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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咕嚕 -【魂夢西遊】《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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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5 00:21:28 |只看該作者
第9章(2)

    旃檀公德佛,受封之日曾被如來賦予視察凡間疾苦之能,但,當時的她絕沒想到,這人下凡的第一站居然是——

    女兒國。

    女兒國,如其名,是個女人掌權的國度,男人的存在,只是女人的附屬品,因此腳上都帶著主子賜予的奴環,走起路來叮叮噹當地,引人側目,所以男人走在路上,大都低著頭,貓著腰,仿佛沒有腰杆。

    於是,她絕對沒有任何怨言,當尖利的刀鋒直指過來,抵住她和他的喉嚨時,她只埋怨自己跟錯了主子。

    “哪來的野男人!”

    鬧哄哄的街道上,自動讓出了一條小路來,疑似統軍的某人走過來,見到他後,眼前一亮,如同那些因為看他看得失了神,不小心把刀鋒指向了無辜的她的士兵們。

    禍水也。

    雖然她不懂他在女人眼中有多麼的吃香,可從這些如癡如醉的目光當中以及以往為他迷醉的妖精身上,她早知一二。

    悄然看他,發現他對那些癡迷的目光無動於衷。

    他選擇來到這個地方,到底想要做什麼?

    距離他遇到女兒國的公主,以凡間的時間來算已經超過五十年,即便見到了當初為他癡戀的公主,公主也已經花褪粉殘,已經是風燭之年。

    “我要見貴國國王。”他突然開口。

    全場錯愕,尤以……她為最。

    仿佛注意到她的目光,他轉過頭來,雖然奇怪她那明顯失神的眼睛,還是很快就收回了視線。

    但該說那些女兒國的姑娘們太花癡呢,還是稱讚他太有魅力?

    一國之主,竟然就因如此簡單的一句話便蒙得召見。

    朝堂之上,身穿紅色錦袍的女子款款而來,衣擺一甩,儀態萬千又不失豪邁帥氣地坐于龍椅之上。

    那長相……

    她詫異得張口結舌。

    那長相,依然是俏麗萬分,明豔逼人,到底是同一個人還是……

    但既然是人間女子,怎麼可能年過六十依然像個十六歲的豆蔻少女?

    思緒萬千,悄然看他,發現他安靜地低著頭,陰霾之中,無法瞧清楚是何種表情。

    心中忐忑,她的胃莫名跳動著。

    再瞧那女兒國的國王,看到跪拜朝堂的竟是個和尚後,竟不顧身份地刷地從龍椅上站起來,聲音莫名地顫抖著。

    朝堂之上,頓時竊竊私語。

    那議論聲之亂,也直亂了她的心。

    如今種種,即便難以置信,但都說明了一件事情——如今在他們面前的人,的確就是當日的小公主!

    是昔日為了他集結士兵攔阻,勞師動眾就為了一個答案,仍記得那聲動情的呼喚,說,必然等他回來。

    可,這公主為何不見色衰?仿佛時間凝固了,使她停留在當日惜別之時……

    七七心裡頓時一陣煩躁,只覺得胃又更痛了。

    “你且抬起頭來。”

    女兒國國王的聲音中藏不住激動與顫抖。

    七七緊緊咬著下唇,看著他的側臉在視線裡徐徐地抬起。

    屏息,手心冒汗。

    腦海裡亂哄哄的,當夜,那位女兒國國王是如何深情喚他的一幕,在腦海裡翻滾再翻滾。

    他突然看過來,眼帶疑惑。

    她不禁愣了愣,不知他這一看是為何。

    只見那好看的英眉挑了挑,他的目光飛快地看了看自己的手臂,她受到暗示地看過去,錯愕地看到了自己的小手竟緊緊地拽住了他。

    明知道該連忙撒手,可是,心裡所想的,跟做的卻分明背道而馳。

    感覺臂上的力度又深了幾分。

    他的眼中多了幾許的疑惑,看著她的眼睛,卻見她低下頭,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唇。

    “是你嗎?”

    就在疑惑她的舉動之時,沒想到那位女兒國國王已經迫不及待地來到跟前,看著那豔色的紅色裙擺,他不再理會身邊的她,轉過頭去,輕輕一抬。

    “是我。”

    就當視線即將與那位元女兒國國王的對上,臂彎猛地被緊緊抱住,他意外地轉過頭去,視線與女兒國國王的錯過,瞪著行為逾越,奇怪得叫人無法容忍的她。

    可所有的暗惱,卻在看到那蒼白的小臉時頓了頓。

    “你怎麼了?”

    瞧她緊緊地捂住嘴巴,滿額是汗,或許正因為接觸以來,發現這小小仙女跟他所知道的仙家體質有異,常有出人之舉,他不由得擔心起來。

    果不其然……

    “惡……”

    嘩啦啦地,她驀然轉頭,把滿口的髒污穢物盡數噴到那豔色的紅色裙擺之上。

    朝堂上倒抽氣聲接二連三地響起。

    她倒好,含糊地說了句“抱歉”,便暈死了過去,要不是他眼明手快地拉住了她前傾的身子,非要一頭栽到那污穢的裙擺之上不可!

    驀地,聞得竊竊私語中的憤憤不平。

    想起自己身處何處,他連忙回過神來,抬起頭,看著那失神的眼。

    也是,尊貴無上的堂堂女兒國國王突然被弄得一身髒汙,相信誰也無法立即回過神來吧?

    “國王陛下,可否替我準備廂房?”

