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大頭寶珠

[都市言情] 咕嚕 -【青梅竹馬,我反對!】《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發表於 2018-1-11 01:30:16 |顯示全部樓層
第5章(2)

    邊想邊從停車場內走出來,卻意外地發現黃熙康的家一片漆黑,都快淩晨了,那傢伙跑去哪裡了?才想要掏出行動電話打電話給她,卻見一輛熟悉的轎車在身邊經過,他下意識地躲在暗處裡。

    那車牌……

    是賀劍的車。

    才奇怪著,車門打開,有人從後座下來,他不禁一愣,居然是……

    黃熙康。

    看著黃熙康彎身,不知道對車裡面的賀劍說了什麼,然後默默地目送賀劍離開,直到那車消失在霓虹燈燦爛的夜裡,她才仿佛很沮喪地踢著地上的碎石,往樓上走去。

    不禁想起昨夜提起賀劍時她的神情,那猶濕的眼。

    甚至還有那個不被她放在心上的“男朋友”。

    感覺,自己有一種強烈地遭到背叛的滋味。

    意識到自己的想法,他不禁甩了甩頭,甩掉奇怪的臆斷,待看到她的家裡亮起了燈後,才姍姍地回去。

    “你回來了!”

    看她興高采烈地來開門,腳邊還有一隻使勁搖著尾巴的老狗,真讓人錯覺是新婚的妻子在迎接夜歸的丈夫,不過,他現在高興不起來也無法感動,只是很單純地,看了一眼被她擱置在玄關的他的行李。

    “你剛剛默不作聲地跑去哪裡了?我都擔心死了!”

    被動地被她拖進客廳,按坐在鋪放著雅致餐布的四人餐桌旁,他冷眼看著忙著張羅這個張羅那個的她。

    “等了你一晚,菜都涼了,這回絕對不保證味道了。”

    他默默地聽著,徐徐地抬眼看著她似乎很是懊惱的表情。

    “怎麼了?不要告訴我你已經吃過了!這菜是人家很用心思地去做的……”

    “你等了我一晚上?”

    “是啊。”

    他默默地看著她那自然的表情,若不是方才親眼看到她從賀劍的車上走下來,或許還真的會被她感動。

    “對了,你剛剛到底去哪裡了?我打了好幾次電話,但你都沒有接。”

    “出去辦點事情。”

    飯桌上,她一直試圖活躍彼此的氣氛,但是他卻完全不配合,看著他那張不知道在生什麼氣的臉,她不禁又沮喪了許多。

    終於,草草地吃過飯,看著他主動地收拾飯桌,她脫掉了圍裙,一邊撫摩Joe的腦袋,一邊說道:“那個……我要出門了。”

    “去哪?”

    見他身影頓了頓,那語調像是在關心,她不禁稍稍松了口氣,“因為你說今晚過來,我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所以就跟同事商量了換班,所以現在該出門了。”

    “現在?”

    瞄了瞄牆上那可愛的草莓掛鐘,他假意漫不經心地道:“我送你。”

    “啊?”

    “啊什麼。”他回頭瞪她,脫口而出,“這麼晚了,你還想一個人出門?這邊的治安一向不好,你難道忘記上次遇到色狼的事情了嗎?”

    見她一愣,他才察覺到自己的失言。

    “希!我就知道是你救了我!”

    看著她喜出望外的表情,他尷尬地輕咳了一聲,“好了,快準備,我送……”

    “不用了,洛問說會過來送我。”

    “洛問?”

    “對啊,只要是晚班,洛問都會接送我的。”

    她完全沒有察覺到他的臉色頓了頓,走進房間裡拿了包包便去玄關換鞋,不料出門的時候卻被他拉住了手臂。

    “希?”

    “熙康,我問你一個問題。”

    “嗯。”不知道希為什麼一副事情很嚴重的表情,她只好也跟著認真起來。

    “跟洛問一起走在夜路上會不會覺得害怕?”

    她愣住。

    與其說跟洛問一起走夜路會感覺害怕,倒不如說擔心分別時洛問會輕輕地擁抱她一下,又或者,親她的臉頰,讓她心情會緊張,擔心他會不會親在唇上。

    “你在遲疑。”

    她看著希,還未來得及開口,又聽到希說——

    “如果是跟我一起,你會不會害怕?”

    不必思考,她理所當然地搖了搖頭。

    跟希在一起就像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情,如何會緊張?要擔心,也擔心危險來時,希又會不顧自己的安危一心護著她。

    “那就行了。”

    什麼行了?

    看著希逕自走出門去,她愣了又愣。

    “還不快走?遲到了不是要罰工錢的嗎?”

    “可是洛問就在樓下,我要怎麼跟他解釋……”

    “你不是說了嗎,只要我肯答應跟你住在一起,即便跟男朋友分手也無所謂的。”

    看著希唇上的暗笑,不知道為什麼,她突然有種被算計的感覺。

    可是,記憶中,希從來不曾算計過她的。

    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了她的遲疑,只見希又走回來,伸出手,“好吧,如果你擔心男朋友會誤會,我負責跟他解釋吧。”

    她自然地握住他的手,一時也沒想到這樣牽著手有什麼不妥,只是再三不安地確認:“真的你負責?”

    “真的我負責。”他說罷,補充:“我什麼時候騙過你了?”

    見她點了點頭,他不禁揚起笑容。

    “那走吧。”

    看著那暖暖的笑容,被希握著的那份力度悠然生出一種安心的感覺,她回以一笑,反身鎖上了門,沒有多想,隨著希走下樓去。

    如何想到……
一路好走,寶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發表於 2018-1-11 01:30:34 |顯示全部樓層
第6章(1)

    “小姐,麻煩你,那個牌子的口香糖……”

    便利店裡,呵欠連連,大學生模樣的男客人一邊從大大的包包裡翻出錢包一邊問價錢,但一抬頭,看到櫃檯那邊把抹布扭得像要謀殺什麼人似的某人,臉色一變,匆匆掏了錢便奪門而出。

    在另一邊整理貨價的兩名同事對看一眼,終於走過來,“熙康,你怎麼了?”

    “沒事。”

    一邊說一邊抬眼,瞪著雜誌區那頭隱去大半的身影。

    兩位同事又對看一眼,其中一人試著開口:“對了,今天怎麼沒有看到你那位好好男友?他怎麼沒送你回……”

    “勒”的一聲,說話的同事住了嘴,只見在黃熙康手裡的抹布被扭曲到不能再扭曲下去的極限,臺上,更是滴落了幾滴污水。

    低氣壓低氣壓。

    沒有人再敢問下去,再望望牆上的電子鐘,其實已經是清晨五點,同事們心想著大概是熙康不習慣輪夜班,所以才會心情不好,於是便轉身走開。

    又過了半小時,門外有人走進來。

    “嗨,熙康,我來接替你了,有沒有很想我啊!”

    原來是交班的時間到了。

    不過,所有的笑容停頓在看到某人抬頭的一刹。

    交班的同時下意識地往後一退,正好踩到了從雜誌區裡走出來的客人的腳丫。

    “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一見到那高大的魁梧身影,瞬間嚇得腳軟了下。

    但是,那人沒有說什麼,轉身就走了出去。

    “好險,差點以為要被揍一頓了……但,這個時間怎麼還會有人在便利店裡看書啊?”

    “誰知道,已經在這裡好久了。”

    “說起來,似乎我來交班的時候就在了,熙康,你來的比較早,有沒有看到那個人是什麼時候來的?”

    聽著同事們你一句我一句地,她只是把抹布往櫃檯擦了又擦,眾人一見,彼此互看了幾眼,又竊竊私語了起來。

    “熙康怎麼了?”

    “好像是跟男朋友鬧翻了……”

    “你們討論的時候難道就不能不讓我聽到嗎?”

    某人怨氣十足,害得所有人都嚇了一跳,僵笑連連。

    “熙康,有沒有人說過你板著臉的時候很有氣勢?”

    “蠻嚇人的,酷得叫人都不敢直視你了。”

    “就是啊……”

    同事們的話,害她愣了又愣,連忙捂住自己的臉,“沒有,絕對沒有。”

    自然是違心之論。在法庭上,跟對手針鋒相對,當兩人旗鼓相當時很多時候輸贏的關鍵,比的正是氣勢。

    “還說沒有……不過認識你這麼久,第一次看到你這樣……”

    “對了,跟洛問怎麼了?”

    她愣了愣。

    想起希所說的“我負責跟他解釋”,臉色又是一沉。

    “分手了。”

    簡單地說罷,她當著同事們的驚呼走進了更衣室。

    回想起見到洛問的時候的事情——

    “熙康,這位是?”

    見到希,洛問一臉的震驚,尤其深深地再三看了看兩人牽著的手。

    這個時候才意識到不妥的她,正要放掉希的手好好解釋,孰料希居然把兩人的手舉起,並炫耀般地在洛問的面前晃動了一下。

    “我是熙康的同居人。”

    希絕對是有意讓洛問誤會的!

    她正要開口,孰料洛問卻說道:“我記得你。”

    洛問記得希?

    她吃驚地看著洛問,但洛問的注意力完全放在希的身上,臉色似乎有點青,仿佛有點怕希的樣子。

    這是她頭一次看到洛問臉上的自負崩潰。

    “熙康。”

    突然聽到洛問喊自己,她意外地看過去。

    “我們分手吧。”

    聽到意料之外的話,她瞪大了眼。

    可是,更快地,手一緊,希居然拉著她就走,連句道別的話也來不及跟洛問說。

    但其實,道別又有什麼意義呢?

    就像希後來搪塞她的話——難道人家說要分手,你這個被甩的人還得握著人家的手說感謝?虛偽!

    可她生氣在意的根本不是這個!

    才換好衣服,皺著眉頭走出來,同事們一窩蜂地圍過來,正七嘴八舌地問她跟洛問到底是怎麼回事,只聽自動門那頭傳來了聲音,大家又反射地堆起笑容轉身過去,“歡迎光臨!”

