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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默嬋 -【我的白目醫生(邵家四兄弟之四)】《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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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1 00:12:49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默嬋 - 我的白目醫生(邵家四兄弟之四)

天啊,地啊,她到底是招誰惹誰啦?!
衰到無家可歸就算了,倒楣到流落街頭也認了
沒想到花心天敵也來湊一腳,趁她落難時猛吃豆腐
拖她下水扮演分手的擋箭牌,擔任可惡的第三者
接著又被他的假好心所欺騙,呆呆的接受他的援助
從此更難擺脫他的「糾纏」,兩人的關係越發曖昧
害得她成天擔心憂慮,深怕不小心成為八卦女主角……
厚!她不得不承認他的確是個美麗的黃金單身漢
可惜超級龜毛又有潔癖,賢慧到令身為女人的她汗顏
喜歡捉弄、惹惱她,卻也總是暗地裡伸出援手
讓她無依的心逐漸淪陷,對他的感覺產生了化學變化
但兩人的背景實在是天差地別,她根本不敢妄想高攀
與其浪費時間強求無緣的愛情,不如趁早逃離他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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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1 00:13:01 |只看該作者
楔子

   日本    東京

  城市夜晚的霓虹燈一閃一閃,像極了窺探有情人的眼睛。

  「嗯……你好壞……」

  房裡,只有小夜燈微微照亮黑暗的空間,細微的輕吟聲自床上流洩而出。

  那是屬於女性的柔細嗓音,帶著無限嬌媚的向某人撒嬌。

  「我壞?哪裡壞?這樣壞?」男人露出壞壞的笑容,邊說邊在她身上敏感的部位一一烙印吻痕。

  「喂,你很壞耶,叫你別……你還故意……哈哈……哎喲……討厭啦!」她蜷縮起身子,手指插入那濃密的黑髮中,笑道:「不要親了……哈哈哈……你再親,我把你的頭髮扯掉,讓你變禿頭喔……哈哈哈……噢……嗯……不要啦……那邊……」

  笑聲漸緩,轉為嬌吟,教聞者骨頭都酥了。

  「沒辦法,我就是這麼壞……」男人的手滑過她柔嫩的肌膚。

  「衡……」

  她想要他。

  「那你不會再逃了?」男人淺笑的問,彷彿知道她會臣服在他身下,但還是有些不安的尋求她的承諾。

  「唔……」她遲疑了。

  「你不會再逃了嗎?」男人倒也堅持,一定要聽到她肯定的答覆。

  「衡……」小手掠過他的胸膛,握住他的男性象徵,她感覺得出來,他也想要她,卻克制著,不覺有些生氣的加重手勁,「來嘛……」

  「嗯哼,你還沒回答我呢!」男人的身體動了下,卻不肯聽她的話,吻上她的小嘴,舌頭伸入她的口中,與她調皮的舌頭纏綿、共舞。

  「你……你吻住我,我怎麼回答?」她撒嬌的說。

  「我吻不吻你,不都一樣?」男人笑了。

  「衡!快嘛!嗚嗚……你欺負我……」她因為得不到男人的寵愛而哭泣。

  「你都說我壞了,我怎麼能不壞呢?」

  「討厭啦……嗚嗚……」她的雙手環上男人的肩,雙腳環住男人的腰,想誘惑他動作,但他還是不為所動,最後她放棄了,哭著說:「你要怎樣嘛?你好討厭喔!」

  「我要你的承諾囉!寶貝。」男人笑了,在與她的纏鬥中,他終於戰勝了一回。

  果然,把她綁架到飯店房間,跟她在床上纏綿個十天半個月,她就完全臣服了。

  「我不逃了,不逃了……你快給我啦……嗚嗚嗚……」她終於棄守,說出男人最想聽的話。

  而男人再也忍耐不住,與她結合,將兩人帶上身心靈結合的高潮,那極大的歡愉,讓房裡充斥著他們的呻吟與歡愛的濃重氣息……

  那強烈的歡愛,教小夜燈也悄悄的熄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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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日,教陽光喚醒的男人,面對的是一室的空蕩。

  昨夜在他身下承歡的她,已杳然無蹤。

  男人驚坐起身,身上飄落一張紙條,上頭寫著——

  衡,祝你幸福。

  抱歉,昨晚我說了謊,別再找我了。

  男人捏緊了紙條,滿臉的苦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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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1 00:13:15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兩年前    台北

  「房東先生,你真的不能再緩幾天嗎?」

  「韓小姐,你也知道,我三個月前就發通知了,今天人家都要來拆房子了,你才在跟我討價還價,我也沒辦法啊!」

  「可是我真的不知道啊!不然你請工人先別拆我的房間,給我一個月的時間,我找到房子就搬。」

  「哎喲,不行啦,韓小姐,風水師來看過,就是得從你那間開始拆才會吉利啊!」

  去他的死風水師!

  「房東先生,你現在叫我搬,我也不知道該搬去哪裡呀!拜託你通融一下,再讓我住一段時間,我保證一找到房子馬上就搬走。」

  「韓小姐,看你這樣,我也很想幫你。」

  那就幫呀!

  「可是喔……」

  要幫就幫,還有可是喔?!

  「我日子都看好了,如果錯過了,就要再等半年,你也知道,這樣我的損失會很難算耶!」

  去你的日子!

  韓聿柔深呼吸,再深呼吸,試圖說服房東先生在她還沒找到房子之前先別拆她的房間,但是看他的樣子,完全沒有轉圜的餘地。

  她強壓下口出惡言的衝動,不知道應該怎麼辦才好。

  「韓小姐,不好意思啦!大家都是出來討生活的,我三個月前就說了,你……你自己這樣,我也沒辦法呀!」

  韓聿柔看著房東先生,也只能扯開僵硬的唇角,給他一個假到不行的笑容,拖著房東先生半借半送她的拖車,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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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聿柔怎麼也沒想到,不過才一天,她的生活便起了極大的變化。

  首先是她被調到全醫院最忙也最可怕的一種——耳鼻喉科當門診護士,本來這也不算什麼,反正當護士,到哪裡都是照顧病人,但是耳鼻喉科有她的天敵,讓她對這個調職的命令感到萬分困擾。

  一想到她要跟天敵處在同一個診間,她就有說不出來的苦惱,而且她還不知道要在耳鼻喉科待多久。

  醫院的變動不大,除非有重要事件或是其他事由,否則她在未來四年內大概都要待在同一個地方。

  跟天敵共處四年以上,她想都不敢想。

  本來以為調職已經夠讓人沮喪的了,沒料到的是,回到家,還有更大的驚喜等著她。

  原來房東準備整修大樓,因此與所有的住戶都提前解約,而她,不知道是房東漏了通知,還是她不記得這件事,前幾天還笑著收走她上個月房租的房東,就這麼把她趕了出來。

  更慘的是,她這個月的薪水全都拿去貢獻給銀行償還欠債,身上只剩下一千元。

  本以為可以到朋友家暫時避避難,哪裡知道她那喜歡四處遊玩的朋友不知道又去哪裡流浪了。

  「可惡,好歹也把房租退一點給我啊……沒良心的房東!」韓聿柔一記空踢,鞋子就這麼飛了出去,「啊……」

  狼狽如她,趕緊拉著拖車上前,將鞋子撿起來。幸好沒有踢到人,現在的她可是禁不起任何意外。

  沒錢、沒地方住,她只好站在街頭發呆,不知道應該怎麼度過這個月,原本想著這個月已經暫時撐過去了,怎麼知道臨時發生的變故教她完全沒有反應的餘地。

  這時,她不由得恨起自己平常怎麼不多省點,怎麼不把每一塊錢都當寶似的存起來,等到事故發生後,再來埋怨自己身邊沒有一點周轉的錢。

  一想到面臨的絕境,韓聿柔忍不住敲敲自己的腦袋,「韓聿柔,你這個大呆子,你到底在想什麼?」

  「你這個花心大蘿蔔!」

  一聲怒斥伴隨著巴掌的清脆聲響傳來,教韓聿柔嚇了一跳。

  她循著聲音的來源看去,只見醫院門口那幾盞目光燈下,有一對男女正在爭執。

  不過,說是爭執也算不上,正確的說法是那名女子對著男子施暴。

  那男子背對著韓聿柔,因此她並沒有看見他的樣子,只有見到他修長的身形與那頭飄逸的長髮。

  說真的,若不是那男子的身形十分男性化,光是看那頭長髮,她會以為是女生。

  但是女生沒有這麼男性化的身材,而她此時將男子聯想到另一個她認識的,也蓄著一頭長髮的人。

  她的天敵,就是留著一頭讓女孩子嫉妒不已的長髮。

  打一見面,他就批評她的頭髮,也因為如此,就此種下兩人不共戴天的仇恨種子。

  但是她下意識的搖搖頭,不願想起天敵的樣子,讓自己的心情更差。

  「你太過分了,我只不過是遲到兩個小時,你竟然就要跟我分手!你說,你是不是有別的女人,早就想跟我分手了,所以才會隨便找個理由搪塞我?你不用解釋了,我不想聽你的理由……」蔡芳雯見男子沒有回應,於是說出更難聽的話,「你說,那個女人是誰?我倒要看看是哪個女人比我蔡芳雯還好,讓你捨得離開我去找她!你說話啊!你說啊!」

  韓聿柔看見那名喚蔡芳雯的女子對著男子就是一連串的痛罵,完全沒有換氣,而男子的定力也真好,竟然任由她從他的祖宗十八代罵到這一代,再從這一代倒罵回去,也不見男子吭一聲或變過臉色。

  韓聿柔不由得佩服起男子的忍耐力,換作是她,老早就罵回去了,而他竟然有辦法不為所動。

  「好吧!」男子像是終於找到空檔插話,聳了聳肩。

  不只是蔡芳雯,連韓聿柔這個旁觀者都不禁屏起氣息。

  「既然我說沒有第三者,真的只是因為你遲到讓我等了兩個小時,我才決定要分手的,你不相信,那就當作真的有第三者好了,這樣你會比較好過嗎?」男子不冷不熱的反問。

  啪的一聲,男子又被賞了一巴掌。

  「我就知道,真的有女人!你……你把我當成什麼了?!你說啊!」蔡芳雯的尖叫聲大到連旁邊經過的車子都緩下速度來觀看,但是當事人渾然未覺。

  韓聿柔大呼這男的太笨了,連連搖頭。

  怎麼會有男人笨到在談分手時,女方都已經歇斯底里了,還火上加油?這樣怎麼可能會和平分手呢?

  「呆。」韓聿柔小聲的說出評語。

  不知怎地,男於似乎聽見了,在她沒有自覺的時候,他飛快的掃視她一眼。

  這時,蔡芳雯正好開口質問:「那個女的到底是誰?」

  「你真的想知道?」男子說話不知道是天生的還是怎麼的,似乎就是這麼不冷不熱。

  這樣氣死人不償命的說話方式,在在令韓聿柔想起她的天敵……

  「當然!我要看看是誰把你從我的手中搶走!」

  「好吧!」男於再次聳聳肩,然後轉身,邁開大步走向韓聿柔。

  正等著看好戲的韓聿柔沒有察覺到危機的到來,只是一逕等著男子把那個第三者叫出來。

  沒想到他朝著自己走過來,她還不停的往後看,以為第三者是在她身後,直到她眼前一黑,這才發現男子不知何時已經發現自己,來到自己面前。

  然而更令人吃驚的還在後頭,當她一看清楚男子的面貌時,不由得驚呼一聲,「你……」老天!這不是……

  話還沒說完,她就被男子抱了個滿懷。

  才想著要推開他,韓聿柔卻還是遲了一步,只聽見蔡芳雯踩著高跟鞋快速的來到他們的面前,手指著她。

  「就是她嗎?」

  「嗄?」韓聿柔一時反應不過來。

  「是她,她就是我的新女友。」

  什麼?

  韓聿柔都不知道自己何時多了個男友。

  她……她怎麼可能跟他交往?!她寧可養頭猛獸,也不要跟他交往!怎麼這個死男人就這麼光明正大,一點也不心虛的說謊呢?他都不怕咬到舌頭嗎?

  蔡芳雯的眼睛像要噴出火似的瞪著韓聿柔,韓聿柔被瞪得心生畏懼,下意識的更往男子的懷裡靠去。

  這個充其量不過是本能的舉動,無疑更添加了蔡芳雯的火氣。

  「她有哪點好?說身材沒身材,說臉蛋沒臉蛋,她怎麼比得過我?她是用了什麼手段綁住你的?」

  現在是什麼狀況?

  韓聿柔想為自己辯解,但是男子似乎察覺到她的意圖,硬是將她的頭壓向他的胸膛,任憑她怎麼掙扎都不放開手,害得她只能徒勞的發出意義不明的聲音。

  「唔……嗯……嗯。……」

  救……救命啊!殺人啦!韓聿柔舞動著四肢。

  但是男子完全不為所動,平靜的說:「她也許什麼都比不上你,但是有一點她一定比你好。」

  「嗯嗯嗯嗯嗯嗯嗯嗯……」我不是他女朋友啦!

  誰當了他的女朋友,注定倒楣八輩子!

  「哪一點?」蔡芳雯瞪著男子,對他懷裡的韓聿柔發出的奇妙話語置之不理。

  「準時。」男子冷冷的吐出兩個字。

  這句話,讓氣氛瞬間凍結。

  蔡芳雯的視線移向韓聿柔,如果眼光可以殺人,現在韓聿柔應該已經躺在太平間了。

  她瞪著韓聿柔,好一會兒都沒說話。

  氣氛僵得讓韓聿柔不敢移動,不敢掙扎,深怕自己一個無心的舉止,又成了導火線。

  久久,蔡芳雯才苦澀的說:「我只是想讓自己漂漂亮亮的出現在你面前,不希望自己跟這個女人一樣邁遢,有錯嗎?」

  我邋遢礙到你喔!要不是韓聿柔說話的能力被剝奪,她肯定會這麼回應蔡芳雯,可惜她現在被鎖在男人的懷裡動彈不得。

  「我寧可你準時出現,我們多一點相處的時間,也不願意你讓我空等兩個小時。」男子的心意似乎非常堅定,說出口的每一字每一句都短而有力,也都充滿了決斷,他跟蔡芳雯是分手分定了。

  「所以你寧可拋棄我,跟這個女人在一起?」淚水在蔡芳雯的眼裡打轉。

  「嗯。」男人簡短的說。

  「你有想過這樣做會有什麼後果嗎?」

  「那是我的事。」

  蔡芳雯強裝鎮定的點點頭。「好,我記住了,你要分,就分吧!」她眨了眨眼,不想讓淚水破壞了她精心妝扮的容顏,惡狠狠的瞪了韓聿柔一眼,轉身離去。

  「喂!」韓聿柔好不容易才掙脫男人的鉗制,「我們不是你想的那樣……」

  然而蔡芳雯老早坐上計程車,揚長而去,任憑韓聿柔怎麼說,她也聽不見了。

  「別喊了,人走了。」男子一派優閒的說。

  「你!」韓聿柔轉身,面對這個讓她從旁觀者變成第三者的可惡男人,「你怎麼可以這樣?跟人分手就算了,幹嘛拖我下水?這樣很沒道德,你知道嗎?」

  「是嗎?」男子微揚眉頭,八方不動的反問。

  「廢話!我跟你又不是真的在一起,你這樣只會給我惹麻煩吧!」今天可真是她今年以來最倒楣的一天了,本來她以為已經夠倒楣了,沒想到老天彷彿嫌她不夠衰,硬是讓她遇見了她的天敵。

  果然,天敵一現身,只會為她帶來災難!

  「她又不是我們醫院的員工,你怕什麼?」

  「我不管,你現在把她找回來解釋清楚,說我跟你只是同事關係,沒有其他關係。」韓聿柔掏出手機,塞進男子的手中。

  他拿著手機,遲遲沒有動作。

  「快打電話啊!」

  「我不要。」男子將手機塞回她的手中。

  「為什麼?」韓聿柔傻眼了。這男人是怎麼回事啊?

  「我好不容易才跟她徹底分手,若是找她回來,我剛剛的努力全都白費了。」

  韓聿柔瞪大眼,「喂!姓邵的,你有沒有一點擔當啊?你跟女人分手,關老娘屁事啊?!你幹嘛把我也拖下水?」

  「因為現場除了我跟她,就只有你一人,我唯一認識的人也只有你呀!」姓邵的男人習慣性的聳聳肩,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韓聿柔火冒三丈,「喂,邵司衡,你講不講理啊?我只是在旁邊不小心看見你們在分手而已,關我什麼事啊?!」

  「你們又不會再見面,你那麼生氣做什麼?何況你還救了我一命,算來我欠你一份人情,這樣不好嗎?」邵司衡一臉不解的望著怒火沖天的韓聿柔。

  「當然不好,我不喜歡被冤枉的感覺。」韓聿柔怒瞪著邵司衡,一雙眸子像是要噴出火。

  「我沒冤枉你。」邵司衡還是那副不冷不熱的樣子。

  韓聿柔掄起拳頭,壓抑著怒火。沒想到今天倒楣事接二連三的降臨,她到底還能多倒楣?