    失神的眼睛回過神來,當著他那理所當然的目光遲鈍地點頭答應,那五官,長相,無不跟他記憶中的人有九成的相似。

    然而,卻並非同一個人。

    起碼,眼前之人,會拿癡戀的目光凝視他,因他失神,因他牽念所有。

    奢華的廂房之中,他扭了熱毛巾,輕輕地為昏迷過去的小仙女清理唇邊的污穢,而新換了華貴羅裙的女兒國國王則僵硬地站在離他五步之遙,似乎有許多話要問他,但數次翻動唇瓣,就是緊張得說不出話來。

    他緩緩轉頭,睇過去,女兒國國王連忙低下頭去,霎時紅透了臉。

    明明已非豆蔻年華,仍然是含羞答答。

    他定眼看著她,女兒國國王仿佛有所覺,抬起小臉,看過來,唇上浮現出嫵媚之笑,正要走前來打破那五步之距,卻聞門外臣下叩拜。

    “進來。”

    門,推開,一名年輕的小官飛快而入。

    “陛下!”

    小官附耳低語了幾句,女兒國國王臉色一變,收起那羞澀的女兒家姿態,看向他,眉宇間盡是不經意的氣勢。

    “聖僧,朕還有國事要議,明日……再聚。”

    說罷,甩了裙擺帶著小官匆匆離去。

    他望著那依然敞開的門,不禁失笑。

    真像。

    深埋在心底的那個人也是如此,小事糊塗大事精幹。

    收回目光,看著依然昏睡的小仙女,可是,他的目光卻是遙遠,仿佛心思已飄到了九重天之外。

    所以,他沒有發現,七七早已轉醒。

    或許該說,從一開始,她就沒有昏睡過去。

    把污穢吐了女兒國國王一身,在他面前昏厥過去,為的只不過是破壞他們的相認,可到底,她破壞了什麼呢?

    他那失神的表情,遙遠的目光……

    她知道的,這一刻的他,眼裡心裡盡是那名與觀音大士面容酷似的女兒國國王。

    然,她不知道的是,從一開始,進入他心底的到底是誰。

    觀音大士?

    女兒國國王?

    更不知道,為何心裡糾結莫名。

    “姑娘?你醒了?”

    突聞身後輕喚,七七回神,看著捧著臉盤走進來的宮女。

    “聖僧交代,讓姑娘醒後到院子去。”

    到……院子去?

    幹嗎呢,看著他和別人談情說愛嗎?

    忍不住,眉心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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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發表於 2018-1-15 00:21:43 |只看該作者
第10章(1)

    “來!來!接住了!”

    陽光明媚的庭院之中,年輕的姑娘們追逐著七彩的蹴鞠,為即將舉行的蹴鞠比賽準備,笑得極是燦爛。而在另一邊,美麗的花圃裡,年輕的女官們殷勤地以鮮花編織著美麗的花簾,忙著為奢華的宮殿換上新鮮的佈置。

    笑容,目光,還有在陽光下微微閃耀的汗滴。

    單純得叫人殷羨。

    而此刻,在曲折的鵝卵石小路上一前一後行走的……

    看著他負手在後,仰望這天空出神地走著,似乎對緊緊尾隨于身後的女兒國國王一無所覺,即便兩人看起來毫無交流,她的內心卻依然五味交沉。

    這個情字,何故在她的心裡越發的往裡紮?

    是為情不自禁,還是嫉妒?

    “姑娘,過來吧!”

    突聞叫喚之聲,七七回過神來,看著坐在花圃中的女官們,其中一人臉上漾著親切的笑容,正向她招手。

    花圃裡,綻放著美麗的花兒。

    那紫色的萱草,在和煦的微風之中輕輕晃動著美麗的小腦袋,紫得動人。

    不自覺地走近,想起了她最愛的白蓮,如今在蓮花池中應是如何的燦爛,當露珠滑過如蟬翼般動人的花瓣,滴落碧綠的湖水之中,掀起陣陣的漣漪……

    “這花很漂亮。”

    七七聲音帶著濃濃的追憶,不知道是在說眼前的花兒還是記憶中的。

    “自然,這是我們國王陛下最愛的花兒。”

    驀地回過神來,環顧四周,這才發現這院子裡放眼盡是美麗醉人的紫色,可不是普通的喜歡吧……

    “對啊,為了等待的人,特地種下的花兒。”

    “對對對。”

    一陣愉悅的笑聲響起,七七失神地看著眼前的花兒。

    紫色的萱草,勿忘我。

    “說起來,陛下的姻緣可是上天註定呢!”

    女官們的談論之聲,觸動了七七。

    “是啊,就像是為了成全陛下的守候,上天眷顧,派仙人下凡賜予陛下福澤,收回了時間在陛下身上的烙印。”

    收回……時間的烙印?

    仙人?

    “六十八年,好浪漫的守候!沒想到陛下所愛的人終究還是來了!”

    “羡慕也沒有用,陛下可是有仙人庇佑!”

    聽著女官們一句接一句的羡慕,七七終究忍不住了,“仙人到底是……”

    “唉,姑娘你先進來嘛!我們這樣仰著頭看你怪辛苦的!”

    “就是,你也來替你家主子準備鮮花簾子吧!剛剛聖僧還特意交代,要姑娘替他多編幾掛簾子呢!”

    他吩咐她編鮮花簾子?!

    不禁狐疑地眺望著那越走越遠的麗影雙雙。

    “對對對,鮮花簾子可是仙人教予我們的祈福方法,有助陛下青春常駐越發美麗呢!”

    用鮮花編織的簾子可以保住青春?