    只有她,瞪著站在門口的高大身影,又沉了沉臉。

    “走吧。”

    希挑眉,轉身走了出去,站在門外望著灰濛濛的天色。

    而她,當著同事們錯愕的目光走出去,與他在冷清的街道上慢吞吞地走著。

    一路上,她皺著眉低著頭,而他也不說話,沉默到底。

    光線昏黃的街燈,在灰濛濛的天色裡頭眨了眨,滅了。

    突然聽到身邊的呵欠聲,她抬起頭,看著他疲倦的臉,乾澀的眼,心裡頭雖然還是很氣惱,但到底還是氣不下去了。

    “希,你跟洛問是認識的?”

    見她頓住了腳步,他也停下來,但是,他斜眼看著她,並不說話,像是她問的問題十分的愚蠢。

    “希!”

    “一會兒是洛問,一會兒是賀劍,你到底喜歡誰?”

    她愣住,一時不知道他在說什麼。

    好吧,她有很清楚地聽到他說的話,但是卻無法消化,也不理解他為什麼突然這麼問。

    “似乎在我的面前,不管在哪方面你都特別的遲鈍?”

    這句話,他說得可笑又可氣,但最叫人氣結的卻是她的回答——

    “不是你讓我變成這樣的嗎?”

    “什麼?”他失聲,語調高了個八度。

    “你不是從小就說,小事聽你的嗎?”

    語塞。

    他的嘴角忍不住抽搐,“大小姐,這是你的感情事,也算小事嗎?那什麼才是大事?”

    “你隱瞞我的就都是大事。”

    她突然的敏銳,害他窒住。

    “瞧,你無話可說了吧?”

    “慢著。”

    見她負氣地逕自走開,他連忙追上,“什麼叫做我無話可說……我的事情,是我的事情,怎麼會成了你的大事?把話說清楚。”

    這回換她窒住。

    被他拉停的步伐,在原地躊躇了一下,她突然結巴起來:“我什麼時候……什麼時候說過、說過你的事是我的大事了?”

    “上一秒。”他狐疑地看了她許久,開口。

    “沒有啊,怎麼可能……我、我不跟你說了!”

    怪了,她舌頭沒事打什麼結?

    邊想邊加快腳步,她急急地走著,而他在後面追過來,然後安靜地跟在她的身邊。雖然沒有抬頭,卻能清晰地感覺到他那銳利的目光。

    “喂,賀劍可是有女朋友的。”

    突然聽到他的話,她一時分心,腳下一個踉蹌,他連忙上前拉住了她的手臂。

    嚇死了。

    驚魂未定,卻聽他仿佛嘲笑地說道:“我才說賀劍有女朋友你就那麼慌張,怪不得你都不在意洛問剛剛向你提出分手的事情,連問都不問……”

    聽著他的話,她意外地抬起眼睛。

    “你果然,是喜歡賀劍的。”

    除了啞口無言還是啞口無言。

    “怎麼,說不出辯駁的話了嗎?你……做什麼?”

    見她突然伸手過來輕輕探了探他的額頭,他不禁皺了皺眉,為她的心不在焉。

    “希,你是不是熬通宵太累了?”

    見他不說話,以為自己猜對了,她伸手就要拉著他回去,殊不知他其實是氣炸了!就當兩人走到了公寓樓下的大門前,他終於掙脫了她的手。

    “希?”

    “我都看到了。”

    說白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氣什麼,或者是因為嚴重的睡眠不足,肝火上升的關係,看著她那張毫不在乎的在他的面前撒謊的臉,他就想爆發。

    “看到什麼?”

    回答她的是深呼吸。

    “希?”

    “再問你一次,你今天晚上,真的在家裡等我嗎?”

    雖然感到他有點奇怪,但她還是毫不遲疑地點頭,“我是在家裡等你,還做了滿桌的菜……”

    “可是,為什麼我回來的時候,卻看到你從賀劍的車上走下來?”

    他的打斷,他的話,快得像放鞭炮一般的速度。

    她窒住,一時張口結舌。

    但,嘴皮動了動,她到底還是沒有說出任何話來,只是定眼迎視著他的瞪視。

    而他,終究不再說什麼。
一路好走,寶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發表於 2018-1-11 01:30:48 |顯示全部樓層
第6章(2)

    掏了鑰匙,開了門便要走進去,她連忙反應過來,拉著他,卻在碰到他的一刹,被他狠狠地拍開了手。

    手背通紅通紅的。

    很痛,但她沒有哼一聲,而他,眼神稍稍一亂,似乎也沒想到自己會有這個反應。

    這是第一次,在面對希的時候找不到自己的聲音。

    “熙康。”

    終於,他打破了沉默。

    門外,旭日初升,依稀看到了他隱藏在幽暗的樓梯間裡的表情,是一種很陌生的冷淡,她的心不由得緊了緊,不知道他要說什麼。

    而果然,像是要應了她的預感。

    “我們分開多少年了你知道嗎?”

    明明彼此間不過一米的距離,卻仿佛相隔很遠,她站在樓梯下抬頭看著他,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感受。

    “你忘記了吧?”

    他輕輕地撇了撇唇,帶著點熟悉的自嘲味道,那是他慣有的小動作。

    “從再次遇見到現在,不過是第幾天?我們,也不過是陌生人罷了,要兩個陌生人住在一起嗎?”他頓了頓,“笑話。”

    說罷,轉身離開,只有聲音在轉角處遙遠的傳來:“明天出門的時候把我的行李丟在門口就好,我全不要了。至於Joe,你愛養就養吧。”

    他果然,不要跟她一起住了。

    默默地垂下眼簾,她走進樓梯間,疲憊地拉上了鐵門,徐徐地走上去。

    回到冷清的家裡,他的行李還在玄關那,但他卻不在了,說實在的,他今天甚至只在她的家裡停留了半個小時。

    分開多少年嗎?

    她記得的。

    感覺腳邊似乎踢到了什麼毛茸茸的東西,她遲鈍地低下頭去,原來是已經熟睡的Joe。

    蹲下去,也不管會不會打攪到Joe的美夢,她輕輕地開口:“七年零九個月十六天……”

    誰會忘記他離開的日子?

    那個時候,她為了他的十八歲生日,偷偷地熬了好幾個通宵,才笨拙地把要送他的禮物準備好,而他,卻在生日那天的清晨突然消失在她的面前。看著那收拾得乾乾淨淨完全沒有東西留下來的房間,仿佛一切早有預謀,就只有她,一直被蒙在鼓裡,還為了要給他一個難忘的生日花盡了心思。

    說實在,她很介意很介意。

    所以她緊緊地記住了他離開的日子。

    而父親的教育,教會她凡事都要靠自己,不能依賴,即便沒有了誰都要堅持地走自己的路,可是,卻沒有教會她,如果希不在了,她要怎樣。

    希不在了。

    其實她也沒想過希不在她會怎樣,但一旦這假設變成了現實,那個仿佛空氣般存在安靜卻貼近的人在面前消失,居然會有種透不過氣來的感受,即便父親又給她安排了新的保鏢,但一切不再一樣了。

    安然地走在平地上,腳下卻突然踩空,猛地往下墜落……

    夜深人靜時,幾乎都從這樣的夢中驚醒。

    然後發現,不會有人再衣衫不整地趕過來,不會有人再為了這可笑的夢撇唇取笑,也不會有人,一邊說著挖苦的話一邊拉開被子鑽進被窩強壓著她繼續睡。

    所以,放棄了還有一年半就修完的學分,放棄了父親好不容易靠關係安排的在當地檢察院裡學習的珍貴機會,她悄然地買了機票回國,然後被某國際週刊的記者發現,被保鏢們強行帶回家裡,被恨鐵不成鋼的父親狠狠地扇了好幾個耳光,被丟到房裡禁足了幾乎四個月……

    那些不堪回首裡,已經忘記了最後是誰妥協了。

    被夢魘折磨,精神壓力使得她在很長的時間內患上厭食證,而被禁足的時間太長了,她甚至還患上了輕微的失語症。

    或者是父親妥協的吧?

    因為害怕身為繼承人之一的她丟了自己的臉,害怕她居然患上語言障礙而導致不能從事檢察官的工作。

    所以,在漫長的治療後,父親甩了仍然渾噩的她一個耳光,允許了她留下,但作為交換條件,不管如何,不許問希的下落,也絕對不允許私下去查他的所在,甚至不可以再對任何人提起“許雲希”這三個字。

    這等於是,要她把過去在美國的日子全部忘記。

    不過,她答應了。

    所以,她留下,所以,她再也沒有提起希的事情。

    因此,最終妥協的人,其實是她吧?

    雖然……

    她後來留下一紙辭呈,離開了父親為她安排的軌跡,不過,人生的際遇往往就像是轉動的齒輪,只要齒輪的滾動不停下來,你永遠不會知道下一秒你的世界會面臨什麼,就像她從沒有想過,在目前這個狀況下會遇到希一樣。

    然後發現,以為可以跟以往一樣的東西,似乎因為時間、地點或是心境的關係,產生了許多微妙的變化。起碼,以前希不會執著於她不想說的事情上跟她鬧脾氣,不會為了他們以外的人,鑽牛角尖。

    是因為過去的世界裡,他們相依為命只有彼此,而現在,卻多了其他人嗎?

    “其他人”……

    是指誰?

    洛問?

    賀劍?

    那麼,不對的人,其實是她?

    “叩、叩。”

    門,輕輕地被敲響了。

    他幾乎是一股腦兒地從空蕩蕩的床板上彈跳起來,可是雙腳落地的一刹,卻為自己的反應深深地懊惱。

    如此緊張,仿佛一直在等著這敲門的聲音。

    敲門的聲音很有節奏地響著。

    而他的呼吸,也隨之緊張著。

    沒有動彈,他僵直地站在漆黑裡,直到敲門的聲音頓住,久久地,沒再響起。

    心裡緊繃的弦,仿佛一下子松了開去。

    他很清楚門外的人是誰,但他沒想到,她的堅持只維持了一百七十八下的敲門聲。

    就當他訕笑著自己的想法幼稚,頹然地再次躺回床上,不知道過了多久,外頭突然又響起了敲門聲,但不一樣的是,這次的敲門聲又急又亂,仿佛忘記了現在還是眾人鼾眠的美好清晨。

    “刷”地,把門打開,他本要裝出一副惱怒的表情去瞪著門外的人,可是,更快地,她沖進了他的懷裡,緊緊地拽住他的衣服,不知道是呼吸或是哽咽的聲音,悶悶地傳到他的耳裡。

    “怎麼了?”