  「你這樣做,萬一傳出去,我韓聿柔還要做人嗎?」

  「當時這裡只有我們三個人,怎麼可能會有人到處傳揚?」

  「厚,那不是問題好不好?」韓聿柔暴跳如雷,「你到底有沒有搞清楚我的重點啊?」

  邵司衡沉默了下,「我洗耳恭聽。」

  「你沒想過萬一她到醫院造謠,我跟你本來清清白白的,謠言繞過一圈再傳回我們耳裡,就全變樣了嗎?」

  「那又如何?」他顯然聽不出韓聿柔的重點在哪裡。

  「厚,你是呆子啊?!你是醫生,我是護士,我們不管是不是真的在一起……OK,我們並沒有在一起,但是要是被謠傳在一起,那會有多少困擾隨之而來,你知道嗎?」韓聿柔試圖對邵司衡曉以大義,讓他明白事情的嚴重性。

  醫院最可怕的就是流言。

  常常一件小事情傳了出去,一傳十,十傳百,再傳回來時,就變得不堪入耳了,何況他跟女朋友鬧分手這場戲還是在醫院門口上演的,雖然現在他已經下診了,但是醫院是二十四小時開放的,難保他們剛剛的鬧劇不會有人看見,要是真的有認識的人看見了,那明天流言不知道會傳成怎樣……

  「有什麼好怕的?我還是要強調,方纔這裡只有我們三個人,你在怕什麼?如果真的有人看見,那又如何?」

  韓聿柔不禁撫著額頭,無力的說:「邵大醫生,你到底知不知道醫院裡有多少人在注意你呀?」

  「我跟所有的人都一樣,兩隻眼睛、一個鼻子。」邵司衡冷冷的回應。

  韓聿柔瞪著邵司衡,「我的意思是,你是醫院裡的黃金單身漢,很多人都很注意你的一舉一動。」

  「謝謝誇獎。」邵司衡絲毫不臉紅的接受了她的「讚美」,「這是你第一次讚美我,我會好好記住的。」

  「喂!你是外星人啊!怎麼我怎麼說你都不懂?」韓聿柔火大了。

  「嗯,地球很危險,我很想快點回家鄉。」邵司衡無視她的火氣,說著冷笑話。

  這下,韓聿柔就算怒火沖天,也硬生生的急凍了。她望著邵司衡,雙手緊握,拚命克制住想甩他巴掌的衝動。

  「我怎麼這麼倒楣?被房東趕出來就算了,身上沒錢要流落街頭就算了,怎麼連你也來欺負我?天啊,地啊,我到底是招誰惹誰啦?」

  誰來告訴她,為什麼她這麼倒楣?

  為什麼她被房東先生趕出來之後,還遇見天敵邵司衡拿她當跟女友分手的擋箭牌呢?

  為什麼她現在會跟邵司衡站在這裡胡言亂語呢?

  「你被房東趕出來?為什麼?」邵司衡看了眼她身邊的拖車,微微挑高眉頭,不解的詢問。

  「房東要整修大樓,他說他早就通知了所有的住戶,我可能被漏掉了,不然就是根本忘了這回事……結果我現在沒地方去了。」韓聿柔面露不知何去何從的茫然。

  「蠢。」邵司衡準確而尖銳的說出評語。

  「喂,你不要逼我跟你吵架喔!」韓聿柔挽起袖子,揮舞著小拳頭,目露凶光的威脅道。

  那模樣可愛又可笑。

  邵司衡忍不住微彎唇角,「看在你幫我一次的份上,走吧!」

  說完,他上前將她的拖車拖走。

  「啊?你拿我的行李幹嘛?」韓聿柔還搞不清楚狀況,跟了上去。

  「走吧,我帶你回家。」邵司衡走到醫院旁的停車格,將拖車和拖車上的東西全都放進後車廂,然後坐進駕駛座。

  韓聿柔停下腳步。

  邵司衡發動車子,看見她還站在車外發呆,於是開口,「上車呀!」

  「去你家?」她一臉尷尬,猶疑不決。

  「不然你還有別的地方可以去嗎?我可以載你過去。」

  「沒有……」韓聿柔很不甘心的陳述這個事實。

  邵司衡瞄她一眼,似乎想說什麼,但是終究沒開口,然而她看出了他那個眼神裡的含意。

  「姓邵的,你想說我沒人緣嗎?」

  「我什麼都沒說。」

  「你不用說,你的眼神就說明了一切。」韓聿柔變得沮喪。

  平常在醫院裡,那些吵吵鬧鬧、聊天打屁的同事,到了緊要關頭,是沒有一個人會伸出援手的,邵司衡在醫院的時間比她還長,他怎麼可能不知道這個道理?

  「隨你怎麼想,你到底要不要上車?」

  邵司衡還是那副不冷不熱的樣子,教韓聿柔一下子不知道如何回話。

  「可是……」她望著邵司衡,再想一想自己現在的處境,於是把心一橫,「好吧!」

  她坐進副駕駛座,侷促的偷瞄著他。

  邵司衡則是專注的開車,輕鬆自在的模樣,教韓聿柔恨得牙癢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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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1 00:13:59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你可以把嘴巴合上了。」邵司衡拿出睡袍時,看見韓聿柔還是那副呆樣,不由得微微一笑,「小心蚊子飛進去。」

  她瞪他一眼,這才乖乖的合上嘴巴,抱著行李,不住的打量著他的住處。

  「我說,姓邵的。」

  「嗯?」正在整理浴室的邵司衡漫應一聲。

  「你這房子是花多少錢租的呀?」

  邵司衡的住處位於台北市高價位的地段,地點與交通都十分良好,而且很難得的是雖然靠近主要街道,卻十分安靜,大樓新穎,還採用飯店式的管理,守衛像是飯店的櫃檯,安全系統也十分精良。

  這還不算什麼,她怎麼也沒想到邵司衡是住在頂樓,一整層都是他的,不但視野佳,傢俱擺設全都是高級貨,且非常舒適。

  這樣的地方,根本就像是天堂。

  「不是租的。」邵司衡整理完浴室後,把所有的清潔工具都包一包丟了。

  「難道是你買的?」身為主治醫生,一個月的薪水負擔得起這麼好的房子跟裝潢嗎?醫院又不許工作人員兼差,他哪來的錢?

  「我洗澡,有事等等再說。」邵司衡沒有回答她的問題,逕自關上浴室門,不久,裡頭依稀傳來水聲。

  毋需明說,他的行為讓韓聿柔明白,憑他們兩人的交情,自己的問題逾矩了,不禁輕歎口氣,「忍耐,你今天晚上沒有流落街頭是托邵司衡的福,所以千萬要忍耐,不能跟他吵架。」

  她暗暗為自己打氣,同時繼續梭巡整間屋子。

  最後,她的目光教那一大片落地窗外的夜景所吸引。

  她起身走到窗前,眺望整個台北市。

  這棟大樓的視野比她想像的還好,最遠可以看到內湖科技園區那些大樓的燈火,看著遠方的一○一大樓正閃著燈光秀,她的心情卻是沉重的。

  驀地,手機鈴聲響起。

  韓聿柔回過神來,放下行李,拿出手機,按下通話鍵。

  「喂,媽。」

  這時候會打電話給她的,只有在鄉下的家人。

  「嗯,很好啊……我還沒吃飯,想說先洗澡……正準備要去洗……喔,家用電話好像沒電了,我過兩天買電池回來裝,用插電的話,太耗電了,反正還有手機呀……嗯……嗯……」

  韓聿柔哽咽著聲音,不敢跟家人說她今天被房東趕出來了。

  「會啦,老媽,你跟老爸要保重身體……對了,有哥的消息嗎?」韓聿柔聽著母親說話,「嗯……唉,他不回來也好……不會啦,我錢夠用,嗯……再見。」

  她趕在母親察覺異樣前,掛斷電話。

  今晚的住宿問題是解決了,但是明天呢?後天呢?她身上剩下一千元,很清楚過不了這個月,朋友又還沒回家,她要怎麼辦才好?

  難不成要躲在醫院裡,喝水度日?

  她不禁怨恨起兄長,如果他沒有跟銀行超貸,做生意失敗跑路,將債務丟給她還,他們一家子不會過這樣的苦日子……

  可是又能怨誰呢?自己的家人,不管是好是壞,都是血濃於水的。

  對於這樣的事,她也只能咬著牙,一肩扛起。

  「換你洗了。」

  邵司衡一身清爽的出現在客廳,著實嚇了正在發愣的韓聿柔好大一跳。

  「你怎麼走路沒聲音?」她連忙用手背擦去不小心溢出眼眶的淚水,轉身背貼著落地窗,盯著那個長髮微濕、身著睡袍的男人走進開放式的廚房,拿了杯子,打開冰箱,倒飲料喝。

  該死!她不得不說,邵司衡長髮垂落,身穿睡袍,飲用飲料的樣子,可口得讓人流口水,難怪醫院裡不管是病人還是護士,全都愛慕著他。

  即使像她這種對他不感興趣的人,還是不得不公正的說一句:真帥。

  「啊,差點忘了,你跟我來。」邵司衡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走出廚房,往浴室的反方向走去。

  韓聿柔還未從震驚中恢復,就見他停下腳步,朝著自己走來,腦袋又瞬間空白。

  「你真愛發呆。」邵司衡微微一笑。

  那屬於男性的氣息混著沐浴乳的清新香味飄進她的鼻間,她深吸一口氣,忍不住退開半步,結結巴巴的說:「謝……謝你收留我……」

  邵司衡微挑眉頭,似笑非笑的望著她,「真難得,你會跟我道謝。」

  「我……我可是很有禮貌的!」韓聿柔漲紅了臉。「該道謝的時候還是會說,當然,該罵人的時候我也不會客氣。」

  邵司衡牽動了下唇角,「走吧,我帶你去你的房間。」

  說完,他轉身走開。

  韓聿柔呆了兩秒,才拿起放在沙發上的行李,跟上他的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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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邵司衡的家果然大得有點離譜。

  韓聿柔沒想到他們從客廳走到臥房需要兩分鐘的時間,而客廳到房間的長廊則像是個展示廊,牆上在適當的高度懸掛著許多孩童的照片。

  全世界各人種都有,他們的共同點是笑得十分燦爛。

  「喜歡嗎?」邵司衡站在一扇門前,面無表情的望著韓聿柔。

  「他們笑得好開心。」她停下腳步,看著牆上一張照片,照片上是五個東方小孩,有男有女,照著身高排排站,穿著樣式老舊但保暖的衣物,露出靦腆的笑容。

  「那是在雲南一處村落照的。」他沒有多做說明,逕自打開門,「來吧!」

  韓聿柔瞪了邵司衡一眼,再看看照片中笑容燦爛的孩子們,來到他的面前。

  「這間房間,你可以自由使用。」他轉身離開。

  「喔。」韓聿柔提著行李走進房間,突然又想到什麼,衝出房間,「姓邵的!」

  他停下腳步,轉頭,以眼神詢問。

  「我……嗯……再次感謝你。」

  韓聿柔沒辦法將自己目前的困境跟一個平常吵架吵到不可開交,又很不合的人說明。

  「這是還你幫我的人情,你不需要客氣。」

  一點也不可愛!韓聿柔對著邵司衡的背部做鬼臉。

  「對了,你那間房間有……」他一轉頭,就看見她的鬼臉。

  她一臉尷尬,只能傻笑,「哈哈……有什麼?」

  邵司衡則是一貫的面無表情,「你那問房間有獨立的衛浴設備,肚子餓了嗎?」

  「聽你這麼一說,我還真有點餓……」韓聿柔更尷尬了。

  「那等等先洗澡,出來再吃飯。」邵司衡又不等她回應就轉身走了。

  這回,任憑她心中有再多的不滿,也不敢再背著他做鬼臉了,只好鼓起腮幫子進房。

  房裡一如客廳的風格,充斥著高級卻又舒適無比的傢俱。

  床鋪軟得不可思議,枕頭舒服得讓她的頭一沾上,睡意便席捲而來,還有淡淡的熏衣草香氣縈繞,吸引著她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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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邵司衡背對著她,不知道在忙什麼。

  韓聿柔猶疑著,現在她是要站要出聲還是要坐呢?

  「坐,等等就好了。」他像是背後長了眼睛,不用回頭就知道她站在他的身後。

  「喔。」韓聿柔看著那長方形的黑色石雕餐桌,挑了個位置坐下。

  光可鑒人的桌面倒映著她微紅的面容,她的視線落至那個正忙東忙西的男人身上。

  「你喜歡吃鹹一點還是淡一點?」

  從邵司衡口中聽到這樣的問話,韓聿柔霎時不知道如何反應。

  「韓小姐,你的口味是鹹一點還是淡一點?面快爛了。」

  「啊,淡一點。」韓聿柔回神,連忙回道。

  戴著衛生帽,穿著白色圍裙,模樣有些滑稽的邵司衡將煮好的面倒進放在托盤上的黑色瓷碗中,端放到她的面前。

  香氣四溢的海鮮面溫暖了韓聿柔的心,她怎麼也想不到,在她最困難的時候,幫她的人竟然是她最厭惡的天敵,雖然這是因為她被迫幫了他一個忙的緣故。

  「吃吧!」邵司衡說。

  韓聿柔為了一碗海鮮面深受感動時,同時看見他把煮麵的鍋子丟進流理台下的垃圾通道,再將身上的圍裙和帽子全都丟進另一個垃圾通道,還來不及為邵司衡住處的先進驚歎,她已經先被他浪費的舉止嚇到了。

  「姓邵的,你……你幹嘛?」

  「丟垃圾。」邵司衡自櫥櫃中拿出全新的鍋子與圍裙、帽子,將之擺放好。

  「鍋……鍋子壞了嗎?」

  「髒了。」

  「髒了……洗乾淨就好了呀……」丟掉不是辦法吧?

  「洗了也不乾淨,換新的最保險。」邵司衡拿了塊新的抹布,戴上手套,擦拭著流理台和內嵌式的瓦斯爐。

  「呃……你該不會煮一次東西就換一次器具吧?」韓聿柔不由得想起了有關於邵司衡的種種傳言之一——超級潔癖。

  「嗯,不然很髒。」

  她環視纖塵未染的廚房,有些不知如何是好,突然一個不小心,手微微顫抖,湯匙裡的湯就這麼灑了出來。「啊。」

  邵司衡聞聲回頭。

  韓聿柔尷尬的看看他,再看看桌上的湯汁,「呃……對不起,我……」

  邵司衡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用那條新的抹布將桌上的湯汁擦去,銳利的盯了她一眼。

  「小心吃。」

  韓聿柔全身打顫。「邵……邵大醫生。」

  「嗯?」邵司衡輕應一聲,又把抹布丟進垃圾通道。

  「沒……沒什麼……。」她怎麼也沒想到,他的潔癖嚴重到連在家裡都這樣,沉默了一會兒,還是忍不住開口,「你家都是你自己掃的嗎?」

  「嗯。」

  「這麼大間,都是你掃的喔?」

  「嗯。」

  「你……真賢慧……」韓聿柔想不出更適切的話來形容邵司衡了。

  「多謝誇獎。」邵司衡竟然還全盤接收。

  「邵大醫生。」

  「嗯?」他脫下手套,丟進垃圾通道,拿起肥皂,徹底清潔雙手。

  「你知道我不是在稱讚你吧?」

  「知道。」邵司衡還是那副死樣子,「但是我當作是你對我的稱讀,放心,我會好好珍藏的。」

  「喂,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邵司衡停頓了下,想了想,「我說國語。」

  輯聿柔無言了。

  這個人果然跟她不合。

  幸好她明天就可以脫離他了,雖然不知道該去哪裡度過明天晚上,但是比起跟這樣的怪人相處,哪裡都比這裡好,可是一想起明天便正式到耳鼻喉科報到,一星期要跟他相處超過四天以上,她就頭痛。

  「快吃,面涼了就不好吃了。」邵司衡溫柔的叮嚀。

  韓聿柔的心一震,猛然抬頭,但他已經轉過身去清理流理台。

  她盯著邵司衡的背影,有些懷疑自己方才聽到的溫柔嗓音是錯覺。

  可是……

  可是……

  她舀起一匙熱湯,熱氣模糊了她的雙眸,也溫暖了她冰冷的心房。

  也許是她的偏見,邵司衡其實是個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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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聿柔悄悄然的推開耳鼻喉科虛掩的門扉,發現還沒有人比她早到時,安心的吁了口氣。

  「你在幹嘛?」

  「啊!」她被身後突然傳來的聲音嚇了一大跳,一回頭,竟是邵司衡。「你要嚇死我啊!」

  「是你做賊心虛吧?」邵司衡帶點惡意的審視著韓聿柔。

  「我……我哪有!」

  韓聿柔瞪他一眼,走進更衣室,換上護士服後,又走了出來。

  「逗是今天早上的早餐錢,謝謝你。」

  「不用了,當我請你的。」邵司衡邊整理著器具邊說。

  「不行啦,這樣不好。你收留我一晚,我已經很感激了,這樣……不太好。」韓聿柔堅持。

  「你再回請我就好了。」邵司衡仍是不願意收下錢。

  「好吧!」韓聿柔將錢收好,到櫃檯後整理病歷,一邊偷瞄邵司衡。「對了,你怎麼那麼快就到了?」

  「我開車,當然比你走路快。」邵司衡睨她一眼,覺得她在說廢話。

  今天早上,邵司衡本來想載她到醫院的,但是她怕被醫院的同事看見,造成誤會,所以先出門,只是有這樣的認知跟顧慮的似乎只有她一個人,另一個當事者邵大醫生則一副天塌下來,自有長的撐住的模樣,在她走出大樓,正在摸索方向時,他也開車出來,而且堅持要她上車,一起到醫院。

  本來還想強硬站穩立場的她,因為方向感極差,怕迷路,而不得不屈服。

  直到快到醫院,她認出路後,便要求邵司衡停車。

  即使是垂死掙扎也好,她都不想被醫院的人看見,可是邵大醫生彷彿不明白她這個小護士的苦心,為她堅持中途下車而感到不悅。

  她不知道邵司衡是因為不習慣被人拒絕,還是因為那個拒絕的人是她,而感到不悅,總之,打從她說要中途下車後,他的臉色就一直很臭。

  「你那麼凶幹嘛?我是關心你耶!」韓聿柔瞇起眼,狠狠的瞪著那忙碌的身影。

  「噢,謝謝你的關心,我很安全的到醫院了,中途沒有撞死人,也沒有被撞死,這樣你滿意嗎?」

  啊,又開始了,邵司衡那張嘴說出來的話真的會讓人氣死!

