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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個人言論

[其它小說] [曲流水]農家子的古代科舉生活(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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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0 01:25:11 |顯示全部樓層
    第30章 童生

  晚上回來的時候, 顧大河帶來的消息讓顧青雲大吃一驚。

  “爹,你是說, 廢棄渡口附近的荒地有一大片都被人買了?”他真是太驚訝了!是誰那麼有眼光啊?

  果然, 古代的人都不是笨蛋。他是前世見多了才想到這個地可能有升值空間,可是人家僅憑一個消息就敢大膽去做了,或者說, 人家是有內部消息,還是瞎貓碰上死耗子?

  “那還有地可買嗎?”顧季山本來還半信半疑的,但現在一見有人走到他們前面去了,也急了。

  這說明孫子說的對啊。

  “當然還有,據說縣尊大人不許一家人買太多, 而且地買到一定畝數,想買的話就越貴。”顧大河百思不得其解, 道, “真不知道大人是怎麼想的?”

  “不管他怎麼想,爺爺,現在還有的話我們就去買吧。”顧青雲忙道。

  “可是一畝地現在要5兩銀子左右,還根據不同的地方分有不同的價格。”顧大河說出價格, 繼續道,“那個相熟的書辦還很奇怪我怎麼想到要去那裡買地, 幸虧大伯和栓子還有點面子, 所以他才告訴我實話,要不然別的人去買,他可能會說已經賣完了。”

  顧伯山經常要去縣衙辦事, 在經過裡正的審核後,他一般都要陪著村民去縣衙辦理買田地、宅基地、分戶等手續,所以他和辦事的書辦還是比較熟的,逢年過節也會給對方送點禮物,保持了較好的關系。

  至於顧青雲的那點面子,估計就是他成為縣案首帶來的知名度了,要不是他年紀小,名氣肯定沒有那麼大。

  “今天天色已經晚了,我明天一大早就去。”顧季山沉吟了一會,還是下了決定。

  “碼頭附近的我們可能買不到,不過可以盡量買往縣城方向的荒地。”顧青雲提意見。他明天還要繼續上課,要不然真的想跟著去看。

  本來他還有點懷疑自己的判斷,但現在一看這架勢,估計自己的預感會成真。

  當天晚上,顧季山去和顧伯山說買地的事情,顧伯山猶豫良久,覺得一畝地花的錢也不算多,最終決定和顧季山一起,有他在,事情也會好辦一點。

  果然,第二天傍晚顧季山回來的時候,就宣布已經在往縣城方向的地方買了一畝地,在往桃花鎮方向買了兩畝,顧伯山就只買了一畝試試水,和他們家買的一畝地相鄰。

  因為錢不夠,還要留下明年顧青雲趕考的錢,所以也只能買到這三畝地了,包括交稅,給辦事人的錢,一共花了17兩銀子。

  顧青雲見已經買了,心裡也松了口氣。

  沒過幾天,顧大河就和村裡的男人一起去服徭役了。

  他剛離開了沒多久,這才十幾天,裡正就派人來報喜,說顧青雲通過了府試,正式成為一名童生!

  聽到消息後,顧家人狂喜,老陳氏更是喜極而泣。

  給了報喜人喜錢後,消息傳得很快,顧家不一會兒就擠滿了來賀喜的村民,尤其是村裡其他三房的顧家人更是喜上眉梢。

  顧二河趕緊拿出事先偷偷買好的爆竹開始點燃,一幫子小孩在圍著歡呼。

  顧青雲就聽到他家二弟顧青平扯著小嗓門叫道:“這是為我大哥點的,他考上童生了,他厲害吧?以後我就是你們的頭了,你們都得聽我的。”

  周圍一群小泥猴就回應道:“好厲害好厲害!頭,待會我們去撿爆竹玩吧。”

  “……”顧青雲血槽已空。

  “劈啪劈啪”聲中,顧伯山帶著家人過來了。

  顧青明把顧青雲從三姑六婆的包圍中拉出來,一臉的喜悅,他使勁地拍拍顧青雲的肩膀,笑道:“雲弟,我就知道你一定可以的。”

  “栓子,你好厲害!”瘦了一些的顧青亮臉上滿是佩服,憧憬地說道,“才11歲就是童生,那會不會明年就是秀才啊?那樣的話,你真的在全縣出名了,這大概是全縣年齡最小的秀才了。”他記得去年有個來找栓子的童生才12歲,他爺爺就在家裡誇了對方好半天,那這次栓子豈不是比他更厲害?

  顧青雲白了他一眼,道:“秀才哪是那麼容易的,你說那麼多干嘛?對了,你現在學到哪了?我看你這幾天又瘦了點,是不是學習太刻苦了?”他是真的很好奇,自從他和顧青明去鎮上讀私塾後,顧伯山的全副心思都放在他身上,也不知道顧青亮學得好不好。

  之前他問的時候,顧青亮都是顧左右而言他,要不然就是說“不好不好”的,有時候又說“很好很好”,搞得他都糊塗了。

  這到底是好還是不好呀?

  顧青亮聞言撇撇嘴,“哼”的一聲,雙手抱胸,把頭撇到一邊,下巴微抬,說道:“反正以後你總會知道的,肯定讓你大吃一驚。”

  顧青雲不信,顧青明則白了他一眼,諷刺道:“你聽他亂謅,你想知道問爺爺不就行了?我都不理他的,整天一副不正經樣。”

  顧青亮做了個鬼臉,從荷包裡拿出一顆花生糖,笑道:“不要說我的事了。栓子,我哥已經開始說親了,你知道說的是誰不?”

  “是誰?”顧青雲很是好奇,心情也有些復雜。

  一起長大一起玩耍一起學習的小伙伴就要娶妻了,從此之後對方就是人家的丈夫,走入另一個人生階段……這滋味真是怪怪的。

  同時,這又引起了他對未來的思考。他現在已經忍不住亂想了,新婚之夜他到底要吃哪種藥呢?是自己去配,還是去買?可是自己又不懂醫,難道他還要去學?現在看來肯定是要找人的,那是到鎮上找大姐夫配,還是去縣城找一個不認識的大夫買?

  一想到這個問題就煩躁,不過轉念一想,到時青春期發育,可能會為他解決所有問題的。

  “別亂說,還沒定下來。你亂講的話,被別人聽到了對對方不好。”顧青明眉頭一皺,連忙喝道。周圍還有那麼多人在,即使他們站在角落,可是因為有雲弟的存在,還是很引人注目的。

  顧青亮頓時住嘴了,一臉的歉意。

  “栓子,你過來一下!”正在這時,顧青雲聽到了陶氏叫他的聲音。

  “你娘叫我,我先過去了。”顧青雲朝兄弟倆擺擺手,走過去,笑道,“大伯娘,找我有事?”

  “栓子,你告訴她們,你是不是在我家學完那個什麼四書五經才去鎮上的?之前是不是你大爺爺一直教你的?”陶氏看到他過來,頓時眼睛一亮。

  “是的。”顧青雲眼睛一掃,就看到一個有點眼熟的中年婦女,應該是嫁出去現在又回林溪村探親的某一戶人家的女兒。

  對方見顧青雲看向自己,就親熱地拉著他,眼睛上下一掃,滿臉堆笑地說道:“這是栓子吧?我是村頭苗大朗的姐姐啊,小時候我還抱過你呢,那時你小小的一團,現在轉眼一看,都長那麼大了,真是俊俏的小郎君,一表人才。”

  顧青雲微窘,想把手掙脫,嘴裡卻說道:“那您是回來探親的?”他不記得對方抱過他,兩歲以前他出房門的次數屈指可數,小陳氏也不會讓別的人隨便抱他的。

  “我說的是真的吧。好了,栓子,你回去吧,你哥在找你了。”陶氏滿臉笑意,態度親熱,把他的手拉出來,輕輕一推道。

  顧青雲一囧,這用完就扔的態度是多麼地熟悉啊!雖然自從他通過縣試後,大伯母的態度就變了,沒有再陰陽怪氣,反而對他很親熱,但有時候他覺得大伯娘還不如保持原樣,起碼這樣他就不會覺得怪怪的。

  雖然顧青雲成為了童生家裡人都很高興,但日子還是要繼續過的,第二天顧季山給顧大河帶點吃的,順便把整個消息告訴他後,事情也過去了。

  畢竟只是一個童生,他年紀又小,明年還要繼續考院試,家人除了給老祖宗上一炷香外,其他的什麼都沒做。盡管如此,顧青雲還是在林溪村甚至桃花鎮出盡了風頭。

  這帶來了兩個後遺症。

  一個是顧青雲的成功讓人們認為除了何秀才學識好外,顧伯山的教育也是功不可沒的。因此,村裡有點余錢的人家都要求送自家小孩來村長家認識幾個字,萬一自家小孩也是個有天賦的,那豈不是賺大了?這可是可以改變門庭的機會。

  因此這段時間顧伯山和顧季山家裡都是人來人往的,顧季山被騷擾得都快冒火了。

  來顧青雲家是想問清楚他讀書的花費,去顧伯山家就是請求了。

  顧伯山正在考慮中。顧青雲和他說過這個事情,他覺得大爺爺在村裡當個私塾老師也是不錯的,村裡的孩童多認識幾個字,出去打短工也不容易被騙,就是在酒樓做個伙計識字也有好處啊。

  起碼背菜名什麼的,比不識字的快多了,還有升職空間,比留在家裡一輩子種田好多了。

  第二個就是顧青雲突然成為了媒婆眼中的香饃饃。即使他現在還小,但是前程可期,只要不是太笨,人們認為他遲早會考上秀才的。

  一個未來的秀才,在這個小地方,已經是婚姻市場的熱門人選了!

  “這麼說還真的有人去你家提親了?”何謙竹看著顧青雲剛到自己肩膀高,又想起他剛剛炫耀說自己已經換完牙的樣子,忍俊不禁。

  “是啊,有人來了,還不止一個,幸好我奶奶說已經給我算過命了,不宜早婚,因此都拒絕了。”顧青雲松了一口氣。

  不過這似乎打擊不了媒婆的熱情,她把目光對准了二丫,可惜二丫才13歲,小陳氏不可能松口的,太早了。

  “那你們呢?你們年齡正適合,比我更受歡迎吧?”顧青雲挑挑眉。

  這次,顧青雲沒得第一名,第一名是鄰縣的張案首張修遠,第二名竟然是趙文軒,第二十名是何謙竹,而他自己排在第四名。

  對於這個結果,雖然有點驚訝,有點失望,但顧青雲還是有心理准備的。

  府試與縣試相比,府試的難度大多了,能考上童生他已經很滿意了,不必追求非得是府案首,樣樣都要求第一的話會很累的,做不到的話也會很失望。

  這是他前世讀書那麼多年的真實想法。

  聽到顧青雲的問話,何謙竹臉微紅,猛地搖搖扇子,不好意思地說道:“我早就有未婚妻了,明年如果能考上秀才的話就成親。”

  顧青雲發現自他從府城回來後,他買了把扇子就老是拿在手裡做裝飾品,別說還是可以提升個人氣質的,難怪府城的街上都快人手一把了。

  “那如果……”顧青雲剛想條件反射地說考不上怎麼辦,隨即想起來馬上就住嘴,頓了頓,繼續道,“那如果人家那邊等不及的話……”心裡暗自責怪自己,都是太興奮了,竟然連一向的謹慎都丟掉,竟敢說這些不吉利的話。

  “是我舅舅家的表妹,還是很好商量的。”何謙竹微微一笑。

  “那你呢?”顧青雲忙轉向趙文軒。

  趙文軒搖搖頭,一臉堅定地回答道:“不考上秀才我是絕對不會想這個的,沉迷於兒女情長會消磨人的鬥志。”

  顧青雲和何謙竹相視一眼,臉色古怪,也不知道該做什麼反應了。這次趙文軒雖然沒考到第一名,但是看他的臉色還是很高興的,怎麼現在又說這些潑人冷場的話呀?

  不愧是冷場王!話題終結者!

  “有志氣!”好半響,顧青雲豎起大拇指贊嘆道,他看了看四周,又問道,“玉堂師兄還沒來?難道真的傷心到不願意出門?”

  這次四人入場,就只有趙玉堂兩手空空地回來。自從成績出來後,趙玉堂兩天都沒到過私塾。

  何謙竹和趙文軒搖搖頭,也是不解。

  好吧,看來是因為落榜才不來的,他們都很能理解,要是自己落榜,心裡肯定會不舒服的,尤其是其他三個都上了,就自己不過,那不是來這裡看了難過嗎?

  “看來只能等一會我大哥回來再看了,他已經去看玉堂師兄了。”顧青雲只能這麼說了。

  不久,顧青明回來了。

  “你們不用擔心他,他早就有心理准備了,本來很難過的,可是他爹娘打算給他定一門親事,聽說他對人家姑娘很滿意,現在正在家裡忙著哩。”顧青明神情頗為欣羨,正是少年慕艾的年紀,誰不偷偷想過自己未來的娘子是什麼樣的?只是這親事一般都是由家人做主,他們能做的就是等待,然後被告知。

  三人一怔,哭笑不得,虧他們還在為他擔心呢,他竟然要娶妻了!

  不久,何秀才照常來上課,看到他們三人一向嚴肅的臉都略微帶著笑意,轉眼看到顧青明臉又板了起來。

  他先考校顧青明昨天的功課,見他都能答出後才滿意地點點頭,又給他講解剛才還理解不到位的地方,最後給他布置了今天的功課。

  接下來就是為他們三人講課了。

  “現在你們考上童生,就要開始准備院試了,院試還要增加兩個新的內容,一個就是老夫之前說過的算學,這個你們三個都學得不錯,另一個就是雜文。”何秀才開始重點講解雜文。

  顧青雲這才知道,雜文其實就是這個時候的官吏所常用的篇、表、論、贊等體裁,就相當於現代的應用文和公文寫作,屬於官吏所必備的技能。

  這讓顧青雲不禁想起諸葛孔明大名鼎鼎的《出師表》,估計這也是雜文的一種。

  因為秀才就有做官的資格了,雖然只是一個從九品的小官,比如巡檢之類的,或是未入流的典史等,是要掌握好雜文的體裁書寫,所以院試這一場要考。

  顧青雲突然覺得古代的科舉考試其實也不是隨便設置的,瞧,人家雖然有層層關卡,但是每個關卡層層遞進,都是有理有據的,讓你跟著科考的內容來學習。最後,國家需要什麼樣的人才,人們就自動自發把自己培養成什麼樣的人才。

  這就好比現代的高考,學校學習的內容也基本上是跟著高考的指揮棒變動的,只要高考說哪一科是選修課,高考就不考了,那不久,這門功課就會從學生的課表裡逐漸消失。

  現在科舉考試也是如此。

  聽了何秀才的講課後,顧青雲有所領悟。下課後就到何秀才的書房裡借這本有關體裁的書來抄,省得自己還要去買。

  如此過了幾天,何秀才覺得自己該講的都講了,這些都是紙上談兵,具體的還得真做了官或吏後才能在工作中慢慢體會。

  此時,他掃視了他們一眼,干咳一聲道:“不要驕傲,明年八月還有一場院試等著你們,現在老夫跟你們商量一件事。你們也在老夫這裡學得差不多了,如果有誰家裡忙的話可以回家自學,等有問題再拿過來問,老夫再給你們解答,不必再像以前一樣,一整天都待在學堂裡。”

  他們一聽,都很是驚訝。

  “你們都已經是童生了,可以正式稱為讀書人,同時也可以和別的讀書人交往,就是秀才也不會拒絕你們上門請教。特別是四書五經的經義理解,各人的理解不同,多向別人請教,多和別人交流,多參加一些文會,有助於提高你們的水平。老夫也只是一個秀才,年齡大了,有時候還覺得自己的知識不夠用。”

  說到這裡,他仔細地看了他們三人一會,又警告般說道,“不過你們也要注意,不要去參加一些亂七八糟的文會,那種文會不是正經的交流會,好好的人都被帶壞了,你們年紀不大,要注意分辨。記住,這是你們的人生,你們現在的前程大好,可不要自誤。”

  三人相視一眼,忙點頭應諾,神情鄭重。

  顧青雲聽說不用天天來跟何秀才學習了,剛開始還有點茫然,他還以為自己要一直在這裡待到他考上秀才為止呢,沒想到現在就可以不用每天來了。

  何秀才說完就離開,三人留在原地商量了下,又看看自己桌面上的書,決定照何秀才的話來做。

  說實在的,經過這一年多來的學習,還有兩場考試的洗禮,顧青雲覺得自己對一些經義還是有很多不理解,但是詢問何秀才時,對方不是語焉不詳,就是干脆不知道。

  何秀才的老師已經去世,當初也只是一個鄉間秀才。何秀才能考到秀才,一個是他的確有一定的真才實學,因為前朝他也考上了;第二個就是眾所周知的原因,那就是新朝初立,識字的人不多才容易考上的。

  現在他才覺得教他們已經有些吃力,他們三個也知道自己還有一些內容不理解,可就是沒人能解答。

  這種感覺很痛苦,可是在這種小地方又無可奈何。

  “剛剛夫子建議我們,如果可以的話就到縣學裡讀書,那裡有教諭在教,最起碼他們的知識水平教我們也綽綽有余。你們怎麼看?”顧青雲首先開口問道,教諭可是舉人。

  “也不一定有教諭教我們,還可能是學正或教授,不過水平肯定不錯,只是縣學一般都是考上秀才才能去讀。”何謙竹知道一點縣學的情況,解釋道,“找人的話,童生也可以進去的。”

  他的語氣有點含糊,但顧青雲和趙文軒都聽懂了,兩人面面相覷,都在思考自己有什麼關系可以進入縣學的嗎?

  顧青雲的確想去縣學讀書,可是那裡的學費不知道貴不貴,除了有國家供給的廩膳秀才,其他秀才好像也要交一定的費用,更別提他們這些童生了。

  何謙竹說完後,三人就各自思考,慢慢地收拾東西,約定每月初一、十五在鎮上相聚兩次,一定要保持聯絡,各自交流讀書情況,如果其他人受到別人文會邀請的話,也可以跟其他人說,看是不是能一起去。

  這天回家前,顧青雲跑去書店拿了幾本書回來,開始准備抄書掙錢。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字進步了,他現在抄一本《三字經》價格比一年前高了一倍。

  因為縣試和府試,他已經停止抄書三個月,自己的私房錢早就用光了,想買點什麼東西都要向奶奶伸手,不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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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0 01:25:24 |顯示全部樓層
    第31章 縣學

  幾天後, 顧大河的徭役結束,他感覺實在是累狠了,就打算回家歇息幾天再去,因為這次就開始有工錢了,雖然工錢不多,但是離家比較近, 還能夠中午在工地上吃一頓飽飯,這在本地還是非常搶手的,所以很多空閑的勞動力都會去打零工。

  顧二河就去了,最近不是農忙期,家裡的田地有顧季山和顧大河照看就行。家裡商量著,等他干幾天,就會回來替換顧大河,兩人輪流來,就算是做活再辛苦,也有個喘息的時間,不容易累倒。

  村裡的人除了實在是缺錢的,其余人等都是采取他們家這種方式,生怕把人給累倒了,那賺來的工錢都不夠看病用的。

  不過顧大河回來的時候,說起的一件事引起了顧家人的憤怒。

  “當時那李姓書辦跟我說的時候,我是憤怒啊,可是又沒辦法,畢竟民不與官鬥,再說了,表面上人家也沒有欺壓我們,只是把賣給我們的東西又收回去而已,而且價格還提高了一兩銀子,算是我們賺了。”顧大河說起這個事來情緒還是很惱火的。

  眾人一聽,也覺得非常不舒服。

  這才過去一個月,他們買的地就漲價了,李姓書辦還欺負他們不知道,想占便宜買回去,關鍵是還擺出一副他們占了大便宜的樣子,覺得多給他們一兩銀子就要感恩戴德。

  估計他就是看准了這一點,才會步步緊逼的。

  偏偏他們還不敢對他怎麼樣,只能咬牙說不賣。

  “要不是爹你去告訴我栓子考上童生了,可能他都不會放棄。”顧大河滿是慶幸,說道,“這個消息來得太及時了,好像因為這一點他才有所顧忌。”

  這是生怕顧青雲以後科考有前途找他算賬呢。雖然李姓書辦在本地算是有點影響力,但是一旦顧青雲考上秀才,他肯定是不敢對著干的,因為那時候顧青雲如果會打點的話,再加上一點人脈,隨時可以變成掌管縣衙戶房的書吏,成為他的上司。

  在縣衙裡有三班六房,這裡的六房對應著京城的六部,分為吏、戶、禮、兵、刑、工。其中戶房就是掌土地、戶口、賦稅、財政等,李姓書辦只是戶房裡面的一個辦事員。

  “所以栓子,你一定要爭氣的。我現在算是明白了,就是我們運氣好,發了大財,沒有人護著的話,反而引來禍端。現在就是如此,因為何秀才是你的夫子,也算是和我們家沾親帶故,再加上有大伯在,他才願意讓我們回本,還肯加一兩銀子,要不然隨意捏造個理由,再上下打點一下,我們都得白白吐出來。”

  民不與官鬥的想法深入人心,遇到這種事情,只要不是特別過分的,大多數人都會選擇忍了,最多是等自己有能力時再報復回來。

  顧青雲一怔,這個李書辦應該是認為這個地有升值空間,他自己當初沒買,現在看可以占便宜了,就從他們這些人中挑一個出來,讓他們出讓土地。

  顧大河因為干活而消瘦的臉滿是沉重,繼續道,“我小心打聽了下,發現也有其他和我們一樣的人家買地的,但是不知道為何他就偏偏看中我們的,難道這麼多人中,就只有我們是軟柿子?”

  顧青雲更是是一驚,自責道:“爹,都怪我當初考慮不周,只知道買地能掙錢,卻不知道這地不是隨便能買的。”難怪當初顧伯山死活不願意買多,難道他早就料到這一步了?

  都說人老成精,顧青雲還曾經腹誹過他老頑固,沒有眼光呢,沒想到人家是懂得社會規則。

  誰知道平時和他們家稱兄道弟的李書辦會在背地裡捅他們一刀?

  說這件事的時候,只有家裡的大人在,小孩子和大丫她們都被打發出去了。

  此時大家都保持坐著的姿勢,氣氛很沉悶,大家聽到這個消息也不知是喜是憂,喜的是地保住了,還是對方主動放棄,憂的是他們實在是太弱小了。

  這時,就連一向愛拿主意的老陳氏也沒話可說了,只能看著顧季山這個一家之主。

  “這不怪你,誰知道會變成這樣?我們不是也沒想到嗎?”顧季山嘆了口氣,摸摸顧青雲的腦袋,道,“財帛動人心,不必自責,以後好好念書,這些牛鬼蛇神就不輕易犯到我們頭上了。”

  顧青雲重重地點頭,心裡還是受到了一定的打擊。

  就在這時,聽到外面傳來三弟顧青安“咯咯咯”的笑聲,是那麼的天真無邪,只是單純的高興。

  幾人對視了一眼,心中一松。

  不管怎麼說,現在這關總算過去了,他們的收入水平可能即將上一個新台階,實在不行的話,他們就托庇在何秀才門下,總能打發那些人的,雖然還是會吃點虧。

  但要是顧青雲不讀書,連認識何秀才的機會都沒有,這連顧伯山都護不住他們。

  從這以後,家裡人更是堅定了繼續供顧青雲讀書的念頭,一定要供到他考上功名為止,就是偶爾會酸一下的李氏也不再說什麼酸話了。

  一家人的相處達到了前所未有的和諧。

  顧青雲開始在家自學,偶爾和同窗們相聚一下,交流一下信息,或者去向何秀才求教問題。在家做完預定的功課後就開始抄書,每天下午還得抽空去放牛,這時就只能拿上書本在山坡上看書或背書,偶爾才看一下牛。

  上午一般是爺爺去放牛,下午就輪到他或者三丫,輪到他的時候他有時候還會把三弟顧青安帶去,免得小家伙在家裡鬧得雞飛狗跳,讓大丫她們不能安心織布。

  安安才兩歲多,精力就非常旺盛了,幸虧有小黑狗看著,要不然他頭都要大了。嘿,他家的小黑就是厲害,年齡在狗中已經是中年了,但看起小孩來還是可以起到一定作用的。

  除此之外,他還會教大丫她們繼續認字。因為何家的家庭情況,顧青雲就建議大丫如果有可能的話,就學習一下怎麼看婦科疾病,雖然她不可能學得很精,但如果能看幾種常見的病症,那也能夠他們生活了。

  現在的桃花鎮除了穩婆,基本上沒有什麼女大夫,那些女子得了一些婦科病也只能暗暗忍了,羞於去找男大夫看。如果大丫會一點醫術的話,應該會比較吃香。

  畢竟,何常春不是那種迂腐之人,應該不會反對的,可能會教顧大丫一點醫藥知識,所以現在大丫唯一要做的就是認多點字,就是不能學醫,以後和夫婿也有話題聊啊。

  顧大丫聽了弟弟的話後,若有所思,之後學習的熱情突然高漲,弄得二丫和三丫也跟著好學起來。

  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到了七月份,裡正突然派人來請他說話,讓顧青雲覺得非常訝然。

  何裡正是一個快六十歲的老人,但身體頗為康健,精神飽滿,他對顧青雲的態度是和顏悅色的,就聽他說道:“老夫知道你們是在好奇為什麼把你們都叫來吧?”