    他完全被嚇到了,連忙把她拉開,慌亂地看著她那通紅通好的眼,還有縱橫在臉上狼狽得叫他傻眼卻心痛的眼淚。

    “Joe……”

    他愣了愣,看著她努力地吸氣,又抽泣。

    “Joe怎麼叫也不動一下……”

    霎時愣住,“那傢伙老是這樣……”

    害他還以為發生了什麼大事,Joe那傢伙已經是十一二歲的老狗了,不喜歡運動只顧著懶睡的壞習慣都已經把他氣得很麻木了。

    “不、不是的……”

    她的小手,緊緊地拽住他的衣服,一直震個不停,淚水不住地從眼裡掉出來,仿佛滾落的水珠,“它的鼻子好幹,身體好冷……我……我……不管怎麼抱著它,它就是不暖……”

    他徹底呆掉。

    “它就那樣、那樣叫了一聲,然後就……”

    視線越過她,看著那虛掩的大門內,只見,那只他養了好幾年好幾年,幾乎算得上是相依為命的老狗,身上蓋著厚厚的棉被,安詳地,靜靜地,一動不動地趴睡在地上,只有一雙圓圓的黑眼兒,筆直筆直地望著他這邊的大門方向。

    可是,那雙老是把他惹火,讓他錯覺在嘲笑他的人一般的眼珠子,此刻已經再無光澤了。

    除了黯然,還是黯然,卻又仿佛隨時會惡作劇地朝他眨一眨……
一路好走,寶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發表於 2018-1-11 01:31:01 |顯示全部樓層
第7章(1)

    珍貴的東西,總是在猛然失去以後才會覺得痛。

    Joe是北京西施,不是什麼名犬,只是很普通很普通的一種雜交的狗種,因為喜歡吃東西卻少運動的關係,體重大概三十斤左右,可是,看著此刻安然在自己手裡的骨灰,連裝著骨灰的器皿,也沒有幾斤重,心底,除了恍然還是恍然。

    站在身邊的黃熙康,眼睛紅紅的,腫腫的,因為才熬夜又哭得太久的關係,疲憊使得她的小臉透著不健康的白色。此刻,她安靜地低著頭,已經沒有再哭了,只是失神地看著他手中裝著Joe的骨灰的器皿。

    身邊還有幾個墓園的工作人員和負責辦寵物葬禮的人。

    在他們的安排下,他把器皿放到了指定的格層裡。

    然後,把事先準備的Joe的照片,遞給了墓園的工作人員。

    “在人的地方放狗的牌位,真是……”

    那輕輕的嘀咕聲逃不過他的耳朵,不過他沒有說話,應該是已經不想跟那人多費唇舌了,畢竟,三個小時以前,為了說服負責人讓他們把Joe安頓在這裡已經說得太多了。

    “其實,你們的寶貝已經算是壽終正寢了,一般這種狗種的狗,能養到十歲的,已經是賺到了……”

    仿佛為了舒緩氣氛或是賺點什麼口碑,負責寵物葬禮的歐巴桑一直說個不停。

    害得,本來已經不哭的她,突然又低聲抽泣了起來。

    “好了,小姐別傷心了,我們寵物店裡還有許多很可愛的小狗,如果你喜歡的話可以……”

    似乎是終於注意到他的瞪視,那歐巴桑愣了愣,然後嘴角僵硬著,再也沒有說下去了。很快地,那個歐巴桑找了個藉口,匆匆地離開。而牌位,在墓園的工作人員熟練的手法下,很快就安頓好了。

    打發了多餘的人,他和她上了香,默默地站在那裡,直到工作人員又跑回來,說閉園的時間到了,他們才離開。

    一路上,都沒有人打破沉默。

    回到各自的家門前,依然還是各自想著各自的心事。

    待他開了門,正要走進去,卻聽到身後的她突然蹲下來狠狠地哭了起來,他如夢初醒,轉過去,只見敞開的門後,本來蓋在Joe身上的棉被,依然落在地上,讓人不由得想起清晨時把冰冷的Joe抱起的一幕。

    即便是他,也心裡酸了酸,又何況是與Joe久別重逢,才相聚又馬上分離的她?

    他走過去,徐徐地蹲下。

    輕輕地,摟緊了她纖弱的肩膀。

    從來沒有,看到她哭得這麼傷心,這麼無助,這麼的……讓他心笙動搖。

    明明還是她,還是她認識的黃熙康,可表達情感的方式卻似乎大不一樣了,很微妙的不一樣——該怎麼說,這種方式比較坦然吧?總比明明不開心明明很難過卻假裝堅強來的好吧?

    於是,他走不開了。

    雖然明明很清楚,一旦留在黃熙康的身邊,說不準哪天東窗事發,他的那位“父親”又會借此機會操縱他的人生,可往往有些時候就是會那樣,無視心裡面響個不停的警鈴聲,無關理智,去做一些,明明知道不應該的事情。

    就這樣,很自然地就住在了一起。

    她沒有說什麼,他也不去點破什麼,可是建立在彼此認知上的“相依為命”,那種表相上的融洽和諧,偶爾的溫馨,卻顯得十分的脆弱,所以各自都小心翼翼地,就連說話也客氣了許多。

    縱然如此,還是會發生些值得高興的事情。

    例如他偶爾會陪她去買菜,兩人會在菜市場內為了晚餐的內容孩子般地爭論起來,又或者閑來無事,租了光碟一起縮在客廳唯一的沙發上消磨時間,他會取笑她不敢看恐怖片卻偏要租來看,她則會反過來威脅下次看文藝片時會拍下他睡著打呼嚕流口水的可笑照片,又或者,為了冰櫃裡僅剩的一根冰棒玩起了劃拳遊戲……

    這些,在很多人眼中都很平淡的事情,卻是以往從未一起經歷過的細膩,夢中也會笑。

    不過,還是有些不能點破的潛規則。

    例如,每天淩晨兩點左右,她的房門必然緊鎖著,獨自縮在裡面與某人視頻——這個人是誰,他從來不問,也假裝不知道。

    例如,每週都會有那麼一兩天,看到餐桌上攤擺著照片,照片裡面的主角不是別人,正是賀劍,另外,還有一個與賀劍狀似親密的年輕女人——他曾說過那是他的工作之一,於是她假裝什麼都沒有看到,即便那個時候他會悄然地觀察她的表情。

    或者再聰明的人還是會犯糊塗,以為只要不點破事情就絕對不會變複雜。

    但人算不如老天玩,當量變到達一定的程度,誰也不能阻止質變的出現。

    這一年的冬天來得很早。

    那天應是秋末的最後一天,溫度驟冷,晚上兩人居然都默契地提了火鍋料回家,而雙份的食物有雙份的高興,就當彼此圍在爐邊開心地搶著食物時,她突然臉色發青地捂住了肚子,滿頭盜汗。

    他嚇得抱了她就往醫院的急診跑去。

    那個早該睡在棺材的急診醫生,對她又是把脈又是檢查這個那個的,一臉的神色凝重,每每他欲開口詢問她的狀況,就一記殺人死光瞪過來,附贈一句:“老夫斷錯症是不是你負責?”

    然後,他只能咬牙切齒地閉了嘴,看著護士把臉色發青地她推進了更裡面的房間裡。

    本要追過去,但淡藍色的簾子在護士的手中“刷”地拉上了。

    等了又等。

    等了又等。

    仿佛過了半個世紀一般地,那個醫生慢吞吞地走出來,邊走邊脫掉手套,往垃圾箱一丟,也不管他的焦急,慢吞吞地拉了凳子,坐下。

    這個時候,護士把依然臉色發白的她扶了出來。

    “到底怎麼了?很嚴重嗎?”

    他急忙趕過去,可是回答他的卻是她的失神。

    她的唇幹幹的,微微地哆嗦著,看上去可一點都不好,可是,那個該死的醫生卻在這個時候打破沉默,“沒事的,多注意休息就好。”

    “沒事?你說她沒事!沒事怎麼會這個鬼樣子?”

    “懷孕初期的身體狀況本來就比較反復。”

    “你以為我沒有見過孕婦!有誰會像她那樣虛弱的!我……”

    那醫生說得漫不經心的,他惱怒地搶白,並且一個指頭指向了身邊的她,卻又……猛地瞪大了眼,忍不住結巴,“慢、慢著,你……你說誰懷孕了?”

    似乎他說的話有多麼可笑似的,那個早該作古的急診醫生只是輕輕撇了撇唇,低頭開了方子,遞過來,“交了錢,回去好好照顧你的妻子,有點小產的跡象,不過不要緊,只要好好調理便是。還有,明天最好抽時間過來做一次詳細的檢查。”

    說罷,看了護士一眼,那護士便扶了依然失神的她往外走去,他見了,連忙跟了過去。

    待交了錢,領了藥,他走到傻坐在候診椅上的她身邊,她仿佛依然被自己的身體狀況震驚著,但在他躊躇著要怎麼叫她起來時自己站了起來,默默地,跟著他離開醫院。

    她,懷孕。

    這個消息,仿佛是個炸彈一般,炸毀了什麼。

    他們都不笨,可是,回到家裡,卻仿佛癡呆一般地,一同坐在沙發上久久地說不出話來。

    診斷報告上清楚寫著,懷孕兩個月左右。

    那就是說……

    她肚子裡的孩子,是在他們剛住在一起那一陣子懷上的。

    想到這裡就想到了兩個人。

    而想到那兩個人或許是她肚子裡的孩子的父親的可能性後,心裡面就莫名地懊惱了。

    “你……都沒有發現自己的身體狀況嗎?”