  韓聿柔氣到說不出話,覺得自己的關心被狗吃了。

  「算了,當我沒問。」她整理著病歷和其他東西,為開診做準備。「請問邵醫生,你的器具需要我替你消毒嗎?」邵司衡還沒回答,她便漾著假假的笑容繼續說:「啊,我忘了,邵醫生的器具全都是新的,根本不用消毒,請慢用。」

  說完,她給他一個燦爛的笑容,又回到櫃檯後整理桌面,接著去整理第二診間的醫療用具。

  邵司衡也不管她了,只是靜靜的準備著自己的器具。

  沒多久,耳鼻喉科的另一位門診護士鄭雅卿便到了,她一進診間,看見韓聿柔與邵司衡,有些訝異,但還是笑著說:「邵醫生,早。」

  邵司衡頷首。

  「鄭姊,早。」韓聿柔朝鄭雅卿露出最甜美的笑容。

  「早,這麼早來呀!」鄭雅卿轉入更衣室。

  韓聿柔跟了上去,在門口跟她聊天。

  「嗯,第一天上工,我想說先來熟悉一下新環境。」

  「乖,我們聿柔真乖。」鄭雅卿換好護士服,拿著兩顆蘋果出來,將其中一顆塞到韓聿柔的手中,「來,給你吃。」

  「謝謝鄭姊。」韓聿柔很開心的道謝。

  「另一顆你幫我拿給邵醫生吧!」

  「啊……」韓聿柔的笑臉垮了下來。

  「乖,拿去跟邵醫生聯絡一下感情。」鄭雅卿深知韓聿柔與邵司衡是天敵的關係,因此有心替他們打好關係。

  「鄭姊……」韓聿柔不好推卻,只好一臉為難的接過另一顆蘋果。

  鄭雅卿眨了眨眼,「去吧!」

  韓聿柔拿著蘋果,不情不願的來到邵司衡的面前,「邵醫生,這個蘋果……鄭姊說要給你吃。」

  「喔。」邵司衡戴著手套的手接過她遞過來的蘋果,朝站在櫃檯後的鄭雅卿示意,「鄭姊,謝謝。」

  「哪裡,每天一顆蘋果,醫生不會來。」鄭雅卿說著冷笑話。

  「鄭姊……你太冷了。」韓聿柔被她的笑話逗笑了。

  「沒辦法,天氣太熱了,不講點冷笑話,我怕大家沒有工作的幹勁。」鄭雅卿笑了,「對了,邵醫生。」

  「嗯?」邵司衡拿著手術刀削蘋果皮。

  「我們聿柔今天第一天上工,你可別欺負人家喔!」

  「我哪敢?」邵司衡冷冷的牽動唇角,露出怪怪的笑容。「她不欺負我就不錯了。」

  「我哪敢?」韓聿柔學著邵司衡的口氣,也給他一個冷冷的笑容。

  「那就好,聿柔,今天你跟邵醫生的診。」

  「嗄?」韓聿柔苦著臉,無言的懇求著鄭雅卿,要她不要把她分給邵司衡。

  鄭雅卿給她一個笑容,「今天二診是羅醫生喔!」

  「啊……」

  天啊,誰來敲昏她吧!

  一診是天敵邵司衡,二診是處不太好的羅家明,兩難的情況下,她當然只能選比較輕微的那個。

  「好吧!」韓聿柔回頭,看見邵司衡已經戴上口罩,給他一個僵硬的笑容。「請問邵醫生,我們可以開診了嗎?」

  「隨時可以。」

  唉。韓聿柔萬般無奈的按下號碼,調整一下心情,朝著外面叫道:「一號。」

  忙碌的一天,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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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忙了一天,韓聿柔終於把病歷整理完畢,動了動僵硬的肩膀,看見邵司衡把所有用過的醫療器具都丟進垃圾桶,轉頭看了看,發現四周無人,趕緊開口。

  「邵醫生。」

  「怎麼了?」邵司衡挑眉。

  「今晚我可以去你那邊拿我的行李嗎?」

  「你找到住處了?」

  「沒有。」她還在煩惱今晚要住哪裡。

  「那你那堆行李要放哪裡?」邵司衡提出一個很實際的問題。

  「我也不知道,總之,先去看看朋友回來了沒。」韓聿柔也不知道邵司衡的問題的答案。

  「那在你找到住處之前,行李要先放在我家嗎?」

  這看似平常的對話,卻由不該說出口的人說出來了,聽在韓聿柔的耳裡,格外的彆扭。

  「不好意思麻煩你……」

  「沒什麼不好意思的。」邵司衡的眉頭揚得更高了。

  韓聿柔一見邵司衡挑眉,便恨不得一巴掌呼過去。雖然邵司衡是個美男子,但是他的姿態實在是太高了,就連說個話,即使他說的是實話,還是讓她覺得他很欠揍。

  實話最不可愛了。至少在醫院裡是不可愛的,顯然邵司衡完全不明白這個道理。

  「可是……」

  「還是你有更好的去處?」邵司衡挑高眉問。

  「沒有……」一擊中的,韓聿柔被邵司衡的話擊倒,體無完膚。

  是,她是沒去處。

  是,她是無家可歸。

  是,她拖著行李也很難找到落腳處。

  這些統統是事實,可是邵司衡有必要這麼直接的說出來嗎?

  她只是不過是不想麻煩他,深怕因為跟他走太靠近而引起不必要的傳言罷了,雖然她昨天已經知道他的脾性跟他那冰冷的外表不太相符,可她還是害怕跟他扯上任何關係。

  她不想成為醫院內茶餘飯後閒扯的主角。

  「也許我不該……」邵司衡低聲的喃喃,望著韓聿柔,鏡片後的眼眸閃過一抹情感。「但是……」

  「嗄?」韓聿柔沒聽清楚。

  「沒什麼,先這樣吧!」邵司衡主動結束談話,轉身快速離開。

  「喂,我們還沒說完……」韓聿柔徒勞無功的喚著,「真是的,我們都還沒說完話,他就跑了……」本想算了,但是她轉念一想,「不行,今天一定要把行李拿回來才行。」

  絕對不能再跟邵司衡有更深的牽扯。

  韓聿柔把耳鼻喉科的門掩上,拿了包包就追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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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醫院,韓聿柔跑到停車場的出口想等邵司衡的車出來,但是等了好久都沒看見他的車。

  「奇怪,去哪裡了?有可能跑那麼快嗎?」韓聿柔邊想邊轉身,不意撞上了一堵肉牆。

  來不及叫出聲,她便被擁抱入懷。

  「啊……」韓聿柔才要叫色狼,但下一秒在她耳邊響起的聲音熟悉得教她一震。

  「噓,不要出聲。」邵司衡的聲音緊繃急促,且帶著一絲奇異的危險。

  「邵……」韓聿柔不怕死的想出聲,卻被他一把搗住嘴,往角落靠去。

  這一點也不像邵司衡。

  平常的邵司衡是個潔癖到讓人受不了的男人,這一點在他家時,韓聿柔已經深切的體驗到了。

  見識過邵司衡極端的潔癖後,她反倒覺得他跟他女朋友分手是對的,因為沒幾個女人可以忍受那種浪費式的潔癖。

  明明昨晚的一切都還歷歷在目,現在的邵司衡卻又打破了她對他的印象。

  應該不會忍受得了骯髒角落的邵司衡不只把她帶到角落,還當了她的墊背,將她攬在身前。

  她感覺到他全身肌肉緊繃,一股消毒藥水的味道竄入她的鼻間,這熟悉的味道理應讓她覺得安心,可是邵司衡透露出來的緊張氣息教她也跟著全身緊繃。

  她不知道該不該開口問他發生了什麼事,直覺告訴她不要問,但是理智要她問清楚,兩種情緒拔河之下,理智戰勝了直覺。

  「怎麼回事?」她很小聲的問。

  「噓。」黑暗中,邵司衡發亮的眼眸盯著她,要她噤聲。

  「喂,姓邵的,到底是怎麼回事?」韓聿柔不高興了,哪有人把人摟得這麼緊,卻不許人家問一句為什麼?

  邵司衡還來不及回答,那破空而來的子彈便替他回答了。

  子彈混著煙硝味自她的耳邊呼嘯而過,嵌入他們身後的牆壁內。

  她一驚,還來不及反應,尖叫甚至來不及出口,便被邵司衡以詭異的速度,瞬間移到路燈下。

  「不要動。」

  他這次的警告,她聽進去了。

  她的一顆心提到了喉嚨口,不只堵住了她的聲帶,也將她呼吸的能力奪走了,連帶的,她的聽覺也教那如擂鼓般的心跳聲取代了,再也聽不見週身的動靜。

  「呼吸。」邵司衡沒有情緒的冷靜聲音此刻反倒成了救贖她的天音。

  韓聿柔乖巧的小口小口的吸氣、吐氣,可是心跳聲仍然大到足以妨礙聽覺。

  「待在這裡,不要動,直到我來找你為止。」邵司衡沒有給她回應的時間,便逕自離開。

  韓聿柔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甚至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然而空氣中那隔絕現實的悶聲槍響卻是她想忽略也忽略不了的聲音。

  她不知道為什麼會有人在醫院大門口開槍,也不知道自己捲入了什麼情況。

  她只知道當邵司衡走進路燈能夠照射的範圍時,倒映於她眼中的不再是平日冷若冰霜的邵大醫師,而是個微露倔強與狼狽的男人。

  不對勁。

  非常非常不對勁。

  「邵司衡,你怎麼了?」韓聿柔發現她的聲音恢復了,雖然不知道自己的音量有多大。

  「走吧!」邵司衡的氣息紊亂,長髮披散,但那張絕俊的臉還是讀不出表情。

  「剛剛是怎麼回事?」她沒有動,但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被邵司衡攬在懷裡,也許是剛剛她動了,而她毫無自覺吧!

  邵司衡沒有回答,他的腳步太快,韓聿柔幾乎是用跑的才能跟上他。

  「邵……邵司衡……」她想叫他慢一些,但下一瞬間,她一個踉蹌,整個人往他身上跌去。

  她沒有把邵司衡撞倒,反而被他護在臂彎中,半跪在地上。

  旁邊就是大馬路,卻沒有任何人注意到他們的異樣。

  「邵司……」韓聿柔的話語教那破空的灼熱打斷了。

  那悶悶的槍響,以及打進肉裡那奇特的響音,霎時飄散於空氣中的血腥味,在在讓她反應遲鈍的腦子更加的運作緩慢。

  邵司衡明顯紊亂的氣息吹拂在她的頭頂,她緩緩的轉頭,往身後看去。

  只見一名身著西裝,手持滅音手槍的男子倒臥在血泊中,一動也不動。

  血腥味是從男人那兒散發出來的吧?韓聿柔想著,但眼角瞄到的血紅並非屬於那男人的。

  她抬頭看著邵司衡,發現他的臉色蒼白,額頭泛著一顆又一顆豆大的汗水,「邵……司衡?」

  掌心濕濕的,她懷疑是自己因為緊張流下的汗水,然而那黏膩的感覺又不像,她微微低頭,就著微弱的光亮,瞧清楚掌心那片濕潤,且察覺到它其實不是汗,而是血……

  那一直保護著她,讓她依靠的男人,拉著她起身。

  「邵司衡,你受傷了?」韓聿柔慌張的問。

  「你會開車嗎?」邵司衡站得直挺挺的,大半的臉教長髮掩蓋,語音短而急促。

  「會……我剛拿到駕照。」

  邵司衡丟了串鑰匙給她,高傲的語調隱含著威嚴的說:「用遙控器開門,按那個方形的按鈕。」

  韓聿柔來不及想那麼多,或者該說她來不及被惹怒,趕緊開口,「你受傷了,醫院就在旁邊,我們進去求救吧!」

  「不行!」邵司衡低吼,「上車,聽我的指示開車。」

  「可是……」

  「柔。」邵司衡喚她名字的方式教她一愣,「上車。」

  而這樣的命令教她受到蠱惑般的點點頭,匆匆用遙控器打開車子,將邵司衡扶進副駕駛座,然後繞過車頭,坐進駕駛座,發動引擎。

  邵司衡在她動作時,拿出手機,打了通電話。

  「喂,是我,我被獵殺了,在醫院門口……我沒事,肩膀受了點小傷,嗯,你來處理一下,他死了……嗯,好。」

  結束通話,他睨著身旁屏氣凝神的韓聿柔。

  「回我家。」

  韓聿柔輕輕點了下頭,在他的指示下,將車子駛離醫院以及那具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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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韓聿柔在邵司衡的指示之下,將車子駛進大樓的停車場。

  她停好車子,關掉引擎,驚魂未定的轉頭看著身旁閉目養神的邵司衡,發現他的臉色更白了。

  「邵司衡,我們到了。」韓聿柔輕聲道,一邊伸手想擦拭他滿臉的汗水。

  倏地,她的手被握住。

  邵司衡微喘著氣,雙眸微瞇,狠厲的望著她,眸底的警戒在認出韓聿柔時消失無蹤。

  「到了?」他的聲音低不可聞,像呢喃。

  「嗯。」

  「我家在頂樓。」邵司衡放開她的手,壓著已將衣物染出一大片紅的傷口,打開車門,踉踉蹌蹌的下車。

  韓聿柔馬上跟著下車,繞過車頭,攙扶著邵司衡,按了電梯鈕,走進電梯,直通頂樓。

  沒多久,電梯門叮的一聲打開了,她承受了邵司衡大半的重量,有些吃力的扶著他走出電梯。

  邵司衡緊皺眉頭,低聲說:「我家門的密碼是7654321。」

  韓聿柔還以為他在說冷笑話,瞥了眼邵司衡,他一副快要死的樣子,讓她有些不知所措。

  「7654321?」

  「嗯。」

  韓聿柔依言按下密碼,那扇刷著古銅色漆營造古時歐風的門應聲開啟,映入眼裡的,仍是昨夜那纖塵未染的空間。

  她將邵司衡扶坐到沙發上,「醫藥箱在哪裡?」

  邵司衡捐著客廳的另一頭,「扶我到那邊。」

  「喔。」她連忙彎身,再扶起邵司衡,往他手指的方向走去。

  相較於她昨晚居住的地方,這一端活像是異次元空間。首先,迴廊兩側並未懸掛照片,什麼也沒有,而且也不像另一邊隔間明顯,這邊只有一扇門。

  「這裡?」韓聿柔站在門前,一邊問,一邊憂心的望著邵司衡的傷口。

  「嗯。」

  韓聿柔推開門,自動感應式的燈隨即因為門開的動作而大放光明。

  這是一間設備齊全的醫療室,但是什麼樣的人會在自家搞出這麼一間醫療室?