  顧青雲點點頭,雖然他姐姐現在已經確定婚期,打算在明年開春就出嫁,那他們顧家和何家也算是扯上關系了,但何氏的族人在桃花鎮有很多,只要不是關系很親密的話,也不會走得很近的。

  所以應該不關他姐姐的事,因為現在趙文軒還在他身邊站著。

  “前不久你們夫子跟老夫說過你們在家讀書的事,這次老夫有幸去見縣尊大人,他突然提了一下你和趙文軒,老夫就把你們的情況大概說了,現在大人對你們很感興趣,就想讓你們明天巳時一刻去見他。”說完後,裡正就端起茶杯,用杯蓋輕撥茶面,喝了一口。

  顧青雲兩人一聽,非常驚訝,兩人互看了一眼,本縣的父母官要見自己一面?

  雖然他們已經是童生了,可是在縣令這種進士或同進士面前,那就什麼也不是了。

  感謝過裡正後,兩人就離開裡正的宅院,開始討論縣令為什麼要見他們,可是說來說去,還是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第二天一早,兩人換上最好的衣服,把自己打理得干干淨淨的,這才搭著顧家的牛車去縣城。

  按照裡正的交代,他們在縣衙後院的門口等待,請其中一個門房去向縣尊稟報。

  顧青雲看著門房熟練收下顧大河給的紅包,面不改色,忍不住想起以前看過的信息,看來要見縣令是不容易的,連門房都要按慣例賄賂一下,即使這是縣令主動要見的。

  不久門房出來後,就有人請他們進去。

  顧大河不能進,就在門口等待。

  顧青雲和趙文軒跟著灰衣小廝繞過影壁,沿著長廊一直走,兩人心情頗為忐忑,眼睛不敢亂瞄,只能眼觀鼻鼻觀心,一直走到偏廳才停止,坐下來開始等待,因為縣令還在辦公,暫時沒空見他們。

  盡管如此,顧青雲還是覺得縣令這裡的住所很簡樸,花壇裡只種了幾叢本地好養活的花草,房內裝修沒有想像中的富麗堂皇或精致優雅,就像何秀才家裡的待客廳一樣,這讓他們不禁松了口氣。

  偏廳裡,顧青雲和趙文軒兩人面面相覷,只能偶爾喝一口茶水,還不敢喝太多,生怕到時要上茅房。

  顧青雲對這個縣令還是很尊敬的,對方來這裡上任三年多,沒聽說過對方有收刮民脂民膏、魚肉百姓的行為,反而勤於修路,勸課農桑,現在又開始修建碼頭,開通水路。

  直到半個時辰後,縣令才有空見他們。

  顧青雲兩人跪拜後,這才站起來肅然而立。

  縣令他們早就見過了,當時考縣試的時候還當場聽說過對方講話,當然,他肯定不會記得他們,要不然現在就不會那麼仔細地打量他們了。

  縣令姓劉,今年大約才四十歲,對於一個官員來說,正是年富力強的年紀,但是眼前的劉縣令雙鬢花白,眉心已經出現了皺紋。

  見面的過程很簡單,他態度還是很和氣的,還稱贊他們二人年少有為,又跟他們說了幾句家常話,這讓兩人心底都松了一口氣。

  只要不是問罪就好,雖然自己肯定沒犯什麼事,但突然要見一縣的領導還是有點緊張的。在前世,顧青雲近距離見過的最大的官也就是縣委書記了,當時人家周圍還圍著一圈人。

  而在古代,雖然縣令只是一個七品官,但權力比現代的大多了,眾多權力集於一身,已經算是他們可望而不可即的大人物了。

  在考校過兩人的功課後,縣令就沉默了一會。

  顧青雲和趙文軒都只能靜靜等待。

  “嗯,情況本官已經探明,看來你們的基礎還是很扎實的,都是本縣的青年才俊,本官可以給你們一次機會,推薦你們去上縣學,時間只有半年,半年之後再根據情況來決定,你們覺得如此安排可行?”

  顧青雲和趙文軒一聽,對視一眼,大喜過望,立馬就跪下拜道:“多謝縣尊大人提攜,學生必不敢忘。”當然同意,兩人早就想進縣學了,可是沒能耐就只能一直拖著,不像何謙竹,上個月他就已經進去了,據說還是花費了一些代價的。

  何氏家族有兩個秀才,其中還是一個裡正,在縣城肯定有人脈。

  顧青雲兩人就不行了,比起顧青雲,趙文軒就只有一個娘親,想找關系都不知道找誰去。

  “嗯,到了縣學好好讀書,爭取明年八月考上秀才,為本縣爭光。”

  說完後,縣令身後的隨從就拿出兩封信箋給他們,之後縣令開始端起茶杯喝茶,兩人就識趣地告辭了。

  見面時間不超過一炷香,出了縣衙門口,兩人相視一笑。雖然不知道縣令是怎麼想起他們的,但能給他們一封信,他們就已經很滿足了。這封信就相當於推薦信,教諭一般情況下是不會拒絕他們入學的。

  把事情跟顧大河一說,他更是高興。誰都知道,縣學是整個林山縣學問最好的人群聚集地,顧青雲能到那裡學習肯定會有所進步的。

  兩人干脆趁熱打鐵,立馬就去了縣學,找到在學裡辦公的教諭。果不其然,看到縣令的書信後,龐教諭很干脆地同意了,並讓他們明天搬行李過來交清費用就可以入學了。

  下午回家後,顧家立即備了一份謝禮送到裡正家,感謝他的幫忙,裡正推辭了一下就收下了。

  顧青雲去縣學讀書的事情已成定局,這次他要在縣學裡待上半年時間,還得住在學舍裡。

  雖然半年學費高達5兩,加上住宿費和伙食費,半年就要10兩銀子,但是先有投入再有產出,顧家人還是懂得這一點的,一點也不嫌貴,機會難得。

  現在顧青雲離秀才只差一步了,明年如果能考上的話,家裡的田地都可以免稅,那每年能節省多少銀錢啊。

  何秀才也曾經估摸過,說顧青雲如果運氣好的話明年就能考上秀才,運氣不好就一切休提,但總體而言,幾率還是比較大的,現在進入縣學讀書,通過的幾率就更大了。

  顧青雲忍不住想把稟生作為目標,這個就需要更好的成績了。

  縣學坐落在縣衙附近,周圍是居民區,挨近禮房,環境是鬧中取靜,院內綠樹成蔭,面積沒有想像中的大,但院落也有三進。第一進就是童生們住宿和學習的地方,第二進是教諭、訓導、學正、教授辦公的地點,第三進才是秀才們學習住宿的地方。

  顧青雲和趙文軒沒有去過第三進,他們上次去的是第二進,現在是只在第一進就停下了。訓導相當於大學管理他們的輔導員,此時李訓導把他們帶到住所後,再和他們說一下縣學的規章制度就離開了。

  顧青雲和趙文軒分到同一間房,裡面有兩張床榻,兩張八仙桌,四張椅子,相當於只是把房子一分為二,兩人各占據一邊,看了都挺滿意的。

  “等下次我回家,就請我爺爺不拘用木頭還是竹子做一扇屏風,放在房子的中間,這樣就可以不打擾對方了。”顧青雲仔細觀察後說道。

  他還是希望有自己的私人空間的。

  趙文軒聞言也很是贊同。

  剛把東西收拾好,何謙竹就腳步歡快地走進來了,笑道:“你們也來了,真是太好了!我就住在隔壁,以後可以經常見面了。”他神情喜形於色,這可是不多見的。

  幾人雖然前段時間剛剛見過面,但這次能在縣學再次聚在一起,三人都挺高興的。

  “現在除了玉堂和青明,我們就齊聚了。”何謙竹加了一句,在房內左右轉了一圈,點頭道:“布局和我們隔壁的一樣。”

  顧青雲微微一笑,卻覺得如果趙玉堂不早點追上他們的話,以後大家的差距就會越拉越大,就像他大爺爺和何秀才,雖然兩人曾經是同科考試,但是現在差距就很明顯,沒事的話,大爺爺很少登何秀才的門,久而久之,感情可能就會變淡。

  這種事情上輩子顧青雲就經歷過,所以心裡還是很淡然的。

  其他兩人也沒有再說這個話題。

  顧青雲開始向何謙竹打聽縣學的事。

  “我們縣的秀才根本就不多,只有那麼十幾個,想繼續考舉人的也只有那麼十個,如果以後想考舉人的話就要定期來縣學一趟,每年要通過學官的監督考核,再想要參加本屆的鄉試,還要再經過科考選拔才行,不是每個秀才都有資格參加鄉試的。像咱們夫子不想考鄉試的話就不必來了,而李秀才想繼續考,就會定期來一趟縣學,每年來考一次。”

  何謙竹的話讓兩人很驚訝,沒想到考上秀才了還要接著每年都考,除非你不想再往上升,否則就要一直考到你成為舉人為止。

  “縣學沒有你們想像中的那麼多人,平時這些秀才都是不見蹤影的,只有教授或教諭講課的時候他們才來,而我縣是下縣,有名額20人,可是秀才都填不滿這個人數,所以才有我們這些童生在此就讀。”

  何謙竹的解釋讓顧青雲都理解了,覺得區區一個縣學其實也有很大的學問在裡面。像他們這種童生,不算是縣學的正式學生,他們只相當於來這裡上補習班的學員,學籍不在縣學的登記簿上。所以他們才要交學費,不像秀才們,來縣學是不需要交錢的,相反,有些秀才還能得到朝廷的補助。

  而秀才也是分有等級的,凡是進入縣學的學生統一稱為“生員”,分為廩膳生、增廣生、附學生三類。

  廩膳生在縣學期間享受官府提供的伙食。林山縣只有兩名廩膳生,其中一名還為他們縣試時出結作保過的。這種廩膳生只有在考院試時,排名在整個郡城(省)靠前才行。到時就會有國家養,每月可有一兩銀子、三鬥廩米領。

  增廣生是在那些教育大縣才會出現,縣學的名額不夠了,可是要求入學的秀才還有很多,怎麼辦?縣學就會相應地增廣人數,即在廩膳生原名額之外,加取一倍,名曰增廣生,他們沒有廩膳待遇,地位僅次於廩膳生,沒有補助,但是也不用交學費給縣學,只需要交伙食費即可。

  如果秀才還有更多,那縣學還可以錄取,因為是在廩膳生、增廣生名額之外增取的學生,附於諸生之末,所以這種就稱之為附學生。

  附學生沒有名額限制。凡初入學者,往往先為附學生,經過考試後,成績優秀者,才能依次遞補為增廣生員、廩膳生員。

  顧青雲覺得,現在縣學的生員沒有滿,連他們這種童生都可以進來,但到了皇朝後期,估計連成為附學生都要找關系了,就像他們現在這樣。

  現在他們林山縣,生員名額沒滿,根本找不到什麼附學生,沒有收入,這才有他們這幫童生在這裡。

  “那我們現在有多少童生在這裡學習?”趙文軒抓住重點。

  何謙竹微微一笑,搖搖扇子道:“我們這一科不是才有20人去臨陽府參加府試嗎?現在包括我們只有7人考上童生,但總不是每個人都能來的,加上還有前面幾科的童生,一共也才15人,除了兩個年紀有三十歲的,其他都很年輕,大家都比較能談得來。”

  他的語氣很激動,說道:“青雲,文軒兄,這次你們來對了,和這裡的人交流,我都覺得進益良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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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章 干活

  兩人一聽都很高興,顧青雲忙問道:“聽剛才的李訓導說我們一天只用上上午的課,下午可自由活動,那給我們上課的夫子是誰?”剛剛何謙竹還說教諭和教授都是由舉人擔任,可是他們平時各有各的事忙,不可能天天來給秀才上課,平時也是一個月一兩次而已,但是工資和福利照領。

  貌似比大學的老師待遇還好啊,顧青雲暗忖,沒想到這裡也有教授這一職務,教諭的職責是與訓導共同負責縣學的管理與課業,官為正八品,掌文廟祭拜,教育所屬生員,而教授屬於從八品,主要是教育所屬生員。

  起碼都是有品級的官員了,雖然往上升的渠道比較艱難,但是起碼有希望,不像那些不入品級的吏,一輩子都是吏,基本上沒有當官的機會。當然,運氣逆天可能的除外。

  自己一定要考上秀才!而且還要排名靠前,這樣才能成為稟生,每月有官府養著,雖然錢不多, 但是蚊子再小也是肉啊。

  如果可能的話,他還想考上舉人,這樣就可以像本縣的教授一樣,每月只用上一兩次課,平時該干嘛干嘛去,這是一個非常好的職位,比他前世當基層公務員忙成狗的樣子好多了。

  不是顧青雲沒有大的志向,如果有可能的話,他也想考上進士,最好能來個連中三元之類的,這樣歷史上肯定有自己的記載了,可是這等美事也只能在夢中想想而已,科考這種事情比前世高考還要講究運氣。

  “給我們上課的夫子其實就是那些秀才了,他們相當於是學正,給我們講課是有月俸的,不過如果是教諭和教授來上課的話,我們也可前去聽課。”何謙竹答道。

  “那夫子們講得如何?”趙文軒問道。

  “有些好有些更好。”何謙竹小聲道,嘴角微翹,繼續道,“他們的月俸是按照講課次數來算的,如果想掙點零花,大多數秀才都是樂意的。”

  那老師不是變動很快?想一想四書五經的內容,貌似哪個老師來講,對經義的理解都可能是不一樣的。顧青雲暗想,等不會的問題自己再去問,應該也不會有很大的差異。

  他覺得,其實到縣學來,最主要的還是得靠自學,最大的好處是這裡老師眾多,你可以多問,隨便問,相當於半年花10兩銀子請家庭教師為你答疑解惑,只是這些老師多了點,時間短了點。

  特別是還有舉人給你上課,那更是沒有一定的人脈和錢財,想請都請不到。想一想童生和舉人的差距,難怪縣學需要一定的人脈才能進入了,那麼多好處哪是隨便能給的?

  顧青雲現在唯一的疑惑就是縣令怎麼會想起他們兩人的,難道真的是他心血來潮?不管怎麼說,他們的運氣也太好了。

  總之,他們是來對了。

  雖然縣學是兩人同住,但趙文軒沒有什麼大的毛病,又是熟悉之人,大家都有相對獨立的空間,連他暗自想過的洗澡問題,縣學都是有獨立的洗澡房。

  果然,接下來的一個月,顧青雲和趙文軒也很快融入了這群童生的圈子中,大家一起學習一起討論問題,相互間都覺得有所收獲。顧青雲剛開始還因為年齡的因素被人暗暗質疑,但通過幾場交流辯論,也為自己正名了。

  面對他人的懷疑,顧青雲也不以為意,時間久了,大家總會知道自身水平的。而且這裡比未進縣學前他們參加的那些水平參差不齊的聚會好多了,也正規多了。

  這天,縣令下發的突如其來的一則通知在平靜的縣學裡引起了波瀾。

  這段時間,全縣各地的男性勞動力大多數有空的時候都會來桃江碼頭干活,因為還要疏通水道之類的,活又多又重,需要的人很多,除了稻谷收割那段農忙時候,其他時間都有超過幾百人在工地上勞動,有些百姓只來幾天又要回去,總之人員變換頻繁,給財務人員也就是賬房帶來了極大的壓力。

  於是縣令就讓縣學裡的學生出去幫忙算賬,報酬是一日三餐免費,做一天有20文錢。

  很多秀才都不太樂意去,這不是浪費他們讀書的時間嗎?就是缺錢也不想去做這個啊,隨便在家抄本書都比這個來錢多。

  顧青雲聽說後卻很積極,主動去找李訓導報名參加。

  李訓導瞧瞧他的小身板,雖然身姿挺拔,可是也不能掩蓋他是個小孩的事實。

  剛有所懷疑的時候,旁邊也在報名登記的秀才就開口為他解圍,笑道:“大人,您別瞧顧青雲人小年幼,但他在算學方面非常厲害,整個縣學裡無人能出其右。”

  李訓導一聽,恍然大悟,也笑道:“本官早就聽說今年有一個童生算學是極厲害的,沒想到竟然是你!”

  顧青雲靦腆一笑,道:“大人和夫子過譽了,學生才沒有傳說中的那麼厲害,都是大家讓著學生。”心裡卻有點郁悶,這段時間貌似他已經長高一點了,他們怎麼就看不出來呢?老是揪著他的年齡和個子不放。

  兩人看著他都笑了起來。

  最後,縣學一共選出了五名學生去幫忙,其他人都是做幾天就借口有事走了,只能又找其他學生來接棒,顧青雲卻一直留在工地,每天都是早出晚歸的,看似很忙碌的樣子。

  何謙竹見狀很是不解,忍不住問道:“青雲,明年就是院試了,你現在每天都出去幫忙干活,會影響到你考試,這不是本末倒置嗎?”

  顧青雲聞言,欲言又止,想了想,還是給出了一個借口道:“我這是想通過干活看我學的算學到底有沒有用,反正去那裡的時候也不算很忙,就是早上、下午開工,中午、晚上收工的時候忙,其他時候事情都很少的,我們這些賬房都有一個專門的房間休息,我在裡面照樣可以看書,其實也不耽誤什麼。”

  真實的原因顧青雲沒有說出來,這也是他的一個小心機了。來到古代這麼久,又通過這段時間和本縣精英階層的人交流,顧青雲發現了自己一個最大的不足,那就是他對這些什麼四書五經等經義理解的速度慢於其他學生。

  他不明白,就那麼一段話,因為沒有標點符號來斷句,一句話就能有幾種意思,幾種注疏,一本《詩經》,史上還有很多人來給他寫各種版本的解讀,而這些也要他們一一了解。其他學生覺得很正常,這是在和聖賢對話,是在學聖賢知識。

  而他一直很明確地知道,他自己是拿科舉當敲門磚,根本就沒打算一直研究這些書,所以大家學習的態度原本就是有區別的,這也實在是他的缺點,不知道是不是前世的記憶在左右著他,很多時候他根本無法快速地理解老師講解的經義,反而要自己琢磨個幾遍才知道該如何答題。

  這讓他忍不住懷疑自己的智商是不是真的比他們低很多,要不是有他前面幾年打下的良好基礎,加上他比較講究學習方法,可能他早就遠遠落後於其他人了。

  郁悶,如果他前世學的不是計算機,而是漢語言文學會不會好一點?

  在縣學,交朋友也是講究層次和圈子的。而最受歡迎的只有兩種人,一種是學霸,另外一種就是家裡有背景的。

  如果你兩者都不沾,那你就會發現你慢慢地成為透明人,有很多好事別人是不會想到你的。

  人生就是一個不斷爭鬥的過程,他能出生就是爭贏了其他的小蝌蚪,他能受到家裡的重視和寵愛,也是保重了自己的小命,爭贏了其他兄弟,所以要想在縣學不泯然眾人,就要有自己的特色,或者說是特長。

  詩賦經義之類的他不行,那就只能從算學來打主意了。

  只要有了一定的名聲,即使只是不受重視的算學,那也是他的一項特長啊,反正他對四書五經的理解排在中等,不算太差。

  他前世不知道在哪裡看到過這樣一種說法,說科考錄取排名的時候,主考官總愛把名氣大的放在前面,因為這樣引起的爭議就會很小,其他考生也不會覺得有異議,反而覺得理所當然。而相反,如果是一個平時成績平平或很差的人突然名列前茅,那大家就會懷疑:這小子是不是給主考官什麼好處了?還是有人泄題?

  引起的輿論足以讓考官們焦頭爛額,因為即使你把狀元的文章張貼出去,仍會有人覺得比不上自己寫的。

  因為科舉考試的主觀性太強了,所以才說摸清主考官的喜好非常重要。

  縣學裡的一幫子秀才每天都有一段時間是交流自己得到的情報,比如下一任主考官是誰啊之類的,有用無用暫且不說,但起碼說明大家都有這個意識。

  所以他現在才想揚名,即使不是文名。當然,也的確想把他學到的知識,看能不能應用於實際中,以後等他地位高點,是否能把阿拉伯數字引進,雖然說現在中國用的這個算籌也很好用,不過還是比不過阿拉伯數字簡潔明了,這大概是因為他用習慣了吧?

  顧青雲剛到工地的時候,縣衙戶房的書吏讓他怎麼做就老老實實做,也不多言。不久他就摸清了這個將近六十歲的老書吏的性格,此人是那種只想著安安穩穩過日子,只求無過不求有功的人,不過如果手底下的人想做出功勞,他也可以讓你做,好處大家一起分享,壞處就只能你自己承受了。

  在這裡,顧青雲也見到了李書辦,本來他還拿不住用什麼態度對他,沒想到人家一看到他就很熱情,還對之前的事道了歉,那能屈能伸的態度讓顧青雲學到了不少。

  顧青雲才在工地沒幾天就適應了,在老書吏的幫助下,他很快就掌握了這種簡單的記賬方法。當然,大多數情況下他也是用珠算的,畢竟來到這裡不得不學這個。

  工地的賬的確很繁瑣,人員來來去去,不像之前服徭役的時候,人都是固定的,又不用發他們工資,只需要記下材料、管理人員的工資、伙食等進進出出的賬,老書吏帶著兩個書辦也勉強應付得來。

  現在就不行了,人員流動性太強,他們就忙不過來,單是每次給這些人員付錢就是一件很頭疼的事情,有時候還會出現錯誤,畢竟有些人可能就只來了半天或幾天就走。

  偏偏縣令還要求不得強求村民一直待在工地,以免誤了農時。所以只要村民一要求離開就要給他們結賬,有時候雙方就會就“干活的天數”來扯皮。

  村民們人多勢眾,他們可不會怕書吏,因為都說這一任的縣令是好官。

  好吧,也許是老書吏很好說話的原因?

  顧青雲還在這裡見到了自己的爹和二叔,兩人看到他都很高興,顧青雲在縣學忙得不亦樂乎,已經有十多天沒回過家了。

  之後,顧青雲就把自己的想法跟顧大河說了後,兩人再補充了下,他才把自己的想法告訴老書辦。

  老書辦的確是挺喜歡顧青雲的,覺得他不像其他秀才那樣,對自己有點看不起,愛理不理的,因此他即使很忙,還是有耐心聽一下顧青雲所說的辦法的。

  “你是說只要來干活,干夠半天就發一截棍子給他,等他想走的時候就拿著棍子來結賬,這樣我們只要數一下棍子就知道他們做了多少天,完全不用記他們的大名?”老書吏眼睛一亮,他暗自思考了一會,再看著自己的手下,問道,“你們覺得這個法子怎麼樣?”

  老書吏每次翻到那些雷同的姓名就覺得腦袋都疼起來,一個村可能就有幾個叫李大郎的,沒想到現在竟然不用跟他們的名字打交道了,真是太好了!