    他的語調,極力地輕柔,卻忍不住微微顫抖。

    她像是回過神來,用力地搖頭。

    “怎麼可能沒有注意!”

    “我……你知道我的……一向不准的。”

    聽了她那遲疑委屈的聲音,他不禁洩氣。

    是的,醫生都說她因為精神壓力的關係,所以生理期會不順,要麼三四個月無事,要麼來的氣勢洶湧疼得她要命,說起來,在半夜裡踩著雪陪她走出去買生理用品的尷尬經驗可不少。

    雖然,她說得理所當然的委屈,但他還是懊惱!

    “那……你們那個的時候,那個人難道都不……不做安全設施的嗎?”

    天知道,如今在她的面前他為什麼竟然連半句低俗的話都說不出口!

    懊惱過後,沒等到她的回答,他轉頭看她,才發現她正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才奇怪著,她卻飛快地別過臉去。

    以為她是聽不懂他的話,他只好含糊地再次說起:“安全措施……就是在便利店裡,櫃檯前面的那些。你……你知道那些吧?”

    她還是不說話,也不看他。

    “黃熙康!”

    “我不想跟你討論這個事情。”

    她的倔強,在這個時候終於深深刺痛了他。

    “那好,那麼我們討論別的。”

    見她還是僵硬著不肯轉過身來看他,他索性繞到她的面前,逼她看著他,“告訴我,是哪個混蛋的?”

    她沉默。
一路好走,寶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發表於 2018-1-11 01:31:15 |顯示全部樓層
第7章(2)

    “賀劍?”

    回答他的,是飛快瞪過來的目光,看她似乎很生氣的樣子,他連忙否決了那個人是賀劍的可能性,臉色霎時黑了,“那個混蛋,你知不知道,那個混蛋是有老婆孩子的!”

    她意外地愣了愣。

    “洛問那個混蛋接近你是有企圖的!他是我……我Boss的私人律師!你難道對他一點印象都沒有了嗎?”

    她,遲疑地搖了搖頭,說實在,她真的是到這個時候才知道,原來洛問……

    不過,她已經不怎麼記得住這個人的長相了。

    “我就知道你忘記他了!那傢伙我們曾經在美國遇到過!當時他在美國混得不錯,吃香喝辣的,但卻在與你對陣的時候輸了,結果你漂亮地贏得了第一場官司的同時,他也淪為了媒體的笑柄!堂堂大男人,居然輸給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女孩!後來,傳言他受不了那些媒體的冷嘲熱諷,就離開美國了……”

    她不懂他為什麼那麼激動,不過,卻終於知道洛問為什麼在看到她和希在一起以後,就提出了分手的決定。

    “所以,把孩子打掉!”

    突然被緊握的手,還有他認真得不能再認真的表情,害她徹底愣住。

    “不是洛問的孩子。”她只能這麼回答。

    “那麼是誰的?”

    還有第三個可能!

    他的心緊了又緊,似乎自從得知了她懷孕以後,就連站在平地上,雙腳都有點發顫。但她,久久地不回答他的問題,他只好這樣說道:“你不說我也不強迫你說,但這個孩子不能留,你還有更好的人生,不能被這個孩子毀了。”

    她下意識地,搖頭。

    “再愛你的男人,還是男人,只要是男人,心裡就會介意你的孩子身上的另一半血緣!”

    見她不說話,他懊惱得牙齒發抖,卻還是忍著試著放輕聲音去說服她:“何況,以你目前的經濟狀況,你根本沒有本事養活這個孩子。所以,我陪你去打掉,好不好?”

    “我……”她感覺著他雙手的力度,看著他的眼睛,半失神地說,“如果是經濟方面的問題……有必要的話,我……我可以回去檢察院。”

    他,徹底地愣住。

    多少次,他試探地去問她離開檢察院的原因,她都避而不答,處理得不好兩人甚至會吵架或冷戰,可如今,她卻為了肚子裡面的那個孩子,輕易地說出了要回檢察院的決定。

    所有的問題,霎時回到了原點。

    如果從一開始她就有回去檢察院的打算,那她為什麼在兩年前毅然離開?

    她從不是藏得住秘密的人。

    可是,這回她把這個秘密藏得死死的,連冰山一角也不容許他觸碰……

    “孩子……真的不是賀劍的嗎?”

    他的話,仿佛一把刀,狠狠地刺進了她的心。

    她沉默,但堅定地搖頭。

    “如果不是賀劍的孩子,你那麼緊張做什麼?還是說,你就那麼的愛著那個孩子的父親?”

    “愛?”她顫抖著說出了這個字,巴眨巴眨著眼睛,緊緊地看著眼前的他。

    “不然,你為什麼非要生下這個孩子不可?”

    他的話,叫她的心突然跳得好快,思緒也變得有點混亂。

    “我……無論如何想要保有這個孩子,甚至不惜回到那個讓我喘不過氣來的世界……希,這樣就是愛嗎?”

    “不,這是母愛。”

    他鐵青著臉,不過她沒有發現,只是有點失望地眨了眨眼。

    “但你剛剛……不是說我愛著孩子的父親嗎?”

    他窒住,瞪著她那忐忑卻閃爍得格外明亮的眼睛,這樣的眼神,陌生得完全沒有見過。害他的心裡,越發的喘息不過來,一不注意,咬牙切齒,“我是說,有這個可能性……”

    “我對那個孩子的父親……那是愛?”

    “不是,我是說……”

    她像是完全陷入了自己的世界裡,雖然那美麗的眼睛一直看著他,卻又仿佛不是在看他,“我……自從他不在以後,老是在噩夢裡驚醒,發現自己原來並不堅強……”

    “你本來就不堅強!還有,不許再想……”

    他想要打斷她,可她完全沒有把他的話聽進去。

    “對了,後來我患了輕度語言障礙,替我治療的醫生讓我對著自己喜歡的人常常說話,所以我就把他的照片放到了萬通卡裡面,經常對著他說話,有一段時間,還被人誤會是個怪人……”

    那夢幻一般的表情……

    不知道為什麼,他失去打斷她的欲望了。

    越聽她說下去,回憶下去,就越發的覺得自己的心好痛好酸。

    她說的到底是誰?

    是誰那麼卑鄙,在他不在的時候霸佔了她的心,霸佔了本該只有他的那顆心……

    驀然發覺,原來自己對她……

    “好了,孕婦需要多休息,進去休息吧。”

    猛地,把她攔腰抱起,她低呼了一聲,緊緊地揪住了他胸前的衣服,臉色已經不再蒼白得嚇人,粉紅粉紅的,而她的細唇微啟,色若櫻花,仿佛在提出邀請似的。

    心裡一凜,他別過視線。

    “希。”

    替她蓋好了被子,正要離開,誰知道衫角卻被她猛地拉住。

    “怎麼了?”

    此刻的心猿意馬,只覺得格外的苦澀。

    “明天……陪我一起去做詳細檢查好不好?”

    他愣住。

    “你……真的想要這個孩子?”

    她看著他,突然羞澀地“嗯”了一聲,唇角盈滿了叫人心動又心痛的笑花。

    這個時候,他還能怎樣?

    “好,你早點休息。”

    突然錯覺自己是個跳樑小丑,因為隱隱發現,無法取代她肚子裡的孩子的父親在她心中的地位。

    “還有……”

    才想轉身,又被她喊住,轉過去,他儘量無動於衷地看著她那雙越發嫵媚的眼。

    “明天,明天……明天我有話跟你說。”

    他走回去,重重地撫下她的眼簾,不想再被那雙眼睛左右思緒。

    “希?”

    “明天再說,快點睡。”說罷,他匆匆逃離。

    走出客廳,意外地看到了她就擱置在玄關的包包。

    “那個……如果可以,拿了錢後能不能把錢包裡面的萬通卡留給我?”

    記憶裡,模糊著這樣的一句話。

    他走過去,伸手往包包裡一翻,很簡單地,就掏出了她那個看起來似乎有點幼稚的錢包。可是,當他的手摸到了萬通卡的邊沿時,卻仿佛觸電般地,把錢包丟了回去。

    房內的她已然熟睡。

    而站在玄關的他,卻久久地瞪著那半敞開的包包,天人交戰著。

    直到不知道過了多久,行動電話突然響起……
一路好走,寶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發表於 2018-1-11 01:31:29 |顯示全部樓層
第8章(1)

    是否,她曾經得罪過什麼人?

    每當有什麼特別的日子即將到來,就要發生些難以預測的事情?

    希十八歲生日那天清晨,突然消失在眼前。

    預定了要把真相告訴希的今天,也失去了他的蹤影。

    雖然希的行李還在她的家裡,但卻連隻字片言都沒有留下來,行動電話是關機狀態,從早上八點到現在已過晌午,還是關機狀態。

    她,徐徐地從醫院的路回到公寓的樓下,望著在冬日裡難得蔚藍的天空,不禁地失神。

    就在這時,一輛轎車停到了她的面前。

    車窗降下,半路出了賀劍格外沉默的臉。

    她沒有說話,拉開後座的車門便要上去,孰料就當車徐徐開動,一陣腳步聲在後面隱約著響起。

    倒後鏡裡,意外地映照出希緊張追來的身影。

    “賀劍……”

    她連忙開口,卻又因為看到賀劍那沉默得有點恍惚的嘴臉作罷。

    只好,晚上回去的時候再跟希解釋……

    “熙康。”

    突然,賀劍打破了車廂中的沉默,她回過神來,從面鏡裡看到了賀劍那雙比任何時候都沉默的眼。

    “我有個不情之請。”

    “什麼事?”

    “希望……在事情結束以前,你先住到我的公寓裡。”

    她愣了愣。

    “你的意思是……你不信任我?”