  她並未將滿腹的疑問問出口,連忙扶著邵司衡坐在居中的那張病床上,然後就著現有的器具,剪開他的衣服,露出血淋淋的傷口。

  「天啊……」

  邵司衡的左肩胛被子彈貫穿,傷口完全沒有因為長時間的壓迫而停止流血。

  韓聿柔拿了塊白布壓在他的傷口上,一邊檢查傷勢。

  「子彈沒有留在傷口裡,你幫我消毒上藥,包紮一下就好了。」邵司衡看起來虛弱得快要昏倒了,但態度還是倨傲得讓人想要賞他一巴掌。

  「你是傷者,口氣能不能好一點?」韓聿柔幫他消毒傷口,動作迅速準確,但絕對不輕柔。

  邵司衡皺著眉頭,卻一聲痛也不喊出聲。

  「傷口很大,你確定不要縫?」

  「鏡子拿來。」

  韓聿柔將鏡子拿到他的面前,讓他瞧個清楚。

  邵司衡看見傷口的大小,皺了下眉頭,「要縫。」

  「你可以嗎?」韓聿柔動作迅速的準備好縫線。「麻醉劑在哪裡?」

  「不用。」邵司衡閉了下眼,唇色已然微微泛青,本欲伸手拿鑷子,卻因抖得太厲害而作罷。「你來縫。」

  「我?」韓聿柔遲疑了。

  要知道,她只是護士,這種事是屬於醫生的工作,萬一怎麼了,她是要吃上官司的。

  「不要緊,我不會死的,也不會告你,你放心的縫吧!」邵司衡哪會不知道韓聿柔為什麼遲疑,於是開口要她放心。

  「可是沒有麻醉劑……」韓聿柔四下張望,就是沒看見類似麻醉劑的東西。

  「不用那種東西,快……」邵司衡一副快要昏死過去的樣子。

  韓聿柔看著邵司衡,再看看他肩上的傷口,一咬牙,「那你忍著點。」

  邵司衡幾不可見的點了下頭。

  她忐忑的拿起鑷子,夾起消毒過的縫線,小心的縫合他仍在出血的傷口。等她將兩邊的傷口都縫好包紮後,邵司衡也差不多撐到極限了,卻倔強的撐著昏昏欲睡的神智。

  韓聿柔替他脫下染血的衣物,「你還好吧?要不要躺下來休息一下?」

  「不,我要洗澡。」

  「洗什麼澡?你才剛縫好傷口,不能碰水。」韓聿柔馬上出聲反對。

  「髒。」邵司衡無法忍受身上那黏膩的感覺。

  韓聿柔忍不住翻個白眼,「你……都什麼時候了,你還這麼龜毛?!」

  「髒。」邵司衡還是堅持立場。

  眼看他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韓聿柔本想讓他自生自滅,終究狠不下這個心,「你等我一下。」

  她離開了,不一會兒,又回來了,手上多了條濕毛巾。

  「將就點吧!」她將邵司衡身上沾血的地方都擦拭乾淨。「這樣你會比較舒服,要洗澡,等你休息過後,比較有體力再洗吧!」

  邵司衡冷冷的望著她,好一會兒才說:「謝謝你。」

  「不客氣。」韓聿柔不知道應該責怪邵司衡害她遇到這樣的事,還是應該感謝他救了她一命,雖然那個看起來就是殺手的人的目標是邵司衡,但殺手已經看見她了,要不是邵司衡,她可能連小命都沒了。

  方纔發生的事不停的在她的腦中播放,讓她硬撐起的一股氣勢也消失無蹤。

  「剛剛……」

  「剛剛……」邵司衡也同時開口。

  「你先說吧!」

  「你先說。」

  兩人又異口同聲。

  「你說吧!」邵司衡趕在兩人又有「默契」同時說話之前開口。

  韓聿柔略顯尷尬的將欲說出口的話吞入腹中,停了好一會兒才開口,「剛剛……」

  「嗯。」邵司衡等著她說下去。

  「是在演電影嗎?」

  他沒料到她會有這麼無厘頭的結論,頓時不知道如何回答,而韓聿柔也發現了自己的話很沒有條理。

  一時之間,尷尬的氛圍籠罩著兩人,沒有人開口說話。

  久久,就在韓聿柔以為他們會就此沉默一輩子時,低微的笑聲自邵司衡的喉嚨逸出,先是壓抑的輕笑,後來他發現她瞪大眼睛盯著他時,再也壓抑不住,變成狂笑。

  「你笑什麼?」韓聿柔看不出這有什麼好笑的。

  不過打從認識邵司衡開始,她從沒見他有這麼明顯的情緒表現,通常他都是冷笑,或是勉強的牽動嘴角,而這些表情的出現通常是因為跟她鬥嘴的緣故,可是她從沒見過邵司衡如此開懷大笑。

  很不幸的,這回他的笑還是因為她幹了件糗事。

  可是她不得不承認,這樣的邵司衡真是該死的有魅力極了。

  「別笑了!」韓聿柔雙頰窘紅,掄起拳頭,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往他身上招呼。

  「哈哈哈……」他邊笑邊閃躲她的攻擊,但是儘管靈活如他,也因為受傷而變得反應遲緩,一個閃神,他便被她擊中傷處,登時,他的笑容扭曲。

  韓聿柔意識到自己傷了他,馬上停手,「你沒事吧?」

  邵司衡沒反應。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只是太氣你笑我……很痛嗎?」韓聿柔急了,慌張的問,手搭在他的肩上,想看清楚他的表情。

  「沒事……」邵司衡抬起頭,唇瓣正好擦過她的柔唇。

  霎時,兩人的眼底飄過訝異。

  下一秒,他伸出沒受傷的手,扶住韓聿柔的後頸,將兩人的距離拉近,漾著不知名波光的眼眸鎖著她盈著微光的瞳眸,唇辦再次緩緩的印上她的。

  訝異已經不足以形容韓聿柔此刻的心情了。

  唇上那灼熱的觸感,教她分外的明白這是現實,不是睜著眼睛在作夢……

  邵司衡吻了她。

  他在吻她。

  韓聿柔不知道應該怎麼反應,是該推開他並給他一巴掌,還是回應他的吻?

  她自他的口中嗅得一絲淡淡的、屬於男人的氣息,那股氣息安定了她惶惑不已的心,慢慢的,她像是受到了蠱惑,伸手環住他的肩背,上半身倚著他,下意識的加深這個吻。

  邵司衡的吻十分冰冷,但相貼的唇瓣卻又如此的熾熱,教韓聿柔忍不住伸出舌頭想探知他的口裡是冰的或是熱的,但是她隨即驚覺到自己的唐突,想縮回舌頭時,已經來不及,他的舌頭侵入了她微張的嘴裡,纏住她的舌頭,張狂的與之共舞。

  韓聿柔覺得身體的深處似乎有什麼教邵司衡的吻喚醒了,她直覺的想退開,然而一個遲疑,便淪陷在他的攻勢裡……

  他的吻太富侵略性了,而她毫無抵禦的能力,一旦被入侵,便全盤皆輸,她只能像朵柔弱的花兒一般攀附著邵司衡,渴求著他的潤澤,渴求著更多更多……另一方面卻也希望他能放過她……在這兩相矛盾的心緒撞擊之下,她只能任由邵司衡將她體內那不知名的情感翻攪再翻攪。

  他終於放過她了,她氣力竭盡的倚著他,吻是結束了,但她內心翻騰的情感卻仍迴盪不已,教她不知如何自處。

  「邵……邵司衡……你……」為什麼吻我?韓聿柔忙著喘氣,無力說下去。

  她的耳朵貼著他的胸口,從他劇烈的心跳知道他不若平常那樣的冷靜,只是她迷糊了,她真的不知道他為什麼會突然吻她,第一次可以說是意外,第二次呢?

  第二次的深吻,像是將她的靈魂掏了出來,卻讓她的眼睛蒙上了一層紗,看不清,摸不著,教她更加的迷惘。

  認識這些年來,韓聿柔從來沒想過會在這樣的地方、這樣的時間跟邵司衡有這樣的接觸,她心頭有什麼開始萌芽了,而她不知道這樣是好是壞,也不知道她有沒有足夠的能力阻止其茁壯。

  邵司衡沒有多說什麼,只是緊攬著她的肩,在她耳邊低低的說:「睡吧!」

  不知怎地,原本尚有精神的韓聿柔,感受到一股濃重的睡意襲來。

  「怎麼……」回事?

  話還沒說完,她便墜入黑而甜的夢鄉。

  邵司衡抱著韓聿柔,看向不知何時站到門口的男子。

  「主子,請讓我來吧!」男子態度恭敬的說。

  「不。」邵司衡輕輕的說,打橫抱起她,方纔的虛弱不復見,肩胛的傷似乎對他的行動完全沒影響。

  「主子……你需要休息。」

  「壑深,是我叫你別出手的,你母需自責。」邵司衡抱著韓聿柔走出醫療室。

  名喚壑深的男子亦步亦趨的跟在他身後。

  方纔遭遇狙擊,一直隨身保護邵司衡的壑深本欲出手,卻因為韓聿柔的出現,接收到邵司衡的命令,暫停動作,結果邵司衡受了傷。

  「主子,你的命令,小的不敢不從。只是……」壑深盯著邵司衡懷裡的韓聿柔。

  「她無害的。」邵司衡察覺到壑深的目光,不由得將她抱得更緊。

  「壑深明白。」壑深停下腳步,目送邵司衡走到屋子的另一端,那是邵司衡的居所,基本上沒有他的命令,特助們是不能隨意進出的。

  邵司衡再次出現,已經穿上亞麻上衣,一身清爽的他只有從左肩微染上自繃帶滲出的血,看得出他受傷。

  「壘石呢?」邵司衡見壑深仍在原地,問道。

  「在這。」向壘石自廚房探出頭,「主子,你還好嗎?要吃些東西嗎?」

  相較於壑深的拘謹,向壘石的態度自然大方得多,即使身份是邵司衡的特助,但他並沒有壑深那樣深重的階級觀念。

  「不了,我沒胃口。」邵司衡在沙發上坐下。

  壑深就像個影子一般跟隨,站在他的身後。

  「你要吃什麼,自己動手,順便弄點給壑深吃。」

  「遵命。」向壘石笑吟吟的回答。

  「主子,我……」

  邵司衡一個眼神掃過去,壑深便將欲說出口的話全都吞回去。

  「事情處理得如何?」邵司衡拿起向壘石擱放在茶几上的文件,一一審閱,一邊批示,一邊問。

  「警察與媒體都交代過了,所幸那時只有幾個目擊的行人,我們也都一一找過他們,並給予安撫了。」向壘石報告。

  「嗯。」邵司衡發出一聲單音,表示他明白了。

  沉默蔓延,卻隱隱透露著一絲詭異的好奇。

  邵司衡察覺到了,似笑非笑的合上文件,看著已經煮了一桌食物,為自己送上一杯香醇咖啡的向壘石。

  「問吧!」向壘石與壑深都是從小跟他一起長大的特助,他們在他的心中,與其他兄弟的份量是相同的。

  「韓小姐留在這兒,主子不會不方便嗎?」向壘石這話問得含蓄,但意思很清楚。

  「沒什麼不方便的,她被房東趕出來,全身上下只剩下一千元,如果不收留她,只怕她要流落街頭了。」邵司衡淡淡的回應,但掩蓋事實的意圖十分明顯。

  向壘石像是發現新大陸,賊賊的笑著。

  邵司衡不悅的挑眉。

  「主子,韓小姐是你的同事,我們沒什麼好說的。」向壘石淘氣的朝邵司衡眨了眨眼,然後神色一正,「只是……」

  「我明白。」沒有說出口的壓力在邵司衡的胸臆間凝聚,然後化為一聲輕歎。「她什麼都不知道。」

  不知道為什麼他老愛捉弄她。

  不知道為什麼他總是惹怒她。

  不知道為什麼一個平凡的醫生能住這麼豪華的大樓。

  不知道為什麼他會被槍擊。

  不知道為什麼他要吻她。

  這是邵司衡略微遺憾的一點——

  她太遲鈍了。

  「主子,她沒辦法當你的妻子。」壑深語重心長的說。

  「適不適合應該由我決定吧?」邵司衡也知道壑深說的話是事實,然而他還是忍不住要反駁。

  「主子……」壑深想要勸說,卻明白主子心意已決。

  「主子,不論如何,只要你一聲,我們都聽令。」向壘石代表邵司衡的所有特助,再次向他宣誓忠心。

  邵司衡微微一笑,並未多說,只是微斂眼眸,再次揚眸時,神情已然冷肅得像個統治者。

  是的,卸下平凡醫生外表的他,是個不折不扣的統御者。

  邵氏主家,是勢力龐大的邵氏家族中那極為秘密的存在。

  而邵司衡,則是這一代主家選出來的共主。

  身為共主,有許多束縛與禁制,這些自邵司衡與他另外三位兄弟一同出生時,便加諸他們身上,直到決定由邵司衡擔任共主的那一刻起,其他三人才自這重重束縛中掙脫,各自在有興趣的領域佔有一席之地。

  留在原地的,只有邵司衡。

  饒是如此,他仍為自己注定不得自由的人生找尋呼吸自由的空間。

  當醫生,將事業全托付給三個特助,是他在這些教人喘不過氣來的壓力下找到的逃脫方法。

  而讓他這麼死心場地、安分的留在這間醫院的原因,除了全院上下沒人知道他是誰之外,就是那個工作時精明幹練,私下卻迷糊純真近乎呆笨的小護士了。

  可惜,小護士當他是天敵,對他總是防備。

  他也很樂於看著小護士被他捉弄,看著她千變萬化的表情和情緒變化,樂在其中的他彷彿是自她身上擷取補足自己一向缺乏的情緒。

  也許這樣的舉動在旁人眼中不算什麼,只不過是同事間的笑鬧罷了,但是看在瞭解邵司衡性格的人的眼中,卻是極不尋常的。

  稍後,壑深與向壘石一同整理著醫療室裡的污物時,壑深開口了。

  「這樣好嗎?」

  「主子的決定,我們遵從便是。」

  「但是主家那邊……」

  「壑深,你的職責是保護主子的安全,其餘的,主子沒說,我們不能管太多。」向壘石望著一臉為難的壑深,很是明白的拍了拍他的肩,「我問你一句,如果主子跟主家起了衝突,你站在哪一邊?」

  「當然是主子這邊。」

  「那就夠了。」

  是的,夠了。

  不論邵司衡將來是否會因為小護士與龐大的家族起衝突,此時,他也掙得了一些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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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1 00:14:36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小心。」韓聿柔一邊低聲說道,一邊替邵司衡將掉在地上的鑷子拾起來,然後換了一把新的遞給他。

  邵司衡以眼神向她道謝,將原本拿在左手的鑷子換到右手,然而姿勢的關係,使得他就算右手拿鑷子也難以使力。

  韓聿柔見了,連忙跟他交換位置,代替他的左手幫他拿鑷子。

  「哪?」

  「這,白白的那個東西。」邵司衡指了下患部。

  韓聿柔用鑷子把那個白色異物拿出來,病患因此咳了一聲。

  「原來是飯粒。」

  韓聿柔與邵司衡鬆了口氣。

  「那……那我不會死了?」病人一臉驚惶的問。

  「劉先生,你的喉嚨只是卡到飯粒,沒有嚴重到會死的地步。」韓聿柔笑容可掬的說明。

  邵司衡一見病人喉嚨中的異物夾了出來,老早窩到桌旁去寫病歷了。

  對於把說明工作交給護士,完全不理會這樣會有所不當的邵司衡,韓聿柔已經習慣了,她跟病人說明的同時,眼睛看向邵司衡的背影。

  除了他的左手因為受傷無法靈活運用,微微透露昨夜發生的一切都不是作夢之外,她翻遍了報紙,看遍了電視,沒有一家報社與電視新聞有播報昨晚的槍擊事件,一切就像是她的妄想。

  「韓小姐,麻煩你了。」邵司衡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將寫好的病歷交給韓聿柔。

  韓聿柔回過神來,接下病歷,瞄了邵司衡一眼,送走病人,然後回到櫃檯後,叫下一個病患進來。

  她不懂,為什麼邵司衡可以當作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梁先生,梁俊傑先生。」

  今天她提心吊膽過了大半天,滿腦子想的都是怎麼跟同事一起八卦昨天的槍擊事件,還得裝作一副完全不知情的樣子,還有就是……

  韓聿柔把病歷送到邵司衡的桌上。

  「謝謝。」他平淡的說。

  韓聿柔油然生起一股委屈,邵司衡的態度讓她不知所措,彷彿只有她一個人為了昨夜的吻大驚小怪,他的模樣好像昨天晚上他不是吻了她,而是親了一隻狗。

  她垂頭喪氣的走向櫃檯後方。

  「韓小姐。」邵司衡開口喚住她。

  「啊?」韓聿柔停下腳步,回頭,看見他站在她的身後,離她好近。

  「病歷拿錯了。」他將病歷遞還給她。

  「噢。」她提到胸口的心這才又安定下來,接過病歷一看,發現真的拿錯了,連忙道歉,找出正確的病歷,交給邵司衡。

  邵司衡接過病歷後,也不再看她,專注在工作上。

  「聿柔。」在櫃檯內忙碌的鄭雅卿湊到韓聿柔的旁邊,「怎麼了?怎麼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

  「沒……沒什麼。」韓聿柔勉強一笑,不敢對著這個有如自己母親的同事說出這兩天發生的事。「我可能……有點不舒服。」

  「這樣呀!那等等中午時你到更衣室稍微休息一下,下午還要拚一場呢!」鄭雅卿沒有多問,只是要韓聿柔振作。

  韓聿柔頷首,拍了拍臉頰,強迫自己專注在工作上,別再想昨夜那個「無意義」的吻了。

  然而,事實證明,她根本無法集中精神,一整天下來,不是搞錯病歷,就是叫錯號,再不然就是在邵司衡需要幫忙時,幫了倒忙。

  直到下診時間,所有的病人全都離開後,才結束了韓聿柔今天的折磨。

  「聿柔。」

  「嗄?」沮喪中的韓聿柔抬起頭,迎上鄭雅卿的笑容。「鄭姊。」

  「好了,別難過了,東西收拾收拾,快回家吧!」鄭雅卿一邊換衣服,一邊笑道。

  「嗯。」韓聿柔覺得自己好沒用。

  「對了,你跟邵醫生怎麼了?」鄭雅卿狀似無意的笑問。

  韓聿柔剛打開置物櫃,拿在手上的衣服掉落地上,她一愣,連忙彎腰拾起,藉著拍去衣物上看不見的灰塵來掩飾內心的慌亂。

  「沒什麼呀!我跟他能有什麼?」

  「喔?」鄭雅卿像個慈祥的母親,望著韓聿柔,「如果你跟邵醫生之間有什麼化學變化,別忘了鄭姊是站在你這邊的。」

  「鄭姊,你在說什麼啊……怎麼可能?」韓聿柔紅了臉,想起昨晚的親吻。

  「世界上沒有什麼事是不可能的。」

  「他是醫生,我是護士,也許有的護士會希望跟醫生結婚,但是當醫生的沒有一個會希望跟護士結婚……尤其是像我的情況這麼麻煩……」韓聿柔苦笑。

  醫院就是這麼現實的一個地方,她只想好好工作,花二十年繳清債務,什麼都不去想。

  「每個人都有權利去追求自己的夢想。」鄭雅卿意味深長的說。

  「但是每個人不包括我。」多虧鄭雅卿,韓聿柔再次想起自己跟邵司衡之間有如鴻溝的差距,那是不會因為一個吻而有任何縮短的。

  她也不能強求這種感情事。

  何況她跟邵司衡根本不可能。

  「聿柔……」鄭雅卿還想說些什麼。

  韓聿柔火速換好衣服,拿了包包,「鄭姊,我想起來我家的銀杏小樹還沒澆水,我先走了,bye!」

  「明天見。」鄭雅卿也不戳破韓聿柔的驚慌失措,笑著同她道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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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

  韓聿柔一走出耳鼻喉科,便被叫住。

  她停下腳步,回頭一看,氣嘟嘟的瞪了來人一眼,邁步想走,手臂卻被拉住,她甩都甩不掉。

  「放開我。」

  「一起回家吧!」邵司衡抓著她的手,就往安全梯的方向走去。

  「我要搭電梯,而且我不想跟你一起走。」韓聿柔積了一天的怨氣,朝著邵司衡發洩。

  邵司衡沒有放開她,對她的反抗只是微微一笑,腳步未曾停歇,而韓聿柔由於掙脫不了他的鉗制,只能亦步亦趨的跟著往前走。

  「你放開我啊!」韓聿柔壓低聲音怒吼著,不想引起醫院裡其他人的注意。

  「唉。」邵司衡停下腳步,狀似無奈的回頭看她,「別任性了。」

  「誰任性啊?」她還沒跟他算帳,他反倒責怪起她任性。

  「你呀!」他放鬆抓著她的手的力道,撇了撇嘴角,「聽話,回家了。」

  「我幹嘛跟你回家?!你家又不是我家。」韓聿柔不知道邵司衡在想什麼,上班時一臉冷漠,下班後又露出截然不同的表情,他到底想怎樣?