    心裡驚疑著這些話帶來的資訊,七七低頭看著眼前美麗的花兒,莫名地,感覺到一陣寒意。

    難道這些花兒有問題?

    如今的她,無福無澤,更無占算推命之能,與凡人相比,唯一的不同是能夠登上天宮,再無其他優勢,自然不能看出這花兒有何玄機。

    “姑娘,進來啊!”

    “進來啊!”

    抬眸,望著那一張張殷切的笑臉,她心裡雖感這親切來得奇怪,還是邁出步伐,輕輕踏入了那美麗的花圃之中,然……

    可怕的景象,就在她的香足踏入之時,美麗的花兒在一瞬間全數枯萎!

    “妖怪啊!”

    女官之中,不知是何人突然尖叫。

    七七心裡一驚,接二連三的尖叫聲已經震動了小小的一方庭院,就連在另一隅癡迷地看著唐三藏的女兒國國王,也被驚動了。

    回眸,一見那滿園的頹敗之色,臉色頓然大變!

    提了裙擺,匆匆趕過來。

    “發生什麼事了?”

    “陛下、陛下!”

    女官們全數跪拜,顫抖的指頭,一致地,指向了正駭然瞪著滿園頹敗的七七。

    “陛下,此女一定是妖怪!”

    “對,陛下,她才踏入花圃,滿園鮮花就霎時枯萎了!”

    “陛下,快把這害人的妖怪拿下吧!”

    七七震驚地瞪著那一雙雙怨毒的眼,與方才的親切落差太大,而那一聲聲的指控與眼前的事實,讓她無法反駁。

    尤其,當看到尾隨著女兒國國王而至,聽到這一切後,臉色眼神依然無動於衷的他後。

    心,頓時涼了半截,不知為何連心跳也疼了。

    “來人啊!把這妖人拿下!”

    鮮豔的紅色衣袍一甩,女兒國國王臉色慍怒負手過去,架勢十足。

    而七七,目光尋覓而去,看著此時仰望天際的他。

    他是,故意錯開視線,不去看她的吧?

    他明明知道她是仙女之身,不可能是妖怪的,但他為何如此呢?

    目光裡,忍不住委屈,而不經意沉下去的視線,為莫名的一點所震驚了!

    在衣袍交錯之界,他的手,此刻正為女兒國國王所握……

    囚牢之地,會是如何的光景呢?

    女兒國的囚所,燈火通明,每個牢房裡皆按掛銅鏡,但牢獄裡頭環境骯髒,每個囚犯都是灰頭土臉蓬頭亂髮地……

    女子,愛美的天性,把一切映照無遺的光,還有銅鏡……

    精神虐待,果然遠比肉體的來得殘忍。

    心痛地看著牢獄裡頭一張張精神微亂的嘴臉,她卻已經無力為這些囚犯做些什麼。

    普度眾生,也是要依借身外虛名的。

    不經意間,已經被帶到了下一層去。

    第二層牢房無人關押,處處透露著奇怪的腐臭。

    背後被莫名一推,一個踉蹌,她栽進了無人的牢獄裡頭,腥臊的味道盈於鼻,帶著罪孽的惡臭和欲望的孽障,忍不住一陣噁心,她拼命捂住了嘴巴。

    這時,鎖鏈的聲音摩擦出刺耳的冷,讓她胃部的翻騰更甚了。

    驀地,聲音頓住。

    “陛下!”

    女官們的虔誠跪拜,使得七七轉過頭來,看著牢門之外,那美麗熟悉,卻在此刻顯得冷峻殘忍的臉龐。

    “退下,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許靠近!”

    “是。”

    看著女官們退出去,女王上前來。

    “你可知道,我恨不得現在就把你殺了?”

    那彎月般的眼,在說這話時,閃爍著殘忍的殺意。

    七七從不知道,慈悲為懷的自己也可以有如此陰狠可怕的表情,可是,那目光之中隱含的妒忌,為何如此的熟悉?仿佛曾在哪裡,在誰人眼裡見過?

    然,此番恨意從何而來?

    “為何不求饒?”

    女兒國國王猛地上前抓住牢房的木柵,眼中迸發的寒意,使得七七不由自主地站了起來,徐徐地往女王走去。

    “你過來做什麼?”

    仿佛是為她的神色自若所惹惱,但語調雖然強硬,女兒國國王卻踉蹌地往後退了兩步。

    見女兒國國王神色如此慌亂,七七停下來,“我只想看清楚你。”

    “不!”

    女兒國國王仿佛受到驚嚇,居然狀若瘋癲地跑去把四周的蠟燭給吹滅了。

    黑暗裡,喘息的聲音格外的大。

    “你在害怕嗎?”

    漆黑,失去了視力,反而使得其他的感官能力更強,就連對方呼吸的頻率是否加快了,也能聽得一清二楚。

    “朕……朕是一國之君,何懼你這小小丫頭?!”

    倔強地反駁後,卻是狼狽地離開。

    聽著腳步聲漸遠,至無,少了可以分心之事,只覺得胃部更加難受了。

    才轉過身去,想要坐下,卻意外地撞進了冰冷的胸膛,還沒來得及受驚退後,就聽到冰冷毫無感情的聲音響起:“是我。”

    心,一陣狂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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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5 00:22:00 |只看該作者
第10章(2)

    看著他在幽暗之中向前走了一步,負手背對,她回眸,看著那難懂模糊的脊背,只覺得他的出現,仿佛暗示了什麼,可她慧根被斷,無法連貫事情的發展。

    “辛苦你了。”

    這樣的話語卻無該有的愧疚之心,但這樣聽來,仿佛所有事情都在他的算計之內。

    她默默地尋了角落之處盤膝坐下,把臉埋在膝蓋上。

    他回過頭來,意外地看著她的一語不發。

    與她不同,佛法在身,福澤庇佑,即使是在黑暗裡他也能夠看得一清二楚,包括——她那明顯慘白著的臉。

    “你,是如何成仙的?”