    “不。”

    賀劍頓住,眼裡的確沒有任何的懷疑,“我從來不曾懷疑過你,從你毅然辭掉檢察官的工作離開,我就相信你了。但畢竟你已經離開太久,現在的情況也不允許我們有任何的節外生枝,檢察院那邊暗中幫我們的人也特別交代了,不希望當你再次以檢察官的身份出現在法庭以前被太多人知道,尤其是……你的父親。”

    像是察覺到她的遲疑,賀劍補充:“如果你在意的是剛剛追過來的人……”

    “不,就按照你的意思吧,畢竟,是我們欠你太多了。”

    的確如此。

    部署了兩年,她隱藏了自己兩年,為的不就是從今天開始的一切嗎?

    把行動電話掏出來,直接關機。

    關機的聲音很悅耳,使人一再地心神恍惚。

    希,估計會生氣吧?

    他似乎,老不喜歡賀劍的樣子,每次說到賀劍的時候,總是咬牙切齒地,剛剛又被他碰到她坐賀劍的車離開的一幕,不知道又要氣多久呢?

    但無論如何,希望能夠儘快把事情解決了與他見面。

    想到這裡,心情格外的複雜。

    “賀劍,這件事情,你告訴臨子了嗎?”

    對於她的疑問,賀劍沉默著,半晌,才說:“我們分手了。”

    然後,車廂又歸於沉默。

    “剛才,你知道是誰幫了我們一把嗎?”

    突然聽到賀劍開腔,她回過神來。

    “是剛剛想追上你的人。”

    原來賀劍有看到。

    “希?”

    “嗯,本來以為他是站在許文生那邊的人,但沒想到他居然故意隱瞞了落華的舉動。只是,他看起來跟許文生之間似乎……”

    許文生,那個跟她的父親“審判之父”不知是友是敵的男人。

    自然,一切的部署,正是為了把這個男人逼上法庭,承受該承受的惡果,為了替賀劍冤死在監獄裡的父親討回公道,為了替潛伏在許文生身邊的陳助理陳落華慘死的女朋友揪出兇手……

    而就在半年前,又多了一個理由。

    為了,她那位與她只有幾面之緣,被許文生害死獄中的同父異母的哥哥。

    然後,讓身為幫兇的她的父親,那位已經被無上的權力沖昏了眼睛的“審判之父”……

    可如今突然聽到賀劍鄭重其事地提及希和許文生之間的關係,她的心跳,突然亂了亂,莫名地有了不好的預感。

    而她的預感,向來很准。

    本以為一切的不安來自於初審的法庭,但站在久違的法庭上,在面對父親難以置信的冰冷目光時,她卻沒有被父親的一貫氣勢所壓倒,不管是立證或是盤問,都如以往那般遊刃有餘。

    那所有的不安,來自哪裡?

    “本席宣判,本案牽涉較多,排期候審!”

    當代表了一切的錘子敲出響亮的聲音後,一切,就按照他們所預計部署的,順利地進入了二審。

    “熙康,還好?”

    賀劍作為助手,一直就在她的身邊,加上她就住在他的家裡,關於她懷孕的事情根本就瞞不過去。

    “沒事的。”

    “有事一定要告訴我。”

    兩人邊說邊走出法庭,孰料卻剛好遇到了代表辯護方的律師——洛問。

    洛問眼神閃爍了一下,匆匆點了點頭以示招呼,便轉身就走,但記者們不知道從哪裡圍了過來,把他們三人困在裡面。

    鎂光燈瘋狂地閃爍。

    如果說重新回到檢察院有什麼不習慣,那必然是記者們的採訪。

    好不容易在賀劍的幫助下順利地走出了法院,卻又在法院外的空地被重新包圍住,記者們的問題如潮水般地淹沒過來,她只覺得頭暈目眩,或者是因為懷孕才三四個月,仍然處於容易小產的危險階段,所以,即使臉上素淡著精緻的妝容,還是難掩疲倦。

    “熙康。”

    眩暈中突然聽到賀劍的聲音,她回過神來。

    “我們配合一下,讓記者們照了照片,早點離開吧。”

    賀劍說的話也有道理。

    於是她點了點頭,依著記者們的希望,與賀劍合照了幾張。

    紛繁的人,干擾的鎂光燈,錯亂的視線裡,她在賀劍的幫助下坐到了車上,可就在上車的一刹,突然轉身看,看到了人群以外的身影。

    是希。

    希就站在許文生的旁邊,沉默地看過來。

    她本以為希沒有來旁聽的,但原來,他只是沒有走進法庭。

    “熙康?”

    在賀劍的催促下回過神來,她連忙坐到車上去。

    轉向車窗外的世界,只見許文生怒氣衝衝地說著什麼,一直一直招手要希過去,然後,記者們圍了過去,再也看不到什麼了。

    “賀劍。”她終於下定了決心,“現在已經塵埃落定,在下次開庭以前,我可以搬回自己的家嗎?”

    賀劍沉默了許久,“可是,你也看到了,他仍然在許文生的身邊。”

    “他不會傷害我的。”

    對,因為希無論如何,都是一直保護她的一方。

    “可是,許文生會,他可不是什麼善男信女。”

    賀劍的話自然不無道理,就他們手上如今掌握的證據看來,除了沒有接觸走私軍火,這許文生只要有利可圖,真的什麼都會幹!明明當初只是一名小小的司機,卻瞄準了機會把握了老闆的弱點,慫恿老闆把莫須有的罪名推卸到私人律師身上,後來又暗地裡搞小動作透過雜誌報紙抹黑老闆,並在老闆畏罪自殺後把自己以前的女主人娶過來當老婆,甚至還不知道使了什麼手段成為了老闆所有財產的管理人,又在老闆唯一的女兒到了法定繼承年齡時製造交通意外,神不知鬼不覺地把老闆的女兒害死……

    但,在她的堅持下賀劍只好退讓,以她的安全考慮為優先,答應陪著她停留在家裡一晚。

    然而,等了一夜,希都沒有回來。

    “熙康,這已經是極限了。”

    看著賀劍也是一夜無眠的眼睛,她只好點了點頭。

    說白了,這次的任性也是因為她太急著見希一面,考慮得太不周全了。

    就目前的形勢,他們的敵人可是不管什麼事情都敢做的流氓老闆以及在司法界有著舉足輕重地位的“審判之父”,每一步都仿佛走在雞蛋上,即便好不容易收集到證據,但對他們不利的因素也實在太多了。

    站在公寓門前等待賀劍取車,她抬頭望著灰濛濛的天空。

    呼出來的氣,短暫地模糊了視線。

    感覺到旁人視線的好奇,她低下了小臉。

    的確,如今以檢察官身份裝扮出現在這個中低層居民居住的社區裡,跟招搖過市實在沒有多大的區別,尤其,上了妝的她有多麼的出色,只要想起十九歲那年回國並引起的轟動就可見一斑了。
一路好走,寶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發表於 2018-1-11 01:31:43 |顯示全部樓層
第8章(2)

    就在這時,感覺有人往這邊走來,她連忙走開,免得擋住了別人的路。

    可是,那人裹足不前,那雙已經辨認不清原色的球鞋,熟悉得很。

    於是,她抬頭,錯愕地看著他。

    是希。

    看到她的出現,希仿佛也是很驚訝的樣子,但很快地,他掏出鑰匙打開鐵門,“不要站在這裡,上去再說。”

    很冷淡的口吻。

    而她的遲疑,讓他停住,帶點不耐煩地回頭,“你難道希望站在這裡說?太引人注意了。”

    的確,希本來在這個社區裡就很引人注意,並不單純是他與眾不同的健美體型,或是高大魁梧,就單憑他老是開著那輛名貴的紅色跑車代步,已經夠引人側目的了。

    而況,如今還加上一個與這裡格格不入的她?

    但……

    賀劍的轎車,就在這個時候徐徐地停在他們的身後。

    看著車窗徐徐落下,她連忙轉過頭去,看著表情略顯得陰晴不定的希,“希,我要先走了。”

    他沉默,但那雙眼睛,無比銳利地看著她,仿佛要質問她什麼似的。

    “再見。”

    實在不便久留。

    她轉過身去,正要拉開車門,卻聽他突然開口:“賀劍才跟女朋友分手,你就那麼迫不及待地投懷送抱?”

    她錯愕地回頭。

    “你那天說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訴我,何不現在就說?”看著她的遲疑,又看了看坐在車廂裡一直看著他們的賀劍,那表情是擔心?心情莫名地煩躁,“如果開不了口,我代替你說,你以後都不必再回來了。”

    說罷,他不再看她,轉身就走進樓梯裡。

    鐵門“嘭”的一聲被摔上。

    卻仿佛是大鐵錘猛地錘落在心上一般。

    她臉色不怎麼好地坐到賀劍的車上。

    “他是不是誤會了什麼?”

    她沒有回答賀劍,因為不值得回答。

    一旦想到他在誤會的事情,心裡就格外的納悶——為什麼,他偏偏要誤會她跟賀劍之間有什麼?甚至還認定了,她肚子裡的孩子是賀劍的?

    之前,她一味地想著要如何隱瞞兩人曾經發生過關係的事實。

    現在,卻痛恨他的遺忘。

    就仿佛,他可以跟任何人發生關係,並且,只是純粹地為了滿足欲望嗎?

    悄悄地低頭,有雙手輕輕放在尚未見隆起的小腹之上,心裡面盡是沮喪,但即便再想回頭找他,再想跟他把事情說清楚,目前,她實在分身乏術。

    雖然說目前他們已經掌握了足夠的證據去入許文生的罪,但誰也沒有必勝的把握。

    尤其,仍然潛伏在許文生身邊的陳助理,還悄悄地發了MSN過來,警告他們萬事小心。雖然如此,但當看著滿屋子精神抖擻的便衣警員走來走去,她只覺得胸口鬱結難舒。

    “熙康,忍耐一下就好。”

    賀劍的心情也不怎麼的好。

    這些便衣警員,美其名曰是來保護他們的,但誰知道會不會是她的父親透過那仿佛無堅不摧的人脈關係,特意調動過來監視他們的呢?