  「但是你現在住在那兒吧?」邵司衡的回答一點也不拐彎抹角。

  韓聿柔無言。

  「走吧!」邵司衡露出勝利的微笑,牽起韓聿柔的手,這次她沒有立場也沒有反駁餘地的跟著他走。

  「邵司衡……你在想什麼啊?」她被他上班下班迥異的模樣弄糊塗了。

  「嗯?」背對著她的邵司衡發出單音,表示他的疑惑。

  「你到底在想什麼?」韓聿柔不喜歡現在這種不明不白的狀況,感覺不過是一夜,但是他們兩人之間的關係卻跟過去幾年完全不一樣了。

  這樣的遽變,教她不知道如何面對。

  「我只想著帶你回家,並沒有其他的想法。」邵司衡走的是僻靜少人的道路,因此他們兩個人並沒有遇到任何人就來到停車場。

  他打開車門,將韓聿柔推進車內,自己繞過車頭上車。

  韓聿柔的視線一直跟隨著他的身影,直到他坐上車,察覺她的目光,以眼神詢問,她才堪堪的收回。

  「晚上想吃什麼?」邵司衡將車駛離醫院,邊注意著路況邊問。

  「我不餓。」韓聿柔斜睨他一眼,忍不住在意起他的一舉一動,全身上下的知覺彷彿黏在他的身上,無法割除,他的呼吸、他的視線、他的一舉一動,在在讓她覺得呼吸不過來。

  「還是要吃。」

  這個邵司衡,有問等於沒問,明明自己都決定好了,還問她做什麼?韓聿柔嗔瞪他一眼,不想講話。

  過沒多久,邵司衡又悠哉的問:「想吃什麼?」

  韓聿柔這才發現他們一直繞著醫院打轉,以她對邵司衡變態的認識,她若是不說些什麼,他肯定會一直在醫院附近繞圈子,直到沒有汽油為止。

  「你決定就好。」

  「我隨便都可以。」邵司衡又將主導權丟回她身上。

  韓聿柔火大了,「走了啦!回去呀!幹嘛一直繞著醫院開,怕別人沒看見我坐在你車上喔!」

  「醫院外面那麼多車子,你怕什麼?」邵司衡微挑眉頭,笑道:「你是做賊心虛吧?」

  「誰?誰做賊心虛呀?!」韓聿柔將他湊近的臉推開,「你專心開車,不要撞到了。」

  「放心。」邵司衡停下車子,湊近韓聿柔,鏡片後那看不透的黑眸緊緊的鎖住她,教她動彈不得,在唇與唇輕觸間,方才找回一絲溜走的理智。

  這是邵司衡第三次吻她。

  「為什麼?」韓聿柔真的想不透他為什麼吻她。

  他的指尖輕輕撫摸她的臉頰,微微一笑,重新啟動車子,並沒有回答她。

  然而疑惑卻一直留在她的心中。

  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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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男人會親一個女人,還能為什麼?當然是因為喜歡呀!」鄭雅卿笑道。

  中午休息時間,韓聿柔問了鄭雅卿這樣的問題,當然,她謊稱主角不是自己,得到了這樣的回答。

  「噗……」韓聿柔嗆到,嘴裡的飲料全噴了出來,不停的咳嗽。

  「真是的,拿去擦擦。」鄭雅卿抽了張面紙遞給韓聿柔,讓她擦拭身上和桌上的水漬。「你的反應真大。」

  「啊?嘿嘿……」韓聿柔假笑兩聲,擦乾水漬,不安的抬頭,「鄭姊,你覺得……這樣真的是喜歡?」

  「不然是什麼?」鄭雅卿微微一笑,「你會去親一個你不喜歡的人嗎?」

  「當然不會,又不是外國人。」韓聿柔直覺的否認,卻在否認的時候察覺到鄭雅卿話語問的真實。

  難不成……邵司衡喜歡她?

  這個認知立即被她否決。

  怎麼可能?他只是喜歡捉弄她吧?所以才會惡作劇的吻她,一定是這樣的。韓聿柔壓根兒不相信邵司衡喜歡她,連忙否認心中因為鄭雅卿的話而起的猜疑。

  「所以囉,很明顯的,是因為那個男人喜歡你朋友呀!」鄭雅卿觀察著韓聿柔的反應,笑容裡隱含著理解。

  「但是……有沒有可能那只是惡作劇?」韓聿柔還在做垂死的掙扎。

  「為什麼要惡作劇的去親人家呢?你也說了呀,不會無緣無故親一個你不喜歡的人,不是嗎?」

  「也許他只是想看我……我朋友的反應呀!畢竟他們一直都是死對頭,也許這樣做,他覺得有開到玩笑……」

  「是親吻,不是口頭上的玩笑,不是嗎?」鄭雅卿確認自己先前聽到的事情。

  「嗯。」韓聿柔情不自禁的撫著唇瓣,回想起邵司衡的唇辦的熱度,忍不住紅了臉頰,心跳如擂鼓。

  心裡又有個聲音悄然響起:他喜歡你。

  然後她又忙著否認:不可能。

  「所以囉,我不知道別人怎麼想,但是我不會讓不喜歡的人親我,我當然也不會去親我不喜歡的人。」鄭雅卿拍了拍韓聿柔的肩膀,「好啦,門診時間快到了,我們準備一下吧!」

  「嗯。」韓聿柔漫應一聲,目送鄭雅卿起身離去,收回視線,落到手中捏成一團的衛生紙上。

  那皺成一團的衛生紙,就像是她現在的心情。

  回首過去幾年她與邵司衡的相處,她並不覺得他喜歡她,一般人喜歡某個人不是都會有些蛛絲馬跡嗎?哪有人像他那樣動不動就欺負她,老愛惹她生氣,現在還趁她落難時吃她豆腐?這才不是喜歡。

  但是,鄭雅卿的話又在她的腦中迴響。

  幾番掙扎,韓聿柔最後還是沒有得到結論,究竟邵司衡是惡作劇還是真心的?

  她想過直接詢問,但是前兩晚她問了,邵司衡卻不回應,甚至轉移話題,讓她也不好意思再問下去。

  只是現在的情況,他們兩個由普通會鬥嘴的同事,一下子升級到曖昧不已的層級,她不只是適應不良,更是……

  「韓小姐。」

  才想著邵司衡,邵司衡的聲音便自休息室門口傳來。

  「啊?」韓聿柔一驚,倏地起身,防備的盯著他。

  氣氛瞬間凍結。

  韓聿柔發覺自己太過激動,因此微微牽動唇角,露出僵硬的笑容,「有什麼事嗎?」

  邵司衡凝視韓聿柔好一會兒,「下午的門診替我延遲一小時。」

  「嗄?」向來準時的邵司衡提出這樣的要求,讓韓聿柔不由得面露訝異。「怎麼了?」

  邵司衡瞇起眼,打量韓聿柔,微露的凶光教她察覺到他那張撲克臉底下的情緒波動。

  「呃……你在生氣?」

  邵司衡睨她一眼,「總之,延後一小時就是了,理由隨你想。」

  說完,他轉身離開,但是韓聿柔發現他的左手不太對勁,因而上前抓住他不動的左手。

  果不其然,他的眉頭皺了起來。

  韓聿柔馬上猜到是怎麼回事。

  「你的傷?」

  「不礙事。」邵司衡想抽回手,但是韓聿柔不肯放。

  「你的傷昨天有重新上藥包紮嗎?」昨晚她被邵司衡押著吃完飯,回到他家後,她便賭氣的躲在房間,後來不知不覺的睡著了,壓根兒就忘了他的傷勢。

  邵司衡沒回答。

  但他的表情給了韓聿柔答案。

  「跟我來。」她拉著他走出休息室,左右張望了下,確定沒人,才火速衝進一間偏僻的診療室,命令道:「坐好。」

  邵司衡揚起眉頭,盯著那張蒙塵的病床,不肯坐上去。

  韓聿柔只好從床下拉出新的床單,鋪在病床上,示意他坐下。

  他這才坐下,不解的環視診療室。

  「放心,這裡不會有人來,除非必要,否則是不會開的。」

  「那你怎麼有鑰匙?」

  「我私留的,反正這裡沒有人,有時想要獨處時,我就會跑來這裡。」韓聿柔看了邵司衡一眼,「你可別說出去,不然我就沒有獨處的地方了。」

  「原來這裡是你躲起來哭的地方。」邵司衡的表情變得柔軟,任由她幫他脫下白袍與襯衫。

  「才不是,是獨處,獨、處。」韓聿柔特別強調,在看見邵司衡左肩傷口透出的血紅時,不禁皺起眉頭,「要換紗布啊!大醫生。」

  他微揚唇角,「你明知我一個人無法換紗布。」

  韓聿柔瞪他一眼,他只是似笑非笑的回望她,最後,她咬了咬下唇。

  「好嘛,是我不好,我道歉,可以了吧?」

  「知道錯就要改。」

  韓聿柔瞇起眼,報復性的朝他的傷口用力上碘酒,他的笑容愈發擴大,任憑她再用力,也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到後來反而是她放輕了力道,默不作聲的替他上藥、包紮。

  「好了。」韓聿柔收拾好物品,等了好一會兒,「喂,你連句謝都不說的嗎?」

  邵司衡好整以暇的看著她忙碌,笑而不語。

  「邵司衡,你可以再過分一點。」韓聿柔鼓起腮幫子,瞪著邵司衡。

  他還是笑,想要穿上衣服。

  韓聿柔見了,一邊低聲碎碎念,一邊幫他把衣服穿好。

  「要聲謝真困難,你到底懂不懂禮貌啊……」沒有發現自己口吻中帶著撒嬌意味,韓聿柔嘟起嘴,話還沒說完,即被邵司衡的啄吻打斷。

  她整個人愣住。

  「對了,我將你的銀杏小樹丟了。」

  「什麼?為什麼?」她的注意力成功的被轉移了。

  「銀杏本來就應該是長在庭園跟野外的樹,被你囚在一個小小的盆栽中,當然會營養不良。」

  「可是花店的老闆跟我說那是改良品種,可以種在盆栽裡,我看它也長得好好的呀!不是嗎?為什麼你要丟掉?」韓聿柔氣呼呼的問。

  那株銀杏樹是她用心栽植的,當初買的時候,她只想著有個長壽的樹種陪伴自己度過這二十年的還債生涯,它也不負她的期望,在這個廢氣污染的都市裡一直很努力的活著。

  每天看見它,她都能夠從它身上擷取一點面對生活的力量。

  這樣的一棵銀杏樹,邵司衡竟然把它丟了?!

  「這樣的銀杏樹,你不覺得可憐嗎?」邵司衡頗富深意的問。

  韓聿柔一愣,覺得心底的秘密在他的眼光下表露無遺。

  「不可憐。」即使如此,她也不想示弱。

  他只是默默的看著她,又趁她不注意時偷了個吻。

  「上診了。」

  說完,邵司衡先行離開,留下滿腹疑惑與困擾的韓聿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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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1 00:14:50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他喜歡你。不然他就是天性好色,愛亂吃人豆腐。」失蹤了一個月,好不容易現身的好友一邊將食材放進火鍋中,一邊說道。

  「什麼啊!他跟那個色胚羅家明才不一樣呢!雖然愛捉弄我,可是沒有毛手毛腳的。」韓聿柔正在整理餐桌,怕邵司衡一回來,看見她們把廚房弄亂會抓狂。

  今天早上,韓聿柔上班時接到好友的來電,才知道原來她早先出國去帶團,今天才剛到家,而她會聯絡韓聿柔還是因為她帶著土產去找她,發現她的住處正在動工,以為她發生什麼事了,才會十萬火急的打電話找她。

  兩人一聯絡上,便約了今天晚上吃火鍋,幸好邵司衡正好有事不在——天知道傷勢初癒的他要去哪裡,韓聿柔才敢邀好友來到他家,不然要是被邵司衡知道,她肯定沒好日子過。

  「也對,你們一起住了一個月,但是他只有親你而已,可見你在他眼中可能也不是什麼有魅力的對象。」好友一針見血的說。

  「喂,凌小姐,你留點口德好不好?」韓聿柔微微惱怒。

  「我是順著你的話尾推論下去的呀!」凌書年好笑的觀察著韓聿柔的反應。

  「可是邵司衡不是這樣啊,我也不是,我只是寄住在他家而已……」韓聿柔越說越小聲,立場越不堅定。

  「不過你住這裡不用租金吧?」凌書年見好友如此困擾的模樣,也不忍心再揭露更多不合邏輯的現實,於是轉移話題。

  「嗯,因為我一直沒找到比之前住的地方還便宜的房子。」韓聿柔一想起這件事就嘔。

  她一個月的薪水有三分之一是貢獻給銀行的。

  因為兄長做生意失敗,家人沒錢還債,只好由她這個做妹妹的一肩擔起責任,她為了還債,用信用卡跟現金卡借錢,最後卻變成以卡養卡的卡奴,直到循環利息跟本金大到她無力再撐的地步,只能與銀行協商,要花二十年才能慢慢償清。

  由於家住南部,她隻身北上求學工作,一個月的薪水大多花在房租、水電費跟生活費上,現在又背了這筆債務,日於本就不好過的她更難過了。

  很難想像韓聿柔一天工作超過八小時,收入在他人眼中算高,她的住處卻連電視和電腦都沒有。

  「找什麼房子?這種免錢又舒服高級的地方,賴著不要走了。」凌書年口沒遮攔的說,一邊在火鍋裡挑著她愛吃的料,夾進碗裡享用。

  「總不能一直麻煩邵司衡啊!他是醫生,我是護士,我連上下班都不敢坐他的車子,而且已經有人開始懷疑我跟他的關係了……」

  她不喜歡引人注意的感覺,偏偏邵司衡是眾人目光的焦點。

  「你跟那個姓邵的醫生是什麼關係?」凌書年好奇的問。

  韓聿柔鼓起腮幫子,微怒的瞪視好友,「當然是同事關係啊!你以為是什麼關係?」

  跟邵司衡在一起,她總有一種自己所有深藏的心思都被看光的疑惑,她覺得不自在,卻像只撲火的飛蛾,不停的受到邵司衡的吸引。

  「我聽你說了那麼多,以為你們已經快要在一起,可是還沒在一起。」

  「當然沒有,我跟他……只是普通的同事關係,被房東趕出來的那天晚上,我只是湊巧幫了他一個忙,他才讓我借住他家……」話雖然這麼說,韓聿柔卻不知道該怎麼解釋,為什麼普通同事會讓她借住這麼久?為什麼普通同事會動不動就親她?