    意外於他的並肩而坐,她想開口,但到最後還是搖了搖頭。

    “仙家之身應該是超脫凡人的,何故你受傷會流血,皮肉會留疤,身體虛弱如此?”

    她還是沒有答應。

    小小仙女,實在不懂尊卑。

    但他不怒反笑,換來她疑惑的一瞥。

    “受封之後,終日被奉承……天宮看來不過是又一個權勢勢利之地。”

    她默默地聽著,不置可否。

    想當日她身為觀音大士,多的是阿諛奉承之輩,如今她相貌改變,隱去觀音之尊,成為區區小仙女後,那些曾經口口聲聲說景仰她、信奉她的仙家們,縱使擦身而過,亦視若無睹——明明,她慈悲之心未變,佛心依然。

    想到這裡,不禁想起方才之事。

    當她香足踏進花圃一刹發生的怪事以及諸多的巧合鋪排……

    “旃檀公德佛,不管你要做什麼,花亦有精魂付託,何故要毀去它們?”

    想那美麗的花海,毀於一旦,實在可惜難過。

    可是,他聽了這話卻是沉吟。

    “旃檀公德佛?”

    “我沒有。”他淡聲開口,語調之中隱隱著遲疑,“花圃毀掉之事與我無關。”

    見她一臉震驚,他補充:“雖然我本來確實打算毀去花圃……但不管事情是如何發展,你的這場囹圇之難是免不了的。”

    她的臉色比方才更顯慘白了。

    “是我,毀掉了花圃?”

    語調顫抖,她仿佛很在意。

    “各人自由各人路,而你,也不必為了……介意。並非任何人,走路生花的。”

    本是安慰她的話,卻勾勒出回憶的輪廓,他在漆黑裡豎起指頭,憑藉印象描繪著記憶中的白蓮,然,他的指頭卻猛地被她緊緊拽住。

    回過神來,本想甩開她的手,可才見著她,就忘記了初衷。

    “為什麼哭?”

    他的語調問得冷淡,可是,目光觸及那彎彎的月眼,那晶瑩的淚花如玉珠般燙落,害他久久地無法言語。

    “你到底哭什麼?”

    還真沒有人在他面前哭過,即使是仙女。

    手足無措間,他伸出手去,想替她拭去淚痕,可……

    只見她震動了下,而他的手,被她猛然一抓,他還沒有反應過來,她已經湊近,以額心頂住他的胸膛。

    “惡!”

    胸前一濕,他瞪圓了眼,直到酸惡的異味飄入鼻腔,他再也顧不得其他,施法離開,獨留她一人撲空跪倒在地上,以手捂著嘴巴,冰冷了一切的表情。

    只有聲音,遙遠而寂寥地低低響了——

    “觀音成佛之時,步生白蓮,步生……白蓮?”

    如今,只能毀掉花兒的她,算是什麼呢?

    胃部頓時又是一陣翻騰,她連忙跑到牆邊,狼狽地幹嘔了起來。

    如果,如果可以把這一身的罪孽也吐出來,包括那本不該有的情障……

    與此同時,偌大的房間裡,滿地是枯萎的紫花簾子,而新豎起的層層帷幔阻斷了明媚的陽光,使得整個空間越發的幽暗,越往裡走,越是伸手不見五指。

    而某個呼吸的聲音,在角落裡驚喘著。

    他,徐徐地挑起帷幔,光線缺少了帷幔的阻撓毅然闖入,尖銳的呼吸聲驚起,只聽一把沙啞的女聲痛斥道:“滾!不要命了嗎?朕不是交代了任何人不許闖入嗎?”

    強撐的語調,威嚴並不能掩蓋心底的驚恐,而聽著步伐的聲音非但沒有頓住反倒越發的接近蜷縮在角落裡的人再次驚喘一聲,僵硬得形狀奇怪的手在身邊胡亂摸索著,才碰到了冰冷的瓷器,便徒手舉起,無奈所舉的乃沉重的景觀花瓶,害她一時踉蹌幾乎失去重心摔倒在地上,還是他眼明手快地跑過去,及時穩住了那纖細的腰身,可怎麼也沒有想到,對方猛地咬牙,高舉了花瓶就往他狠狠砸下!

    “砰!”

    花瓶碎落一地,而對方,倉惶地瞪著本不該出現在眼前的他,手反射地向前一伸,捂住了他在黑暗裡格外明亮的眼。

    “三、三藏哥哥……你怎麼來了?”

    語調甚是驚亂,感覺那捂住他雙眼的手越發的濕膩,顫抖。

    “三藏哥哥,你有沒有怎樣?痛不痛?”

    慌亂,亂得完全地失去了章法,然她的手依然緊得不能再緊地捂緊他的眼,另一隻手緊張莫名地為他撿起那些埋入肌理的碎片。

    “你沒有受傷啊……”

    既非肉身,他自然不會受傷。

    短暫的驚訝,帶來的是短暫的沉默,而最終,她仍然是不放心地追問:“你真的沒有受傷?”