  “好,我們怎麼沒想到?”李書辦語氣很遺憾,也很高興。

  另外一個仔細琢磨了一會,也沒意見。

  事情不點不明,一旦說開就沒什麼神秘的了。

  而且顧青雲懷疑可能更早的時候就有人知道這種方法,只是古代交通不便,消息流傳得很慢,即使有流傳的,人家也不會把這種消息散播出去,都是說些轟動的八卦,這才導致了顧青雲現在能想出這種“新”點子。

  顧青雲就請求老書吏把其他來幫忙的縣學學子集中起來,大家開始商量著該怎麼完善。

  “最主要的就是要防止百姓拿其他木棍來騙我們。”木棍代表錢,顧青雲就怕出現這種問題,那到時賬目對不上自己要被責怪的。

  “不會的。”說到這個,老書吏就很有信心,道,“木棍折成兩段,我們各拿一段,到時木棍對不上,哼哼。”他冷笑一聲。

  顧青雲一驚,隨即想到這個時候人們對於欺騙官府的膽大程度……嗯,基本上很少有人敢的。

  這事情就這麼定了,幾人一起完善整個流程,派人通知工房那邊做一批木棍出來,用同樣的材質,不同的長短來代表工種,每天的工錢越多棍子就越長,幾番考慮後,這才開始實行,最後當然工作效率大增。

  兩天後,大家都熟悉流程了,顧青雲他們的工作量大減,村民們也覺得這法子簡單,只要好好保護自己的木棍就可以了。

  因為這個事情,老書吏在縣令面前露了臉,還讓顧青雲的名字也再次傳入縣令的耳裡。除此之外,他還投桃報李,把顧大河從沉重的體力活中解放出來,讓他做了個小管事,活輕省了不少。

  為此,顧大河每天的工錢從8文錢升到10文錢。

  顧大河見此,到期也不回家了,繼續干。等顧二河按耐不住找來的時候,顧青雲也找個機會讓二叔做更輕一點的活。

  既然有權力為什麼不用?顧青雲才不管別人會不會覺得他假公濟私,反正他每天就端坐在房子裡,不干活的時候就看書背書練字,該干活的時候就認認真真做。

  沒過多久,他就基本掌握做賬這個技能,老書吏見他上手了,就跟縣令說不用學生再過來了,留著顧青雲在此就行。

  那些縣學學子得知不用再來的時候,都松了一口氣,對顧青雲很是感激。

  接著老書吏自己回縣衙辦公,只留下另外一個書辦和他兩人在此。

  李書辦跟著老書吏回去了,這讓顧青雲松了口氣。這段時間,顧青雲雖然對李書辦非常不喜,但面上還是不能表現出來,現在對方走了,心下覺得呼吸的空氣都新鮮起來。

  工程還在繼續,顧青雲也吃得越來越好,剛開始還和大家一樣是饅頭包子稀粥,後來就是和那些衙役一起開小灶,每天都有一兩片肉,青菜還有油水,比在縣學吃得好多了。

  顧青雲自己開小灶,還把顧大河和顧二河叫來,把屬於自己的那一份肉分一半給他們,三人都過得挺好的。

  兩個月後,時間到了10月份,碼頭終於趕在天氣變冷之前修建好了,現在就等著有船只知道這條路,從這邊走。

  顧青雲覺得縣令總會向府城報告的,只要官府出一則通知,宣傳的速度肯定很快,而且這條桃江最終流入大運河,可以通到京城的,雖然路途長了點,但不顛簸啊,在船上比陸地好走多了,以後這條江水肯定會很繁華。

  大家只要一想起以後趕考就可以坐船到郡城和京城,縣學的學子就由衷地感謝劉縣尊的高瞻遠矚,踏實能干,讓劉縣尊的腦殘粉又多了幾個。

  顧青雲也終於可以不用白天出去了,他開始借何謙竹和趙文軒的筆記來看,彌補這段時間缺課的損失。

  “你這樣值得嗎?”何謙竹無語地看著他,道,“臉都變黑了。”

  顧青雲一邊抄筆記,一邊頭也不抬地說道:“沒事,我是男的,黑的白的有什麼要緊?再說了,只要少曬點太陽,總能白回來的。”雖然他在房裡做賬,但偶爾還是要走出房外,經常曬到太陽,的確是黑了一點,但他發現才兩個月的時間,他真的長高了,大概是吃得多,碗裡又有肉吧。

  “好像長高了一點點,到何兄的脖子處了。”趙文軒在翻看顧青雲這次出去做賬的心得體會,看了半天覺得與科考無關,就放下了。

  “真的?看來這不是我的錯覺。”顧青雲很是驚喜地看著趙文軒。

  趙文軒無語地搖搖頭,哪人不長高?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

  三人說了好一會兒閑話,趙文軒就出去找其他人聊了。

  “碼頭建好了,也不知道那些商船是否知道,能否拐彎到這邊來。青雲,聽說你家在碼頭附近買了三畝地?”何謙竹在趙文軒走後就低聲問道。

  顧青雲停止寫字,抬起頭來很是奇怪地看著他,道:“你是怎麼知道的?你的消息也太靈通了吧?”

  何謙竹忍不住不顧形像地翻翻白眼,道:“我族叔是裡正,你家買地不需要經過他嗎?”

  顧青雲恍然大悟,用沒有拿毛筆的手拍拍腦袋,道:“我都忘記了,不過裡正不會隨便把這事告訴你吧?”

  “本來不會說的,但你家運氣實在是太好了,他就跟我說了。”何謙竹折扇輕敲,道,“這個碼頭一建起來,人一多,你家就可以建房開店了。”

  “我家裡似乎更想租出去,做買賣他們不擅長。”顧青雲重新低下頭,嗯,墨水不夠了,加點清水,繼續磨。

  “傻,碼頭一建,船一來,那些賣苦力的也會出現,在碼頭賣點吃食肯定很好賣,不比在家裡種田強?”

  “沒想到你也食人間煙火。”顧青雲很是驚訝,他和何謙竹一向都是談功課啊同窗的八卦啊什麼的,很少談到錢這個問題,虧他還以為對方不會說這些,嫌充滿銅臭味呢。

  “人活在世上,衣食住行,哪一樣不講錢?如果我家沒錢,我這次也會像你一樣去工地,好歹可以掙點錢。”何謙竹冷哼一聲。

  顧青雲見他情緒不對,忙問道:“怎麼回事?你今天好像不高興啊?”是不是自己這段時間太忙了,每天早出晚歸的,太忽略對方的情緒,所以現在才察覺到何謙竹的不對勁?

  “唉——”顧青雲這麼一問,何謙竹就嘆了口氣,不顧形像地躺在他的床上,望著房頂低聲問道,“都是一家子親戚,還那麼講究錢,只要夠花,多少不是都隨意?青雲,我平時覺得我舅母挺好的,對我也非常好,可是現在都定親了,她竟然還……”

  後面的話畢竟是家醜,何謙竹不再說了,把腰際的荷包解下,手指撫摸著荷包上繡著的青竹,默默無語。

  顧青雲了然,想了想,還是決定不問。

  還用得著問嗎?肯定是為了嫁妝或聘禮的事有口角唄。不是對方嫌棄何謙竹家的聘禮太少了,就是新娘子的嫁妝太簡薄導致何謙竹的娘親不滿。

  嘖,這還是自己的舅舅家呢。

  顧青雲一想到這裡,就想到了自己的大姐,這次二叔顧二河帶來的消息,說大姐成親的日期已經定下了,就放在明年插完秧後。

  大姐明年才17歲,可是就要成親了,顧青雲本來還以為可以拖到十八歲,畢竟本地還是有些姑娘拖到這個時候才成親的,特別是大戶人家的女兒,一般都是十八歲才嫁。

  不過一想到何常春已經19歲了,何家急也是應該的。大家都認為男人一旦上了20歲就是大齡青年了,所以很少有人超過20歲還沒結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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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0 01:26:03 |顯示全部樓層
    第33章 好友

  “師兄,玉堂師兄好像快要成親了,你收到帖子了嗎?”

  “還沒有,應該沒那麼快,成親哪是一件容易的事。”何謙竹搖搖頭,從床上爬了起來,整整衣服, 直到沒有褶皺了才又說道,“一轉眼,我們都要成親了,只有你今年才11歲,還沒到時候, 不需要煩惱。”

  他頓了頓,又笑眯眯說道:“或者,你到時可和趙文軒一樣堅持要考中秀才或舉人才成親,那時肯定有人慧眼識英雄,大把的人想把自己的閨女嫁給你們。”

  顧青雲哈哈一笑,也顧不得把剛長到一半的牙齒露出來了,道:“這不是咱們寒門學子入仕途的最佳途徑嗎?找個土財主岳父就什麼都有了,運氣好的話還可以娶某個官員的庶女,當然,前提是你要很有才才行,足夠年輕,不要等到了三四十歲才考中,否則就跟姑娘一樣,身價也會大跌。”

  兩人的關系這段時間突飛猛進,偶爾也會說這種玩笑話。

  顧青雲和他說了一會兒話,把這段時間縣學發生的八卦補回來。

  何謙竹特意叮囑道:“趙文軒和方子茗的關系還沒有好轉,你說話要注意點。”說完這些,他的心情好多了,准備回自己的住所,還順便幫顧青雲他們的房門半掩起來。

  顧青雲等他出去後,想了想,又繼續抄筆記。

  沒到一刻鐘,就聽到有人在門外叫他的名字。

  “進來。”顧青雲放下手中的毛筆,把挽起的袖子放下來,走出去,定睛一看,只見門前站著一位身穿白藍相間衣衫的俊美少年,在身後或濃或淡的綠樹襯托下,更顯得氣質出塵。

  “方兄!”顧青雲有半個月沒見到他了,此時見到很是驚喜,忙快步走了出來。

  “青雲!”方子茗嘴角翹起來,看起來心情極好。

  兩人相互見禮後,顧青雲這才把他讓進房裡。

  方子茗已經來找過顧青雲數次了,所以對於他的臥室兼書房也只是隨意地看看,見被子枕頭都疊放得整整齊齊,書桌上的書本和筆墨紙硯明顯看得出是整理過的,再對比屏風的另一邊房,同樣可以看出趙文軒試圖收拾過,可看起來還是很凌亂。

  顧青雲隨著他的視線望過去,忍不住笑道:“文軒師兄太專注於學習了,不太擅長這些,不像我,從小做慣了的。”在縣學,每天換下的衣服有些人是請人洗,有些人就是自己洗。

  趙文軒和顧青雲分別是前者和後者,個人的自理能力不同,顧青雲也不在乎浪費的那一點點時間。

  對於上過寄宿學校和參加過軍訓的人來說,做內務洗衣服這些都是小技能。但對於在家中是大爺和寶貝的讀書人來說,這種技能不是以後的妻子該掌握的嗎?現在沒有妻子,那就攢起來拿回家,或者請人幫洗就行了。

  不過也有幾個家境貧寒的學子和顧青雲一樣,都是自己手洗。

  方子茗理解一笑,在顧青雲對面的一張椅子坐下才說道:“你總算是從回來了,瞧你都曬黑了。不過你在工地上弄出來的事我都知道了,難怪你的算學那麼好,我聽我爹說,你做的帳清晰明了,縣尊大人一瞧就瞧明白了。”

  顧青雲微微一笑,撩起衣擺坐在他對面。

  方子茗就是去年他和趙玉堂在桃山寺救下的小孩的親屬,後來他還去顧家送了謝禮,當時他才十二歲就是童生了,走之前方子茗還說了自家的地址,讓顧青雲有事去縣城找他。

  顧青雲本以為他們不會有交集,沒想到到了縣學後才發現對方竟然也在這裡讀書,顧青雲比他小兩歲,兩人一個十三,一個十一,是縣學裡年齡最小的,再加上顧青雲曾經幫過他們家的忙,所以方子茗就主動和他交談,就這樣,兩人很快就熟悉了。

  慢慢的,他還從其他人嘴裡得知縣學教授就是方子茗的爹,和教諭一樣,也是舉人出身。

  顧青雲覺得他和趙文軒之所以能進縣學,可能這個方舉人還是幫了一點忙的。當然,這是通過他旁側敲擊後腦補得出的結論,也不知道方子茗是不是故意讓自己知道的。

  大戶人家的孩子,據說心眼多得跟篩子似的,他這等傻白甜可應付不過來。

  但慢慢接觸後,顧青雲發現雖然各自的出身背景不同,但兩人都意外地聊得來。他們還是有共同語言的,兩人都不喜歡作詩。顧青雲是不能作詩,能力有限,每次想到要寫詩就覺得渾身難受。方子茗則是不愛作詩,能力比他強多了。

  一來二去的,兩人就成為了好友,經常在一起討論功課。

  顧青雲很是佩服他,對方才是真正的天才,才思敏捷,記憶力比趙文軒都強悍,為人處世還算不錯,不顯得稚嫩,就是有點高冷,不太愛搭理人。

  古代的小孩真是太厲害了!

  “縣尊大人怎麼想起去瞧賬本的?”顧青雲回過神來,很是納悶。

  方子茗的爹才三十多歲,對於一個舉人來說,還是很年輕的,對方雖然在縣學裡掛名是教授身份,但是他還可以繼續考進士的。不像以前有些朝代,只要你這個舉人做了官,無論是小官還是大官,都不可能再考進士。

  本朝有規定,只要是做了縣學的教授、學正和教諭等官職,還是可以繼續科考的。

  顧青雲估計是基層的人才太少,如果大家都不願意出仕、只想著繼續考的話,那朝廷怎麼去培養下一代?而且前朝的穿越者皇帝就曾經鼓勵秀才和舉人先到衙門鍛煉一番,做些實事後再繼續科考。

  感謝穿越者皇帝!顧青雲真心感激。

  不過也因為方舉人要苦讀詩書,來縣學的時間才那麼少。

  “當然要看,不看怎麼知道錢花到哪裡去了?縣尊大人不是那種不通實務的人,現在朝廷越來越往注重實務,據說還想著以後的縣令一定要讀懂兩本書才能當,一本是農書,一本是算學方面的書。不懂農事怎麼勸農桑?不懂算學會被那些濁吏欺瞞,成為泥塑的菩薩。”方子茗滿是贊同的樣子。

  方子茗是劉縣令的擁護者,覺得劉縣令在本縣做出的都是好事,對本縣大有益處,是真正為百姓著想的好官,還經常說等自己以後中了進士就要和劉縣令這樣造福一方之類的話。

  顧青雲一聽,只覺得精神一震。

  這個好呀,不正好適合自己嗎?不過前提是科考也要跟著變,算學的比重加大,這樣才有利於自己,要不然說再多也沒用。

  不過轉念一想,即使他自己考不上,以後考上的那些進士如果真的學習這兩本書,那出現昏官的幾率還是會減少的,他們林山縣就不怕以後來一個滅門縣令了。

  “那我們這次考秀才會不會加重算學的比重?”顧青雲忙追問道。這種消息的渠道他是沒有的,這只有方家這種家裡有人當官的大族才清楚。

  “我知道你想什麼,但是我也不知道。”方子茗見他眼睛發亮的樣子,忍不住笑了。顧青雲心裡想什麼他基本上一眼就能看出來。

  顧青雲一聽,精神頓時痿了下來。

  “你放心,即使你考不上秀才,還可以在縣衙當個書吏的。”方子茗站起來拍拍他的肩膀,取笑道,“縣尊大人還說了,你算學這麼好,記賬做得也好,現在做個書吏都綽綽有余。”

  雖然大家都想往科舉這條路上走,但能走到最後的總是極少數人,每三年只錄取兩三百名進士,全國各地那麼多讀書人,真正的僧多肉少,競爭慘烈,所以有些考上秀才的人不開私塾教書的話,就會去縣衙找活干。

  能在縣衙找到書吏這個職位也是可以接受的,這相當於現代的某縣財政局局長,在本縣已經算是擁有一定的地位了。

  可是,這種職位也是僧多肉少,競爭激烈。雖然縣衙六房一般是由縣令任免,但縣令剛到地方,又不是本地人,不會輕易罷免原先的書吏,只要覺得用得順手就會讓他們繼續當,因為對方是本地人,熟悉本地的情況,這就導致到了最後,縣衙裡的一些職位都是父傳子子傳孫,世世代代都是做一個小吏,雖然沒有官員風光,但在普通百姓面前也是可以威風一下的,還可以暗自發家致富。

  所以外人要進入這個體系,沒有點關系是不行的。否則,全縣那麼多秀才怎麼就偏偏選中了你?

  現在顧青雲剛考到童生,縣令就說他能做書吏,那是相當看好顧青雲在算學方面的成績了。

  方子茗這麼一說,顧青雲也不生氣,微笑道:“誰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麼事,萬一實在考不上,這也是一條退路,對於我這樣的農家子來說,也算是跳出農門了。然後等我老了,就讓我兒子繼續做,嘿嘿。”

  “你啊,什麼話都不避諱,這種話能亂說的嗎?萬一……”方子茗急了,忙勸說道。

  顧青雲於是受教地點點頭。

  “你半個月前不是說要去郡城的舅舅家,怎麼現在就回來了?不住久一點?”

  說到這個,方子茗的臉就黑了下來,無奈地說道:“去郡城實在是一種折磨,一想到明年還要再去一趟我就心裡發怵。你不知道,這一路上又是塵土又是顛簸,我本來還覺得自己的身體挺好的,結果在路上走了三天,我覺得這骨頭都要散了,一路上吃不好睡不好,到了那裡都瘦了幾斤,我舅母可心疼壞了。”

  見方子茗吐苦水,顧青雲也是很理解的,他去府城的時候就知道了,古代的交通那叫一個坑爹啊,這還是修過路的呢,要是沒修路還不知道能顛簸成什麼樣,這就是沒有橡膠的壞處了。

  “我舅舅生病了,我娘沒空去,就讓我替代去了一趟。”方子茗只是簡單說了一下,就道,“你還記得你救下的那個小孩嗎?就是我表弟,他現在都3歲多了,看起來白白嫩嫩的,非常乖巧,我回來的時候他還很舍不得。”

  說起這個小孩,顧青雲當然印像深刻,這麼可愛白嫩的小孩,尤其是自己救過他的,更是對他多了一份關注。

  不過他還是警告方子茗不要再把所謂的救命之恩放在嘴裡了,沒有他,相信方家也能把人抓回來的。再說了,救人的主力還是趙玉堂,不是自己,而且對方早已經把人情都還了。

  方子茗見他如此,忙應了。

  兩人開始討論功課,顧青雲向他提問,一直到半個時辰後才結束。

  顧青雲覺得自己解開了一些難題,心裡很滿足。方子茗畢竟有一個舉人的爹,學問比他好多了,但是顧青雲有些觀點比較新奇,思維活躍,有時候也能讓方子茗茅塞頓開,所以兩人都挺樂意在一起討論功課的。

  見太陽將落,兩人忙去食堂吃晚飯。

  方子茗在縣學擁有獨立的一間房,只是他很少在這裡住,一般都會在家住,畢竟那麼近。

  顧青雲覺得自己要是有個舉人爹,也會經常回家,向爹請教問題不比讓秀才教好?可惜貌似方舉人一直在刻苦攻讀經書,根據方子茗透露出來的意思,他這個兒子也很少見到人。

  顧青雲無法理解這種父子的相處情況,為了考進士連父子親情都沒時間去培養,這在他看來是不可思議的。

  三天後的下午,顧青雲正在寢室內收拾東西,明天是休息日,他要回家一趟。這段時間為了工地上的事,他已經兩個多月沒有回家了,雖然能見到他爹和二叔,但沒見到其他家人啊。

  趙文軒這次沒有和他一起回,說要留在縣學看書。在縣學最大的好處就是,縣學有個小型的借書室,裡面的書除了四書五經外,還有其他書籍,這些書有些是朝廷下發的,有些是某個有錢的商人或權貴捐贈的。

  像縣學的學子每次可借一本,時間長達一個月。不過有句話叫做“書非借不能讀也”,顧青雲發現只要是借縣學的書,大家都讀得很認真,有些人甚至像他一樣,讀了不要緊,還要再抄一本出來自己收藏。

  顧青雲才來這裡三個多月,就抄了他覺得有用的五本書,他覺得在縣學學習交的費用真是太值了,抄這些書回去都快夠本了。

  “文軒師兄,你還是寫封信給我幫你帶回家吧,要不然伯母見你不回家,肯定會擔心的。”顧青雲背上書箱,環視一周,發現沒什麼要拿的,就再次勸說道。

  趙文軒放下手中的書,想了想,還是堅定地搖搖頭,道:“不用,我上次回家告訴過她這次不回家的。”

  顧青雲暗嘆了口氣,知道這對母子有問題,可是趙文軒一向不和自己說家事,他也無從得知是什麼原因。

  罷了,人家的家事他多什麼嘴。偶爾想到那個溫柔和善的婦人獨自一人在家的情形,顧青雲再看看正在認真看書的趙文軒,覺得真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和何謙竹回到鎮上的時候,顧青雲就去探望何秀才,跟他彙報了下自己的學習情況。

  聽到顧青雲去工地幫忙的事,何秀才眉頭微皺,不過一想到這事已經傳入縣尊大人耳裡了,還得到了大人的贊賞,就不好明著反對,只是委婉地勸道:“目前最緊要的還是要准備院試,只要你院試過了,你想怎麼樣都行。”

  顧青雲理解他的意思,不過兩人的觀念不同,也不好和他爭論,就點頭道:“好的,以後再也不會了。”

  的確是再也不會了,接下來他要全力以赴備考。

  等顧青雲走後,趙氏才從書架後走出來。

  “怎麼樣?老夫這個學生不錯吧,很沉穩,不急不躁,去縣學三個月也沒有跟著學壞,沒有變得虛榮浮躁或自卑自憐,可見是個有自制力的。”何秀才捋了捋胡子,眼裡帶著得意,道,“只有像他這種人才沉得下心學習,而且目標明確,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說實在的,教了那麼多年書,老夫很少見到像他這麼小就能有這種心性的孩子,當初老夫第一次見他寫字的時候就看出來了。”

  “……”趙氏沒有說話,只是沉思。

  “這種人即使以後不能發達,但也過得差不到哪去,像你兒子,即使考不上秀才,也能找到一碗飯吃。怎麼樣?有沒有後悔沒有把孫女定給他?”

  趙氏一聽,馬上反應過來,白了他一眼,道:“我承認你說得不錯,跟著他是不會餓死,可是也富不到哪去。我嬌養的孫女兒竟然要嫁給那種家庭,這怎麼行?要我眼睜睜地看著孫女吃苦我可受不了。”

  “這不是有嫁妝嗎?”何秀才不以為然。

  “有嫁妝有什麼用?難道還能單獨自己用?不用管上面的長輩了?這不是要我孫女用嫁妝養他們一家子嗎?而且鄉下人節省慣了,大家根本就過不到一塊兒去。你是男人,你不懂。”趙氏嘆了口氣,繼續道,“顧青雲是個好孩子,可是他沒有個好家世,這種人家出來的孩子,你怎麼知道不是另一個傷仲永?這樣的例子我們還見得少嗎?”

  這次輪到何秀才不說話了。

  趙氏得意一笑,很快就收斂住。

  “反正我就是不樂意,只要想一想我幼時的小姐妹過的是什麼日子,我就什麼心思都沒有了。”

  一想到那個同樣嫁給鄉下讀書人家的小姐妹,趙氏就忍不住憤怒。明明花的是妻子的嫁妝,明明年紀輕輕就考中童生,到最後卻一事無成,連個秀才都考不上,還要怪妻子的嫁妝不夠豐厚,甚至出去趕考竟然還帶了個粉頭回來,讓人惡心死了,幸虧他最後染病去世,要不然她那小姐妹現在還不知道該如何熬過這苦水一般的日子。

  兩人同樣是秀才的女兒,結局卻如此不同,她又怎麼敢讓孫女兒步人後塵?就是想想都不行。

  何秀才一聽,也沒話說了,未來的事誰都說不清楚。他也不能保證自己看人絕對准確,這關系到孫女的終身大事,也不能自作主張,還是要大家同意才是真正的結親。

  顧青雲自然不清楚他走後發生的對話,告別何秀才後,他還在私塾裡和趙玉堂聊了一會兒,和顧青明約好等他下學後一起回家,這才跑到集市上准備買點東西回去。

  經過書店的時候就聽到何掌櫃叫自己的聲音。

  “何掌櫃,叫我是有什麼事?”顧青雲很詫異地走進店裡。

  何掌櫃仍舊是那副笑眯眯的樣子,指指書架,笑道:“小公子從縣學回來了?小店剛進了一批新書,就想先告訴你。”

  顧青雲聞言就笑了笑,道:“好,下次我一定來看。”

  “聽說小公子算賬很厲害?”何掌櫃又問道。

  “哪裡哪裡,只是能算清數字罷了,做賬本就不一定行了。”顧青雲連忙擺手,驚訝地問道,“說起來,何掌櫃你的消息真夠靈通的,我的這點事你都聽說了?”