  果不其然,她向來冷靜、嘴巴又壞的好友開口了。

  「那他怎麼會讓你借住在他家這麼久?你不是說他有很嚴重的潔癖,嚴重到什麼東西都只用新的,那他怎麼會允許你使用他的東西呢?他有在你每次用過東西之後再把它換新的嗎?」

  韓聿柔搖頭。

  「而且你們只是普通同事的話,他怎麼會動不動就親你?」凌書年繼續追問。

  韓聿柔無言了,她是真的答不出來,這些問題這一個月來她每天都不停的問自己,也問過邵司衡。

  但是問她自己沒有答案就算了,就連問邵司衡,往往才問出口,他便有辦法轉移她的注意力,到最後都不了了之。

  這樣的曖昧持續到了一個月後的今天,好友回國後再問出口,韓聿柔還是答不出來。

  注意到好友的沉默,凌書年喝了口涼水後開口,「怎麼了?」

  「沒什麼。」韓聿柔咬了咬下唇,困擾的說:「當初他讓我借住他家,是因為我被迫當他的假女友,欺騙他的真女友跟他分手,那時說好我找到房子就離開,可是後來他又受傷了……總之,事情一團亂……現在我反而不知道我跟他之間到底是什麼定位了……」

  「你到底在煩什麼呀?是就是,不是就不是,為什麼要把自己搞得曖昧不清呢?」凌書年不解的問。

  「我也不知道……」韓聿柔倒了杯香檳,一飲而盡。

  「香檳也是酒,慢慢喝。」凌書年望著好友苦惱的模樣,只覺得好笑。

  「你笑我!」韓聿柔雙頰漲紅,不知道是因為好友的取笑,還是因為喝了太多的香檳。

  「變聰明了,知道我笑你。」凌書年一點也不尷尬的狂笑出聲。

  「書年,你太過分了啦!我都已經困擾得不得了了,你不幫我好好的分析一下,還笑我……嗝!」

  聽見韓聿柔打了個酒嗝,凌書年明白她醉了。

  「喂,小姐,你也太容易醉了吧?」

  韓聿柔的臉紅得不像話,瞧她以手為扇一直掮風的模樣,教凌書年不得不拿起香檳瓶子,想確認韓聿柔喝的真的是香檳。

  怎知,才一拿起香檳瓶子,凌書年才發現好友幾乎喝光這瓶香檳,而且餐桌上至少有五隻或橫或立的空瓶子。

  這麼多瓶的香檳下肚,不醉倒也半醉了。

  「嗝,書年,你說……嗝,如果……如果他真的像你們說的……嗝……那樣……嗝,我……我該怎麼……嗝……他是壞人……嗝……他把我的銀……銀杏小樹丟了……嗝……」韓聿柔越說越小聲,到最後雙眼一閉,趴在桌上睡著了。

  凌書年啼笑皆非的看著熟睡的好友,歎了口氣,繼續吃火鍋。

  久久,她輕吁一口氣,對著不知道跟周公下棋下到哪兒的韓聿柔說:「讓你這麼煩惱的男人,我想他在你心中不只是同事吧?」

  她吃到火鍋見底,拍拍屁股就走人,留下一室的狼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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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邵司衡一進屋裡,瞬間有種入錯家門的錯覺。

  客廳還是如常的清潔,但是一入門便能見到開放式廚房像是經歷了第二次世界大戰一樣滿目瘡痍。

  空氣中瀰漫著一股火鍋的味道,而這股味道很明顯的是餐桌上那個放在小瓦斯爐上的鍋子散發出來的。

  他不由自主的皺了下眉頭,走進廚房一看,才知道情況比他想的還嚴重。

  香檳不知道是誰帶來的,至少有七、八瓶,全都空了,而依他的推想,八成是全進了那個現在正趴在餐桌上睡得香甜無比的人兒的肚子裡吧!

  「喂,韓小姐。」邵司衡拍了拍韓聿柔的肩膀,輕聲喚道。

  韓聿柔嚶嚀一聲,枕在手臂上的頭動了下,睜開迷濛的眼眸,渙散的焦距好一會兒才集中在眼前的男人身上。

  「嗯?」飽含睡意的她輕應了聲。

  「我不過出去一個晚上,你就有本事把家裡搞這麼亂。」邵司衡的口氣平淡,分辨不出任何情緒。

  「嗯……」韓聿柔沒有回應邵司衡的話,只是像只尚未睡飽的貓兒磨蹭著他撫上她臉頰的手心。

  「誰來過了?」邵司衡的拇指來回輕輕的撫弄著她柔軟的肌膚,注意到餐桌上多了一副碗筷。

  「唔……書年,我朋友……來過……」韓聿柔反應遲鈍的左右張望,「咦?書年呢?好困喔……」

  「書年?」邵司衡平板的聲音總算摻雜些許波瀾。

  「嗯呀……她帶了火鍋料來吃……啊……她怎麼全都吃光了……沒有留半點給我……我還想留給邵司衡吃啊……嗝……」韓聿柔話說得斷斷續續,「啊……我的頭好痛喔……」

  一邊發出無意義的呻吟,一邊扶著頭的韓聿柔,絲毫沒有察覺身旁的邵司衡臉色鐵青。

  他一把將她拉起來,「書年是誰?」

  「書年?她……嗯……不知道上哪裡去了……」韓聿柔瞇著眼,上下打量邵司衡,「你是誰啊?怎麼在我家?」

  邵司衡皺起眉頭,大拇指緩緩滑下她的臉頰,來到她的頸項,克制著想要掐死她的衝動,才想說出惡毒的話語,她竟然雙手一張,抱住他的腰,臉埋進他的腹部,又呼呼大睡了。

  他拍了拍她的臉頰,「喂,韓小姐?」

  怒氣無處發洩,邵司衡只好一把抱起她,送她上床後,再出來收拾殘局。

  怎麼知道,才稍稍乎撫的火氣,卻因為收拾狼籍的杯盤時發現的紙條,再次點燃熊熊的怒焰。

  他拿著紙條,衝進韓聿柔的房間,把她自香甜的夢鄉中挖起來。

  「韓聿柔!」

  她沒反應,睡死中。

  「韓聿柔,醒醒!」邵司衡抓著韓聿柔的肩膀,大力的搖晃,滿腹的火氣難以壓抑,讓他整個人籠罩在一層怒焰中,教人不敢正視。

  「唔……別搖了……好想吐……」她皺起眉頭,微醒的望著邵司衡,渙散的視線終於慢慢的集中,真真切切的認出了眼前的男人是誰,「邵司衡?」

  「不是我,還有誰?」邵司衡見她清醒了些,壓抑的冰冷口吻下藏著熾烈的怒火。

  「你回來了呀……」韓聿柔覺得頭重腳輕,全身使不上力,想倒回這一個月來已經習慣的軟床,他卻抓著她的肩膀不讓她倒下。

  「這張紙條是怎麼回事?」他將捏在手中皺成一團的紙條塞進韓聿柔的手中。

  她不解的看著紙條,緩緩的攤開,只見上頭寫著——

  聿柔:

  看你睡著了,我先走啦,你好好休息。

  附上我家的鑰匙,如果姓邵的傢伙欺負了你,就拿著鑰匙到我家避難吧!

  書年

  「咦?」韓聿柔幾乎被酒精佔據的腦袋還轉不過來,「書年留紙條給我呀……這有什麼嗎?」

  「書年是誰?」

  「我朋友啊……現在幾點了?」韓聿柔迷迷糊糊的問。

  「凌晨一點。」邵司衡抓著韓聿柔的力道稍微放鬆,又問:「你跟那個書年單獨待在我家一晚上?還把酒喝光了?」

  「呃……」韓聿柔偏頭想了想,搖搖頭,「我不記得了……我只知道我很煩,就一直喝飲料……後來好累、好想睡……」

  「你朋友為什麼留鑰匙給你?」邵司衡橫眉豎目的瞪著韓聿柔,一副她幹了什麼壞事的樣子。

  「鑰匙?」韓聿柔傻傻的笑了,「太好了,那我在找到房子之前,可以去她那邊住了……」

  她的話尾還含在嘴裡,邵司衡的吼聲就貫穿了她的耳朵。

  「不准!」

  「啊?」韓聿柔嚇了一大跳,這才發現眼前的邵司衡一臉怒氣,完全不知道發生什麼事的她登時傻了。「邵……邵司衡,你怎麼了?」

  「不准你去他那邊!你跟他真的只是朋友嗎?」邵司衡語氣急促的逼問。

  「是……是啊!我在這裡也打擾很久了,去書年那邊,就不用顧慮醫院裡的人……我也不用怕……可是……」韓聿柔越說眉頭皺得越緊,「可是……」

  「可是什麼?」邵司衡恨不得一巴掌打醒她。

  他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麼,難道她不知道這一個月來醫院裡早就傳得沸沸揚揚了?她還想逃到哪裡去?

  「可是,為什麼……為什麼你要收留我?為什麼要親我?」韓聿柔靠在邵司衡的懷裡,聽著他平穩的心跳,感覺他瞬間的失神,卻猜不透他的想法。

  也是,清醒時她就不懂了,喝醉時又怎麼會懂呢?

  「你還在裝傻嗎?」邵司衡的雙手自她的肩上下滑到她的腰部,在她身後交握,將她囚在懷裡。

  「我?裝傻?」韓聿柔一臉無辜的望著他,醉眼迷濛的她,眸中的邵司衡卻又是如此的清晰。「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想要什麼……」

  邵司衡沒有回答,只是低頭吻住她微張的唇瓣,凝望著她困惑又帶著明白的黑眸。

  「不准去找你朋友,這裡讓你住,你要住多久都可以。」他邊吻,邊下達命令。

  「可是……」韓聿柔回應著邵司衡的吻,柔軟的手指滑過他的臉龐,低低的喚著:「邵司衡……」

  「叫我的名字。」邵司衡不安分的手伸入了韓聿柔的衣服裡,手掌貼著她光滑的肌膚。

  他的碰觸讓韓聿柔不由自主的輕顫,受到蠱惑般的輕聲道:「衡。」

  邵司衡微微一笑,摘下眼鏡,啄吻著她的唇瓣,如同嬉戲般,往她的耳後與頸項進攻。

  「衡……」她不知所措,雙手環上他的肩膀。

  邵司衡順勢將她推倒,讓她躺在床上,他同時覆上了她的身子,體溫透過衣物互相傳遞著,韓聿柔忍不住笑出聲。

  「笑什麼?」他聲音沙啞的問。

  「你的身上好香喔,你噴了香水嗎?」韓聿柔說著,還用力的吸了口氣。

  「應該是今天晚上被蒼蠅纏住時留下的。」邵司衡將臉埋進她的肩頸,「你身上的酒味都比那香水味好聞。」

  「衡……」韓聿柔笑著喚道。

  「嗯?」什麼事?

  「衡。」韓聿柔又喚。

  「嗯?」怎麼了?

  「衡。」她似乎喚上癮了,一遍又一遍的喚著他的名字,每喚一次,她眼裡、臉上的笑意便加深一分。

  邵司衡由初時的漫聲回應,到後來也任由她叫喚,享受著自己的名字從她口中逸出的那股親密感。

  「衡。」

  「嗯。」

  「為什麼?」為什麼要親她,要這樣管她?

  「你知道的。」還需要說出口嗎?都已經如此明顯了。

  「我不知道……」韓聿柔歎息一聲。

  「反正不許你去找你那個叫書年的朋友。」會把鑰匙給韓聿柔,顯示他們之間的關係並不尋常,至少那個叫書年的男人一定對韓聿柔不懷好意。

  「為什麼?」

  「我不喜歡。」說白點,是吃醋了。

  「書年是朋友。」韓聿柔解釋,卻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對邵司衡交代這麼多。

  她好迷惘,不清楚自己對邵司衡的感覺,也不明瞭邵司衡對自己的感覺,一切的一切都有如霧裡看花,她想掙脫逃離,不知怎地,卻一點也不想動作。

  「嗯。」總之,他不管這麼多。

  韓聿柔笑了,抱著邵司衡,「好舒服……」

  這樣的親密,她並不厭惡,也不排斥,對方明明是她的天敵呀!可是這天敵卻收留了無處可去的她,即便是因為她被迫當他的假女友,但是她還是不懂。

  「衡。」

  「嗯?」

  「你喜歡我嗎?」韓聿柔還是問出口了,反正趁著醉意正濃,一切都歸給酒精作祟,若是答案不是鄭姊或是書年所說的那樣,她也不會尷尬吧!

  「你說呢?」還用問嗎?

  「我不知道,所以才問你呀!」她的手指插入邵司衡的發間,淘氣的揉亂他一絲不苟的髮型。

  「喔。」

  沉默良久。

  「衡,你真的不打算給我明確的答案嗎?」韓聿柔好無辜的問,都抱在一起,躺在床上了,為什麼邵司衡還是不肯給個答案呢?

  「答案很明顯呀!」他用鼻子磨蹭著她的頸項,惹得她一陣顫笑。

  「大家都說你這樣是喜歡我,是真的嗎?」

  「你說呢?」

  「唔。」韓聿柔語塞,「我一直在想你是容忍我的。」

  回首過去幾年,以邵司衡身為醫生的權威以及嚴重到極點的潔癖,她多次與他頂嘴抗衡,邵司衡要是不高興,老早可以運用關係把她掃出醫院,哪還會讓她留到現在!

  前兩天她才知道,邵司衡在醫院似乎是有背景的,而且背景雄厚,讓他有權限管到人事行政方面,才明白自己經過這麼多年還能留在醫院是多麼幸運的事啊!

  「喔?」

  「我前兩天才知道原來你是靠背景進醫院的。」韓聿柔笑著,「難怪你可以決定護士的調動。」

  韓聿柔這話說得隱諱,但邵司衡一聽便明白她指的是她剛進醫院時的事。

  她考進醫院之後,曾經吃過年長護士的苦頭,受盡欺陵的她礙於醫院規定新進護士必須由有年資的護士帶領過三個月後才能自行運作,而無處申訴。

  但是才過了一個半月,那位老護士便提早退休,韓聿柔的苦難日子也終於結束。

  那時她一直在想,是誰有這麼大的權限可以逼退一名年資如此久的老護士?直到前兩天,聽鄭姊隨意說起,她一推想,大膽的猜測著這麼做的人會不會就是邵司衡?

  「你知道了?」這麼聰明,開竅了?

  「真的是你?!」韓聿柔笑得更加燦爛,「這些年來,都是你?」

  這些年來,她在醫院遇到很多鳥事,也許是她生性迷糊,也許是她性格上的缺陷,她就是很容易遇到被欺負、被排擠的事情,但是到最後,她總是能夠得到幫助,化解難關。

  「你說呢?」邵司衡俊美的臉上泛著笑意。

  「我不知道,你告訴我。」韓聿柔突然覺得眼前的男人不再是那麼難懂了,也才發現自己為何會特別在意邵司衡。

  也許她也喜歡他。

  這個意念一起,她便感到有股名為喜歡的暖流泛過全身,讓她的神經因為喜悅而打顫。

  然後,這個猜測變成了肯定的答案。

  是的,她喜歡邵司衡。

  她總是假裝不被他吸引,跟他的鬥嘴以及抗衡,情緒因他而波動,原來都是因為她喜歡邵司衡。

  「想做更舒服的事嗎?」邵司衡笑問,毫不掩飾自己的企圖。

  韓聿柔漾著醉意的瞳眸癡癡的凝視著邵司衡,湊上自己的唇,做為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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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1 00:15:05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韓聿柔輕歎一口氣,饜足的伸長手腳,感覺身體深處的滿足與酸痛,想起了夜裡的事,然後感覺到那環抱著自己的體溫,忍不住嘴角上揚。

  她深吸一口氣,在男人的臂彎中轉身,抬頭迎上了男人帶笑的黑眸時,微微一愣,然後朝他露出靦腆的笑容。

  「早……」韓聿柔微斂眼睫,霎時有些不知道應該如何面對他。

  「早。」邵司衡倒是坦蕩蕩的,撫著她的頭髮,抬起她的下巴,在她的唇瓣印下一吻,「早安吻。」

  「啊……」韓聿柔眨了眨眼,不知所措。「我該回吻嗎?」

  「你在不知所措嗎?」他好笑的問。

  韓聿柔臉上佈滿被看穿的尷尬,「你……你一定要說出來嗎?」

  邵司衡捏了捏她的鼻子,笑出聲,「親愛的,寶貝,你好可愛喔!」

  韓聿柔氣惱不已,拍掉在鼻子上作怪的手,「喂,別叫我親愛的,或是寶貝,感覺好噁心。」

  「不然叫什麼?」邵司衡還是想捏她的鼻子,但每每靠近,就被她拍掉。

  「喂!」韓聿柔被惹惱了,「不要再玩了。」

  「哈哈……」邵司衡像是惡作劇成功的小孩,得逞的笑著。

  「過分。」韓聿柔也知道邵司衡在捉弄她,卻不像以往那般氣憤,反而覺得這是他對自己距離縮短的表示。她拉了下他的長髮,感受髮絲卷在手指上的感覺,「好長的頭髮。」而且保養得好好喔。

  「不覺得噁心?」

  「這麼好看的頭髮,意外的適合你。」韓聿柔衷心的讚美。

  邵司衡笑了,而且難得的沒有摻雜任何心機。

  「你真奇怪。」他低頭給她一個火辣辣的熱吻。

  「唔……」韓聿柔沒有抵抗這樣的熱情,卻覺得自己身體深處那才熄滅的火焰再次點燃,她不自在的扭動身子,且遲鈍的發現她跟邵司衡都沒有穿衣服。

  這時,她才想起昨天晚上他們兩個纏綿完後,全身沒力的她被他抱到浴室沖澡,雖然說是沖澡,但是以他龜毛的性格,自然是泡泡浴伺候,在那種情況之下,自然就……嗯哼……

  事後,在浴室裡愛過兩回,真的連抬手指的氣力也消失的韓聿柔,再次被邵司衡抱回床上,未著寸縷的相擁而眠。

  現在,感覺到那熟悉又陌生的火焰再次燃起,她不知道怎麼處理這樣的感覺。

  「衡……該上班了……」韓聿柔微喘著氣開口。

  「今天是週六。」

  「啊……」

  是了,就因為今天是週末,所以昨天她才跟書年約好吃火鍋……

  韓聿柔邊迷迷糊糊的想著,邊回應邵司衡的吻和觸碰。

  「衡……」燃著火光的眸底倒映著他的臉龐,她低低的喚著,壓抑著體內被他點燃的烈火。「怎麼辦……」

  「嗯?」邵司衡的笑容像極了吃到美食的饕客。

  「我……我不知道……唉……」韓聿柔抖著唇,無法說完整句話,只是難耐的貼上邵司衡,像咒語也像求助般的說:「怎麼辦……怎麼辦……」

  「噓,我知道,我知道。」邵司衡吻住她發顫的唇,給予她想要卻說不出口的滿足,填滿她的空虛。

  「嗯……」韓聿柔淪陷了,跟著他的律動,一步一步的攀向高潮,也為那無依的心找到了一個港灣。

  她以為安穩的港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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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期一一早,韓聿柔仍然拒絕邵司衡載她到醫院上班,仍堅持在前一個路口下車,但是兩人的互動已經不像過去一個月那樣曖昧與僵硬,她下車前還給了駕駛座上的邵司衡一個吻,兩人牽著的手不願分開,直到上班快遲到了,她才依依不捨的匆匆下車。

  然而一進到醫院,韓聿柔便發現很多人都停下手邊正在做的事,盯著她,料想是因為可能有人看到她從邵司衡的車子下來的緣故,也沒有多想,一直到進了診間,遇到一臉凝重的鄭雅卿,她才知道事情並非她所想的那樣。

  「聿柔。」

  「嗄?」

  「你看見公告欄了嗎?」鄭雅卿低聲詢問。

  「還沒,我想說換好衣服再過去……有什麼要我幫忙注意的嗎?」韓聿柔將包包塞進置物櫃,心情愉悅的望著鄭雅卿。

  鄭雅卿嚴肅的模樣教韓聿柔嘴角眼底的笑意逸去。

  「鄭姊……」她小心翼翼的喚著,「怎麼了?」

  「我想你今天就待在這裡,風暴應該會很快就過去。」鄭雅卿沒頭沒尾的說。

  「我不懂……怎麼了嗎?」難道是因為她跟邵司衡的事?