    “沒有。”

    他答得很輕,而她重重地松了口氣,卻突然驚問:“三藏哥哥,你、你到底是如何進來的?”

    明明,她已經派了重兵守在院外,不是嗎?

    “蓮香公主。”

    那仿佛來自遙遠的呼喚,多年不曾聽人提起的名字,竟讓人依稀有著瞬間回到年少輕狂的錯覺。

    女兒國的國王——蓮香,手一僵,更加緊膩地捂住了他的眼。

    “三藏哥哥,蓮香累了,有事可否明日再說?”

    他沒有搭話,蓮香緊緊地抿了抿唇,眼中莫名流淌了陰狠之色。

    “如若是為了你的隨行奴婢被捕一事而來,很抱歉,三藏哥哥,在事情還沒有調查清楚以前,還待委屈她一下。”

    那語調雖然仍有慌亂之調,卻隱忍了殺機。

    見他輕輕點了點頭,她旋即轉過身去,拉了帷幔緊緊地裹住了自己,待他步起,遠去,關門離開,才松了一口氣,顫抖著跪下,用抖得不成話的手,緊緊地,仿佛要撕裂一切般地捂住自己的臉。

    直到——

    門外敲門聲響起,只聽女官年輕的聲音在外急切地稟報:“陛下,下官已經用從城外收集回來的紫萱草編織好簾子。”

    一聽,她連忙抬起了頭,渾身的顫抖這才停住。

    “進來!”

    “是,陛下!”

    門被輕輕地推開,只聽女官小心翼翼地走進來,背過身去把門緊緊地扣上,但轉身,走過去,見到她把自己用帷幔緊緊裹住,形狀怪異地跪倒地上,心裡不禁焦急,“陛下,您不舒服嗎?要不要宣太醫……”

    “不必,你把門關好了?”

    “關好了。”

    心裡雖感奇怪,但女官見她仍然一動不動地跪倒在地上,語調焦急:“陛下,您到底是怎麼了?下官把您扶起來吧!”

    “慢。”

    她的吩咐止住了女官的前進。

    “讓守衛們都離開了?”

    “是的,陛下,已經讓她們按照陛下的吩咐退守院外。”

    說罷,見到她把手輕輕地往自己遞來,仿佛暗示什麼,年輕的女官見了,慌忙走過去,可才握住了她的手,疑惑地皺了眉,忍不住低呼:“陛下,您的手……”

    “很粗糙,很多皺紋?”

    那語調辨不清情緒,見著她徐徐站起,女官心裡雖忐忑,卻不敢再多說其他。

    “你忠心嗎?你說,我可以信任你嗎?”

    “下官自然是忠心的!為了陛下,無論做什麼下官亦是在所不惜……陛下,陛下您的臉……”

    縱使環境再幽暗,女官仍然為了突然轉過來的臉所嚇!

    可是,女官再無機會說上其他了。

    她,用力地啃咬著女官的喉嚨,黑暗裡,有什麼從她的齒唇間滲流而出,被她靈活的舌尖飛快一舔,然後,她再次在原來啃咬之處津津有味地吸咬起來,而那位年輕的女官,雙眼暴瞪著,雙手死命地抓住她的肩膀,擰死了那綢軟的錦袍,起了青筋的手背,形狀猙獰可怕的指頭……

    然,也只是在最初的時候掙扎了幾下,便頹然地滑落,不再動彈了。

    而在院子裡的唐三藏,仰頭獨立,聽著房內的寂靜,直到有誰頹然地倒地,這才狠狠地眯了眯眼,轉身消失。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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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5 00:22:20 |只看該作者
後記

    我,很毛。

    話說,寫這篇故事以來,一直很毛很毛。

    (毛,通寒)

    或許一切基於我是個悲觀主意者的緣故——雖然俺老覺得我讓人覺得我是個樂天派,沒心沒肺,其實俺也有很憂鬱的一面,這不,幽雅的平子就是天生的多愁善感,喔呵呵——(啊啊啊啊啊!是誰丟我雞蛋的?)在寫這篇故事的時候,我老想起某編輯寫豬肉料理遭到回民排擠從此無法立足出版界的事情,於是每天晚上抓著我的師妹七七,折磨她——

    咕嚕:七七,我寫完《魂夢西遊》後,估計就不能再寫文了。

    七七:啊?!

    咕嚕:我居然把如來、觀音、唐三藏還有菩提子惡搞成這種地步,掩面!淚奔!

    七七:……那你不要寫了。

    咕嚕:不行!怎麼可以不寫,人家在後面還打算這樣那樣這樣那樣……(省略N多情節構思)

    七七:……那你寫吧,別累著了。

    咕嚕:可是我還是很擔心,如果以後不能再寫小說怎麼辦?

    七七:……

    基本上,當我發神經的時候,我就是《大話西遊》裡面那枚唱《ONLY YOU》的唐僧,哇哈哈!不過我必須強調,我長得那麼天真純蠢,頭髮也很茂盛,所以,我比他要可愛多了!

    不過,最後懺悔一下,是不是被劇情搞得有點應接不暇了呢?

    為什麼取經的部分只是淡墨帶過?

    唐三藏為什麼很花心的樣子?九九八十一劫的最後一劫到底是什麼?

    觀音七七真正的懲罰是什麼?又將以什麼方式去試探唐三藏的心?

    女兒國國王為什麼可以長生不老?是誰助了她?

    小妖小歲又是誰?小歲口中的“陷阱”又是什麼?