    “黃檢察官,陪同您出去的夥計來了。”

    說實在的,如非必要她也不想外出,可惜身為一名孕婦,小產的危險期才過,又突然面臨那麼多的精神壓力,不去做產前檢查怎麼可以?看了看正在瞪著窗外失神的賀劍,她輕輕歎了口氣,沒有打攪他,在兩名便衣警員的陪同下離開。

    可是,怎麼也沒有料到,她才坐到車上,那兩名便衣警員便互看了一眼,其中一人轉過頭來,“大小姐。”

    這稱呼!

    她不動聲色地迎視著那人的目光。

    “老爺想要見你。”

    果然,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

    “啪!”

    就當走到父親的面前的一刹,父親反手就是一個耳光。

    她沒有躲,只是乾脆地承受了。

    “你這個逆女,你以為你昨天在做什麼?居然聯合那種不成氣候的外人算計自己的父親!我們黃家的臉都讓你丟光了!”

    聽著那嚴厲的訓斥,她低垂著眼簾,不禁回想起在法庭上對父親進行盤問時兩人的針鋒相對,再抬眼,望著父親,她一直一直地望著,直到父親變得意外稀疏的白眉皺了皺,她才失聲笑道:“父親,你老了。”

    不過才數年不見,當年猶是半黑的發已經全白了去。

    這回,向她舉起的是拐杖。

    她一愣,躲了開去,而撲空的拐杖,在地上重重地敲了幾下,父親雙目怒極,圓瞪著,卻又分明寫滿了意外。

    也是,從小就順從的她,何時違背過父親了?

    但想起過去,只覺得可笑,“父親,你不能打我。”

    “我高興的話,把你打瘸了也行!”

    她沒有再哼半聲,這個時候,父親氣得顫抖的手緊緊地握住手中的拐杖,無比氣憤地說道:“那個混小子到底給你灌了多少迷藥,你居然為了他給我躲了整整兩年,現在還為了他把自己的親生父親告上法庭,我養你教你那麼多年,難道就養出了個比豬還愚蠢的女兒嗎!”

    原來,連父親也誤會了她與賀劍之間的關係。

    “隨我來!”說罷,也不顧她,父親撐著拐杖就往螺旋梯走去。

    從後面看著父親的背影,那即使依賴了拐杖還是不穩的步伐,只覺得格外格外的難過。

    以往,她都不敢直視父親的眼睛,老覺得父親是高高在上的,無人可比的,可如今,父親在她的眼裡也不過是個已老之人,並且是,空有支配欲望卻缺乏親情的老人。

    心不在焉地跟在父親的身後,只見父親停在書房門前。

    看過來的目光,盡是對她的挑剔與不滿,“你的許Uncle就在裡面,等下進去一定要好好賠罪,別再給我丟臉。”說罷,也不看她便把門推開。

    天知道父親哪來的篤定,認定了她必然順從就如以往?

    走進書房,許文生就攤坐在古色古香的紅木凳上,一雙充滿了算計的眼,正一動不動地看著她。

    “給許Uncle奉茶認錯!”

    她看了父親數眼,默默地照做。

    然後,被指定坐在父親的身邊,陪襯品似的,聽著父親與許文生之間那無聊又虛偽的對話。

    直到——

    “女大不中留,好,既然文生你這般有誠意,就讓他們的婚事儘快辦了吧。”

    她愣住,終於知道父親半強迫她過來的目的了。

    “說的是說的是,總比老是被那些無聊的媒體把你的寶貝跟那不長眼的混小子扯到一塊的好。以後……我們就是親上加親了。”

    許文生說罷,對一直站在身後的保鏢吩咐:“把少爺叫進來。”

    說罷,又轉向她,一副和藹可親的噁心表情,“熙康,我的寶貝兒子你一點都不陌生了,我保證他一定會好好疼你的。”

    然後,在這個讓人一再失望的場合裡,某人出現在眼前。

    她,意外地站起來,瞪著同樣意外地看著她的人。

    “來,熙康,讓許Uncle再一次給你重新介紹——許雲希,我失散多年一直流落在外的兒子。”

    兒子。

    她失神地看著沉默地站在眼前的希。

    原來,使得心底一直不安的預感,就是這個……
一路好走,寶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發表於 2018-1-11 01:32:01 |顯示全部樓層
第9章(1)

    有一種狀況,外界失去了你的音信,無法與你取得聯繫,這叫失蹤。

    有一種狀況,外界會透過第三者知道你在哪裡但無法與你直接取得聯繫,並且你會被人嚴密看管,這叫綁票或軟禁。

    這兩者有什麼區別?

    區別在於,對於黃熙康而言,第一種情況發生在兩年前,另一種是現在進行時。

    而且,很明顯地,有兩個人會反對她的看法——她的父親以及那個笑容很讓人噩夢的許文生。

    “熙康跟我們雲希也數年不見了,不如就趁著這個機會,在婚禮前好好相處一陣吧。”

    醉翁之意不在酒。

    “對了,我有一幢別墅是打算送給雲希新婚的,婚禮前,你們小倆口就在那裡好好培養一下感情吧。”

    反無論如何,她在非自願的情況下,被許文生帶走了。

    以蒙著眼的方式帶她前往,美其名曰是要給她一個驚喜,再笨的人都知道,不過是防止她有機會逃跑罷了。

    視力被奪去後,似乎其他感官的能力就會變強。

    待所有人都走了,安靜的空間裡,她可以清楚地感覺到另一個人的氣息,不過,那個人只是待在一個距離她很遠的角落裡,不聲不語的,也不過來給她摘掉臉上的布條。

    說實在,沒想過會在案子結束以前就再見到他,更沒有想過會以這種方式。

    但無來由地,多了個身份的他非但不讓她感覺陌生或害怕,反倒讓她有種終於可以松一口氣的感覺。

    這時,腳步聲響起。

    她抬起小臉,感覺到停頓在自己面前的他。

    本以為他是要摘掉她眼前的布條,誰料他卻遲遲沒有行動,半晌,聽他說道:“為什麼賀劍會讓你落入你父親的手裡?”

    黑暗裡,內心仿佛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靜。

    心裡也仿似聽到了跟耳朵聽到的不一樣的言語——在此之前,她不知道這種酸溜溜的語調代表了什麼,不過,現在細想,應該就是“吃醋”吧?想到這裡,她微微地詫異著,然後,感受著自己微快的心跳回答:“希,剛剛你一直不說話,也不反對他們的安排,是因為你打算在只剩下我們的時候放我回去嗎?”

    “不是。”

    回答得真快。

    她心裡暗笑,才奇怪著為什麼希對於那突然而來的婚事如此順從,還表現出一副不在乎她的面孔,完全不像她所認識的他,原來……他已經考慮得那麼遠了。

    “你一定是認為,先順從了他們降低他們的戒心,然後才能讓我安全地離開吧?”

    畢竟,她可是有身孕的人。

    才想到這裡,卻聽到腳步聲走遠,然後,聽到了摔門的聲音。

    心裡詫異,她拉下綁著眼睛的布條,瞪著關得緊緊的門,只聽門鎖那一直發出金屬轉動的聲音,像極了——有人在外面進行反鎖!

    大驚。

    她連忙沖過去,想要拉開門,卻發現門柄已經被鎖了個死緊。

    “希!你為什麼鎖住我?希?!”

    沒有再聽到腳步聲響起,希絕對就在門的另一邊!

    她一邊喊著一邊用力地拍門,可是,無論怎樣,希就是一點反應都沒有。

    “希!你快點開門!”

    敲門的聲音,不絕於耳。

    可是他卻充耳不聞,雙手抱胸地挨在牆上,而半眯的眼,銳利的目光斂藏著,在過長的劉海下,不動聲色地瞄了一眼天花上的某一處。

    “希!”

    門的另一邊,仍然在拍打著。

    回想起剛剛提起方才與她短短的幾句交談中,她就多次護住自己的小腹那種不經意的舉動,只覺得如今每一下的敲門都像是直接敲在他的心上。納悶著她的堅持,也納悶著她像是忘記了自己的身份是一名准孕婦,他翻了個白眼,終究還是把門打開。

    “希,我就知道你會開門。”

    可所有的牢騷,在推開門的一刹,瓦解在那略顯蒼白的笑容中。

    “我只是受不了你。”

    邊說邊帶上門,他一邊走進房間裡,一邊環顧四周。

    而她,奇怪著他的舉動,仿佛在暗中觀察什麼,於是頓了頓,不再說話。

    仿佛終於確認完畢,只見希臉色略帶沉重,攤坐在沙發上。

    “希?”

    “你過來。”

    她不疑有他地坐到了他的身邊,卻被他猛地一拉,幾乎整個人貼在他的身上,尚未反應過來,就感到他的唇貼到了耳邊,那種曖昧的貼近使得她心裡恍惚了一下,幾乎沒聽清楚希的話。

    “別亂動,就這樣聽我說。”

    他的氣息縈繞在耳背,好癢,還害她禁不住紅了臉,不過他的語調那麼的沉重,她連忙勒緊心神,細細地聽下去。

    “這裡的暗角都安裝了針管攝影機和偷聽器。”

    她微微一愣,心中凜然。

    “外面安排了人把守,不是說要出去就可以出去的,你懂嗎?”

    “那……”聲音出口,發現音量稍大,她連忙學著他,把唇湊到他的耳邊去,“那……那你剛剛是故意把我反鎖嗎?”

    感覺他似乎渾身僵硬了一下,她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

    “希?”

    “我會想辦法讓你出去的,先配合我。”

    配合?

    還沒有反應過來,就感覺他的大手猛地壓在了腦後,緊接著,灼熱的氣息從耳邊撤離,一下子迎面撲來。

    壓力,驟然落於唇上。

    她詫異地承受著,感覺著那越發加深的吻,慌亂的視線撞上了他的,這時,只感到唇珠被敲開,他那濕軟的舌闖了進來。

    “快,配合我。”

    短暫的唇舌相分,只聽他如此說道。

    但……

    他說的配合,到底是指什麼?