  醫生跟護士在一起果然不被祝福,還是因為女主角是她的關係?韓聿柔這兩天濃情蜜意的生活一下子被打入了現實,頓時不太明白自己身在何方,下意識的想找邵司衡,但還沒開診,診間只有她跟鄭雅卿雨個人。

  她沒了主意,不知道如何是好。

  鄭雅卿歎了口氣,「聿柔,你欠卡債嗎?」

  「嗄?」韓聿柔一愣,鄭雅卿的問題與她預想的事情相差了十萬八千里,讓她反應不過來,好一會兒才開口,「鄭姊,你說……什麼?」

  「你欠卡債嗎?」鄭雅卿頓了下,「你是卡奴嗎?」

  「我不是,我連信用卡也沒有,怎麼可能……」韓聿柔直覺否認,笑容卻在一瞬間消失,瞠口結舌的望著鄭雅卿,「鄭姊,你怎麼知道?」

  鄭雅卿還沒回答,韓聿柔便衝出診問,直往護理長的辦公室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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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告欄前,正站著一群護士與行經的病人,他們注目的焦點全是公告欄上的一幅大型海報。

  大型海報上頭斗大的字體寫著韓聿柔積欠銀行卡債,被房東趕出門,又死皮賴臉的賴在邵司衡家不走……

  海報有文字還不夠,還以「沒圖沒真相」的字眼佐以照片,大刺刺的證明海報所言是真的。

  韓聿柔在人群中找到一條縫擠了進來,一看見公告欄上的海報,登時傻了。

  她的視線在海報上的文字與照片中游栘,耳邊不停的傳來同事與病人們的竊竊私語,她由一開始聽得清楚,漸漸的聽不清楚了,那些人的低語形成嗡嗡嗡的聲音,迴盪在她的耳邊,她卻不知道他們在說些什麼。

  她的視線集中在海報上,反覆的看著文字與照片。

  這……這是怎麼回事?

  怎麼會被知道?

  怎麼會被知道?

  韓聿柔覺得胸口好痛,每吸進一口氣,疼痛便加深,她不自覺的移動腳步,直到貼近海報。

  這下子……

  醫院的人會怎麼看她?

  她又將如何在醫院立足?

  為什麼?

  是誰這樣對她?

  是誰……

  誰這麼恨她,將她的私事公告出來?

  韓聿柔顫抖著手碰觸海報上張貼的照片,照片裡是她和邵司衡進出大樓的畫面。

  她不知道這些照片是什麼時候拍的,它們看起來都一樣,而且角度很隱蔽,她完全沒發現到。

  耳邊那些群眾的嗡嗡聲,不知道何時開始變得清晰。

  「天啊!我都不知道聿柔是這種人耶……」

  「她跟邵醫生是真的還是假的?」

  「我覺得這種女人好可怕喔……」

  「那她跟邵醫生一起是不是看中他的錢呀?以她花錢的速度,我想邵醫生很快就會被她挖光……」

  這些竊竊私語,每一宇、每一句都像把刀狠狠的刺割著韓聿柔的心靈。

  我……我什麼也沒做啊!我是替兄長背債……我……並沒有不想還錢啊……

  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

  韓聿柔呆站在公告欄前,被內心不斷的自問與旁邊那些幸災樂禍的話語逼到了牆角。

  突然,她尖叫一聲,「啊……」

  這聲尖叫,成功的制止了群眾的竊竊私語。

  尖叫聲方歇,她立刻動手將海報撕下來,揉成一團,接著使勁的將海報撕個稀巴爛,一邊撕一邊哭得淚眼模糊,甚至連她都沒發覺自己哭了,也沒發現她心底的疑惑隨著哭聲低低的說了出來。

  「為什麼……為什麼……」

  是啊,為什麼要這樣對她?

  為什麼攻訐她?

  為什麼將她的私事像八卦週刊一樣的公開張揚?

  為什麼要用這種教她難堪到無地自容的方法?

  這些疑惑存在於少數幾個不為此消息震撼的人心中,卻絕不是醫院裡茶餘飯後聊天的重點。

  而韓聿柔這三個字,因為這個事件,肯定會在醫院裡被人討論好久。

  「為什麼……為什麼……嗚……」韓聿柔拚命撕著海報,像是得到強迫症似的停不下來。

  她的詭異舉止教圍觀的人們由一開始的訕笑到不知所措,這些刺人的目光在韓聿柔身上扎出了千瘡百孔,然而她已經痛到麻木,沒有感覺了。

  那些紙片碎不成樣,韓聿柔再也無法將之撕碎時,就用力拿捏在小小的手心裡,不肯再被上頭寫的事傷害,然而這樣於事無補,她已然不知道該如何自處,也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傷痕纍纍的自己了……

  「柔。」

  那熟悉的男聲突破了韓聿柔亂烘烘的腦袋,直達她的心窩,灑下一大片似水柔情。

  她惶惑不已的心霎時像是找到了方向,模糊一片的視界裡,唯有邵司衡是清楚的。

  「柔,沒事了。」邵司衡在她耳邊輕輕的、親密的說。

  「為什麼……」韓聿柔的手一鬆,紙片像雪花一樣散落地上,她眨了眨眼,淚水像珍珠一般滾落臉頰,滴在邵司衡搭在她肩上的手背。

  邵司衡沉默的將她擁入懷中,目光凌厲的掃過圍觀的人們,接觸到他目光的人都趕緊別開頭,有的假裝想起自己還有事沒做先走了,有的則是尷尬的呆了半晌才僵硬的轉身離開。

  他將韓聿柔扶起到一旁的座椅上坐下,替她理好教淚水沾濕的頭髮,捧著她的臉,拇指拭去她不停滑出眼眶的淚,直到他的手沾滿了她的淚,他仍是溫柔不已的拭著。

  韓聿柔哭累了,倚著邵司衡,神智教黑暗佔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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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在爭吵。

  劇烈的爭吵。

  自熟睡轉至淺眠的韓聿柔聽見有人在爭吵的聲音,但她還在掙扎著不想醒過來,想放任思緒沉入夢鄉中,即使爭吵聲大如打雷,她仍是不想醒來,但是爭吵聲持續的大聲放送,她再怎麼想繼續賴床,也賴不下去了。

  她微微睜開眼,呆滯渙散的眼眸倒映著日光燈的光暈,一時之間,她有一種自己已經死掉的錯覺,但那入鼻的消毒藥水味讓她知道自己現在身處於醫院。

  一旦理解到自己身在何處,早上歷經過的一切回憶便全都回歸腦海。

  爭吵聲仍在。

  吸引了韓聿柔的注意,她側耳傾聽。

  「我早就說過我不可能吞下這口氣的,上星期我也警告過你了,是你逼我的!」

  是個女的,聲音頗為耳熟,但是她想不起來在哪裡聽過。

  「你自己犯賤,還怪別人讓你變賤,這有邏輯嗎?」邵司衡的聲音仍舊冷酷,吐出的話語仍然是極具諷刺意味。

  「這本來就是你逼我的!誰教你為了她跟我分手,我才不可能輸給那種女人,那種不自愛的女人,哪一點值得你愛?」那女的快要抓狂了,高跟鞋的鞋跟敲打著地板,發出清脆的聲響。

  「全身上下、裡裡外外,她連腳趾頭都比你強一千倍、一萬倍。」邵司衡的語氣充滿不耐煩,「你滿意了嗎?」

  「不滿意!我自認沒有人比我更愛你,衡!」女子開始哭泣,「我不想把你讓給任何人,邵家主家主子妻子的位置只有我能坐,只有我有能力坐,從小到大,我所受的一切訓練都是為了配得上你,你怎麼可以為了一個平民女子就抹殺了我的一切?!」

  啊!韓聿柔想起來了,女子是一個月前與邵司衡在醫院門口吵架分手的那人,好像叫……對了,蔡芳雯!

  她回想起當時的情形,與方纔的對話一核對,才發現原來自己老早就成了蔡芳雯復仇的箭靶。

  該說自己無辜嗎?韓聿柔心想著,自問。

  不,不無辜。她自答。因為她與邵司衡真的在一起了。

  「如果你真的有主家夫人的風範,不會連準時也做不到,更何況這樁婚約我已經回絕了。」

  婚約?聽到關鍵字,韓聿柔整個人清醒了。

  「那是你單方面的拒絕,家中的長輩可沒有正式說過。」蔡芳雯委屈的說:「遲到是我不對,我已經反省一個月了,你不能回到我身邊嗎?衡,如果你回絕婚約,為什麼還要試著跟我交往?那不是代表你對我也有一點感情嗎?」

  「與你交往是礙於長輩的決定,並不是我自願的,但事實證明,我們還是不適合。」

  「不,我可以改,為了你,我什麼都可以改,只要你跟我在一起……」蔡芳雯沒了自尊,懇求著邵司衡,只希望得到他一個凝睇。

  韓聿柔直到胸口傳來悶痛的感覺,才發現自己屏著呼吸等待邵司衡接話。

  「不可能!我決定我未來的妻子只有一個女人能夠擔當,她就是韓聿柔。」邵司衡斷然的回絕。

  衡……韓聿柔感到鼻酸,不停的無聲呼喚著這個深烙在心底的名字,她從來不知道,原來一旦覺知到感情的存在,其後的洶湧澎湃是怎麼也阻擋不了的。

  她也從來不知道,原來被疼惜的感覺是如此的溫馨,但是這樣的疼惜與愛憐來得太晚、太遲了……

  韓聿柔在得知蔡芳雯與邵司衡的關係後,便清楚的明白,最後退讓的人一定是自己。

  畢竟蔡小姐不像她,有二十年的債務要償還……

  「哼哈哈哈哈……」蔡芳雯帶著哭腔的笑聲迴繞在病房裡,久久不散,「她一個卡奴,又是平民,如何掌握整個邵家主家?你太看得起她了。」

  「我相信她有足夠的韌性。」

  「但是你有問過她嗎?你有將自己真正的身份跟她說嗎?」

  邵司衡沉默了。

  真實身份……韓聿柔的心教這四個字重重的捶打了下,隨之引出的是恐懼。

  「我猜沒有,是吧?」

  「不用你管。」邵司衡簡短的說。

  「衡,你不是你的兄弟,你沒有自由的。」蔡芳雯近乎憐憫的說,「在那個象牙塔裡,能夠伴著你的,只有孤獨,跟我。」

  「我不會承認這個婚約的。」

  「我會等你的。」蔡芳雯丟下這句意義不明的話後便離去。

  邵司衡那張毫無表情的俊顏難得的佈滿苦惱,一轉頭,正好迎上韓聿柔的視線,來不及掩飾的狼狽就這麼赤裸裸的呈現在她的面前。

  但是只有一下子,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將眸底的狼狽與苦惱抹去,揚起一抹微笑,柔化了他的五官。

  「醒了?」

  「嗯。」韓聿柔著迷的望著邵司衡,眼眸隨著他的移動而轉移。

  「有沒有哪裡不舒服?」邵司衡坐在床沿,握住她微涼的手,另一手撫著她的發,捏了捏她的臉頰。

  韓聿柔搖頭,「抱歉,給你們添麻煩了……」

  「想喝水嗎?」

  她再次搖頭,盯著邵司衡,欲言又止。

  邵司衡凝望著她,瞭然於心,「你想問什麼?」

  「你不想問我嗎?」韓聿柔反問,她指的是自己是卡奴的事。

  「那不重要。」邵司衡冷冷的說:「我知道你的困境,但我不認為我對你伸出援手,你會開心。」

  韓聿柔苦笑,「這是我自己願意背的,即使我跟你交往,也不能要求你什麼,不是嗎?」

  他們兩人都明白,真正交心的時間太短,他們都浪費太多時間了,好不容易明白了彼此的心,接踵而來的事件卻足以毀滅他們之間尚不穩固的感情基礎。

  「只要你開口,我就有辦法。」邵司衡不是不知道韓聿柔負債纍纍,也不是不想幫忙,但是她的自尊心奇高,若是他出手幫忙了,他們肯定不會在一起。

  所以他寧可看著韓聿柔吃苦當吃補,在一旁心疼,只能幫些無足輕重的小忙。

  「你只是一個醫生,我必須償還的債,不是一個醫生負擔得起的。」韓聿柔與家人為了這筆龐大的債務,已經沒有來往了,她背負了太多家人留下的債,這筆二十年的債,已經是她最後的極限了。

  她的未來沒有光明,不能害了邵司衡。

  邵司衡一笑,保持沉默,等著韓聿柔說下去。

  「何況你還有未婚妻要照顧,不是嗎?」她含淚笑說。

  邵司衡眼眸裡的柔情與暖意剎那間全數凍結。

  「這就是你的回應?」

  「我感激你過去幾天給我的,這樣就夠了。」韓聿柔眨了眨眼,不讓眼淚掉下來,努力的擠出微笑,想在邵司衡心中留下最完美的形象。「我怕了,萬一你的未婚妻再把我的祖宗八代都挖出來,我……我不知道還有沒有辦法承受……」

  邵司衡冷冷的望著韓聿柔。

  「所以趁我們之間還沒有什麼……」韓聿柔輕咳一下,「我今天晚上會搬出去。」

  「去找那個叫書年的朋友嗎?」邵司衡的聲音冷得教人不寒而慄。

  「嗯。」韓聿柔低頭,把手抽回來,緊握成拳。

  「你連試都不試一下?」邵司衡的聲音微微發顫,懷抱著強烈的情感衝擊著韓聿柔的心,讓她痛得無法呼吸。

  「怎麼試?我跟你……本來就不相配了……龍交龍,鳳交鳳,我這隻小麻雀是不可能飛上枝頭變成鳳凰的……放過我吧!」韓聿柔不知道自己這些話是怎麼說出口的,但是她知道她要的效果達到了。

  邵司衡起身,大步離去。

  門關上的瞬間,韓聿柔強忍的淚水立刻奪眶而出。

  只是她怎麼也沒想到,這一分開,會是長達兩年的離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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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1 00:15:20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日本    東京

  「柔。」

  聽見同學的叫喚,韓聿柔停下腳步,回頭一笑。

  「律子,有事嗎?」

  「哎,你忘了嗎?上星期不是跟你提過,要去攝影棚玩嗎?」律子佯怒的說。

  韓聿柔一愣,隨即想起,「噢,對喔,可是期中考快到了,我想到圖書館……」

  「那晚點再說,大不了我陪你一起猜題,今天我們要去的節目來賓是邵司禮呢!」

  「他是誰啊?」韓聿柔一頭霧水的問。

  「邵司禮啊,那個音樂天王!喂,不會吧?柔,他是台灣人呢!你怎麼會不知道他?」律子一邊挽著韓聿柔的手走出校園,一邊大驚小怪的問。

  「我不認識。」韓聿柔的眸子一黯。

  她不認識邵司禮,但是認識邵司衡,這兩個名字只差一個字,卻勾起了她無限的回憶。

  「呵呵,不要緊,跟著我去看看你的同胞吧!」律子伸手招了輛計程車。

  「可是……」韓聿柔還來不及婉拒,就被推進計程車。

  她輕歎一口氣,聽著律子向司機報出目的地,並興奮的訴說著有開邵司禮的種種事跡,她微笑頷首,裝作有在認真聽律子說話,心思老早隨著車子的移動,飄到不知名的遠方去了。

  若不是律子在身邊,韓聿柔還不太相信自己來到日本求學已經一年半了。

  有時候她會以為這是一場夢,夢醒了,她還是那個在醫院汲汲營營,每個月貢獻出三分之一的薪水給銀行,過著苦哈哈日子的小護士。

  現在她能在日本過著學生生涯,說來還是得感激邵司衡,她永遠記得兩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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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從爆料事件後,韓聿柔原本還打算硬著頭皮在醫院繼續生存,畢竟她沒有條件灑脫,她背負的債務必須靠這份工作來償還。