    眨眼眨眼——裝可愛噠不停眨眼。

    拭目以待,請看下文。

    評論

    by七七

    唐僧。

    印象最深刻的其實是《大話西遊》中的那個唱著“only you”的話嘮。

    如果說,那個是經典的惡搞版,那麼,我想說,咕嚕塑造的唐僧,應該會成為經典的癡情版!

    這個故事,咕嚕還沒有寫完。所以,我並不知道結局。甚至,我連過程都不清楚。因為我看到的不過數萬字而已。

    第一次打開文檔,就被一句話觸動——為唯一的信仰再次走入紅塵。

    幾乎是一刹那,我覺得,我喜歡咕嚕塑造的唐僧。

    這樣的唐僧,讓人覺得這是一個人,而不是一個佛的轉世,佛的化身,自然,也不是應某種使命而出世的聖僧。

    這樣的唐僧,有愛有欲有求……

    有沒有恨呢?

    故事還在繼續。

    這樣一個唐僧,在不經意間就俘獲了周圍人的心。

    他慈悲為懷,他普度眾生,他……有信仰!

    他的信仰——不是佛!

    我想,當一個人把愛情當作信仰,需要多大的勇氣與魄力?

    位列仙班,幾乎是所有修行之人的夢想。

    那麼,唐僧呢?

    誰能知道?

    唐僧取經之路歷經九九八十一劫難,觀音大士總是不遺餘力地相救。

    信佛者說,這是慈悲。

    YY者說,有曖昧。

    我說,這就是故事。

    咕嚕沒有厚此薄彼,這樣的唐僧自然要配上那樣的觀音大士。

    表裡不一,像個孩子,甚至有些懵懂,有點自戀……

    正是如此,讓人覺得——他們挺合適!

    慈悲為懷,普度眾生,似乎是唐僧和觀音大士的共同目標。

    但是,他們普度世人,誰又能普度他們呢?

    如來?哦,不!

    他只會一巴掌把人拍在五指山下,省時省力的絕招。

    故事還在繼續……

    我們一起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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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發表於 2018-1-15 00:23:11 |只看該作者
魂夢西遊(下)》作者:咕嚕

戲若水,戲若夢,
喜相隨,喜相逢。
一朝夢縈心乍醒,
一宿魂斷淚沾襟。
他是如來座下的金禪子,
為唯一的信仰再次走入紅塵。
她是表裡不一的惹禍精,
被困在小小的蓮花寶殿上。
當他們分離再重遇,
其實也不過是眨眼的工夫,
可他仿佛變了個人,
害她,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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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發表於 2018-1-15 00:23:28 |只看該作者
第1章(1)

    一眨眼,便來到了飄蕩著罪孽氣息的牢房。

    只見,灰濛濛的角落裡,那個可憐的小仙女竟然還在幹嘔不已,好不可憐。

    穿過牢房木柵,實在輕而易舉。

    來到那名喚七七的小仙女身後,他等了又等,明明她已對他的到來有所覺,卻仿佛不在乎,一直不轉過身來。

    “喂。”

    他的聲音,在空曠裡回蕩,格外響亮。

    只見那小小的肩膀抖了抖,卻仍是幹嘔不已。

    “你的體質真是麻煩,到底是犯了什麼過錯,受到了如何的責罰?”

    見著他居然一副要坐在她身邊的態勢,七七忙止住幹嘔,連忙把他拉到了另一邊的角落去,才有急急地跑回去繼續幹嘔著。

    他忍不住皺眉,“你倒是體貼。”

    回答他的仍然是可憐的幹嘔聲。

    他再次走過去,卻遭到她飛快的一瞪,那種嫌棄的目光實在夠叫人懊惱的。

    “我本以為你真是如來派來的細作,可如今瞧你,實在沒有當細作之能。”

    忍不住翻個白眼,她沒好氣地繼續專心幹嘔。

    “那麼,此行的目的,告訴你也無妨了。”

    七七微微一愣,卻並不如他所料般的心感好奇旋即看過來。

    他不禁微愕,走過去,站到她的身後,“你不想知道?”

    是因為身體不適,幹嘔不已所以無視了他抑或是其他原因?莫名想起了之前的眼淚,到底是身體不適還是因為他所不知道的原因?

    躊躇間,伸出了掌心,落在她的脊背之上,只見黑暗裡,佛光顯現,源源不絕地覆落她的身上。

    直到見她漸漸止住了幹嘔,臉色稍見暖紅,他方把手收回。

    也只有……

    修為低劣之輩,才會被這汙障之氣影響,這道理他懂,然也深深記得孫悟空說過的話——

    她,絕非一般小仙。

    “你到底惹下了什麼過錯,被罰如此?”

    他當日雖被冊封為旃檀公德佛,並繼承了前世金禪子的修為,可能力尚未完全覺醒,並無推算之能,但方才給她輸送真氣以暫時護體時,卻仿佛察覺了什麼駭然之事……

    “你……被強行分離了三魂七魄?”

    七七渾身一震,如何也沒有想過他會口出此言,探知此事!

    飛快地轉過來,顧不得自己的狼狽,在幽暗裡瞪著他,可眼前只有模糊的輪廓,與他在夜裡顯得熠熠生輝的眼。

    “你,為何被罰如此?”

    被貶下凡歷經十世生老不死之苦,與三魂七魄被強行分離之痛乃至仙不成仙人不如人,剝奪了修為地位,到底何種更苦?

    見她臉色再度蒼白,他頓了頓,心裡突然生出一種同病相憐之感。

    “你該知道,我還是金禪子的時候因過被罰,貶下凡十世。”

    她咬緊了下唇,定眼看著那模糊卻又顯得清晰的真摯之色,摸不透他為何說起這些。

    “知道我因何被貶嗎?”