  何掌櫃呵呵一笑,道:“縣城就這麼點大,一有點什麼風吹草動都傳得很快,不算稀奇。”

  顧青雲理解地點點頭。

  “我這裡有一批賬,小公子這兩天有空的話是否可以幫忙算算?”何掌櫃終於說出目的,看了看店內,沒什麼人注意,就低聲道,“這是有報酬的,是我侄子,當初學藝不精,把賬本弄得亂七八糟的,還要麻煩我來幫他算,可我這不是很忙嗎?所以一聽說小公子的事,我這就想到找你幫忙了,放心,不用很長時間的,以你的速度,可能明天一天就做完了,我翻看了下,不算復雜。”

  顧青雲一聽,這次是真正驚訝了。

  這是怎麼回事?怎麼突然找上門來讓他做賬?

  他連忙搖頭道:“這不行,且不說我還不太會,肯定會做錯,就是我能做,也不敢做呀。剛才見了何夫子,被他罵了一頓,說我沒有專心准備院試。這不,我正痛定思痛呢,准備這段時間全力以赴讀書。”說完就很滿是歉意地看著對方。

  何掌櫃胖乎乎的臉上流露出失望之意,不過隨即收斂起來,笑道:“何秀才說得對,好好讀書准備院試才是正經事,都怪我,拿這些俗事打擾公子。”

  顧青雲搖搖頭道:“我知道何掌櫃是想補貼我,不過目前是在是沒時間做,多謝你惦記我了。”

  兩人又扯了一通,這才分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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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0 01:26:17 |顯示全部樓層
    第34章 銀錢

  顧青雲走在去肉鋪的路上,一邊仔細地想了又想,還是不知道何掌櫃怎麼會提出讓自己幫忙做賬, 難道真的是想讓自己賺錢, 還是他單純忙不過來?

  不過算了,不想了,反正只要自己不做就行,如果真有什麼目的的話,以後總會露出來的。他現在就是一個小童生,有什麼別人圖謀的?

  “哎喲,小秀才來了,來,今天要買什麼肉?這塊行嗎?特別肥!”顧青雲剛在肉鋪前面站定,豬肉鋪店主的大嗓門就響了起來,他滿臉堆笑,胖乎乎的臉笑起來顯得格外憨厚。

  顧青雲以前在鎮上讀書的時候,偶爾會幫家裡買豬下水回去,或者他自己抄書掙了錢,也會買點骨頭回去煲湯, 所以店主才會記得他,畢竟背著書箱來買菜買肉的學生很少。

  旁邊賣其他東西的攤主也紛紛跟顧青雲打招呼。

  顧青雲只能一一回應, 臉都快笑僵了。

  “大叔,好久不見,請給我拿兩根大骨頭。”他看了看那油膩膩的肥肉,的確很好,出油率應該很高,難得碰到這麼肥的,就道,“這個要兩斤。”

  “好咧,小秀才你等著,很快的。”肉鋪店主的動作的確很快,都不用稱就割好了,這才去桌底下挑兩根骨頭出來。

  顧青雲盯著那塊肥肉看了又看,忍不住說道:“大叔,你是不是給多我了?兩斤有那麼大塊嗎?”他聽說過這個肉鋪店主用手稱東西可是他的一手絕活,基本上是分毫不差的,可是現在和他以前買的肉體積好像不一樣啊。

  “嘿嘿,我的手就相當於稱,很准的,兩斤就是那麼多,差不到哪去的,我不會讓自己吃虧的。”肉鋪店主很是肯定,說道,“一斤肥肉13文錢,兩根骨頭算你4文,加起來正好30文錢。”說完就動作熟練地用竹片穿過肉和骨頭,再把能拎著東西的把手用圍裙擦干淨,這才遞給顧青雲。

  “大叔,你做事真細心。”顧青雲贊道,手裡能不沾上油膩當然更好了。

  旁邊的攤主一起嘿嘿笑了起來。

  顧青雲還是懷疑地看了肥肉一眼,欲言又止,最終還是乖乖地從懷裡掏出一串銅錢數給對方。

  提著肉和骨頭走的時候,旁邊的攤位小販又熱情地招呼顧青雲,顧青雲笑著搖搖頭,走進雜貨店,要了三兩花生糖,之後別人再招呼他的時候,他沒有停留,只笑著就離開了。

  走到桃花鎮鎮口的大桃樹下,顧青雲就坐在石頭上開始等顧青明放學。

  剛剛發生的事讓他無比清楚地感受到,他的地位真的不同了。讀書,在古代的確是提升自身地位的最好途徑之一。

  剛想到這裡,就看見顧青明背著書箱大步流星地向他走來,他忙站起來揮揮手示意。

  顧青明接過他手中的東西,兩人開始回家,路上聊了好大一會兒,顧青雲就問道:“上次聽二哥說你准備定親了,怎麼樣,現在定的是哪家的姑娘啊?”

  “哎,你就別提了。”本來顧青明還很高興的,一說起這個就一臉的郁悶,嘆道,“別提了,高不成低不就的,不是人家看不上我,就是我娘看不上人家,我真怕這樣下去,我都娶不到媳婦了。我娘也是的,這也要求太高了吧?難不成她還想給我找個天仙做媳婦不成?”

  顧青雲一聽,忍不住哈哈大笑,說道:“大伯娘是挑剔了點,你是她兒子,她當然覺得你哪樣都好,哪家姑娘都配不上你。”

  顧青明聞言,又嘆了口氣,無奈地說道:“最怕到時候好姑娘都被別人挑走,輪不到我了。”他不想說這個傷心事,就把話題轉到顧青雲身上,羨慕地說道,“你不同我,什麼時候成親都有大把的好姑娘在等著你,所以我也要努力考個童生回來,明年我要繼續考,一直到我考上為止。”

  顧青雲很是贊同地點點頭,不過他不想說自己成親這個話題,就不樂意地瞪了他一眼,道:“誰叫你有心上人也不和大伯娘說,她當然找不到合意的了。”以他對陶氏的理解,她那麼寵愛顧青明,只要顧青明想,她肯定會同意的。

  當然,有種可能是死都不同意,會挑出人家的一大堆毛病,就為了讓顧青明死心。

  現在就看顧青明的運氣如何了,不過天底下,只要是疼愛子女的家長,歷來是拗不過子女意願的,最後一般都會妥協。

  “你怎麼知道的?”沒想到他隨口的一句話卻讓顧青明反應激烈,大驚失色。

  顧青雲暗暗一驚,仔細察看顧青明的神情,試探性地回道:“我當然有我的消息來源,哼,你以為能騙得了我嗎?我們可是一起長大的,你心裡想什麼我都知道。”

  “原來你都知道啊。”顧青明整個人垂頭喪氣的,拎著肉的手都覺得無力起來,讓顧青雲很是擔心自家的肉會不會掉下去,就聽見他說道,“那你會不會覺得我不自量力啊,啊——我覺得我快要瘋了!好悶!”

  顧青雲無語,見他只是大叫一聲就沒再有其他過激的舉動,就把懷裡的花生糖拿出來,解開麻紙遞給他一顆,說道:“來,吃顆糖來甜一下心。”

  顧青明乖乖張開嘴,一路上不發一語。

  顧青雲見自己怎麼逗他,他都不說話,自己也沒辦法了。

  到了村口,顧青明就把手裡的東西還給他,丟下一句,“不許跟我娘說。”之後就把書箱從背上放下來,提著書箱快步跑遠,很快就不見了蹤影。

  被扔下的顧青雲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切,他還沒反應過來。

  啊喂,少年,快回來啊,你還沒告訴我對方是誰,還沒和我傾訴煩惱呢?怎麼就跑了?這不按牌裡出牌的家伙!

  顧青雲跺跺腳,隨即想起這個動作太女性化,才停下來,開始慢吞吞地走回位於村尾的家。

  沒問出顧青明的秘密,顧青雲很遺憾,不過面上沒有表現出來,一路上和村裡人照常打招呼,不一會兒就回到了家。

  家裡人對他突然回來都很是驚喜,還一個勁地說他“瘦了瘦了”。

  這次顧青雲覺得奶奶和娘親說的是實話,他的確是瘦了,因為他長高了一點,這讓他很高興。他現在這個歲數了,各方面的發育高峰期就要到來。

  當然,他拿回來的花生糖受到了家裡小孩的熱烈歡迎,還得到了三弟安安一個濕漉漉的親吻。

  這次回家顧青雲主要是想勸說家人趕緊把碼頭附近的地蓋起房子。

  “爺爺,爹,二叔,我這幾天下午到碼頭那裡走動的時候,就發現別人已經在開始動工了,所以我們也趕緊動工建房吧。”顧青雲把自己看到的事說出來。

  “碼頭不是已經建好了嗎?你還跑那裡去做什麼?”顧大河卻問道。

  “看書看累了,就和同窗去活動一下身子骨,縣學裡太窄了,不好活動。”

  顧大河這才不說話。

  “家裡還有多少銀子?”顧季山抽了一口旱煙,問道。

  老陳氏暗自算了算,過了一會兒才說道:“51兩銀子。”

  李氏倒抽一口冷氣,脫口而出,道:“這麼少!”虧她還以為家裡有很多銀錢呢。

  “弟妹,這不算少了,這是我們從栓子四歲讀書那一年開始攢的,現在已經過去七年多,中途田地沒增加,家裡就多了兩口人和一頭牛,現在還在縣城附近買了三畝荒地,把賣方子的錢給花光了。”小陳氏算了算,道,“娘,栓子前不久還拿了10兩銀子去縣學,他兩次考試一共花了16兩銀子,對嗎?”

  老陳氏贊許地點點頭,道:“就是這樣的,相當於我們一年才攢了7兩銀子,不過已經算是很不錯了。”

  其他人暗自算了算,臉上忍不住露出笑容,不過一想到現在正是要用錢的時候,眉頭就皺了起來。

  “明年栓子去郡城要花費多少?”顧季山問道。

  顧青雲一想到要走三天三夜的路就頭疼,只希望在他們去郡城前就有船可以坐才好,他把早已經算好的數字報出來,道:“上次去府城咱們花了一兩銀子給商隊,這次去郡城,那個路肯定不好走,而且還要提前去,那裡的客棧肯定要價很貴,還有筆墨之類的,要用好一點,滿打滿算,可能都要20兩不止。”這還是少算的,郡城他們一個都沒去過,也不知道那裡的消費情況如何,現在也只是紙上談兵。

  問了別人可能也不太准確,畢竟到時他們應該會住在考場附近的,物價相對要貴一點。經過府試,他已經知道離考場越近就越貴的道理。

  “我這次去工地干活有1200文的收入。”顧青雲補充說道。

  “你那個錢就自己留著買紙,今天還買什麼肉和糖,都把那兩個小泥猴慣壞了。”老陳氏埋怨道,“有錢還不如買點好吃的補補身子,你讀書費腦,那麼辛苦。”

  “沒事的,奶奶,花不了多少文錢。”

  最後大家決定把25兩銀子扣下來留給顧青雲去趕考,不能動用,其他的就拿去蓋房子,不過剩下的26兩銀子最多能蓋靠近縣城的那一畝地,因為在縣城附近這裡起碼要蓋青磚瓦房的,不能像家裡一樣,都是泥瓦房,看起來不夠干淨。

  磚瓦房要花的錢肯定比泥瓦房多。

  “蓋房上梁用的木料都我准備好了,這個也可以省下一筆。”顧季山道,“明天我就去聯系青磚坊和瓦片的作坊,看現在價格是多少。”

  “向別人借錢吧,要不然先蓋那一畝地的房子也行。”顧二河提議道。

  於是大家都看向顧季山。

  現在還能向誰借錢?當然是顧伯山了,誰讓當年的顧伯山娶的媳婦是財主的女兒,雖然逃荒的時候很多東西都沒帶,但老陳氏曾經偷偷說過,那些金銀首飾什麼的一定帶上了。而且這些年顧伯山家裡沒發生什麼事,家裡有二十畝田地,肯定會存下一筆銀子的。

  所以按道理顧伯山家裡是比他們家好過,只是親兄弟之間其實要張口借錢也是比較難的,畢竟大家都各有各的難處,外人看來一切都好,但實際上可能人家有自己的艱難呢?

  而且兩家早已經分家,不能理所當然地要求別人一定借給自己。

  顧季山只是抽著煙不說話。

  顧青雲見自己回來的目的達到了,後面的自有爺爺他們擔著,自己就默默地回房練字去了。

  晚上當顧青雲聽到小陳氏要用大姐的聘禮給自己讀書時,他覺得心情很是復雜。

  “娘,這不行,現在何家給聘禮了,我們哪能全部截留呢?嫁妝是女人一輩子的事,我們反而應該給大姐多點嫁妝,這樣她在婆家才能挺直腰杆做人。”顧青雲猛地搖頭道,“反正我不同意,被同窗知道了,別人會笑死我的,說我家是賣女兒的,那樣我就在他們面前就抬不起頭來了。”

  “真的?”小陳氏很是懷疑,狐疑地說道,“千百年來,鄉下都是這樣嫁女兒的,怎麼就獨獨我們不行?反正我又不打算都扣下,公中還是會給一部分嫁妝的,這樣都比村裡的很多女娃好多了,她們出嫁的時候,很多人就身上一套新衣服,一個包袱就跟著走了。”

  顧青雲深吸一口氣,提醒自己不要生氣,就拉著小陳氏坐下來,柔聲道:“娘,他們和我們一樣嗎?我們即將改換門庭,讀書人對名聲是很看重的,這事您就聽我的,咱們不僅不扣大姐的聘禮,還會再多加點嫁妝進去,這樣才能讓何家覺得我們家為人厚道,對女兒好,是個和善的,其他人才更樂意和我們交往。”

  說著他就細細地解釋了一遍,力求讓小陳氏明白好名聲的重要性。

  “我當然明白好名聲重要,可是在鄉下這種地方……而且人人都做得,我就做不得?”小陳氏很是費解,當初她嫁過來的時候同樣沒多少嫁妝,還不是一樣過了大半輩子?顧家這邊也沒說什麼呀。

  她把這話說了。

  “哎呀,娘,你們那是老黃歷了,姐姐這次是嫁到鎮上,肯定和嫁到別的村子不同,反正娘你先去打聽一下何家大嫂的嫁妝,然後對比別人的嫁妝來准備。”顧青雲最後只能如此說道。當然,肯定是要按照自身的能力來准備。

  不知道他娘是怎麼想的,反正她點頭同意了,讓顧青雲松了一口氣。

  “你呀,從小就愛操心,這種事都管,你好好讀書才是正經,你大姐也是我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我會虧待她嗎?”小陳氏點點他的額頭,神情很是疼愛。

  顧青雲也只能咧嘴笑笑,看來這次回家是回對了。

  第二天顧青雲又去找他爹談了一次。

  回到縣學後,顧青雲除了每天抽出一點時間抄書,其他時候都在認真學習,這其中,何謙竹、趙文軒和方子茗都給他很大的幫助。

  每次他學得很心煩的時候,一看到他們還在孜孜不倦,就感覺受到了鼓勵。

  再針對自己對經義理解不透徹的問題,顧青雲還特意請教了方子茗。

  方子茗故意出了一道題考他,等顧青雲做出來後,他仔細看了看,沉吟了一會,就說道:“經書有漢晉舊注、唐人義疏和朱熹注解等等,你之所以答題很慢,是不是不知道該選擇哪一種?”

  顧青雲一聽,忙不迭地點頭,道:“是的,就是這個問題,不同的老師有不同的理解,前面的大師們有時候連句讀都不同,答題的時候你讓我選擇哪個才好?”這對以前做題幾乎都有標准答案的人來說,真的會有選擇困難症的。

  “哈哈,這個就看朝廷推崇哪一種注解了,我爹說現在是新朝,這方面朝廷還沒有表現出偏向,大家還在摸索呢,朝堂上的大人們也爭得厲害。所以我們考試的時候就要知道主考官推崇的是哪一派的經注,當然,有些時候你只要能答得出來,主考官即使不合他意,也會酌情給分的,畢竟不是他一個人閱卷。對於這個我也幫不了你,因為我也在學習的階段。”

  雖然方子茗如此說,但顧青雲還是很感激他對自己的幫助。

  “建議你多讀一點書,像《說文》、《爾雅》,還有子學、史學,也要多了解一下。”

  顧青雲一囧,這個四書五經已經把他坑苦了,其他的書他之前是沒遇到,在縣學總算碰到了,可是時間也來不及了,只能草草看一遍,重點還是鞏固之前的知識。

  子學?《老子》、《莊子》、《韓非子》、《荀子》,聽說過幾乎都沒看過,史學更不用說了,只看過一點前朝的歷史,其他的就是前世遺留下來的零星知識了。

  而且這些夫子們都不建議他們看,說等考上秀才再學比較好,現在學會加重他們的負擔,院試也幾乎不出這裡面的內容。

  “你還有心思再看本朝的律法書?”方子茗在顧青雲沉思的時候,翻看了下他書桌上的書本,就看到一本已經被翻閱得起了毛邊的本朝律法書,翻開一看,裡面還有批注,都是手寫的,看筆跡是顧青雲的。

  顧青雲回過神來,見狀就笑了笑,道:“只有懂法我才知道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這都是我空閑的時間翻閱的,別人喜歡看話本解悶,我就喜歡看這個。”

  “律法書都是要秀才後大家才去讀,你現在就讀了,以後就輕松了,舉人是考這個的,就是不知道比重多大了。”方子茗笑道。

  顧青雲也是一笑,這就是很多秀才考不上舉人也可以去做師爺或者訟師的主要原因了。

  兩人又聊了一會,讓顧青雲覺得自己掌握的知識又深入了些,不像之前那樣只會死記硬背了。

  難怪人家說學習的路上最好是要有良師益友呢,古人誠不欺我。

  這一年,過除夕的時候,顧家人依然過得比較簡樸,只要不是衣服快爛了,都不會裁布穿新衣,織的麻布都拿去換錢了,就是在吃的方面會吃得比一般的村裡人會好一點。

  家裡也向顧伯山家借了三十兩銀子,碼頭附近的房子開始動工,現在已經快建好一間了。別看一畝地看起來大,等真正用起來就會覺得窄了。

  前面是店鋪,後面是天井、作坊、住的房間、庫房、茅房等,如果有錢的話還要打一口井,這些就占據了絕大多數的空間。

  顧季山最後還是打算自己做點小生意,那裡太靠近碼頭了,隨便賣點包子饅頭什麼的,只要分量足,味道還不錯就應該能賣出去。

  另外兩畝地上蓋的房子主要是用來住的,顧家就打算蓋好後就租出去,那裡離碼頭較遠,可能人流量不是很大,但是可以租給短期的客商,畢竟房子大,離縣城和碼頭都很近,可以存放貨物之類的。

  具體的情況可能到時候才能知道,現在只是這樣做計劃而已。

  顧伯山家的房子也一起動工,合伙買材料可以便宜點,顧季山還可以幫忙照看。

  他們家就不打算自己做生意了,准備出租,收取租金即可。

  因為家裡准備有新的收入,即使背著債,大家每天還是充滿希望的。

  而顧家也開始准備顧大丫的婚事了,除了聘禮中的那對銀手鐲留給大丫外,其中的聘金也拿出來給大丫買了兩床棉被、枕頭、幾匹細棉布、針線盒等,顧季山和顧大河也給大丫准備了一個衣櫃、一張梳妝台、配套的椅子,還有一些零碎的東西。

  另外還有一兩銀子的壓箱銀,雖然比不上顧大丫未來大嫂的嫁妝,但也差不了多少了。畢竟現在家裡還背有債,底下的二丫、三丫就快長成,顧青雲的前途未蔔,即使有顧青雲的事先叮囑,顧家也不可能出太多嫁妝的。

  顧青雲也沒什麼好給大姐的,自己身上也沒幾個錢,就把自己抄寫的幾本開蒙的書本送給了她,上面還有他寫的批注。

  顧大丫收到這份禮物的時候,眼圈都紅了,低聲道:“栓子,我……這次大姐就謝謝你了,這份禮我很喜歡。”

  顧青雲一笑,也低聲道:“大姐,你到那邊好好過日子,現在嫁妝是不多,但以後我……”他想了想,還是沒說出來,如果他以後有錢有權,自然能幫到大姐,如果沒錢沒勢,現在說再多又有何用?

  反正,只要他能立住,那在古代,他就是大丫身後最大的靠山。

  “已經很好了,這份嫁妝在村裡都是頭一份,其他姐妹都很羨慕我。”顧大丫的臉紅了紅,神情很是滿足。

  顧青雲看著她,只覺得心裡很是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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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5章 壓力

  除夕過後很快就到了二月份,顧青明和趙玉堂一起到縣城參加了縣試,兩人很幸運的都過了,就是顧青明名次不太好,排名靠後,趙玉堂這次排在中等的位置了。但不管如何,這對他們同樣是一個巨大的鼓舞。

  清明節前後,水田裡剛插好了秧苗。在吹吹打打中,顧大丫出嫁了。

  因為顧青雲身量尚未長成,就由顧青明把顧大丫背出門口,送上牛車,他們一幫子兄弟就跟著車送親。

  最後,在主婚人“送入洞房”的高聲中,顧青雲看著大姐穿著大紅嫁衣的背影消失在門後,心裡悵然若失。

  大姐就這樣嫁出去了,以後回來也是客人了,心裡的滋味,真是難以形容。

  “這個是新媳婦的親弟弟吧?好小啊,旁邊那兩個據說都是堂兄弟,這個,看起來人丁單薄啊。”有婦人議論道。

  “哎呀,人家這個叫什麼貴精不貴多,有這樣的弟弟一個就夠了,這個就是……喏,咱們縣的童生顧青雲啊!”