  但是她沒想到的是,邵司衡竟然從中介入,替她跟銀行斡旋,私下將她的債務全數還清。

  當她知道這件事,想找邵司衡問清楚,沒想到他原本的住處已由一名自稱向壘石的男人接收管理,到了醫院,也才知道他已經辭職,至於去向,沒人知道。

  原來說到消失這回事,邵司衡做得更徹底。

  韓聿柔找遍了所有的地方,就是找不到邵司衡。

  最後還是凌書年透過關係,請徵信社探查他的下落。

  沒想到沒查到邵司衡的下落,倒是把向壘石引了出來。

  「我家主子不希望你和你的朋友再有追查他身份或是行蹤的行動,否則我們會採取法律行動。」

  「主……主子?」這位姓向的先生稱呼邵司衡的方式十分的怪異,教韓聿柔不舒服的皺起眉頭。「向先生,我只是想親自向邵醫生道謝,沒別的意思。」

  「我知道,韓小姐,只是我家主子已經離開台灣了,他有交代不再見你。」

  韓聿柔呆了,「不再見我?」

  「韓小姐,我家主子為了你,已經變得一點也不像他了,如果可以,我求求你,別再接近他,也別再找他,你的存在,對他來說就是一種傷害。」向壘石語重心長,小心的斟酌字句,不希望傷到韓聿柔。

  然而韓聿柔能夠聽出邵司衡的決心。

  她一直企盼的事發生了,但是為什麼她一點輕鬆的感覺都沒有?明明是她自己切斷這段情緣,卻還是放不下。

  韓聿柔眼前一黑,雙腳一軟,差點站不住,幸虧向壘石及時扶住她。

  「韓小姐,你沒事吧?」

  她想要站穩,但腳軟的程度遠超過她逞強的心,讓她只能在向壘石的攙扶下,到客廳坐下。

  「你還好嗎?我送你去醫院吧?」

  「我沒事……」韓聿柔好想哭,卻一滴眼淚也掉下下來,「請問……」

  「嗯?」向壘石倒了杯水,遞給她。

  「我不能無緣無故就接受這樣的好意,能不能請你將邵司衡的帳戶告訴我,我每個月都還他一點……」

  「關於這點,主子也有提到。」向壘石暗自歎了口氣,不由得佩服主子對於韓聿柔的瞭解。「主子說過,這筆錢當是渡夜資。」

  韓聿柔原就蒼白的面容一下子刷青,「他真的這麼說?」

  邵司衡這記回馬槍黥得韓聿柔太痛了,痛到她喊不出聲音。

  向壘石點點頭。

  韓聿柔合了合眼,深吸一口氣,表情空白了好一會兒才睜開眼睛,直視向壘石透著關懷的眼眸,「我明白了,謝謝。」

  她搖搖晃晃的起身,但拒絕向壘石的援手,挺直背脊,走離邵司衡的居所。

  之後,韓聿柔也辭去了護士的工作,原本以為將會背上二十年的重擔一下子卸除後,她反而不知道自己未來的目標與方向是什麼,待在凌書年的住處,鎮日恍恍惚惚,失魂落魄。

  最後凌書年看不下去了,強逼韓聿柔跟著她一起準備日文檢定,給她一個到日本留學的目標。

  槁木死灰般的韓聿柔接觸書本後,那無神的眼眸才開始有了光彩。

  也許是她天生有唸書的命,不過才準備了三個月便赴考場,而且還是報考最難的一級,結果考過了,申請到了東京的大學,卻沒錢念。

  所幸凌書年也考過了一級,與她同樣申請到了東京的大學,家境不錯的凌書年名義上是僱請,實際上是伸出援手,請韓聿柔當她的管家,兩人一道赴日留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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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柔?」

  「啊?」韓聿柔自回憶抽身,回歸現實,下意識的回應著那叫喚自己的聲音。

  「到了,下車囉!」律子笑著拉了拉她的手。

  「喔,噢,抱歉,我……」韓聿柔尷尬的下車。

  「走吧!走吧!快來不及了!」律子是個性急的女孩,才不管韓聿柔剛剛在發什麼呆,只關心慢了幾秒見到偶像。

  「喔,好,我們快走吧!」韓聿柔也跟著著急起來。

  兩人跟著同樣是前來錄影的人群一道進入電視台,在工作人員的帶領之下,來到攝影棚入座。

  攝影棚比韓聿柔想像的還要大,但是今天錄影的地方只需用到攝影棚三分之一左右的空間,除了所需的部分有燈亮著之外,其他的地方只點著昏黃的小燈,與她們現在坐著的地方有如白天與黑夜的差別。

  韓聿柔聽著工作人員解說待會兒錄影時,觀眾們該有什麼樣的反應,以及該由誰提問。

  她這才知道原來訪談藝人時,為了避免發生臨時狀況,問題還是事先準備好的。

  韓聿柔很幸運的被指派到一個問題。

  「是什麼?」律子好奇的拿過工作人員遞給她的紙片,低頭一看,「這張新專輯的中心思想是什麼?哎,這是什麼問題呀?!應該問他喜歡什麼樣的女孩子才對,問這麼無聊的問題做什麼?」

  韓聿柔失笑,「律子,不然你問吧!」

  「真的嗎?」律子的眼睛一亮,開心的問。

  「嗯,給你問。」韓聿柔只是陪律子前來的,能讓律子與偶像有對話的機會,她很樂意。

  「嗯,謝謝,這次的期中考猜題就交給我了。」律子開懷的擁抱了韓聿柔一下,拿著紙片,像擁有了全世界一樣的認真默背。

  韓聿柔看著律子認真的模樣,不由得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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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們等了好一會兒,工作人員才宣佈正式錄影。

  聽著節目的片頭音樂響起,韓聿柔呆然的跟著觀眾們拍手,然後兩位主持人自佈景門後出現,她也呆呆的回應著他們的問安。

  「今天的特別來賓很特別。」女主持人說。

  「喔,有多特別?」男主持人回應,「你說說看。」

  「今天的特別來賓是從台灣來的,由他製作的專輯每張都大賣,佔據公信排行榜的首位……而且今天是第一次他願意以電視連線的方式讓我們跟他進行訪談。」女主持人如數家珍的說出特別來賓的豐功偉業。

  「這麼特別的人物,今天來到現場,我相信觀眾們都等不及要見他了吧?」男主持人將麥克風對向觀眾席。

  「啊……」觀眾們依照指示發出尖叫。

  韓聿柔發現這裡的觀眾絕大部分跟律子一樣,散發著狂熱的情感,她不禁覺得年輕真好。

  「我們歡迎邵司禮和烯米亞。」

  「啊……」

  隨著音樂的響起,觀眾們再次發出尖叫,佈景門旁的大螢幕出現了一對身材和樣貌都十分匹配的男女。

  韓聿柔愣住了,睜大眼,瞪著那沒有戴眼鏡,長髮整齊的束於腦後,五官俊美,身著一襲黑色皮衣的男人,不敢相信那個以為會永遠存在於記憶中的男人,化身為另一個角色,活躍在自己眼前。

  「柔,他就是邵司禮……」

  「邵司禮?你說,他叫邵司禮?他就是邵司禮?」這張臉,更近似於深烙在她腦海中的邵司衡,不,是完全一樣……眼前的人根本就是邵司衡啊!

  「是啊!他好帥、好好看喔……又好有才華,我好喜歡他……」

  「邵司禮,是本名嗎?」韓聿柔不由得問,她想證實自己是否認錯人。

  「哎呀,藝能界會用本名的人少之又少,我記得有一篇關於邵司禮的報導,他曾經跟記者說過他會分身,都是不一樣的名字,然後也許哪天就頂著不一樣的身份出現在大家面前……雖然那個笑話很冷,但是似乎也透露了他並不是用本名闖蕩藝能界的訊息……這是我猜的啦,他自己不公開,誰知道呢?」

  律子接下去又說了些什麼,完全沒有進入韓聿柔的耳朵。

  她只是貪婪的用眼眸追隨邵司衡的身影,聽著他用低沉的嗓音與主持人互動,用溫柔的態度與他身邊那名喚俙米亞的女藝人談笑……

  這個人,是邵司衡。她很確定。

  即使分離了兩年,再見邵司衡,她內心還是止不住的激動,這世上只有一個男人能讓她這樣。

  兩年。

  再次見到邵司衡,原以為已成死灰的心,再次因為他而開始跳動。

  「不公平……」韓聿柔蠕動著唇瓣,無聲的說,低下頭,不想看邵司衡跟其他女人卿卿我我的模樣。

  可是沒多久,她還是忍不住抬頭,直視邵司衡。她移不開視線,貪心的看著邵司衡的一舉一動,將之收進深埋心底的記憶盒子。

  他完全沒有發現她就在觀眾群中,即使輪到律子發問,也沒有將視線移到她身上。

  她從沒想過邵司衡竟然會從醫生變成音樂天王,這之中有些什麼樣的轉折,她不清楚,只知道他就在眼前,卻似乎相隔千里,這樣的痛苦讓她的心臟劇烈的收縮,心好痛,痛到她難以呼吸。

  兩年,過去對她而言還是那樣的鮮活,可是對邵司衡來說,卻絲毫不受影響。

  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但是她還是卑鄙的希望自己仍在邵司衡心中佔有一席之地。

  「我想請問禮,你最喜歡什麼類型的女孩子?過去談過的戀愛,哪一個最讓你刻骨銘心呢?」觀眾群中有個女孩問出了工作人員事先準備之外的問題。

  即使事前準備周全,錄影當中,還是有不受控制的意外出現。

  「卡!」導播連忙喊停。

  製作人馬上站出來,向邵司禮道歉。

  「沒關係,這個問題我願意回答。」邵司禮出乎意料的說。

  現場所有的人都倒吸一口氣。

  熟知邵司禮的人都知道,他向來不回答感情問題,今天竟然轉性,願意回答了。

  「不過這一段不能播出。」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邵司禮的意思很明顯,他必須保持形象。「所以請在場的各位替我保密。」

  「好。」觀眾們全都答允。

  製作人再三確認攝影是暫停的,然後便讓邵司禮說話。

  「針對這位可愛小姐的問題,」邵司禮朝那女孩一笑,「我喜歡迷糊、自尊心又高的女孩子,我的初戀情人也是這種類型的,當然,我的初戀情人也是我最難以忘懷的對象。」

  韓聿柔的一顆心都快跳出喉嚨了。

  他說的這些話,指的是……是她嗎?

  隱約間,她聽到身旁的律子低聲驚呼——

  「哇,今天真的是賺到了,邵司禮竟然回答這麼私人的問題……」

  但是韓聿柔沒有多想。

  「這當作是我們休息時的閒聊好了,後來你為了什麼跟你的初戀情人分手?邵桑。」男主持人乘機追問。

  「因為後來我走紅了,她無法承受我們之間的差距,就跟我分手了。」邵司禮微微一笑,口吻像是在說今天天氣很好。「好了,我們繼續吧!」

  明白接續不會再有內幕,眾人又開始動作了起來。

  當然,這一切都沒有在節目裡播出。

  。「我更愛他了,這樣一個男人,他的初戀情人跟他分手真是太笨了。」律子看著韓聿柔,小聲的說。

  韓聿柔只能勉強一笑,將苦澀往心裡吞,無法大聲說出他口中的初戀情人有百分之八十可能是她。

  訪問結束,邵司禮與備米亞先行離開,大螢幕的電視也開始播放其他的畫面,現場頓時顯得冷清許多。

  接下來,韓聿柔已經不知道節目在錄些什麼了,只是跟著大家一個口令一個動作。

  一直到錄影結束,她也是任由律子拉著她的右手走出電視台。

  但是她才步出電視台,就被人從身後拉住左手。

  她下意識的掙扎,但那人的握持有力,她怎麼也掙脫不開。

  「放開……」韓聿柔轉頭,話尾消失無蹤。

  拉住她的人,正是那先行離去的邵司衡。

  只不過現在的他不再是那個音樂天王「邵司禮」,戴著眼鏡,身著襯衫和長褲,與韓聿柔記憶中的邵司衡相符。

  「衡……」她情不自禁的喚道。

  邵司衡沒有說話,緊抿著嘴角,拉著她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咦?柔?柔!」律子發現不對勁,趕緊回頭張望。

  「律子,我……」韓聿柔腳下一個踉蹌,差點跌倒。

  邵司衡環住她的腰,讓她免於跌倒的命運,但不等她站穩,就拖著往前走。

  「喂,你誰啊?!你怎麼這樣拖走我朋友?柔!」律子大喊。

  韓聿柔只能朝律子喊道:「我遇到朋友,你先回去吧!」

  律子壓根兒沒看清楚拉走韓聿柔的男人是誰,只來得及看見她的背影,「再見!」

  「再……」韓聿柔還來不及跟律子道完再見,就被邵司衡半拖半拉的帶開了。

  「喂,別忘了,我負責猜期中考的考題!」律子大喊,然後低聲抱怨,「那人是誰啊?怎麼這麼沒禮貌……不過那頭頭髮還挺長的,挺好看的……咦?長頭髮……」

  她像是聯想到什麼,直望著早已不見人影的街道,然後噗哧一笑。

  「一定是我想太多了,柔說過她不認識邵司禮,所以剛剛那個男人一定不是他……呵呵……」

  律子搖了搖頭,伸手招了輛計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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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聿柔被邵司衡帶到飯店。

  他用卡片鎖打開房門,將她拉進房裡,長腿一踢,關上了門,隨即將她推靠在門板上,俯首吻住她的唇瓣,吞沒了她的驚呼聲。

  韓聿柔為了推開邵司衡,背包因而掉在腳邊。

  「衡……你怎麼變成音樂天王?這兩年你過得好嗎?你怎麼發現我……唔……衡……你聽我說……我……」韓聿柔想要乘隙跟邵司衡好好說話,但是他似乎不打算跟她談。

  「我恨你。」

  邵司衡的話狠狠的撕裂韓聿柔的心。

  「我恨你。」他重複一遍,吻去她所有的話語,雙手靈巧的卸下她的衣物,不給她有任何發問的機會。

  「唔……嗯……嗯……」韓聿柔想掙脫,想問清楚,但終究還是臣服在邵司衡那狂猛激烈的攻勢之下。

  兩人就著站立的姿勢結合。

  韓聿柔承受了邵司衡的恨意,卻也感受到了他隱藏於恨意之下的情感,抖著唇瓣,虛軟無力的攀附著他,在這一片激情的海洋中,邵司衡是她唯一的浮木。

  「衡……」她哭喚著,不知道是要更多,還是要拒絕他。

  最後,她的理智被燃燒的情感淹沒,只能淪陷、再淪陷……

  夜,正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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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總是繁忙、人來人往的東京,最為寧靜的時候是在清晨。

  那時天方露出魚肚白,微微的曙光穿過一棟又一棟的高樓大廈,灑落在杳無人煙車影的馬路上,那一切靜止的感覺,總是教韓聿柔心蕩神馳。

  她總會在日出之前醒過來,就是為了一睹這個城市由沉睡中甦醒的過程。

  今天,她一如往常,按照生理時鐘醒了過來。

  今天特別的不一樣,她知道。

  因為她身旁還有個男人。

  與他在一起,她已經不分晝夜,不知道與他歡愛了多少次,她只知道當他們再次相遇,他想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將她帶到飯店。

  然後她再也沒有下過這張床。

  即使沐浴,也是由他抱著走進浴室,然後是更長的纏綿。

  結果,她的問題,一個也沒有得到答案,反而被逼著許下了不離開的承諾。

  「衡?」她輕聲呼喚這個放在心裡,一直未曾磨滅,只隨著時間更加深刻的名字。

  正面環抱著她,沉睡中的男人稍稍皺了下眉頭,深怕她逃掉似的將她摟得更緊。

  只是這樣,看著他的睡臉,韓聿柔就感動、感傷得紅了眼眶。

  「衡,我愛你。」她喃喃。

  兩年前,她還不知道自己對邵司衡的感情有多深。

  那時情感不過才剛萌芽,她也才對邵司衡由天敵同事進階到有好感的男人,直到分開,她才知道原來自己對他的情感老早深植在心底。

  愛的樹苗早已茁壯長大,只是她一直視而不見罷了。

  兩年未見,俊美帥氣有增無減的邵司衡似乎在夢中聽到了韓聿柔的告白,因而微微揚起嘴角。

  韓聿柔心中一動,吻上了他的嘴角。

  她撫著邵司衡的臉頰,拿了顆枕頭塞在他的臂彎,依依不捨的下床。

  全身赤裸的她,身上佈滿了邵司衡烙印的痕跡,小心而無聲的拾起多日未穿上的衣物。

  一邊穿衣,她一邊觀察著邵司衡的反應,平日警覺性極高的邵司衡竟仍然未醒,這讓她既安心又失落。

  她還記得剛到飯店時,她有一次趁邵司衡睡著想逃走,連床都還沒下就被捉回他身邊,接著便是一連串的激情。

  但今天的邵司衡也許是累了,也許是相信她不會再逃了,睡得特別香甜,就連她拙劣的離開他的懷抱時差點跌倒發出聲音,他也沒發現。

  韓聿柔自嘲的笑了下,「韓聿柔,你還在想什麼,你跟他是不可能的……」

  是的,不可能的。

  「你跟他兩年前不可能,現在更不可能……」

  是啊,兩年前,他是醫生,她是護士,他們都不可能一起了,何況現在他們的身份更是天差地別。

  「別再奢想了……」她要自己別再妄想,穿好衣服,自邵司衡的皮包內拿走一疊紙鈔,強迫自己將過去幾天當作是一場交易。

  然後她留下一張紙條,眷戀不已的凝視著邵司衡好一會兒,才僵硬的移開視線,轉身走向門口。

  開門的瞬間,她忍不住內心的想望,又回頭看他一眼,這次的凝睇,像是永恆,更是永別。

  她告訴心裡那個不停呼喊著想要留下的自己,說這樣是對的。

  最後,在淚水模糊她的視線之前,她毅然決然的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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