    在那樣專注的注視下,她觸電般地搖了搖頭,一搖再搖,“我不想知道!”

    “為什麼?”

    “因為不想有所牽連,你我本無瓜葛。”

    “瓜葛?”

    “本來無一物,何故惹塵埃。”

    不知為何,聽著那聲音,心裡頓感懊惱,尤其在聽到她說不想與他有所瓜葛的時候。

    於是沉默了,看著那雙明明很想知道卻又苦苦掩飾的眼。

    在黑暗之中,深信著對方是看不見自己的表情的人,何故還需要如此掩飾真實?答案只有一個——她,自欺欺人。

    而他,討厭自欺欺人,也討厭事情不按照自己所想的去進行。

    實在有太多忍讓的曾經,造就了如今莫名其妙的境地,“告訴你,金禪子墮天,是因為愛上了不能愛上之人。”

    七七微微睜了睜眼,為著這個與自己猜測之事不中亦相去不遠的答案。

    到底,金禪子愛上的人是……

    “那個人,就是觀音大士。”

    眨眼,繼續眨眼。

    七七徹底地愣住了,那表情,卻實在傻得可愛,而這一刹的表情,又像極了……何人呢?

    他的唇上不禁釀起了苦澀。

    何故,想起了那個月夜,他與心中的那人間的第一次親昵?

    哪怕只是一個小小細節,也會勾起與某人間的記憶,是因為曾經被欺騙,還是因為用了真情之故?

    不管答案如何,無論他如何,那個人就是不再出現在眼前。

    或者一切都是如來的懲罰。

    讓他經歷輪回卻依然拜倒佛祖腳下,禮佛青香,膜拜天上諸神乃至……觀音菩薩。

    第一次對他關懷備至的人,是尊觀音大士至上的師傅。

    第一次念誦的經文,是觀音經。

    第一次打掃的佛殿,是觀音殿。

    第一次動手描繪的佛像,是觀音肖像……

    就連第一次遇到的神仙,亦是觀音大士。

    那時候,實在太小了。

    看著突然出現在眼前的她,笑得傻兮兮的,心裡一緊張,竟舉起掃把就往她頭上去敲。

    於是,當夜晚上,某位神仙如夢來了。

    把金禪子與觀音的種種,一五一十地道來,包括他因為愛上觀音,必須承受的十世磨難。

    當時的他實在太小,那個年紀根本無法瞭解什麼是情什麼是愛,直到後來長大,被皇帝委託出使西域,負起取西經之責。

    於是那個人來了,不,那不是人,是至尊無上的觀音大士。

    世人膜拜她,景仰她。

    可他看到的,卻只是她的表裡不一,偏執,粗魯,沒氣質,任性,孩子氣心性,如瘋丫頭一般……

    這麼多的缺點,真是麻煩!

    實在不懂這樣的人如何讓世人尊崇,讓他的師傅心念叩拜直至往生,依然倒在她的佛像腳下,更想不通,過去是金禪子的自己,如何會為了這樣的觀音大士,甘願與如來起了爭執,寧願墮天也不願意放棄那份不該有的感情孽障……

    而他自己呢?

    在有限的相處裡,有限的接觸中,在還沒有想明白金禪子的心情以前就對她……

    實在,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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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發表於 2018-1-15 00:23:43 |只看該作者
第1章(2)

    想到這裡,他忍不住輕哧,語調闌珊:“金禪子就因為愛上了觀音大士,所以忤逆了尊師如來……”

    “不可能!”

    被打斷,他看著不知道為何激動的她。

    “不可能、不可能!”

    金禪子喜歡的人絕對不可能是觀音大士!

    那個……

    老是站在蓮花寶殿門檻之外不肯跨越那道門檻的傢伙,在印象中模糊不清的面容、表情,還有那種仿佛很瞧她不順眼的語調,嘮叨的說教……

    “為什麼不可能?”

    她愣住,看著他,眼帶驚駭,“我、我只是覺得不可能……”

    “愛上觀音大士這種在如來在天庭諸仙眼中天地不容的事情,難道我會隨便亂說嗎?”

    “你是說,你愛上觀音大士了?”

    聲音哽住,她無法呼吸。

    只見眼前的黑眸,波瀾不驚地,輕輕一眨,眼神中透露出不耐煩的承認來。

    心裡,莫名大喜。

    原來,他心裡的不是什麼女兒國的公主,不是!

    “不過,即便我再心儀那人,在那人心中,我也只是蒼生之中,塵垢而已。”

    看著那眼中一瞬流露的失落,她張口欲言,可是,卻又在一瞬間,腦海深處響起了誦經的聲音。

    “明明,承諾了危難之時定來相助,可取經路上,不管遇到再兇險之事,無論我如何誦念觀音經,聲音也無法傳到那雲霄之上。”

    如是我聞,一時,佛在舍衛國祗樹給孤獨園,與大比丘眾千二百五十人俱。爾時,世尊食時,著衣持缽,入舍衛大城乞食。於其城中,次第乞已,還至本處。飯食訖,收衣缽,洗足已,敷座而坐。

    好痛,好痛!

    是誰在念經?

    她的腦袋好痛!

    “要見那人,自然只剩下位列仙班之途,可原來,這想法極幼稚……好了,不要提那個老是躲著我的人了。”

    不!