    模糊地想著,感覺他唇舌間忽輕忽淺的挑逗,她仿佛忽然明白過來,如果他方才的沉默順從是為了降低他們的戒心,如今對她這樣的親吻,應該也是出於同樣的目的,那麼,配合就是指……

    見她遲遲沒有配合他,他不禁稍稍地撤離,以為她沒有理解他的用意,正要開口提醒孰料他方抽離,她便追吻了過來,甚至還模仿著他剛剛所做的。

    她,一直是個很好的學生。

    雖然吻得生澀,卻同樣害他心猿意馬。

    但……

    問題顯然不在這裡!

    問題在於,她完全理解錯誤!

    他連忙修正,搶回主導權,在儘量不傷到她的情況下,以一種看似猛烈粗魯的方法把她壓在身下,把吻,從她的唇蔓延開去,沿著腮幫,一直吻到耳後。正要開口,把真正的打算告訴她,孰料,她這個好好學生居然在這種時候用雙手摟住他的脖子,下巴一揚,用柔軟的唇含吮起他的耳垂來。

    渾身寒毛豎起。

    他一皺眉,連忙用雙手壓住她的肩膀,把她壓回沙發上,並順勢吻向她的下巴。

    “不是這樣。”

    突然聽到他這樣說,她愣了愣,以為是自己配合得不夠,卻又不知道到底是哪裡不夠。猛地想起那天夜裡,那個想對他霸王硬上弓的小女生所做的事情,咬了咬牙,紅著臉,手一伸——

    只覺得他頓了頓。

    她尷尬地咬著唇,在他那似乎有點古怪的瞪視下,一雙小手沿著他那結實的腹肌,顫抖著探向他的腰帶。

    身上的他,這回完完全全地停下來。

    而她,繼續拉扯著他的皮帶,直到,他突然用手按住了她的,並一把把她的手固定在頭上。

    才意外著,突然又被他吻住。

    跟之前的吻不同,這次的吻帶著點惡狠狠的味道,激烈得她忍不住皺了皺眉,越是想抵擋,越是被他吻得更深,就連喉嚨,也被他的舌狡猾地吮吸了幾下。

    她反射地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可是掙扎了幾下,卻沒能掙開來。

    “對,就這樣,甩我耳光,聽到沒有?”

    她意外地愣了愣,只覺得本來按住她的手的力度輕了許多,連忙按照他說的,用力地往他臉上抽去。

    只聽“啪”的一聲,她喘息著,猛然又回過神來,失神地看著自己發紅發燙的手心,然後又不安地看著他被打得發紅的臉。

    他看起來似乎不怎麼好的樣子。

    一直保持著被甩耳光的姿態,仿佛遇到了什麼震驚的事情,久久地失神著。

    “希?你……”

    “我就知道你是裝的!”

    他突然轉過來,惡狠狠的表情,十分陌生,害她不禁嚇了一跳。

    不過既然是“配合”他,她不敢有多餘的表情,只是以一種受驚的模樣狼狽地看著他。也相信著,他很快就會有下一步的舉動來掩飾她的手足無措。只是,她萬萬沒想到,他居然當著她的面前,把那條已經被她鬆開了一半的腰帶扯下,並以一種殺紅了眼的表情以快得驚人的速度綁住了她的手腕。

    然後,還當著震驚得已經忘記了“配合”兩個字怎麼寫的她的面前,脫掉了自己的外套,毛衣……露出了健美結實的肌肉。

    緊接著,還動手探望她的胸前,一副要解開她襯衫的紐扣的樣子。

    “等……”
一路好走,寶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發表於 2018-1-11 01:32:17 |顯示全部樓層
第9章(2)

    他的手,猛地捂住了她的唇。

    “乖乖聽話就好。”

    那眼神,邪惡得仿佛回到了第一次坐上他的車時。

    她的心跳在他的注視下漏了好幾帕。

    胸前一緊,她意外地眨了眨眼,只感到襯衫被拉扯著,而紐扣,在他的另一隻手下,一個接一個地被解開,而他的吻,也驟然落下,徘徊在她的香腮附近。

    “再忍一下。”

    基本上,她已經無法理解他口中的配合是什麼了。

    猛地,又被他拉起,按坐在他的身上,而他的手,扶著她的腰,逼她跨坐在他的身上,而她的長裙,覆蓋在他的腳上,這時,他騰出一手,飛快地鑽進去,她嚇了一跳,幾乎要彈跳起來,卻被他狠狠地吻住——

    就在這時,熟悉的鈴聲響起。

    是他的行動電話。

    但是,他沒有馬上接聽,依然用藏在她裙擺裡的手有節奏地撥弄著她的裙子,揚起一陣陣的起伏,可,離他最近的她,卻看到了他的唇暗暗撇了撇。

    好半晌地,他終於接聽了電話,以一種嘶啞的聲音,帶著惡狠狠的味道。

    “你說什麼?那還不把攝相頭關掉?!這麼重要的事情你現在才告訴我?難道你希望你未來的兒媳婦被人看光光嗎?”說罷,行動電話那頭似乎傳來了什麼聲音,只聽他沒好氣地哼了一聲。

    “行了,完事後我會過來找你,沒事別打攪我!”說罷,掛掉電話。

    “希,剛剛的電話……”

    猛地又被他緊緊地吻住,她嚇了一跳,忘記了閃躲,傻乎乎地巴眨巴眨著眼睛,只覺得他此刻的表情看起來帶著點心不在焉,不知道在算計什麼。

    “好了。”他終於放開了她。

    但是,她雙手被他的腰帶綁得緊緊的,又以奇怪的姿態跨坐在他的身上,經歷了方才那場一頭霧水的“配合”後,腳軟得發麻,根本無法獨自從他的身上離開,尤其,他的雙手不知為何又緊緊地按住了她的肩膀,那目光,突然變得銳利,緊緊地瞪著她看,仿佛有什麼重要事情要跟她說。

    “希?”

    “你……”

    他深呼吸,怒道:“誰教你那些的!”

    “啥?”

    “誰教你幫男人脫褲子的!”

    她窒住。一時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可她的遲疑卻刺痛了他的眼,“又是賀劍那傢伙?”

    她愣了下,正要開口解釋,卻見他低了頭,飛快地解了她手上的禁錮,然後套回自己的身上,一副要離開的樣子。

    “希,你要去哪裡?”

    “你不是要回去賀劍身邊嗎?”

    “可是……”

    見他轉過頭來,一臉不耐煩的樣子,她不由得忐忑了下,“可是……希,我回去賀劍身邊,你知道這意味了什麼嗎?”

    他沒有回答,只是把無力的她從沙發上拉起來。

    “希?”

    “你懷了他的孩子,不回去他身邊還能去哪裡?”他頓了頓,轉過身去,“還有,我對別人的女人沒有興趣。”

    聽他把話說到這個分上,這個時候似乎已經不必再解釋她跟賀劍之間的關係了,但她還是拉住了他的手,指頭收緊,剛好就握住他脈動之處。

    “這個別人的女人,也包括了我在內嗎?”

    他沉默,不知道她為什麼這麼問。

    “你是不是很緊張?”

    “不知道你說什麼……”

    他飛快地轉過頭去瞪她,卻在她的暗示下看向自己被她拉住的手腕,再瞧仔細她指尖按住的位置,霎時明白了過來。

    “雖然對別人的女人沒有興趣,但只要是男人,抱著女人的時候都會血脈沸騰。尤其像我們剛剛那種幾乎擦槍走火地,心跳快個幾拍有什麼關係。”說罷,他抽回自己的手。

    “只要是女人都可以?”

    她失神。

    “只要是女人都可以。”

    他,口不對心。

    看著她一臉的失望,心中就不禁興奮,可這種興奮,很快就被他強行壓了下來。

    他至今仍然清楚記得她知道自己懷孕的那一夜,想起孩子的父親時的那種叫人心動的仿佛夢幻般的美麗表情,而每每想到那個表情,想到她那些疑惑的句子,他的心就莫名地揪痛。

    她,不肯打掉肚子裡的孩子。

    她,當著他的面前坐上賀劍的車——是兩次!兩次!

    甚至,早在兩年前,她就為了賀劍放棄一切的名和利,拋棄了過去,隱藏在一個小小的便利店裡,靜靜地等待著時機,只要賀劍一個命令,馬上又回到了以前的世界。

    根本,就沒有容納他的位置。

    沉默,有時候是最好的選擇。

    車廂內,安靜得只能聽見引擎的聲音。

    來到了她與賀劍相約的地點,賀劍已經早早地在那裡等候著,一見她下車,便匆匆地迎過來,仿佛她不見的那一陣子,賀劍也十分擔心的樣子。

    不過,他對於賀劍仍然很有保留。

    如若熙康不是對賀劍還有利用價值,賀劍是否會對她如此緊張?

    但既然是她的選擇,也不容他多費唇舌瞎操心了。

    發動引擎,正要離開,卻見正與賀劍依依說著話的她突然轉過身來,那目光,仿似含了萬語千言,害他遲遲地,沒有發動車子。

    終於,她走過來。

    考慮半晌,他降低了車窗。

    “我說過有話要對你說的,你還記得嗎?”

    他沒有說話,只是看著她的欲言又止。

    “賀劍剛剛告訴我,二審的日子就定在八天后,那天,你有時間嗎?”

    他看著她,突然失笑,“你是不是有點搞不清楚狀況?”

    她愣了下。

    “你是要控告我父親的檢察官,審訊後,不管輸贏,你覺得我跟你還有必要說些什麼嗎?”見她不說話,他補充,“或者,你希望當你贏得官司後,我這個罪人的兒子跟你道一聲喜?”

    “如果你在乎這些,你不會幫助我離開的,希。”

    “那麼,你現在是打算對我的愚蠢或一時興起救了你才這件事情立證咯?”

    她頓住,看著他,突然認真道:“希,我只問你一句話,你希望你父親罪有應得嗎?”

    “難道我說我不,你會撤銷控訴?”

    他問得漫不經心,卻意外於她眼中升起的遲疑。

    耍他嗎?

    她隱藏自己兩年,不就為了等待著讓他的父親罪有應得的一天麼?

    “你只要記住什麼是你該做的就行了,麻煩!”

