲兒,掃興的人有多遠滾多遠,要是把我們爺兒惹毛了,可有你們受的。”

    “哼!蕭天野敢對我們做什麼?護國大將軍是他爹又不是他,他充什麼了不起,有本事去北境殺敵呀!”孬種,貪生怕死,他也只能魚肉百姓而已。

    肅王死得太不值了,他個性風趣,又能一派正經,還會買些東西討好他們,他是大英雄,是世上最不該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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