  “就是那個顧青雲?原來長成這樣,挺好看的啊,看來新娘子長得也不錯。”

  ……

  顧青雲還在傷感中呢,就聽到旁邊客人對自己的議論,他忙收拾好心情,臉上重新掛上了笑容。

  還不到十天,顧青雲剛緩過氣來,他又去參加了趙玉堂的成親禮。

  婚禮很熱鬧,大家都在新郎掀起蓋頭時看到了新娘子,的確是一個皮膚白皙的嬌美少女,看著趙玉堂樂得暈乎乎的樣子,顧青雲等人都暗自發笑。

  熱鬧過後就是冷清,顧青雲等人照樣回來讀書,等待今年八月份的院試。

  因為表現良好,顧青雲和趙文軒在半年期滿後,還可以繼續待在縣學,只要補上半年的費用即可。

  兩人覺得在縣學學得比較好就留下來了。

  “啊——我長喉結了!我竟然長喉結了!”六月的早晨,顧青雲晨練回來,正在院子洗臉時,突然摸到自己脖子處的一個硬塊,剛開始還沒反應過來是什麼,等他摸了幾次後才知道是什麼,忍不住的,他叫了出聲。

  同一屋的趙文軒、隔壁的何謙竹等人都迅速走出房門,看到顧青雲摸著自己的頸項一臉的不可思議。

  “哈哈哈……”大家“哄”地一聲笑起來。

  “青雲,你已經十二歲了,可以長喉結了,很正常,後面還有一大堆事等著你呢。”一個二十歲的年輕男子笑道,還朝他曖昧地眨眨眼。

  大家又笑了起來,齊齊抬起下巴,摸著自己的喉結笑道:“你看,都長,不用怕。”

  大家都以為顧青雲是驚喜,沒想到他是驚恐。

  他苦笑了下,謝過大家後,假裝很驚喜自己長大了。

  然後一個早上的時間,顧青雲被自己長喉結嚇住的事情上到教諭,下到食堂的雜工都知道了,看著他都是一臉的笑意,連飯堂的老大娘分菜給他時都特意給他多一些,讓他好好補補。

  顧青雲生無可戀臉。

  不過自己鬧的笑話,就是含淚也要吞下去。

  上完課後,方子茗來找顧青雲,先是仔細打量了他一番後,就說道:“青雲,你今年的確是長高了一點,臉也沒那麼圓了。”

  顧青雲見對方沒有取笑自己,也笑道:“是啊,身體在慢慢抽條嘛。”出乎意料的是,他以為自己會很糾結於長喉結的事情,但沒想到只是一開始驚訝,之後就很淡定了,反而有種“終於來了”的感覺。

  畢竟任誰每天都站著撒尿,每天扶著自己的小弟弟做近距離接觸,都會淡定的,這畢竟是長在自己身上的一部分,接受起來完全沒有不適感。

  人總不會討厭自己身上的器官,你最多嫌棄它長得不夠完美和漂亮。

  顧青雲覺得可能自己每天早上的心理暗示功不可沒。

  最重要的還在於,在這個時代,他真的覺得做個男人比做女人自由多了,他可以和同窗們一起出去逛街、上酒樓吃飯、踏青,有一定的社交活動,最主要的是還能通過自己的努力改變自己的命運,而不是指望一個男人為自己帶來好生活。

  所以顧青雲只在剛剛開始覺得有點不自在,現在已經適應了。

  這些小事告一段落,兩人又開始說起功課,顧青雲吐槽自己作詩的能力,方子茗就說自己剛買了一本詩集回來,可以借給他看。

  顧青雲剛想說等他明天再拿給自己瞧瞧,沒想到方子茗說可以到他家看。

  一想到對方那滿書架的書,顧青雲拒絕的話就咽下去了,忙不迭地點頭。

  方子茗還叫上了何謙竹,至於趙文軒,他們兩個合不來,趙文軒自然也不會自討無趣地跟著上門。

  顧青雲其實心裡很奇怪,不知為什麼趙文軒和方子茗兩人話不投機半句多,最後只能說兩人天生氣場不和。

  他們兩人的關系很奇怪,說話還是可以說,討論功課也可以一起,但私底下就很少有聯系。像這次,方子茗已經不是第一次請他們上門了,但趙文軒一次都沒去過。

  顧青雲現在已經習慣了,不再對他們的關系好奇。

  他們先在飯堂吃了飯再去的,這是顧青雲和何謙竹堅持的,待會晚上就在他家吃,但總不能一天都在別人家吃吧。

  方宅占地面積大,影壁、游廊、花園、池塘等都有,對顧青雲而言,這簡直就像一個小型的公園,能在縣城占據這麼一座面積頗大的院子,即使縣城的房價不是很高,那也是要很多銀錢的。

  土豪啊!

  熟門熟路的,他和何謙竹先去給方子茗的娘親王氏請安,這才到方子茗的書房。

  來方子茗這裡看書是很舒服的,有熱水、茶水、點心,環境舒適,還有小廝侍候。可惜顧青雲和何謙竹都不習慣,方子茗就讓他出去了。

  幾人開始認真看書。

  顧青雲拿著這本本朝詩人新出的詩集看了一半後,就覺得索然無味,頭疼起來。看來看去都是這些,怎麼就不刊登一些教人怎麼寫好詩的內容?單是把詩的內容和當時作的詩會寫出來,這有什麼用,他又不能抄。

  於是他站了起來,隨意起來在書架找書看。

  他抽出一本詩集,剛翻開一看,就見扉頁夾有一張素箋,上面寫著一首詩,內容歡快,是述說夏日蟲鳴成樂曲的。顧青雲讀了一遍,只覺得通俗易懂,但又覺得隱有一種風格,質樸自然,剛想表揚方子茗的作詩技能又提升了,轉念一想,只覺得不對,這字體不像是方子茗的,雖然比較像,但看起來更為娟秀一些。

  可是這書房是方子茗獨有的,方舉人的書房不在這裡啊。

  難道是方子茗的姐姐或妹妹的?

  顧青雲決定假裝什麼都沒發現,把素箋按照原樣放回詩集裡,又放回書架處,繼續找其他書看。

  晚上吃飯的時候,顧青雲見到了方舉人。

  雖然已經見過了幾次,但是他還是覺得遺傳真是太奇妙了。

  方舉人大約三十四五歲的樣子,身材高瘦,氣質成熟內斂,相處起來可以看得出對方是一個古板嚴肅的人,但他的相貌非常普通,方子茗長得和他幾乎沒有什麼相像的地方,他和他娘卻長得很像。

  王氏是一個大美人,但方子茗像她並不顯得娘氣,反而看起來很俊美,他們一起出街的時候,他永遠是最引人注目的一個,但別人也絕對不會認為他是女的。

  飯廳中間用屏風隔開,另一邊是女眷,顧青雲和何謙竹也不知道隔壁是什麼人,那邊幾乎是靜悄悄的,但有王氏在是肯定的。

  方舉人跟他們說了幾句話後才開始第一個動筷子,大家這才拿起湯勺,靜靜地喝湯。

  至於飯桌上另外一個偷偷瞪自己的人?顧青雲打算無視了。

  沒錯,飯桌上還有另外一名主人,就是當初顧青雲考縣試時坐在他對面的少年,曾經豪爽地把衣服解下用來擦灰塵的少年。

  一年過去了,少年依然是老樣子,身材微胖,他長得比較像方舉人了,但要好看一點,比不上方子茗,但也算得上是俊俏了。

  這是方子茗同父異母的大哥,方家的庶長子方子磊。

  這不是顧青雲第一次在古代見到所謂的庶生子,他縣學的同窗中也有這類身份的人,但是他沒想到方子茗家裡會出現這種情況,畢竟方舉人是那種嚴肅內斂,時刻注意自己形像的人,看不出他竟然還有妾室!

  最主要的是,竟然還是庶長子,這才是讓他奇怪的地方。他經常在縣城裡逛,算是混跡市井,聽了一耳朵的八卦,知道現在的風俗還是依據前朝的,舉人只有一妻一妾,但一般為了表示尊重正妻,嫡長子先出生後妾室才能生子。

  這不是法律規定,只是約定俗成的。

  現在看方家的例子,顧青雲只能說自己還是太嫩了。不是說方舉人長著一張老古板的臉就認為他為人也是古板的,沒准人家私底下很……那個啥呢。

  方子磊和方子茗這對兄弟的關系表面還是蠻好的,只是顧青雲當初在考場上的無視大概是惹惱了方子磊,對方現在單方面在討厭自己。

  傍晚回縣學的時候,何謙竹還問過顧青雲情況,原來飯桌上他坐在顧青雲旁邊,也接收到了方子磊的白眼。

  顧青雲照實說了。

  何謙竹搖頭苦笑,道:“他們兄弟的事我們還是別理會了,反正我們現在只和方兄交往。”

  顧青雲深以為然,自己的事還有一堆,別人的家事怎麼還有時間去關注呢?

  時間在一天天中很快就過去,當顧青雲家裡位於碼頭附近的房子早已經落成,現在已經開店投入使用時,桃江碼頭的船只也越來越多,碼頭周圍也漸漸繁華起來。

  剛開始這片地方只有幾戶人家在營業,但隨著人流量的增加,越來越多的村民開始在農閑的時候來碼頭這裡打短工,幫忙卸貨什麼的,顧家的小食店營業額也逐漸上升。大家都不是傻子,於是看到商機的人就更多了,買地的人家更加快了進駐的步伐,和他們類似的店子一個月後就多開了兩家,顧家的生意也被搶去了一些。

  一個月前,顧季山按照原定計劃開了個小食店,主要賣包子、饅頭和炊餅,價格和縣城的幾乎一樣,但是分量更足。過了幾天後,又增加了稀飯和鹹菜。因為干淨的環境,還有顧家人和善的態度,回頭客還是比較多的,特別是林溪村的男人,除了自己帶干糧的,其他幾乎都在這裡吃,還可以得到一個比較優惠的價格。

  店子裡一般都是老陳氏在賣東西,顧大河或顧二河就輪流來店子幫忙,小陳氏和李氏她們就留在家裡准備明天開店要用的食物,順便還要做其他活,一般是到了第二天顧大河兄弟和老陳氏就拉著饅頭包子等東西到店裡,他們走的是山路,不到半個時辰就到店裡了,這時就可以開始煮粥,還要把家裡拿來的食物加熱。

  接下來天差不多亮了,就可以開店賣東西。

  顧青雲覺得他們這樣來回走真是太辛苦了,現在還好,天氣熱,到了冬天怎麼辦?可老陳氏卻一點也不覺得辛苦,反而覺得這點路根本就不算什麼。再說了,都在店子裡住的話,家裡就沒人管了。

  店裡一開始做買賣,老陳氏就不准顧青雲去店裡幫忙,嫌棄他礙手礙腳的,顧青雲去幾次後也沒時間了,因為這時候院試快要開始,他覺得學習的時間都快不夠用了。

  還有一個月就是考院試的時間。

  真是越接近考試就越覺得還有很多東西不懂,顧青雲只覺得自己最近似乎壓力太大了,大到他都不想看書,心情煩躁不安,這讓他頗為煩惱。

  這天早上他第一次晨練後沒有去食堂吃早餐,反而軟綿綿地癱在床上不動彈。

  趙文軒洗漱回來後很是驚奇地看著他,道:“青雲,你怎麼了?”

  “我覺得好累啊,壓力好大。”

  “你是這樣想的?”趙文軒問道,好像覺得很不可思議。

  顧青雲瞟了他一眼,轉了個身,不想回答。

  身後靜悄悄的,顧青雲等了半響都沒聽到趙文軒的回應,忍不住有點憤怒了:媽蛋,每次你心情不好的時候我會努力開解你,現在我都這樣了,你也不來開解一下我?咱們這麼久的師兄弟都白做了!

  白認識了一場!

  他憤憤地轉過身來,結果就見趙文軒呆呆地坐在椅子上,面無表情,雙眼放空,濕噠噠的棉布巾還搭在手臂上,一直滴著水,探頭一瞧,地面上已經濕了一小片。

  顧青雲嚇了一跳,仔細觀察了一會,發現趙文軒還是動都不動一下,要不是他偶爾還眨一下眼睛,他還真以為坐在他面前的是一座雕塑呢。

  “師兄,你怎麼了?”他也顧不得自己的那點矯情了,忙大聲喊道。

  趙文軒眨眨眼,慢慢地掀開眼皮撇了他一眼,低下頭去,深吸一口氣說道:“我覺得好累啊。”

  顧青雲一聽,見他還有反應,就忙道:“是啊,我也累了,要不我們去爬桃山寺吧,去拜拜佛,保佑我們這科一定要過!你看,上一次我們都去了,後來我們三個都上了,這次去拜一拜,舒緩了一下心情,我們肯定也能過的。”

  他越說越有精神,現在整天都在縣學,這裡的童生都忙於今年的院試,秀才忙於明年八月的鄉試,尤其是他住的地方,十幾個童生整天討論的就是院試院試,情緒太緊張了,大家一起散發著負能量,難怪把一向鎮定的他都給感染了。

  本來他是不怕的,畢竟現在家裡的經濟條件逐漸有起色,大房子租出去了,租金不貴,每月只得300文錢,但小食店除去交稅後,每月還有差不多八錢到一兩銀子的收入,心裡壓力其實已經沒有幾個月前那麼大了,可是現在都被這緊繃的氣氛給弄懵了。

  不能再這樣子下去了!一定要改變一下心理狀態!

  顧青雲暗下決心。

  “可是今年趙玉堂和你堂哥去拜了,都沒過府試。”趙文軒慢悠悠地吐出一句。

  顧青雲一聽,也無語了。

  好吧,雖然今年二月份趙玉堂和顧青明過了縣試,但四月份的府試兩人還是沒過,讓大家都好生失望。不過他們二人倒是鬥志滿滿,揚言明年再去考。

  “不管了,你去不去?我去找找別人,我反正是想去的。”顧青雲趕緊翻身起來,穿上布鞋,有了這個事情做,他的精神一下子好了起來。

  顧青雲出去串聯了下,今天起一個月都是自由活動時間,不用上課,所以大家都有空。

  但最終,肯出去玩的寥寥無幾,其他人聽說後基本上都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看著顧青雲,紛紛道,“都快火燒眉毛了,還想著出去放松?”

  顧青雲忙搖頭,道:“這怎麼能叫玩呢?我就是想去寺裡拜拜,保佑我家人平平安安,保佑我這趟去郡城順順利利。”

  眾人一聽,眼睛一亮,思忖了一會,都同意了。

  顧青雲一囧,得,看來個個都把希望寄托到神佛身上了,可是又不好意思說。

  當天,除了少數幾個人外,他們大多數的童生都去了。

  當顧青雲站在菩薩的面前,彎腰拜下去時,聞著濃郁的檀香味,聽著木魚聲,只覺得心中的煩躁恐慌似乎一下子離他遠去了。

  久違的平靜又回到了他身上。

  難怪他奶奶和娘親都喜歡來拜佛,的確可以讓心情變好,感覺全身又充滿了希望。

  最後,他們下山,在原先來過的涼亭裡休息時,顧青雲看著遠處的青山綠水,只覺得心胸開闊,心曠神怡。

  這次院試即使真的考不上,他還很年輕,還有後年可以再去考。比起趙玉堂和顧青明他們,自己的運氣已經夠好了。

  回來後,顧青雲先不和他們回縣學了,反而拐到他家的店鋪裡。

  “奶奶,現在沒人了?”店子裡空蕩蕩的,只有桌子上留下一片狼藉。

  老陳氏看著最喜歡的孫子,臉上頓時露出了笑容,她直起腰,把抹布放在一邊,雙手在圍裙上擦擦,笑道,“都這個時候了,該吃午食的都吃了,基本上沒什麼人來,我們都准備收拾好東西就回去了。對了,你吃了沒?這裡還有幾個包子沒賣出去。還有,你今天怎麼有空過來?不是說沒事就不要過來嗎?待會影響你讀書怎麼辦?”

  “好吧,那我吃兩個,今天我們去桃山寺了,只吃了一個饅頭和一個桃子。”顧青雲選擇性回答,忙說道,“先幫你收拾東西。”

  老陳氏阻止不及,見顧青雲自己拿著抹布就開始擦桌子,忍不住欣慰一笑,也去忙其他的了。

  不久,顧大河從後院出來,滿頭大汗。

  顧青雲和他打了招呼,道:“爹,我聽到牛在後院叫了,你今天趕車來了?”後院還開了一扇門,平時牛車就後門入。

  “店裡的柴燒完了,我從家裡趕了一車過來,這邊買太貴了,能省點就省點。”顧大河接著問道,“今天怎麼有空來?”

  顧青雲把自己去了一趟桃山寺的事情又說了一遍。

  三人合力把店鋪打掃干淨,他們家一向是只做早上和中午的生意,所以下午就可以回家了。

  顧青雲這才去掀開蒸籠,拿了一個還冒著熱氣的包子,吃了幾口後,顧青雲就皺眉,道:“奶,爹,是不是咱家的包子每次都不怎麼好賣啊?”

  顧大河和老陳氏對視了一眼,道:“你怎麼知道的?”

  “裡面的餡料都是素菜,當然不怎麼好吃了,而且還比饅頭貴一倍,大家肯定更樂意吃饅頭,起碼比包子飽吧?”饅頭一文錢兩個,包子一文錢一個,這個時候的銅錢還是很值錢的。

  “起碼要放點肉吧?把肉和蔬菜一起剁碎了包,肯定好吃,而且咱家不是腌制鹹雞蛋嗎?那個調料有些也能放入肉餡裡,味道肯定不錯。”顧青雲提議道。

  “可是放這個不是要虧本嗎?”老陳氏不同意,“其他人都是只放素菜的。”

  “哎呀,奶奶,你可以提高價格啊,包子兩個三文錢,一個兩文錢,他們肯定買兩個的。還有,不只是青菜,你還可以放酸菜啊,反正我覺得奶奶你腌制的酸菜挺好吃的,放進去當餡料應該不錯。”

  老陳氏聽了後若有所思,道:“栓子說得有理,最近咱們的生意比不了上個月了,喏,對面的那兩家,有一家的餛鈍做得很好吃,另一家的炊餅好吃,就咱們家是拼的是量大,但賺的肯定沒有他們錢多,看來還是得有一樣拿手的才行。”

  顧家女人做的包子、饅頭和炊餅,手藝和一般的家庭主婦差不多,好不到哪去。所以同樣的價格下,人們肯定更樂意去買味道更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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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6章 郡城

  “對了,最近不是有人江裡捕魚嗎?以後那些小魚我就買回來,剁碎了也可以用來包餃子或餛鈍,反正那小魚很便宜。”老陳氏下定決心。

  顧青雲一怔,魚肉能包餃子嗎?有刺怎麼辦,會不會很腥?不過見老陳氏堅決的樣子,就說道:“奶,這個好吃嗎?”

  “好不好吃要做了才知道,這個你就不用管了。”老陳氏笑眯眯地看著他,見他只吃了一個包子就停下來,就忙說道,“不是要吃兩個嗎?這個不好吃就不吃了,我去對面買一碗餛鈍給你。”

  顧青雲忙阻止,道:“包子也不錯,我哪有那麼精貴。”說完就趕緊拿起另外一個包子咬了一口。

  顧大河就問他學習的事。

  顧青雲認真答了。

  見自己這次出來能幫上忙, 顧青雲很是高興,但剛吃完包子後就被趕回去了。

  顧青雲無奈,臨走前,他就讓他爹幫他找客船,看是不是有人七月底去郡城的,他這次想坐船去,實在是不想走陸地了。

  於是,爬了一趟山,拜了一次佛,顧青雲的心情又好了起來,開始心平氣和地復習功課。

  一轉眼,時間到了七月二十七日,八月三日就是考院試的日子,他們這幫童生也要開始提前去郡城等待。

  這次趕考應該是比較輕松的,因為經過大家的商議,基本上整個縣學的童生都同意包一艘客船去郡城,還順便呼朋引伴,請那些同樣去趕考的童生們一起來,船費大家平攤。

  方子茗自告奮勇去租船了,以他家的人脈和背景,很容易就租到了一艘客船。

  顧青雲這次照樣是顧大河跟著他去,實在是他的年紀讓家人很不放心,即使他平日裡的為人處世都表現得比較成熟。

  大家集合的時候,他意外地發現,童生們身邊幾乎都跟有一個人,不是自己的族人,就是家人,有些家裡有錢的,還會跟著一個書童。

  像方子茗,是他家的方管家和一個小廝跟著。

  跟何謙竹一起去的,還是上次那個族叔,顧青雲還和對方打了招呼,他也還記得自己。

  最令人驚訝的是趙文軒,他身邊竟然也多出了一個書童。

  見顧青雲好奇地看著自己,趙文軒不情願地介紹道:“這是我娘給我准備的書童,叫趙三,算是我的族弟,家裡過不去了來投奔我的。”

  族弟?顧青雲收斂住心中的驚訝,他以出色的腦補能力意識到,趙文軒可能有一個神秘的身世。這個其實他不太關心,只要不牽扯到自己身上就行。

  他最怕的是,趙文軒開啟的是男主角模式,有一堆恩怨情仇,結果最後把他這個無辜的師弟變成炮灰,那就太惡心了。

  畢竟這是他的真實人生,他可不想變成炮灰。

  不過隨即他意識到自己的腦洞又在亂開了,正在胡思亂想,畢竟生活中很少會發生像小說那樣跌宕起伏,曲折離奇的情節的。

  顧青雲跟趙三打了聲招呼。

  趙三受寵若驚,靦腆地笑笑,趕緊行禮,之後就退到趙文軒身後去了。

  他是一個十四歲的少年,相貌普通,丟進人堆也不引人注目,身材矮小瘦弱,臉色蠟黃,說他十一歲都有人信。

  反正看起來就和顧青雲差不多高。

  顧青雲相信對方家裡真的是很窮,這才找到趙文軒的,不窮的話,怎麼會有如此干瘦的身材?不過對方全身都洗得很干淨,身上的麻衣看得出是新做的,但很合身,且言行還受到過一定的教導,能照顧得了趙文軒。

  他沒再把注意力放在趙三身上,因為船主已經開始請他們上船了。

  船只有兩層,不算很大,裡面被隔成一間間小房間,據船主介紹他這層是用來專門載客的,所以各種設施都比較齊全,包括飯廳、廁所、洗澡的地方。

  顧青雲父子照樣共用一間房,雖然擠了點,但擠擠就過去了。而且這次旅程可比上次去府城的時候好多了,起碼不那麼顛簸,沒有什麼塵土,江面上幾乎是風平浪靜的,又是順風行駛,船速很快,相比走陸地要三天三夜,這次走水路順水而下,竟然只用了一天半就到了。

  這讓大家都很驚喜,順風順水,意味著是個好兆頭。

  七月二十九日下午,他們到達了郡城。

  雄偉的城牆上還留有斑駁的痕跡,散發著一種滄桑雄渾的氣質,讓站在它牆下的人感受到了自己的渺小,很是震撼。

  顧青雲等人都是去過府城的,但是府城的城牆和郡城一比,就不夠看了。

  不虧是一郡的首府。顧青雲暗忖,很是可惜,六年前他們桃花鎮還屬於越陽府管呢,結果後來被分到了臨陽府管。要不然他們都是首府人了,不過想到在這個時候,貌似哪裡管都改不了桃花鎮貧窮的局面。

  本來越陽府和臨陽府是平級的,兩者應該都是屬於市這一級,結果朝廷把越陽府當做一郡的中心,它也跟著水漲船高了。當然,本身越陽府水路發達,交通較為方便,建國以來一直都發展得很好,是整個越陽郡(省)最發達的地方了。

  現在只是粗粗一看,無論是人流量和繁榮程度這裡都比臨陽府至少要提高兩倍不止。

  幸好,客棧的價格沒有跟著提高兩倍。

  只是看著中房都是差不多要600文錢一天,顧青雲忙搖頭,這個價格也太貴了吧?很多農戶一個月都沒有這個收入啊。

  他看向顧大河,見他也是眉頭緊皺。

  縣學的同窗有些家裡不差錢就定下了,囊中羞澀的打過招呼後就幾人結伴離開。

  顧青雲看著方子茗等三人,道:“師兄,你們是想在這裡住嗎?我和我爹准備走遠一點,這裡太貴了,我們去離考場遠點的地方看看。”

  方子茗不差錢,他看了看何謙竹他們,表情帶著猶豫。無疑的,他們在城門口坐馬車找到的這家來順客棧的確離考場很近,在這裡住的基本上都是童生,和別人交流信息是非常方便的,客棧的環境也非常好,但是現在顧青雲又明確表示不住在這裡……

  方子茗身後的方管家欲言又止。

  顧青雲笑了笑,他從不掩飾自己的經濟情況,就扯扯嘴角,道:“我和我爹在一起呢,不用擔心我,我不喜歡住這種都是考生的客棧,會讓我覺得很壓抑。大家都是熟人了,誰不知道誰啊,我們就先走了,等找到地方再來告訴你們。”

  方子茗等人想想,也就同意了,他是想幫顧青雲出住宿費,可也知道對方一定不會接受的,而且他也很欣賞對方這種不打腫臉充胖子的行為,就說道:“那你記得找到地方就來告訴我們,明天我們一起去官府辦考牌和文書。”

  顧青雲點頭答應了,父子倆和其他三人告別後,這才離開。

  他突然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起,他們這個小團體貌似都是方子茗最有話語權,以前一般是何謙竹代替發言的。

  潤物細無聲,就慢慢變成這個樣子,大家還接受得很自然。

  顧青雲一邊走路一邊想著。

  顧大河身上背著包袱,牽著顧青雲的手走在大街上,神情黯然,無力地說道:“兒子,是爹沒用,連讓你住好一點的客棧都不行。”