    說罷,他升起車窗,不料她卻猛地伸手過來,要不是他反應夠快,那升起的車窗幾乎夾到了她的手!

    “又怎麼了?快回去賀劍那邊,省得你等一下要給他解釋!”

    “我……”看著他的臉,她終於還是鼓足了勇氣,“我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但……我希望你記住,我愛的是孩子的父親。”說罷,她沖他淡淡一笑,轉身走向賀劍。

    獨留他,為了她最後的那句話莫名不已。

    ——我希望你記住,我愛的是孩子的父親……

    為什麼要他記住?
一路好走,寶珠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發表於 2018-1-11 01:32:32 |顯示全部樓層
第10章(1)

    原來,有些事情即便你不去記,你還是會記住。

    例如說,一些不該記住的人,不該記住的話。

    黎明前,再次被夢裡的人夢裡的話所驚醒。

    瞪著灰濛濛的視線,他頹然地落回床上,可是無論如何再也睡不著了。

    手,在床邊摸索了一陣,有什麼被碰落到地上,發出沙沙的響聲,好不容易摸到了電燈開關,視線裡終於有了光明,也看清楚了落在地上的是什麼。

    是雜誌。

    雜誌的封面上,有兩個人,其中一個赫然是賀劍,另一個眼睛打了馬賽克的,不管怎麼看,顯然就是賀劍的女友,一個頭髮短短,不像女人的女人。

    兩人看上去一副親昵的樣子,襯著甜蜜的背景,大大的標題寫著什麼“好事近”,“有情人終成眷屬”云云的,而他所牽掛的人,照片在某個角落裡,小小的,還加了讓人氣悶的標語,什麼“舊愛”、“下堂妻”云云。

    不過更精彩的還在裡頭。

    不知道哪來的記者,也不知道哪來的管道得到的消息,居然報導了熙康與洛問那段比花火還短暫的交往,甚至還跑去採訪洛問的妻女對於這段出軌有什麼看法之類的。

    每一頁,都描述著精彩的情節,錯綜複雜的情感之戰,但關於那宗轟動一時的案件,似乎已經再無人記起。

    也是,兩個糟老頭的案件,誰有閒工夫記得太多?

    最後的法庭,熙康幾乎大獲全勝,他的父親被判處入獄四十年,相信也沒有什麼機會再在這個花花世界為所欲為了。只可惜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本以為法庭的判決多少能把父親扭曲的欲望端正過來,不料事與願違,進了監獄,父親居然還是一心斂財。

    “我交代你的事情做好了沒有?飛龍大哥怎麼說?價錢方面談好了嗎?有沒有欺負你沒有江湖地位……”

    基本,會面的時間都耗費在許文生交代他如何犯法走私上。

    “還有,強哥弟弟的事情你辦好了沒有?還有華哥的事情,剛剛樹叔跑來跟我抱怨,你一直沒有去拜會華哥,到底是怎麼回事?”

    沒有光鮮的衣服,沒有好好地整理好儀容,眼前的許文生依然富態,只是,卻明顯糟老頭一個。

    他安靜地坐在那裡,繼續聽下去。

    “對了,黃老頭那個可惡的婊子女兒來過,我已經交代下去讓他們去辦事了,你去督促一下,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她在外面得意!”

    終於,他正視許文生。

    “你難道就不能安分些嗎?”

    “你……”

    許文生似乎沒有料到他會以這種態度說話,一時說不出話來。

    “我跟你說,你要報仇,找錯人了。”

    “你、你說什麼你……”

    “你還不懂嗎?”他漫不經心地看著許文生,“你一直認為有問題的陳助理,為什麼三番幾次地成功把你的罪證交出去?”

    許文生的臉色霎時變青。

    “是你!”

    “對,是我。”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見許文生激動地拍桌子站起來,他傷腦筋地搖了搖頭,“你只記得我母親是個酒家女,怎麼就記不住我母親姓什麼?或者你是故意不去記?”

    許文生嘴唇直哆嗦著,不知道是說不上話來還是被說中了什麼心事。

    “說起來,賀劍那傢伙,還是我表哥呢,晦氣。”

    說罷,也不理許文生的臉色有多難看,他直接站起來,“如果十八歲那年不是突然被你找回來,沒有去墓園祭拜母親,或者我就不會遇到剛好也去祭拜母親的某個人,那麼,我可能永遠都不知道為什麼我的母親老說微笑可以幸福,卻老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哭得那麼傷心……原來不是因為太想念你,是因為她當年不顧家人反對,嫁了個沒用的男人,那個男人非但拋棄了為了生計只得當酒家女的她,還害死了與她相依為命的哥哥。”

    “那、那都是假的……”

    許文生結巴著,臉色慘白,“你、你不要聽別人胡說。”

    “我想,人稱‘鐵娘子’的那個某人,應該不會胡說吧?”

    “是她……”

    “我會再來看你的。”

    說罷,不再看許文生難看到不能再難看的嘴臉,他放下了對講機,可臨行前又把對講機拿起,補充:“忘記告訴你了,十五歲那年,我身上還發生了一些事,除了熙康有可能知道,一直沒有告訴過任何人的。”

    許文生駭然地瞪著他。

    “抱歉了父親,因為我的關係,害得你那些貴重的贓物都得安排在週四晚上出貨卻還是屢遭繳獲。”

    “你、你、你……你是……你難道是……”

    “不管如何,希望下次見面的時候,你還是那麼的精神吧。”

    放下對講機,他離開。

    離開,其實這兩個字眼可以用很多方面的含義,離開一個人,離開一個城市,離開一個國家……

    又或者,離開一個過去。

    但比較諷刺的是,當離開了這個過去後,他回到了另一個過去——美國。

    深冬,哪裡都是白雪茫茫。

    走在曾經與某個人共同生活過的街道上,他背著簡單的行囊,依循著記憶裡的地圖,徐徐地重遊,試著拼湊過去與現在的不同。

    華燈初現,微弱的光線被飄飛的雪擾亂著,也模糊了雪地上的人影。

    穿過為了保護她於是曾經被人毆打個半死的小巷,走過一起堆砌過雪人的公園,數著她曾經孩子氣地數過的長梯,笑看著那幢依然屹立的她不怎麼喜歡的格調古怪的圖書館,然後,終於不知不覺地來到了一起生活了好幾年的小洋房。

    翻找出帶著幼稚裝飾物的鑰匙圈,看著上面那可笑的形狀仿佛是草莓的裝飾,不禁想起她強迫他收下這份“禮物”的情景。

    “你不收我就告訴父親,說你要撇下我十五天。”

    十六歲的她明明比他還孩子氣,但老是喜歡在他面前端出長輩的姿態。

    “我沒打算撇下你。”

    他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左手上還纏著固定骨骼用的繃帶,怎麼看怎麼像是重傷未愈,而右手,正有一下沒一下地用叉子搗弄著紙碟裡的蛋糕。

    “你就撇下我嘛!人家來找你的時候你不是很高興嗎?”

    “我沒有很高興,還有,這麼醜的鑰匙圈你拿回去,我不要。”

    他放下叉子,把桌上那可笑的草莓鑰匙圈拿起,遞到她的面前。

    “人家做得很辛苦的……”

    他沉了沉眼簾,“你做的?”

    “嗯,起模的時候還燙傷了指頭!”

    仿佛獻寶似的,她向他晃了晃纏滿了小繃帶的十個指頭。

    “好。”

    他撇撇唇,收下了鑰匙圈,“生日禮物,我要了。”

    “那撇下我的事情……”

    “不要得寸進尺。”

    才想把鑰匙圈收進褲袋裡,卻被她突然搶了過去,他不禁挑了挑眉,奇怪地看著她。

    “你就去嘛!明明很想去的!作為交換……我、我不強迫你收下這個禮物就是了。”

    回憶頓住。

    不管什麼時候回想起來,都覺得與她相處的點滴,記憶滿滿。

    這房子,是熙康與他共同買下來的,只是,多年不曾回來,也不知道這鑰匙能否把門打開。

    一邊想著,一邊把鑰匙放進去。

    “咯。”門順利地打開。

    走進去,試著按了電燈的開光,居然還沒有停止供電。而在光明裡,只覺得這房子似乎乾淨整潔得有點不可思議。

    再看通往二樓的樓梯,如同印象中地擺放著厚厚的字典。

    他笑著走過去,一邊走上樓梯,一邊撫觸著張貼在牆壁上的法律條文,不禁回想起某個小傻瓜,背錯一條法律條文,便喝一口最討厭的黑咖啡以作懲罰時露出的委屈表情。

    二樓,只有一個房間,是她的房間。

    推開門,借著一樓的燈光,看著跟記憶中一模一樣的佈置,依然堆滿了書的占了房間絕大部分空間的書架,幾乎被書淹沒的床,還有淩亂一地的糖紙。

    “你為什麼老把糖紙亂丟地上啊!會有螞蟻的!還會有你最怕的蟑螂!”

    跟在她身邊的時候,在外面他是保鏢,在家裡倒像是個老媽子,一天到晚給她善後清潔。

    而往往,她會從被書淹沒的床上抬起頭,沒心沒肺地說:“怕什麼,都被你洗乾淨了,不會有奇怪的東西爬過來的……”

    “洗乾淨也是!你就不能正正經經地把糖紙放在罐子裡面收藏嗎?”

    “可是這樣才好看嘛!而且這些都是戰利品!是你第一次送我的禮物耶!”

    “我送你的是糖果,不是糖紙!”

    “人家就喜歡這樣嘛!”

    明明記得那年離開前,他還特地給她收拾了一地的糖紙,用他留給她的最後一份禮物盛載著放到她的枕頭邊,沒想到他離開了以後,她又把糖紙亂丟一地了。

    才想著,已經慣性地把糖紙全部撿了起來。

    其實,當時他送她的也不過是在便利店買東西抽獎得來的廉價糖果,她卻寶貝得像什麼似的。

    沒找到可以裝糖紙的東西,他只好把糖紙先放到了外套的口袋裡面。
一路好走,寶珠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4-3-29 04:53

© 2004-2024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