  顧青雲聞言就翻翻白眼,說道:“爹,你就別傷春悲秋了,這有什麼好沒用的,像我們這種家境的人家天底下多得是,而能供得起人讀書的又有多少?你們能供我讀書我已經很滿足了。再說了,住不了好的,住差一點的有什麼要緊?又不影響考試。別人有錢是別人的事,我們只要踏踏實實地肯干,遲早有一天也會不用為銀錢發愁的。”

  顧大河一臉感動地看著他。

  “反正我剛才說的是真話,我的確不想住在全是考生的客棧,壓力太大。”顧青雲知道自己以十二歲的稚齡就可以考院試,這肯定會讓其他人心存懷疑,集中在他身上的目光肯定也會增多。

  雖然他很想出名,可是他更想在自己考中秀才後出名。畢竟十一歲的童生是可以常有的,畢竟總有一些天才早早就能把四書五經背得滾瓜爛熟,毫不費力。

  就像方子茗,才十二歲就考上童生了。

  相比還不算是正式進學的童生,十二歲的秀才就少見了。雖然在文風鼎盛的地方,十二歲的秀才雖說不多,但也是見過的,人家連九歲的秀才也出現過。但在他們這個位於東南部的郡,離國家的政治中心京城幾乎是一南一北的距離,算得上是文風不盛的南蠻之地,所以十二歲的秀才就非常顯眼了。

  顧青雲不想惹來不必要的關注,不想和縣學一樣,要像一只孔雀般展示自己華麗的羽毛,生怕別人看不到自己的優秀之處,覺得自己這個童生有水分。

  現在呢?已經到了拼刺刀見真章的時候,過個十幾天就可以得出結果,他現在最需要做的就是靜靜地梳理自己的思緒,心平氣和地去參加考試,而不是去和別人爭辯自己到底有沒有真實水平。

  一想到他臨走之前,整個顧家給自己帶來的銀子,顧青雲就覺得壓力甚大。

  這次他來郡城趕考,一共帶了36兩銀子。除了25兩是公中出的外,還有5兩是顧青雲自己和爹娘攢的私房錢,最後的4兩是顧家其他四房人一起捐給他的,算是顧氏一族對他的投資和支持。

  錢雖不多,但顧家其他三房人日子過得比他們還要差一點,血緣關系又比較遠,能出這麼多已經算是很不錯了。

  最後,顧伯山還私人贊助了二兩銀子,這是顧伯山一家單獨給的。

  很明顯的,這次院試,顧伯山已經不打算參加了,他年齡已大,不想再奔波是一個方面,另一方面也是覺得顧家有顧青雲和顧青明已經夠了,他現在最大的樂趣是發揮余熱在林溪村教書,爭取多教幾個學生出來。

  通過顧青雲和顧青明的表現,顧伯山覺得自己在教學方面可能是有天賦的,重新找到了人生的價值。

  所以這次顧伯山能很輕松地說出不再科考的決定,不像以前,雖然很少行動,但口裡還是經常掛著要去科考等字眼。

  顧青雲不知道大爺爺是不是想通了,還是真的不想再考,但見他那副輕松的模樣,也講不出讓他不要放棄的話。

  畢竟顧青明還差一點也可以考上童生了,一家子有兩個讀書人的話,即使如大爺爺這樣的家境,也是很吃力的。

  更何況他家還借了那麼多銀子給自家,估計家底早就被掏空了。

  還有一點,顧青雲想起大爺爺那十年如一日對算學的厭惡,如果來考試的話,那個成功率……反正,他現在不考,以後等院試不考算學再來考是非常難實現的。

  想到這裡,顧青雲覺得,自己現在最主要的就是化壓力為動力,爭取榜上有名。

  通過詢問路人,顧青雲父子最後七拐八拐,終於找到一家離剛才那家來順客棧有兩裡遠的中型客棧,位置較為偏僻,但也有人流量,而且看起來還算干淨。

  問了掌櫃價格,一間中房才500文錢一天,這符合父子兩人的心理預期,於是趕緊訂下七天。

  一一安頓下來後,見天色已漸晚,今天已經不能去官府辦手續了,顧大河出去買晚飯的時候就順便去了一趟方子茗他們那裡,把明天他們要去官府的時間定一下,順便把他們的客棧名字和方位也大概說了一下。

  顧青雲在客棧點起油燈,開始練字。

  這兩天都在船上,即使他沒有和個別童生一樣暈船,但在船上也別想練字。

  顧青雲磨好墨後,就把書箱裡的字帖拿出來,這本是借方子茗的,他覺得這本字帖比他剛開蒙時顧伯山給的字帖好太多了。

  字帖是前朝的書法名家作品,字形稍扁,字體雅致寬舒,他認為自己和他寫的有一定的相似,臨帖起來應該較為容易,於是見獵心喜,就借了出來,之後一直努力臨摹,就希望自己的字體有一天能像對方一樣,一看就覺得很好,很有風格。

  他一開始先是摹帖,就是把字帖放在比較透明的紙下,用筆照著字帖上透出來的字一點一畫去描,只要描寫的字筆跡不要越出字帖上字的筆畫軌道即可。

  這樣學了一段時間,他才開始臨帖,就是把字帖放在紙旁,照著帖上的字依樣畫葫蘆,他不僅要把字寫得像,還要注意輕重、節奏和粗細的變化。

  慢慢的,隨著他練習時間的增多,臨摹結合,循序漸進,顧青雲覺得自己的字體又有了突破。

  問過何秀才後,才發現這不是自己的錯覺,他的字的確又上了一檔次。

  顧青雲覺得,他這個字體放到現代的話,可以去青少年組露露臉了,拿個金獎什麼的應該不在話下。

  有個方子茗這樣的好友他實在是太幸運了!好人有好報,顧青雲暗自慶幸自己當初沒有視而不見,而且選擇站出來去幫忙救助小孩。

  而且方子茗對自己也很好,連這些書也可以借給自己。顧青雲就發現縣學裡有些人反而不樂意把自己的書借給別人,生怕別人比自己學得好,非要藏著掖著不讓人知道。

  因為一定程度上的,他們這幫子童生都是潛在的競爭者。一個郡就只會錄取那麼多個秀才,當然是競爭對手越弱越好。

  可是方子茗很少有這種想法,一方面是他心胸開闊,另一方面估計他是很自信吧。

  顧青雲覺得作詩方面他是比不上對方了,但是寫字這方面他還是保持一定優勢的,比他的好看一點,方子茗也不得不承認這一點。

  經過幾年的鍛煉,顧青雲的手腕不再是軟綿綿的,而且有了一定的力量,再經過這數年幾乎風雨無阻地練字,他現在也能寫一筆工工整整的小楷了,還寫得又快又好,比考縣試時進步很大,對此自己內心是比較滿意的。畢竟繁體字那麼多筆畫,要個個寫得差不多大也是非常不容易的。

  第二天一大早他們幾人去官府辦了手續,因為要畫畫像,所以本人一定得親自到場。顧青雲他爹就沒去,他出去打探考場周圍的環境。

  他們來得算是比較遲了,所以沒多少人等待,但等辦好手續的時候,也已經下午了。回來的時候方子茗邀請他去來順客棧和其他童生一起開個文會。

  “大家都對你很好奇,想知道你是什麼樣的人,據說這次參加院試年紀最小的就是你了。”方子茗笑道。

  “還有人以為你是瞎貓碰到死耗子,還想著要和你當眾出對子考考你呢。”何謙竹冷笑道,“大家都是童生,又不是師長,還出題考?他的臉有那麼大嗎?”

  趙文軒也是很無奈地搖搖頭,道:“到哪裡都有這些無聊的人,不必理會即可。”

  “所以你不想去就不去。”方子茗總結道。

  “那我就不去了,我不喜歡那種場合,而且我的確不擅長對對子和作詩。”顧青雲很干脆地說道。

  其他三人面面相覷,不約而同笑了起來。

  “我就知道青雲不是那種喜歡出風頭的人,哈哈,看來是我說對了。”方子茗笑了起來。

  “我也說對了,青雲這種場合一向是能避則避的。”何謙竹也笑道。

  “那我說錯了,晚上這頓飯我請,你們可不要點太多菜,我可沒那麼多錢。”趙文軒面色也不見沮喪,道,“我還以為青雲會想去看看熱鬧呢。”

  “熱鬧哪是那麼好看的?哼,青雲又不是某些人,仗著自己有幾分詩才就到處賣弄。”方子茗冷哼一聲。

  顧青雲正准備拿他們自己當賭約的事情質問一下,然後分一杯羹,聽到這話就走近何謙竹,挑眉看了看他。

  “還不是我們鄰縣那個張案首,喏,就是上次府試第一的張修遠,這幾天他的名聲又傳開了,而且他年紀也很小,才十五歲,人長得俊俏,身邊還有一幫狗腿子前後簇擁著,挺受人追捧的。這不,子茗看人家不順眼呢。”何謙竹低聲道。

  顧青雲恍然大悟,看著方子茗仍然氣鼓鼓的臉,只覺得有些疑惑。

  經過這近一年來的交往,顧青雲沒發現方子茗是個心胸狹窄的人啊,應該不可能僅僅是因為張修遠大出風頭而氣惱,也許還有其他深層次的原因,只是他們都不知道而已。

  “你住在那邊沒聽見別人說嗎?這次參加院試的童生有將近千人,都是歷年積累下來的,基本上是開國以來最多的一科,大家說今年會是個大考年,競爭激烈,所以其中有機會考上秀才的人就會被大家關注,還有人開盤口賭誰能上榜。對了,據說你的盤口是一比五,大家都不怎麼看好你,認為你下一科上榜的幾率才大。”

  何謙竹的話讓顧青雲哭笑不得,他說道:“真是亂來,這種事都拿來賭,不是考進士的時候才賭嗎?”

  “只要有好處的事,怎麼都有人干。”何謙竹不以為然。

  走到一間賣面湯的店鋪,聞著裡面傳來的肉香味,大家的腳步就不約而同停下來了。

  “吃飯去吧。”方子茗看見店子挺干淨的,就揮揮手,道,“讓趙文軒請客。”

  趙文軒笑笑沒說什麼。

  就這麼定了。

  吃面中途何謙竹去茅房的時候,顧青雲也跟著出來了。

  洗手的時候,顧青雲忍不住問道:“我怎麼覺得文軒師兄和子茗的關系似乎好了那麼一點,話說,他們剛開始到底是為什麼相互看不順眼啊?”

  何謙竹仔細地清洗自己的手指,笑道:“他們一個是前年的府試案首,一個是去年的第二名,誰也不服誰,你去碼頭干活的時候他們就曾經在課上為了一個問題爭論,結果那天的秀才夫子偏幫方子茗,趙文軒就覺得方子茗是仗著家世自命不凡,其實根本就沒多少的真材實料。”

  “說實在的,我覺得趙文軒也有點偏激了,那天的爭論我從頭看到尾,雖然趙文軒的說得有道理,可是方子茗也不能說他錯,這種情況一向是各有各的道理,夫子偏幫一方也算是發表他自己的看法。”何謙竹說這段話前還先看看周圍。

  顧青雲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原來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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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0 01:27:04 |顯示全部樓層
    第37章 院試

  “那現在怎麼好像關系好一些了?”

  “嘿,還不是有張修遠的出現?他的出現把他倆在客棧的風頭都幾乎搶走了,兩人現在有共同敵人,關系就好了。”何謙竹微微一笑,道,“我也不指望這次排名靠前了,只要能中秀才即可,反正我現在還年輕。”

  顧青雲知道原因後就不再關注,吃完面後就自己回客棧去了。

  通過和他們的交流,顧青雲發現自己住的這間客棧雖然大部分也是考生,但大家都是藏在屋內努力看書,很少出來交流。

  這樣一看,真的省了不少事。

  等待院試的日子似乎過得極為漫長,讓人頗為焦躁。何謙竹每天都會跑過來和顧青雲交流信息,實在是他有太多的話要說了,不吐不快。而且來順客棧那邊考生多,發生的摩擦也多,他覺得氣氛不怎麼好,就跑來和顧青雲作伴復習了。

  顧青雲於是也算是間接知道了他們客棧的事,知道這次有七八個人被認為是必過的,其中還有一個他們見過的人, 名為王宇,是同一科考府試的,當時還住在同一個客棧的嘴欠年輕人,他就是因為“黃花如散金”這道題嘲諷眾人,最後被人轟出去的。

  記得上次放榜,對方的名次就排在顧青雲前面,正好是第三名。

  據說對方這次實力大增,很是出了一番風頭。

  顧青雲對這等人也只能羨慕了,自己還是老老實實待在客棧復習才好。

  “你一直不出現,大家還說你躲起來不敢出現呢。”何謙竹笑道,“只要你出現,你的風頭誰也搶不到。”

  顧青雲白了他一眼,沒有說話,開始低頭看書。

  八月三日,是院試的日子。

  這次的主考官為學政,是由禮部侍郎中梁錚充任。學政無固定品級,帶在京時的官銜品級,所以梁錚是正五品,但他的地位僅次於巡撫。對於這位學政的為人,顧青雲是不清楚的,但坊間傳言他是兩榜進士出身,性格極為方正。

  卯時開始,顧青雲等人就開始在考棚門前等待檢查入場。這次的檢查格外嚴格,不僅他們被仔細核對相貌,考棚這裡還會出現為他們出結作保的廩生,雙方要互相指認,考生五人之間還要互相監督,以防出現冒名頂替等作弊的行為。

  所以這次院試才要送八兩銀子給廩生,稱為“送贄敬若”,這筆銀子廩生們也收得心安理得,畢竟要跑這麼遠來指認考生,出了事情後還要被廢掉功名。

  當然,一般的考生可能就在郡城找一個廩生即可,前提是你要能說服得了人家。

  之前考縣試和府試的時候,他們還能自己帶食物進去,這次是梁學政主考就改變規矩了,大家都不能帶,到時只能靠衙役送飯。

  而且這次還要搜身檢查,以防夾帶。

  顧青雲進去之前回頭看了一眼考棚外面烏壓壓等候的人群,發現顧大河擠在最前面,看到他望過去,就忙使勁地揮手。

  顧青雲點點頭,邁著堅定的步伐走進去了。

  成龍還是成蟲就看這次了。

  折騰了很久,眾人在拜過孔子像、聽學政講話等一系列程序後,才來到自己的號房。

  院試分兩場進行,第一場正試,第二場復試,這次要在考棚裡待三天才能出來。

  顧青雲他們事先都收到官府提前下發的通知,所以都帶了一些必需品。現在八月,天氣熱意味著有蚊子,所以防蚊的艾草必不可少,還有為了以防中暑的薄荷或藥丸、棉布巾、抹布、替換的衣衫和裡衣等等都要帶。

  至於被褥之類的考場是備有的。

  顧青雲運氣不怎麼好,分到的被褥看起來還算干淨,但湊近一聞,暈,竟然有一股較為濃烈的霉味。幸虧現在是夏天,他晚上蓋著自己帶來的長衫估計也是行的。再用抹布擦了擦,凳子上的席子還算干淨。

  看著這窄窄的號房,還有短窄的床,說是床,其實就是幾張長方形的凳子靠在一起,鋪上一張草席就作為床了,估計像方子茗他們這樣的身高不可能伸直腿睡覺的,都得蜷縮起來,對比一下自己的身高,顧青雲覺得自己矮小一點也是有好處。

  環視一周後,他認為自己努力堅持還是可以撐過三天的。

  只要對比一下分到臭號的考生,顧青雲就覺得自己運氣是極好的,分在門口,起碼不用和廁所挨著,想一想現在的天氣就知道那個味道有多麼銷魂了。

  不久,衙役們開始下發試卷。

  顧青雲照樣先檢查有沒有錯漏和重復的,發現沒有後才開始審題,嗯,題量依然很大,自己要合理分配時間,明天正午就要交卷了。

  第一場的考試內容主要是帖經和墨義,這個照樣難不倒他,只是它們占的比重已經下降,只有十分之七的樣子,其他的都是經義,最後還要賦詩一首。

  前面做得都很輕松,顧青雲放松心情,等到了後面幾道經義後,他才覺得有些難,但經過一年的鍛煉,再向眾多童生、秀才請教和交流,他的水平比考府試的時候又提高了,雖然這次題目深度也跟著提高,但他還是可以答出來的,就是需要潤色一番,多加一些典故,需要慢慢琢磨。

  中途吃了一頓衙役送來的午飯,一葷一素,但是所謂的葷菜他仔細挑揀了下,終於看到一片小小的瘦肉,此時飯菜只有一點溫度了,不算可口,但是可以果腹,不能要求更多了。

  吃完午飯,顧青雲站起來走動一番,估摸著有二十分鐘了才坐下來開始繼續在草稿紙上寫經義題。

  在草稿紙上寫出來後,顧青雲沒有謄抄,因為現在已經是下午三四點的樣子,天氣很熱,太陽也很大,烤得他汗流浹背,擦汗的棉布巾已經被汗水浸濕了,一股的汗味。

  他覺得自己有點困了,腦袋都快轉不動了,可是又睡不著。不過想想還有後面兩天的考試,覺得現在更要養足精神。

  於是躺在草席上,在別人把紙張翻得嘩啦啦的聲音中,開始強迫自己入睡。

  不知不覺中,他迷迷糊糊睡著了。一覺醒來,太陽已西下,顧青雲只覺得精神極好,於是開始做最後一道題,詩賦。

  沒有意外的,他又開始了一輪抓耳撓腮的過程,其過程之痛苦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不過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還是他看的詩集真的有用,貌似這次作詩自己用的時間少了一些,水平也提高了一些。

  嗯,也許有一天他會成為一位才思敏捷的大詩人的,畢竟人總會慢慢進步嘛。

  吃過晚飯,趁著天色還不算暗,顧青雲點上蠟燭,一一檢查自己寫出的答案後,才開始在試卷上謄寫正確答案。

  等到他把全部的帖經和墨義謄寫完,再寫了兩道經義後,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了,考場內到處都是蠟燭燃燒的畫面,衙役們也開始點燃考場內的照明火把。

  想一想現在的天氣,再被火這麼一烤,顧青雲察覺到自己身上又開始流汗了。

  他趕緊喝了一口薄荷水,看著主考官負著手邁著方步,帶著一堆身穿官服的官員從他面前緩緩踱過。

  自己還被當做稀罕物看了幾眼。

  顧青雲故作認真狀,低頭沉思。

  等考官們從這條道上巡邏完,顧青雲算了下時間,今天只是第一個晚上,雖然還有後面幾張的經義沒有謄寫完,但時間已經晚了,蠟燭燃燒的味道嗆人,於是就等卷子一一晾干,疊好後就放在床鋪角落的書箱裡,再把蠟燭吹滅,躺在床上,把替換的長衫搭在肚皮上,腳同時靠著書箱,這才閉上眼睛開始睡覺。

  睡之前還看了對面一眼,發現對方早就開始睡了。

  好吧,剛開始發現坐在他對面的是張修遠後,顧青雲就覺得有點壓力了。

  天才總是不同凡人的,為了不被對方影響,顧青雲一整天都沒把注意力放在對方的身上,以防被對方的速度影響而懷疑自己。

  現在快要睡覺了,這才認真看了對方一眼。

  大家都睡覺了就挺好的,這樣誰也別影響誰,就是隔壁的仁兄把卷子翻得很響,有點吵。

  第二天早晨,顧青雲的生物鐘讓他准時睜開眼睛,迷糊了一陣,確定自己還在考場的時候,就聽到考場後面傳來一聲慘叫聲。

  “啊!我的卷子!”聲音凄厲,充滿了不可置信和懊悔。

  “噤聲!考場內不得喧嘩!”考生的聲音未落,一個嚴厲的聲音就隨之響起。

  不久那個考生就被拖出了考棚,顧青雲這裡離門口不遠,看到對方被士兵用布塞住嘴巴,像拖死狗一樣拖出去,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顧青雲只覺得對方實在是太不鎮定了,看他手中還殘留的黑灰,估計是卷子被火不小心給燒了,如果他不叫出聲的話,找考官多要一份試卷,再默默地把卷子又做一遍,因為事先已經做過一次,即使題量很大,但一個上午的時間還是可以勉強寫完的。

  可是對方太不冷靜了,一下子就慌張了,忘記開考前學政三申五令不許喧嘩的規定,這才導致這場悲劇。

  考場紀律就這樣,毫不留情,沒有給人改正的機會。

  隨著這名考生被請離場,考場內隨後就恢復了安靜的氣氛,但絕大多數還在睡夢中的考生都被吵醒了,窸窸窣窣的聲音逐漸響起。

  顧青雲見天色剛亮,但還是爬了起來,活動了一下身子,只覺得手腳有點發麻。他拉鈴示意自己要去上廁所,在衙役的跟隨下,他很艱難地上完了廁所,只恨自己現在不是近視,才把一切都看得那麼清楚。

  回到號房後,他終於緩緩吐出一口濁氣,用葫蘆裡的冷水開始擦一下臉和身體,換了身衣衫,開始慢慢喝水,一小口一小口的,先含一會兒,再吞下去。

  之後就有衙役送上早飯,兩個素菜包子,一塊燒餅。

  吃完後,顧青雲又開始了謄抄工作,一直到了大約上午十點鐘,顧青雲終於把所有的卷子都做完了。

  他又從頭到尾認認真真地檢查完,發現卷子張數對的上,格式正確,該避諱的字也寫了,於是就放下心來。

  看了一眼對面的張修遠,他也做完了,兩人對視了一眼,因為距離有點遠,顧青雲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到了正午時候,衙役們開始來收試卷,第一場就這樣結束了。

  這次的試卷都是要糊名的,據說之後會由專人把所有人的卷子都謄寫一遍,等考官們把試卷改完,選出一定名額後,才可以看原卷,這時候他們的字就可以加分了。

  吃完午飯後,不久就開始下發第二場的考卷。

  第二場考試的內容把顧青雲嚇了一跳。裡面算學的比重只有百分之二十,經義有百分之三十,雜文是百分之三十,除了詩賦是百分之十外,最後的份額竟然是考律法知識的!

  暈,不是說考舉人的時候才考律法的嗎?不是說考中秀才的時候才開始學律法嗎?怎麼現在院試就開始考了?

  顧青雲先是嚇了一跳,隨即就暗喜起來。

  嘿嘿,貌似他已經提前把律法書都擼了一遍了,這不是送分題嗎?趕緊仔細一瞧,果然,裡面的內容他都看過,只是填空題和默寫題,沒有讓他們來判案子,雖然有些記得不是很清楚,但仔細想想,還是可以答出來的。

  再一看算學,只是草草掃過,自己貌似都會做,完全沒問題。

  百分之三十的分差不多到手了,顧青雲心下稍定,嘴角翹起來,再審其他題目,嗯,經義有兩道題拿不住,雜文會寫,詩賦……詩賦也是可以勉強造出來的。

  顧青雲冷靜下來,先喝了口水定定神,開始做算術題。

  等到吃晚飯的時候,顧青雲已經把算術題、律法題、雜文做完了,見腿和手開始僵硬,發現自己一直做題,忘記起身活動一下,於是他也不敢繼續坐下去,吃完飯後就把晾好的試卷收起來,開始在號房內慢慢踱步。

  把手腳活動開後,顧青雲才覺得舒服了一點。

  這一晚,他只覺得考場內的氣氛緊繃了許多,一晚上都有人在輾轉反側,把床鋪搖得嘎吱嘎吱響,還有人打呼嚕,更有人頻頻跑廁所,其中有幾人似乎是腹瀉,在安靜的環境,他不可避免地聽到不雅的聲音,讓他渾身惡寒。

  顧青雲趕緊把准備好的棉花塞進耳朵裡,這才覺得舒服了一點。

  看向對面,張修遠可能覺得太熱了吧,竟然開始打赤膊了。

  媽蛋,身上竟然那麼白!顧青雲只覺得辣眼睛,開始閉眼睡覺,流汗也不管了。

  幸虧他的睡眠質量一向不錯,要不然在這種環境下還真睡不著。雖然大家都是單間,但感覺還比不上前世春運時硬臥的火車環境啊。

  不過睡覺前還是先把詩句想了個大概,明天再做的時候就會容易多了。

  顧青雲躺在床上構思詩句,結果越想越興奮,最後差點睡不著,嚇得他干脆什麼都不想,腦袋放空。

  第三天早上,顧青雲正在奮筆疾書,好不容易把經義的題目做出來了,趕緊謄寫。考試時間到下午申時,他這次不打算提前交卷了,要慢慢檢查完。

  在他抄寫的時候,發現偶爾會有考生被士兵抬出去,大多數都是頭發花白的老童生,估計是受不了這個壓力,或者是中暑了才被抬出去的,除了那些實在是動不了的,其他都掙扎著想返回考場。

  顧青雲冷眼旁觀,只覺得心有戚戚,萬一他這科不中,還一直不中的話,可能他們的現在就是自己的將來了。

  在古代,科舉真的可以把人逼瘋,單是科考的環境就足以讓人望而生畏,環境比縣試和府試一下子差太多了,要待在考棚裡三天,可能還有一些人不適應呢。

  因為事先知道考場規矩,顧青雲在七月份的時候還回了一趟家,把自己關在房裡三天沒出門,只讓家人送飯,讓他們不要和自己說話,差點就把自己給憋瘋了。但是效果不錯,起碼他現在覺得還可以應付得來,腦袋也很清醒。

  所以除開那些通過不正當手段得到的功名或者是運氣極好的人外,能考上秀才、舉人和進士的,幾乎都是當前社會的精英人士,最起碼,抗壓能力是一定要有的。

  如果科舉的內容不是想禁錮人們的思想的話,估計能考到進士的人肯定是各方面最頂尖的一撮人。

  顧青雲把什麼都做好後,最後就剩下一道作詩題。因為有昨晚的准備,這次他很快就作出來了,再仔細推敲,稍作修改即可。

  把試卷都做完後,顧青雲檢查了幾遍,覺得只有兩道經義題不是很有把握,其他的都覺得問題不大。當然,這可能是他自己的錯覺。

  他不打算提前交卷,事實上,顧青雲發現除了少數幾人外,其他人都是挨到考試時間結束才交卷的。

  終於到交卷的時間了,顧青雲坐在原地等待專人來收卷,自己則開始收拾東西。

  當排隊走出考棚的那一刻,顧青雲只覺得渾身疲憊,又覺得渾身放松,他陷入一種玄妙的境地,語言無法形容。

  院試這一關如果過的話,那自己就是真真正正的秀才了,總算可以在古代取得功名,即使是最低層次的一個,可是也可以正式成為“士”這一階層了。

  八年寒窗苦讀,過不久就有了結果。

  考棚外擠滿了等待的人群,人人的臉上都是著急和期待,聲音嘈雜得厲害,讓顧青雲頭疼欲裂。

  被太陽這麼一照,他突然覺得自己好累,似乎身體都快要掏空了。

  顧青雲的個子太小了,被淹沒在人群裡,最後他也只能伸出手到頭頂揮動,這才被顧大河找出來,把他摻扶著走路,兩人開始到處去找轎子,也顧不得看其他好友是否出來了。

  牛車都塞在道路上了,衙役們很有經驗,已經開始疏通。

  事先顧大河都沒能雇到轎子,現在當然也很難找到。最後,顧大河干脆就自己背起顧青雲走了。

  顧青雲想掙扎,卻被顧大河呵斥了一聲。

  他趴在顧大河的背上,身上還背著書箱,的確不太舒服,但說實在的,現在要他自己走回客棧,他可能真的走到半途就要躺下來休息了。

  “爹,辛苦你了。”顧青雲輕聲道。

  “沒什麼辛苦的,你不比一袋稻谷重。”顧大河不以為然。

  好不容易回到客棧,顧青雲躺在床上就不想起來了。

  “爹,我不想吃東西,我想先睡覺。”顧青雲脫光衣服,只穿著一件褻褲就想閉眼。嗯,之所以要脫衣服,實在是那身衣服已經完全餿掉了,聞之欲嘔。

  “不行,你得先喝完肉粥再睡,我看你都瘦了,肯定是在考場裡吃不好睡不好。現在先吃一點,要不然待會把肚子餓壞了。”顧大河沒有依著他,直接把他扶起來准備喂他吃東西。

  顧青雲這次沒有懂事,靠在床上讓顧大河喂他,好半響才覺得有了力氣,就自己接過碗自己吃了,一邊還說道:“爹,我覺得好多了,身體感覺油膩膩的,你讓客棧抬水過來,我想洗澡了再睡。”

  顧大河忙點頭,出去叫人了。

  索性客棧的准備很周到,肉粥和熱水都是提前准備好的,所以等顧青雲吃完東西,也顧不得吃飽飯不能馬上洗澡的養生小常識了,直接泡了個熱水澡,因為太舒服了,還差點在裡面睡著。

  等他香甜地睡醒後,時間已經到了第二天中午。

  他張開眼睛,覺得全身舒適,想到過去那三天的情形,只覺得做了一場夢似的,格外地不真實,可是想知道答案的念頭又是如此地強烈,顧青雲爬起來,快手快腳地穿好衣服。

  顧大河早在他有動靜的時候就已經在忙了,所以他剛洗漱完,桌子上已經擺放有一小疊青菜和一碗肉粥。

  “爹,你吃了沒?”顧青雲神清氣爽,問道。

  “吃了,你快吃吧?幸虧我昨天讓你吃完了粥再睡,要不然你現在才醒來,肯定餓壞了。”顧大河滿是慶幸,一臉的慈愛。這可是他特意請教了別人才知道怎麼照顧考生的,要不然見兒子一臉的困意,他肯定心疼就直接讓他睡了。

  顧青雲嘿嘿一笑,夾了一筷子的青菜吃下去,味道不錯,很鮮嫩,忍不住笑道:“考場裡的東西都做到很粗糙,每次輪到我這裡的時候飯菜都快涼了,幸虧是夏天,如果是冬天吃下去,肯定都得吃壞肚子。”

  “你還算好的,起碼現在就醒來了,昨天還能自己吃飯洗澡再睡。今天上午我去看你那幾個同窗,他們現在還在睡哩,像趙文軒,竟然生病了,一回來就上吐下瀉,昨晚大夫和他的書童就忙了半晚。”顧大河很是慶幸,自家兒子的身體還是比較健康的,雖然小時候不爭氣,但是長大後反而變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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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8章 作弊

  顧青雲一怔,不過想想考場的那個環境,還有趙文軒的身體狀況,覺得發生這種事情一點也不意外。

  “那他現在身體怎麼樣了?好了嗎?”顧青雲其實很感謝顧大河的,因為這個看似粗糙的男人心卻很細,總把自己的利益放在第一位,對自己的同窗也很關心,經常把自己疏忽的事情都給默默地做了,讓他在同窗好友面前刷了一大把的好感度。

  “早上醒來吃了一次藥,喝了點白粥就繼續睡了,他看起來很累的樣子,眼圈都是黑色的。”顧大河回答道。

  顧青雲點點頭,繼續吃飯。

  “這次考試真嚇人,我在外面等的時候,發現從第三天早上開始,就有人斷斷續續地被抬出來,每次一有人出來,我們等在外面的人就提心吊膽的,幸虧你爭氣,也幸虧趙文軒堅持到最後。”顧大河心有余悸。

  “爹,你應該對我的身體有點信心,我已經養好了。”顧青雲安慰道,可以想像到那個場面。

  等他慢條斯理地吃完,這才翻閱帶來的書本,開始對答案。

  在顧青雲看的時候,顧大河在一旁收拾東西,擦擦桌子之類的,其實心神都放在顧青雲的一舉一動上,只要看到兒子皺眉他的心就提了上來,看見兒子面露微笑,臉上也跟著露出微笑。

  顧青雲倒是沒有發現自己父親的小動作,他把可以在書上找到答案的都看了一遍,發現自己能得分的都得分了,沒有犯什麼低級錯誤。

  嗯,不錯,如果簡單的問題都答錯的話,他連把自己吃了的心都有了。現在就看那些經義考官們是怎麼判斷的了,還有作詩之類的,這個主觀性很強,他自己不能估摸准確。

  到了童生這一步,其實大多數人的水平都是差不多,比如四書五經基本上是都能熟練背誦,所以帖經和墨義應該沒什麼人會犯錯,拉分項應該就是在經義和律法上了,當然可能算學也會有人做錯,畢竟有道題還是有點難度的。

  還有雜文,不知道他們的格式會不會寫對?在現代寫過公文的他可是很注重格式的,一點也不能錯。

  “爹,我已經考出自己的真實水平了,現在就等結果了,據說這次秀才的錄取率只有五比一,一千名童生只取前面兩百名,也不知道這是不是真的?”顧青雲實事求是地說道,“這次考試似乎多了一些實際運用,我想出去打探一下。”

  不過還是得先去探病。

  “栓子,我想告訴你一件事。”顧青雲整理好衣衫,正准備出門時,顧大河突然拉住他的手臂,道,“兒子,我在你考之前去盤口那裡下注了,花了二兩銀子賭你能考上秀才。我之前不告訴你是怕打擾你考試,現在你考完了,我就直接說了,兒子,你老實告訴我,你能考上秀才的幾率有多大?”

  顧青雲一驚,忍不住睜大眼睛,把他爹仔細地看了一遍,贊嘆道:“厲害了我的爹,您竟然跑去那種地方下注去了?人生地不熟的,還下了二兩銀子,你也不怕被爺爺奶奶知道了……”後面的話他沒說出口,畢竟是自己的親爹,要給他留點面子。

  “爹,下次不能再如此了,您這樣給了我很大的壓力,萬一我沒考上,這二兩銀子不就是打了水漂了?”顧青雲很是無奈,繼續道,“放心,這事我不會說出去的,就咱們兩個知道,省得到時爺爺說你。”顧家可是嚴禁沾賭的。

  宋朝的時候民間嗜賭成風,穿越者皇帝上台後嚴厲禁止這種行為,狠抓賭博,之後的皇帝也一直沒放松,但賭這種東西自古以來是屢禁不絕的,現在也還有,只是沒那麼猖獗罷了。

  顧大河臉上也滿是懊惱,道:“我這幾天又是擔心你,又是擔心銀子,以後再也不做這種事了。”

  “別問我考不考得上的問題,我也不知道,我能知道的話也不會那麼忐忑了。”顧青雲嘆了口氣,道,“走吧,我們去看看趙文軒。”

  其實他覺得應該可以考上的,他就是有這個信心。可是有信心也沒用,還得看住主考官的心情,他隨意調動一下名次都可以把你從前面放到後面,主觀性太強了,沒有安全感。就算是這樣,也是好的,就怕他隨意把你給黜落了。

  兩人一起出門,實在是顧大河怕他一個人走路覺得不安全,好像顧青雲走在大街上都能隨時被人套麻袋似的。

  經過客棧一樓大堂的時候,已經有些人在用飯了,只有少數考生在列,其他人估計還在睡覺,而大家看到顧青雲都會投去好奇的目光。

  顧青雲已經練就視而不見的技能,就當做沒發現,和他爹徑直走出客棧。

  一路往來順客棧走去,顧青雲一邊道:“還要在這裡等十天成績才出來,如果我有幸榜上有名的話,就要去參加學政大人舉辦的謝師宴,所以這些天我們就先不回去了,爹,我們要不要再找別的地方住?現在這個客棧價格比較高。”

  顧大河一聽,想了想,發現除了那些實在是認為自己沒指望的人准備提早回去外,的確有很多考生還停留在這裡,就搖頭道:“還是算了,搬來搬去麻煩,你住在這裡都習慣了,待會回來我去問問下房的價格和看一下房間,勉強可以的話我們就搬到下房裡住。還有,這幾天我去打探了下,發現這裡很容易找到短工,我也能去做,一天都有二十文錢。”

  “爹,不用你去做活,我在房裡抄書即可,以我現在的速度,一本《三字經》可得200文錢,一天就可以抄完了。”顧青雲忙搖頭。

  顧大河不理他,這天底下就沒兒子能管老子的道理,只要他打定主意了,兒子反對也沒用。

  顧青雲看他的樣子就知道他爹肯定會去,於是就加了條件,威脅道:“你去可以,但不許去碼頭扛貨,那裡雖然價格高,但很累人,很傷身體,我一旦發現你去了,我就立馬打道回府,也不留下來等成績了。反正你知道的,我肯定能知道你去干什麼了。”

  顧大河神情一僵,剛想呵斥他沒大沒小的,但想了想,還是答應了,心裡卻覺得甜滋滋的。

  一路說著話很快就到了目的地,顧青雲在顧大河的帶領下找到了趙文軒住的中房,看著他還在熟睡的樣子,顧青雲就把趙三招出走廊,小聲詢問趙文軒的情況。

  “前不久剛醒,翻了一會兒書,現在喝了粥吃了藥又睡下了。大夫來看過,說再吃多幾服藥就好了。”趙三粗糙蠟黃的臉上滿是疲憊,看著顧青雲很是感激,道,“何少爺和方少爺都來看過我家少爺的。”

  顧青雲點點頭,又問道,“你身上還夠錢嗎?”他知道生病是最花錢的。

  “夠的夠的,來之前主母已經給夠銀錢了。”趙三忙不迭地點頭。

  顧青雲拍拍他的肩膀,道:“那你好好照顧他,有什麼事情就來找我們。還有,文軒師兄睡著後你也要跟著睡一會,要不然你頂不住的。”

  趙三點點頭。

  這時候,顧大河走過來來說方子茗他們已經醒來了,顧青雲於是就去找他們了,這次顧大河就沒跟去,中途見到何謙竹的族叔就去找他聊天去了。

  顧青雲也覺得走到哪都帶著自己的爹實在是有點不方便,因為在他和同窗們聊天的時候,他爹都插不上話,可是大家不理他又不好,但每次顧大河都會很自然地去找別的家長聊天,從不加入他們的話題。

  自己的爹真是體貼啊。

  方子茗和何謙竹住的是上房,裡面有個客廳可以聊天,所以就約在方子茗的房裡。

  大家相互對了答案,方子茗忍不住說道:“這次律法題你們怎麼看?”他假裝妒忌地看了一眼顧青雲。

  顧青雲微微一笑,眉毛都想跳舞了。

  “我只能答出幾道常識題,其他的都不會寫。”何謙竹一聽到這個臉都白了,一臉的懊惱,抱怨道,“誰知道現在要考這個?事先也不早說,現在有人都在議論,說學政在亂出題,大家的意見很大。”

  “胳膊擰不過大腿,我去打聽了下,似乎是因為京城的大人們要求的,各個郡、省都要加上律法知識,占的比重大小由學政決定。”方子茗沉吟了一會,低聲道,“看來以後朝廷會越來越重視實際了,不像以前,總是考經書。”

  顧青雲點點頭,基本上科舉考什麼內容,就大概能知道朝廷現在想要什麼樣的人才。

  他覺得自己很幸運,說實在的,如果沒有算數和律法,他真的覺得自己考上秀才的幾率不大。

  何謙竹臉色很是不好看,沉默不語。

  “師兄,你不會做,還有大把人不會做的,只要你其他地方做好了,比其他人都好,那肯定行的。”顧青雲勸說道。

  何謙竹沉默地點點頭。

  顧青雲知道他心情不好,現在就只能等結果了。不過他覺得方子茗可能會考得好一點,畢竟家學淵源,而且有些家族的人一開蒙,學了《三字經》等蒙書後就開始學律法,這個也難不倒他們。

  就是不知道方子茗是否已經學習了。

  三人之後再次討論試題,一致認為最難的就是其中一道經義題,爭議很大,還有兩道算學題,他的答案和方子茗的不一樣,在他一一在紙上算了後,何謙竹和方子茗的臉都發青了。

  顧青雲第一次見到方子茗臉色變青,畢竟對方一直都是胸有成竹的樣子,難得見他如此懊喪。

  “不要緊的,這個占的比重不是很大,你們都錯了,其他的人肯定也會錯的。”顧青雲很肯定地說道,“像我的經義題,我就沒什麼把握,可能這個也被扣分了。”

  說到扣分的問題,顧青雲就覺得很奇怪,穿越者皇帝都把科考的分數值弄出來了,怎麼就不順便推行標點符號呢?或者把阿拉伯數字也推廣開來也好啊,這樣有利於他們這些後來者占占便宜。

  他在讀史書的時候根本就沒看到這方面的內容,只能留待他以後去查找了。

  方子茗和何謙竹似乎覺得他說得對,這才繼續討論其他問題。

  說完這些,大家收拾好心緒,畢竟成績沒出來,鹿死誰手還未知。不說試題了,於是就就開始八卦。

  “青雲,你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那位府試名次排在你前面的王宇嗎?他進入考場之前就身體有點不太舒服,還吃了藥的,結果聽說一進去不久就開始拉肚子,這還沒到晚上呢,就不得不出考場了,他還算是果決,生怕自己出意外,沒有拖延很久,聽大夫說如果出來晚一點,命都沒了!”何謙竹率先爆料。

  顧青雲一驚,打了個寒顫,看了一眼方子茗,發現他臉色不動,就知道對方也是知道這事的,就忙道:“天啊,怎麼那麼不小心?大考之前一定要小心飲食,這是大家都知道的道理,師長們也再三叮囑了,不能吃生冷的東西,怎麼還會犯這種錯誤?真是……”

  顧青雲覺得對方真是不小心,考前愛護自己的身體是常識,大家都不敢亂吃東西的,不過對方也是倒霉,也許是水土不服呢?

  通過何謙竹之前的話語,他知道王宇的學問應該是極為優秀的,沒想到卻連做完題目的機會都沒有,只能等後年再來考了。

  一下子就耽誤了兩年時間。

  “這還不是重點,重點是我聽說王宇昨天在房裡和他的好友鬧翻了,說對方下巴豆害他,是故意不想他考好的,這件事情鬧得整個客棧的童生都知道了,我族叔說今天大家都在討論這個問題呢,不過他那個同窗死活不承認,說對方污蔑,兩人還把周圍藥鋪的店都去了一遍,沒有人承認賣過巴豆給那個同窗。”何謙竹很是感嘆,“現在他們已經割袍斷交了。”

  “真是交友不慎啊。”

  顧青雲贊同地點頭,估計王宇那個同窗平時應該是妒忌王宇,現在逮住機會了就會下黑手,不過也不一定,畢竟現在只是傳言,也許是王宇自己不小心吃壞了肚子呢?

  反正他覺得這種事情是很難查清的,那個同窗既然敢做這種事,肯定就提早做好了准備。

  自己以後考試的時候更要小心了。

  因為這個是他們曾經有過幾面之緣的人,顧青雲和何謙竹才會那麼感慨。

  不知不覺中,已經快到晚飯的時間了,方子茗的管家來請示方子茗要在哪裡用餐。

  三人對視了一眼,方子茗就道:“要不我們去樓下大堂吃吧?那裡比較熱鬧,我請客。”

  兩人都知道對方這次考得還不錯,心情甚好,就同意了。不過去之前他們先到趙文軒那裡走一趟,見對方睡得正香,就不好打擾。

  到了大堂,他們三個人一桌,顧大河和何謙竹的族叔覺得在大堂吃不自在,都是一幫子身穿長衫的讀書人,兩人就回何謙竹的房裡吃了。

  現在大堂裡幾乎都是童生們在高談闊論,相比起中午的冷清,現在真是熱鬧極了。

  他們坐在一個角落,有三扇屏風隔著,形成了一個小小的雅座,有一定的隱私。這是方子茗要求的,顧青雲和何謙竹都沒有這樣的想法。

  等菜上來後,方子茗就把管家和小廝打發回房了,他們留在這裡顧青雲他們也不自在。

  一小碟炒花生,一盆紅燒肉,一盆炒的嫩綠色的雍菜和一盆豆角炒肉,他們只有三個人就不浪費了。

  方子茗在外面沒有吃飯不能說話的規矩,反而說道:“考場裡的東西真是太難吃了,也只能填飽肚子而已,我爹他當初考的時候還能自己帶點心進去呢。”

  “我倒是覺得沒什麼的,唯一不滿的就是沒有肉,菜也有點冷。”顧青雲夾起一塊油汪汪的五花肉,道,“反正我最喜歡吃肉了。”

  另外兩人一笑,方子茗就把紅燒肉放在他面前。

  顧青雲也毫不客氣,經過兩頓的肉粥,他覺得自己的胃口又好了起來。

  三人開始靜靜吃飯,一邊聽其他人說話。

  “你們知道嗎?這次考試有幾個人作弊都被大人們識破了,哼,即使晚上很多人都睡覺,但那些衙役和士兵都是不睡覺的,想在他們的眼皮底下作弊,倒是想得美!”許是為了讓人聽見,這人特意提高聲音。

  果然引起了一陣騷動。

  “作弊真是太不公平了,幸虧大人們明察秋毫,把那些卑鄙小人揪出來,要不然……哼哼。”

  “他們是怎麼作弊的?”有人好奇地問。

  “據說有一個人找人來替考了,結果被他的同窗識破,明天就要帶著枷鎖游街,還取消他讀書的資格。”說話的人還感嘆道,“那人也太不靠譜了,想找人來替考,做事也不嚴密,竟然被人識破了。”

  “難道你還想同情對方不成?”有人譏諷道。

  那人連忙說自己口誤。

  一場小風波就消匿無蹤。

  “話說,你們知道這些個被抓到作弊的人,哪個手段最高明嗎?”突然有人神秘兮兮地說道,“我當時就坐在那人的隔壁,老是覺得有鳥扇動翅膀的聲音,當時還覺得考棚怎麼連燕子晚上都不睡覺的?沒想到呀……”

  顧青雲三人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停止吃飯的動作,開始側耳傾聽。

  說話的人正在他們隔壁,也是坐在雅座的。

  “原來那人竟然是用飛鴿傳信!”

  “啊?飛鴿傳信?怎麼可能?”大家不信。

  “據說那家人就是訓練飛鴿的,經常會把飛鴿賣給其他人,積攢了好大一筆家業,沒想到竟然還想到用這種方法來作弊,真是只有想不出的,沒有做不到的。”

  說話的人接著腦補了一番作弊的過程,大致就是如此:那家人平時訓練飛鴿傳信,然後在大考這天的夜裡,家人把鴿子放進考場,考生把試題寫在紙條上,讓鴿子帶回家。此時,家中已請有高手,按題寫好答案。家人再把寫好答案的紙條讓鴿子帶進考場,過程簡直是堪稱神不知鬼不覺。

  可惜他們的動作還是被人發現了,只能說一個鴿子在考場出現總會引起別人注意的,如果次數多個一兩次的話,那些警醒的士兵肯定會發現。

  “現在已經被抓住了,據說是取消讀書的資格,全家老少發配瓊州。”那人的語氣非常幸災樂禍。

  顧青雲等人也很是高興,畢竟任誰認認真真讀書,其他人卻依靠作弊取得好成績,對他們這些不作弊的考生來說,著實不公平。

  所以官府對考生作弊的處罰非常嚴厲,一旦被發現,後果相當嚴重。輕則取消讀書的資格,發配邊疆,重則腦袋掉地。

  這麼嚴酷的懲罰措施其實是保護了其他忍受了十年寒窗苦的儒生以及天下儒學的利益和官府的尊嚴,所以大家都支持這種懲罰手段。

  “哎,聽說那家子還是豪富,小姐們個個都是錦衣玉食長大的,長得如花似玉,現在被發配瓊州那個荒蠻之地,也真是可惜。”有人可惜道。

  “是啊,女子何其無辜。”有人應和道。

  這兩人的話頓時引起了眾人的攻擊,畢竟作弊這種手段,人人厭之。哪有跟著賊吃肉不陪賊挨打的道理?

  顧青雲也很是無語,現在這個年代,不講究一人做事一人當,而是一人犯事全族牽連。說這話的兩人也不帶腦子想想,這種話是能隨便說出口的嗎?

  總之,一頓飯的功夫,顧青雲三人免費聽了一出戲。

  “張兄來了!”

  “張公子來了!”

  ……

  幾人正放下碗筷,就聽到一陣七嘴八舌的驚呼傳來,顧青雲三人走出屏風一瞧,就見到了身穿月白色錦袍的張修遠,但見他面如冠玉,溫文爾雅,神態自信,在眾人的前呼後擁中緩緩走來,顯得氣度不凡。

  “茗弟!”張修遠看到這邊的方子茗,眼睛一亮,就快步走了幾步,說道,“你也在這裡用膳?好巧。”語氣很是親昵。

  相對於張修遠親切溫和的態度,方子茗的臉卻板了起來,冷淡地說道:“嗯,已經用完了,你繼續,我想回房去休息了。”

  “茗弟,難得考完試,大家都有時間,又有緣住在同一間客棧,我們今晚就好好聊一下吧?”張修遠對方子茗別扭的態度不以為意,仍然笑道。

  顧青雲都有點佩服對方了,面對方子茗的冷眼,還能保持溫和的態度。

  “這是這一科年紀最小的童生顧青雲吧?”顧青雲正想著呢,就聽到張修遠溫和的聲音響起,話中的意思讓他忍不住一驚。

  他的話同時也吸引了眾人的目光,大家從他腳下的布鞋,身上沒有花色的細棉長衫到他頭上戴的綸巾,都一一打量,目光各異。

  顧青雲暗自皺眉,臉上卻不露神色,拱手作揖道:“見過張兄。”

  張修遠回禮,也笑道:“我們真是有緣啊,正好是同一科的童生,當時顧兄還是林山縣的縣案首,府試的時候還坐在在下的右邊,前幾天的院試又坐在對面。呵呵,在下早就想認識你了,可在客棧一直沒見到,心裡還覺得遺憾呢,沒想到現在竟然就見到了,你還和茗弟相熟,這真是太好了。正所謂‘相請不如偶遇,擇日不如撞日’,在下正准備舉辦一個文會,顧兄可有閑暇參加?”

  讀書人之間都稱呼對方為“兄”是正常的,只有關系親密的一點的才會以年齡大小來論,比如他就偶爾就會被何謙竹他們稱呼為“雲弟”。

  顧青雲就看向方子茗和何謙竹。

  張修遠見狀就忙邀請何謙竹同去。

  說實在的,顧青雲不太想去,可是最後方子茗還是同意了,何謙竹也躍躍欲試,他就不好反對了,要不然就會打攪眾人的興致,也是不給張修遠面子,據說對方的爹在某府城做從六品的同知,是官宦弟子。

  這次張修遠回來就是為了參加科考,因為朝廷規定考秀才要回到自己的戶籍所在地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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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9章 放榜

  顧青雲請方家小廝去告訴顧大河,讓他先回房休息後,這才和他們一起去參加文會。

  文會的地點在離客棧有兩條街遠的茶館,這裡就是天黑還會照常營業,環境鬧中取靜,地方寬敞,茶水和點心很有特色,吸引了眾多的讀書人來這裡流連。

  張修遠的號召力還是很強的,基本上來順客棧的大多數童生都跟著來了。因為他是縣案首、府案首,如果這次能一舉奪得院案首的話,就會成就連中“小三元”的佳話。

  顧青雲認為只要他答題不是很差,主考官他們肯定會考慮到這個因素,定他為第一名的。顧青雲知道這一點,對自己是否能得第一名已經是死心了。

  他們到茶館的時候,據說已經有三波讀書人在裡面了。

  所謂的文會其實就是一個吃吃喝喝的聚會,再吹吹牛,就某一個觀點說一下自己的意見,基本上就可以結束了。當然,一般的文會其實就是詩會,都是作詩的,或者弄一個所謂的擊鼓傳花,鼓停花到誰那裡,誰就根據上一個人的最後一個字開始作詩,或是五言律詩,或是七言絕句,就看舉辦人是怎麼安排規則了。

  說實在的,這種場合一向是顧青雲頭疼的,吹吹牛他還能說出個一二點出來,有時候還會得到別人的認同,但作詩這事就只能靠臨場發揮,他也只能勉強過關,偶爾寫不出來就被罰,幸虧大多數時候總會有比他更差的人出現。

  這次是由張修遠提議舉辦的,是他請客,基本上就是作詩了。

  大家先討論院試考的兩首詩賦,然後各人就寫下當時自己所做的詩,開始一一讓人點評,當然,這種場合你不寫出來也沒關系,不會強求的,除非是有人故意和你過不去。

  張修遠率先把自己的詩句寫出來,大家一一傳閱,再點評的時候就是一頓好誇了。

  顧青雲沒寫,但看了後也覺得很佩服,對方確實寫得好。

  “顧兄覺得如何?”張修遠見顧青雲一晚上都很是安靜,就拋個話題給他。

  “很好,張兄才思敏捷,在下自愧不如。”顧青雲拱拱手,真誠地說道。

  張修遠見他如此,頗為自得一笑,隨即溫聲道:“無妨,每人都有各自擅長的,顧兄的算學在下也略有耳聞。”

  這下子在場的人看了過來,在剛才大家相互交流的時候,顧青雲能發現有些人雖然態度也很好地跟自己打招呼,但背過去都是輕視。他又不傻,對方的真實態度到底如何怎麼會看不出來?是不是真心的,他能感受到的。

  現在又察覺到眾人的目光,顧青雲頗覺得無語,這張修遠似乎也太關注自己了吧?連自己算學較好的事都知道,而且他還是鄰縣的人呢。

  “不敢當,只能說在下對算學略有點心得罷了。”顧青雲對於算學也不慫,說到這個,以在場人員的水平,相信比得上他的應該沒有幾個。

  果然有幾個人不服氣,就上來和他交流數學。

  顧青雲也不懼,無論他們怎麼翻著花樣出題,他都能快速解答,到了最後,那幾人已經嘆服,也不再說什麼酸話了。

  不過,本場最耀眼的還是張修遠和方子茗,他們兩人妙語如珠,才思敏捷,估計經過此次文會後,名聲又更上一層樓。

  等到晚上戌時一刻,這場文會就結束了,因為宵禁時間快到了。

  回去的時候,方管家已經安排有馬車在店外等待,顧青雲三人就一起坐進馬車裡。

  “我覺得這個張修遠辦事挺有章法的,這麼晚了他還能安排好馬車接送大家回去,而且態度一直很溫和,面面俱到,我認為他並不難相處,想不出子茗你怎麼和他好像有過節?”顧青雲坐在馬車,只覺得舒了一口氣,渾身輕松。

  在文會上,話也不能隨便亂說,說話之前要考慮清楚後他才敢說出口,這樣一來,心神損耗較大。

  這就是他不喜歡參加文會的原因了。

  方子茗一聽,臉頓時就僵住了,他惱怒地瞪了一眼顧青雲,撇嘴道:“我只是單純討厭他。”

  顧青雲挑挑眉,笑道:“你們應該是從小認識的,該不會是雙方父母經常拿你們倆做對比吧?可是不可能啊,對方可是比你大兩歲,你考中童生的年齡還比他小啊,怎麼會是你看他不順眼?”

  “哼哼,反正我就是看他不順眼,原因我不想說。”方子茗最終也沒給出個像樣的答案。

  顧青雲雖然好奇,但方子茗不想說他也不想再問,就開始和何謙竹說話,問他今晚是否有收獲。

  “沒交到幾個朋友,這個時候大家還是比較矜持的,都在等待成績出來,那時文會舉辦就更頻繁了,只是會劃分為秀才和童生,雙方很少有交集。你看,即使有人看你不順眼,也不會傻在這個場合對付你,大家都怕你考上秀才,萬一你之後考上秀才,現在對你的為難就是對自己的折磨了,他們才沒那麼蠢。”何謙竹的話一向都是比較犀利的,他觀察也很細致,所以才能看出大家對顧青雲的防備和顧忌。

  顧青雲無語,他不就是靠著“穿越”這一神器才能在十二歲就去考秀才嗎?怎麼就好像擋住別人的路?張修遠那麼厲害,怎麼就不去妒忌一下他?

  “何兄說得有理。”沒想到方子茗卻很是贊同,道,“萬一你考上秀才了,就是案首都沒有你風光,當然,前提是你的名次最好是靠前一點,如果能在甲科就更好了。”

  甲科就是前十名,不用再經過考試就自動成為本朝的廩生,不像一般的秀才,要成為廩生還需要在縣學或府學參加考試,才能從增廣生或附學生升級到廩生。

  “我也想在甲科啊,可是童生裡人才濟濟,哪是那麼容易的?像那張修遠,子茗,我估計這次的案首不是你就是他了。如果是他的話,就是連中小三元了,他更風光。”他還是比較喜歡悶聲發大財。

  “這個可不一定。”方子茗搖搖頭道,“我的算術題做錯了一道。”

  “其他人也錯了。”顧青雲不同意,今晚大家說起的時候他們就知道了,大多數人都做不對。

  何謙竹臉色則有些暗淡,低聲道:“我這還不知道能不能考上呢,我也不求名列前茅,只求在榜上有個名字就行。”

  “一樣的,成績還沒出,現在說這個太早了,嗯,到了,我先下車了,你們回去吧,明天我有空再去看看趙師兄,也不知道他病成這樣考試如何了?”見方管家提醒自己快到客棧了,顧青雲忙道。

  說實在的,他還真的有點擔心趙文軒的成績,畢竟對方自尊心強,人又敏感好強,萬一考不上……嘖,也不知道該如何勸法了。

  回到屋內的時候,顧大河沒還睡,正在翻看他的書籍,顧青雲見狀就道:“爹,你怎麼還沒睡?”其實知道對方肯定是睡不著的。

  “你去參加那個什麼文會我哪能睡得著,快,我去叫小二送熱水過來,你趕緊洗澡睡覺。”顧大河把自己翻閱的書本一一放好。

  嗯,這次如果兒子考上秀才了,那他就是秀才他爹了,認字也要趕快撿起來才行,起碼能多認識幾個字,省得給兒子蒙羞。

  顧青雲不知道他爹的想法,只以為顧大河因為無聊才去看書。

  一夜無話,第二天顧大河就去打短工了,顧青雲則到附近的書肆去借書,准備抄寫賺錢。

  現在院試過去了,父子倆商量了一下,還是把中房換到下房,雖然下房挨近街面,比較吵,房子比中房面積小三分之一,但至少是單間,也可以勉強住了,最重要的是房錢也降到300文錢一天,顧青雲覺得自己手再寫快點的話,還是可以把房錢掙出來的。

  最後他借了三本短篇話本小說,抄寫價格為200文一本,還有一本《三字經》,上面因為有某個舉人的批注,要照著抄寫,價格卻升為300文。

  回到客棧,他最先抄寫《三字經》,發現舉人的理解和自己的理解也是大同小異,這才放下心來,專心寫字。

  當他抄到話本小說的時候,先翻閱一遍,不禁有點驚訝:“難道現在這種類型的話本小說還是那麼火熱?”都是才子佳人的事,讀者就不膩歪嗎?情節大同小異,雷同嚴重,就這樣還那麼受歡迎,搞不懂讀者的口味。

  不過現在看到這種現狀,卻讓顧青雲萌生了一種想法:自己現在已經考完院試,接下來的時間就是等待,與其抄書,還不如利用這幾天好好構思一篇短文,看能不能為自己找個業余愛好和新的賺錢渠道。

  說實在的,老是抄書實在是沒什麼創造性,久了就會厭煩。錢雖然比剛開始多一些,但是要全神貫注,不能寫錯一個字,只能抄一會就停下來休息一會。

  就這麼決定了!

  於是,顧青雲在抄完這四本書後,在做好每天必做的事情後,空閑時間裡就開始寫話本小說。

  不過為了以防萬一,他還是再借了一本話本小說抄寫,然後在抄書之余就開始構思話本情節。現在的話本小說都是比較短的,長則一萬余字,短則一千字,當然,也有長篇的小說,但那種就很需要時間了,不符合顧青雲的要求。

  中間他還去看了一次身體已經基本恢復的趙文軒,對方的情緒淡淡的,看不出他對於科考結果的態度,也沒說自己考得怎麼樣,但對於顧青雲父子倆,趙文軒卻很是感激。

  顧青雲擺擺手,笑道:“幸虧伯母事先給你找來了趙三,要不然你現在就只能由我們照顧了,我們可不會照顧人,肯定不會讓你像現在這麼舒服。”

  趙文軒看了一眼忙碌中的趙三,點點頭,沒有說話。

  “聽我的,這次你回去後就找人教你打什麼五禽戲之類的吧,你不愛聽我也要說,你要養好身體才行,以後的鄉試那才叫一個折磨呢。”顧青雲真心實意地說道。

  他以為趙文軒還是和以前一樣漫不經心,沒想到對方思考了一會後卻很是鄭重地點頭,道:“我會的,這次總算是狠狠摔了一跟頭。”

  顧青雲訝然,見他神情淡淡的,也琢磨不出他在想什麼,最後只能和他說了一會考生們的八卦後就告辭離開。

  得,貌似趙文軒病了這一場後,好像性格都有些變了,變得深沉了,這也不知道是好是壞。

  顧青雲不再管別人,自己又開始琢磨話本了。他打算寫一個狗血點的故事,說是一個大戶人家的兒子因為家道中落,被未婚妻退婚,被岳父上門羞辱,最後主人公發憤圖強,最終成功考中進士,成為一名大官的乘龍快婿,抱得美人歸的故事。

  沒辦法,他現在只能想到這種前世網絡的老梗了,但他認為只要自己的文筆好點,這種逆襲流,打臉和反打臉的話本應該還是有一定市場的。

  當他花了五天時間寫出這四千字後,顧青雲才把它們都謄抄好,把稿紙遞給他爹時,顧大河非常驚訝。

  “你這幾天就在寫這個玩意?”顧大河這幾天見兒子天天在房內寫東西,還以為他在抄書,沒想到卻在寫話本。

  想一想兒子的年齡,顧大河決定什麼都不說,開始翻看,遇到不會的字再問顧青雲。

  不到半個小時,顧大河就看完了。

  “爹,你覺得怎麼樣?”顧青雲滿懷期待。

  “很好,反正我能看得進去。”顧大河神情復雜,覺得兒子寫這個東西有些不務正業,可是能寫成這樣,心裡又覺得驕傲。總之,心情很復雜就是了。

  不過現在寫都寫出來了,又不能把它扔掉。而且自從兒子考上童生後,顧大河就覺得自己好像已經找不到理由教訓兒子了。

  “我幫你去交給書肆。”顧大河仔細考慮了下,還是決定不讓兒子出面,自己則換上最體面的一套長衫,揣著稿件就走了。

  留下的顧青雲滿懷期待。

  一直到了中午,顧大河才回來,他的臉上滿是喜色,一進門就道:“栓子,賣出去了,我一進門就先給他看前面那部分的稿件,然後就開始談價錢,等價錢談得差不多了,才把全文給他看,這下子價錢才最終定下來。兒子,你猜猜是多少錢?”

  顧青雲挑眉,見他爹高興的樣子,就道:“難道是十兩銀子?”

  顧大河一怔,隨即瞪了他一眼,怒道:“哪有那麼多?真那麼多的話,早就有大把的人去寫了。”

  顧青雲嘿嘿一笑,也知道自己說的不符合實際,事實上,他早已經問過價格了。如果是新人寫話本的話,一般的書肆都會把價格壓得很低,只有那些受歡迎的名家才賣出千字一兩的價格,如果是寫長篇的話,就會更低些。

  “不會是一兩吧?”千字250文他也能接受的,這個基本是新人裡中等的價格了。那些書肆的老板也擔心把價格定得太低,就沒有書生肯寫這個,那他們就沒有新話本賣,這怎麼行?不利於書肆賺錢和聚攏人氣啊。

  這天底下,最多的還是認字不全、只能勉強讀完一篇話本的人,他們或是落魄書生、剛讀到四書的蒙童、識字的商人和鄉紳等,這些人的文化水平不高,沒有去考科舉,就來看話本打發時間了。

  “有一兩半銀子,書肆的掌櫃說你寫得通俗易懂,裡面幾乎沒什麼難認的字,生僻的典故也很少,反正大多數人都能看懂,兼之情節跌宕起伏,挺有趣的,所以就給多了一些,他還讓你有時間再寫就送到他們書肆去,他們還會繼續收,價錢也會跟著提高。”顧大河說到最後,臉上就出現了自豪的神情。

  顧青雲也覺得驚喜,他沒想到自己這種樸實的風格竟然能被書肆看中,雖然一看顧大河的臉色就知道賣出去了,可是他沒想到錢會這麼多,呃,對他而言已經夠多了,是他長這麼大第一次一次性賺那麼多。

  現在他已經很滿足了,看來這條路還是可以繼續走下去的,比抄書劃算一點,可以鍛煉自己的敘事能力和文筆,而且只要寫得越多,他的話本如果受歡迎的話,自己掙的錢也會越多,雖然不能幫助他發家致富,但也可以滿足他的基本生活了,基本上不用向家人伸手。

  看來現在用的這個筆名要一直經營下去。

  “兒子,這個有空寫寫就行,你可不能沉迷於此道。”顧大河想了想,最後告誡道。

  顧青雲鄭重點頭,當然,如果這次他考上秀才的話,他還會繼續走科考之路的,他還想著考舉人呢,就是進士,他現在也敢想一想了。

  畢竟舉人和進士有很大的區別,就算他以後不當官,在家鄉的影響力也絕對比一個當小官的舉人強。

  因為第二天就是放榜的日子,所以顧青雲和顧大河打算這天什麼都不做,就到來順客棧去等待,那裡更靠近出榜單的地方。

  四人坐在二樓的大廳裡開始等待,座位很好,正好靠窗,其他位置上也有其余童生在,大家神情都是焦躁不安的。在這裡坐著的都是勉強能沉得住氣的,性急的那些早已經在牆下等待了。

  四人之所以沉得住氣是因為他們身邊的人都去看了。

  顧大河去看了,他可不放心自家的兒子去擠。

  顧青雲對自己的身板也沒信心,所以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

  此刻,他正端著一杯茶在發呆,仔細觀看茶杯上印的圖案,似乎極為專注。

  其他三人都是各做各的事,大家說話也是前言不搭後語,最後干脆就沒說話的興致了,都沉默下來。

  顧青雲眼睛一轉,仔細觀察,就看到方子茗俊美的臉上面無表情,視線看向張修遠他們那一桌,可視線似乎是沒有焦距的。

  何謙竹一向溫和的表情也維持不住了,眉頭微皺,手指輕敲桌面。

  趙文軒面無表情地垂下眼瞼,只是雙腿輕微地晃動還是泄露了他的情緒。

  顧青雲忍不住干咳一聲,“刷”的一下,他成功吸引了三人的注意力。

  “文軒師兄,你說趙三能找到你的名字嗎?他好像不識字吧?”顧青雲嚇了一跳,天知道他只是覺得口有點干隨便咳嗽而已,沒想到看到三雙炯炯有神的眼睛,只能沒話找話說。

  趙文軒瞟了他一眼,低下頭道:“我已經教他認字了,最起碼我的名字和籍貫他是認識的。”

  顧青雲“哦”的一聲,也沒話說了。

  不知過了多久,就聽到有人在外面大吼,“紅案出來了,榜單出來了,大家快去看啊!”

  大廳裡的人“刷”的一下都站了起來,大家透著窗口往外看去,只見不遠處官衙門口的牆壁上正有一人在刷漿糊,兩名士兵在拿著紅榜,還有另兩名士兵在拿著長槍維持秩序,不讓人群靠近。

  顧青雲很想到窗前等待,可是見大家都只是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又覺得不好意思:這好像顯得自己很猴急似的。

  不過不管了,先看了再說。

  顧青雲就走到窗前,探頭出去仔細瞧了瞧,嘴裡說道:“我看到名單了,已經貼出來了,呃……”

  他話還沒說完,身後就傳來一堆聲音,道:“有我的名字嗎?有我的嗎?”

  顧青雲無奈地轉過身,回到座位,攤手道:“我沒有千裡眼,真的看不清楚啊,還是太遠了。”

  其他人一聽,連忙擠過來,發現也看不清楚,有些人還能在廳內安心等待,有些人再也按捺不住了,狂奔下樓去了。

  好吧,畢竟能一直保持淡定的可沒幾個,就是顧青雲自己也是心跳加速,只覺得口干舌燥的,喝再多水也不解渴。

  不遠處的榜單下時不時傳來一陣喊聲,就是他們這裡也能聽到對方癲狂的聲音,“啊,我中了!中了!”這讓等待的人更加焦躁不安。

  顧青雲發現連一向不動聲色的張修遠也不搖扇子了,開始一直喝茶。

  “案首出來了,案首出來了。”這時,有一名身穿灰色布衣的小廝狂奔進來,他徑直走到一張桌子前,渾身不覺自己吸引了全部人的視線,叫道,“少爺,我看到案首了,是張修遠!”

  “嘩”,眾人一陣騷動,紛紛看向張修遠,只見他一愣,隨即反應過來,也是一喜,但很快,他就收斂了,臉上露出微笑。

  “恭喜張兄!”

  “恭喜張案首!”

  “恭喜張兄連中小三元!”

  ……

  眾人連忙拱手恭喜,心裡又是羨慕又是妒忌。

  張修遠也團團回禮,面帶笑容,看樣子很是淡定,連聲道:“僥幸而已,僥幸而已。”

  這下連顧青雲都很是妒忌地看了對方一眼。

  案首啊,基本上可以確定他以後應該可以中舉人了,只要他繼續努力。

  “那我呢?少爺我排在第幾名?”顧青雲繼續注意那名小廝,就見他家少爺拉住他的衣領,拼命地問。

  那小廝臉上的笑容還是大大的,笑道:“少爺,我看到了,你在倒數第一個!”

  此時那少爺的表情顧青雲形容不出來,但應該是驚喜居多,畢竟即使是最後一名也是正經的秀才了。

  小廝周圍的一圈人連忙擁上去詢問,七嘴八舌的,小廝張口結舌,說的話也淹沒在大家的吵鬧聲中。

  顧青雲緊盯著門口看,等他看到顧大河衣衫不整,頭發已然散亂的時候,他就知道結果了,因為父親的臉上露出的是他從未見過的笑容。

  顧青雲猛地站起來,喊了一聲:“爹!”

  顧大河聽見他的喊聲,定睛一看,猛然快步衝過來,一把把顧青雲抱起來,哈哈大笑,大聲道:“栓子,你中了,中了!”情急之下,把顧青雲的小名都當眾叫出來了。

  顧青雲不以為意,聽到這個消息,這一刻,他是那麼地高興,就仿佛過去八年的寒窗苦讀回憶起來都覺得甜美無比,就是冬天手被凍成蘿蔔的苦惱也不值一提,大概,這就是收獲的喜悅吧?

  他拍拍顧大河的背部,輕聲道:“爹,放我下來。”聲音卻有些顫抖。

  顧大河也知道自己失態了,但這個時候無人會嘲笑他,事實上,大家妒忌得眼珠子都快紅了。

  看看顧青雲的年紀就知道他這個秀才的含金量,基本上只要顧青雲以後不作死,依然努力讀書,以後他考中舉人的幾率比他們在場所有人的幾率都大——理論上是這樣的,因為年輕就是本錢啊。

  在科考上同樣講究年齡,十二歲的秀才和二十歲的秀才都差別很大了,當然是歲數越小越好。

  顧大河把顧青雲放下來,接過兒子遞過來的手帕,擦擦眼眶,就看向著急等待的方子茗等人,道:“你們的具體名次我沒看到,但上面都有你們的名字,應該都是上了。”

  方子茗等三人呼出了一口氣,對視一眼,只覺得心髒又重新跳動起來。

  他們正想說什麼,就看到方管家等人也衣衫不整地跑回來了,方家的小廝有一只鞋子還是拎在手裡的。

  幾人一一述說後,顧青雲這才知道他們的名次。

  這次院試錄取秀才有一百八十名,前十名為甲科。

  顧青雲在第七名,方子茗第六名,兩人都在甲科,可以直接成為廩生,享受每月一銀、三鬥廩米的待遇,而三鬥米大約有37.5斤,基本上剛夠一個人一個月的飯量。

  何謙竹在第一百七十名,趙文軒的成績比不得府試了,竟然落在倒數第四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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