    她想告訴他不是的,可是,看著他唇上的冷然,仿佛已經對什麼心死了。

    時,長老須菩提在大眾中即從坐起,偏袒右肩,右膝著地,合掌恭敬而白佛言:“稀有!世尊!如來善護念諸菩薩,善付囑諸菩薩。世尊!善男子、善女人,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應雲何住,雲何降伏其心?”佛言:“善哉,善哉。須菩提!如汝所說,如來善護念諸菩薩,善付囑諸菩薩。汝今諦聽!當為汝說:善男子、善女人,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應如是住,如是降伏其心。唯然,世尊!願樂欲聞。”

    “你怎麼了?臉色這麼蒼白,又被障孽侵擾了?”

    “不、不是……”

    佛告須菩提:“諸菩薩摩訶薩應如是降伏其心!所有一切眾生之類:若卵生、若胎生、若濕生、若化生;若有色、若無色;若有想、若無想、若非有想非無想,我皆令入無餘涅盤而滅度之。如是滅度無量無數無邊眾生,實無眾生得滅度者。何以故?須菩提!若菩薩有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即非菩薩。”

    是菩提子!定然是可以窺見她心事的菩提子!

    是菩提子用經文束縛她折磨她!

    該死的菩提子,她可是堂堂觀音大士,即使如今落難,也不會甘心受到擺佈!她不知道是不是體內的愛魄在作祟,但是,聽到他的衷腸後,此時此刻,她只想把一切告訴他,告訴他不是她違背了諾言鐵定心腸不去救助,只因她再無佛能,只因她已經是戴罪之身,無法顧及其他一心念著想著要如何擺脫孽障……

    好想,好想如他那樣坦白自己的真心,趁著此刻的衝動,不再顧及其他……

    “我……”

    “小歲?!”

    欲開口之時,卻見他神色凝重,意外地低叫了一聲,突然轉身消失。

    想追,可經文之聲越來越響,疼痛之感越來越甚,痛苦得,模糊了視線。

    她頹然地跪落地上,緊緊地,緊緊地抱住了自己的腦袋,然後,仿佛早已料及般地抬起臉,倔強地瞪著那個笑得眼睛眯成一線的傢伙。

    “告訴他你是觀音大士?這樣好嗎?”

    她咬住了蒼白的唇,恨不得用視線在突然出現的傢伙的身體上瞪出兩個洞來。

    “唐三藏真的是對觀音菩薩動情了?”

    菩提子到底想說什麼?瞧著那燦爛的笑容,她的雙手緊緊地抓住了地上的乾草。

    “尊上,您難道不認為,像唐三藏這般恃才傲物的傢伙,或者只是為了莫名的自傲,跟師尊唱反調,為了曾被貶下凡的污點,才報復您嗎?起碼,也該讓身為觀音大士的尊上閣下,為了‘情’字,受到同樣的磨難懲罰才消氣,不是嗎?”

    七七愣住。

    “別忘記了他從來不信奉什麼觀音大士,當你以觀音之尊出現在他的面前時,他是如何的無視你輕怠你?他不是一直故意跟你唱反調嗎?你知道的,你叮囑他一定要善待孫悟空,可他呢?三番四次地把孫悟空氣跑,你讓他注意妖精們的執念、不要輕信,他卻三番四次地因此被擒,好幾次禍及徒兒們……”

    “住嘴。”

    她捂住雙耳。

    菩提子嘴巴不動,特意用與她心意相通之便在心底醞釀想法,使得那些話語,仿佛是她的心生出來的。

    害她,不由自主地想起初見時他的無視無禮,想起六耳獼猴之事,她匆忙前去營救,他卻仿佛示威一般地當著她的面前阻撓了孫悟空的金剛棒,救起了形狀可憐的小妖,並把小妖一直留在身邊。

    對了,小妖,那小妖是……

    “小歲。”菩提子的聲音再度傳入心底,“如果真是那麼在意尊上你,何故看不出尊上真身,卻遙遙感知本不相干的小妖到來?”

    七七錯愕,腦海一片蒼白。

    “說起來,那小妖以人之精血賴以為生,唐三藏,他是不是曾以自己之血喂之?你可知道,女妖對血的挑剔?只有心儀自己之人的血,才能入喉?”

    只有心儀自己之人的血,才能入喉?!

    眼前不禁浮現,那一夜,他沒有任何的抗拒,讓小妖那森寒的獠牙刺入了他的脖子……

    “很想知道真正的答案?”

    她愣了愣。

    “如今的你自然是不能去問,可是,我可以助你瞞天過海。”

    看著伸過來的手,又看了看那笑得實在讓人心生介意的笑容,心裡混亂得無法抑制。

    “機會只有一次,稍縱即逝。”

    只覺得,心跳的頻率加快了,腦海裡不斷地飛閃叫人介意的畫面。

    到底孰對孰錯?孰真孰假?

    “不願意?那算了。”

    菩提子笑吟吟地抽回了手,可就在同一時間,她的手向前一抓,把菩提子的手抓得又緊又牢。

    “陷阱。”

    驀地,憶起了那只小妖在擦身而過時對她說過的話。

    以驚駭之心,深刻地記起。

    但是,來不及後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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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發表於 2018-1-15 00:24:02 |只看該作者
第2章(1)

    世人常說,唐僧本是如來座下第二弟子金禪子,雖然因過被罰下凡,肩負取西經大業,必須歷劫九九八十一次,但過程中一直得到孫悟空救助,眾仙幫忙,總能逢凶化險,在後來修成正果,得道成仙,是名幸運兒。

    可在他本人,他常會迷惘自己所身處的到底是人間還是老讓人覺得遙不可及的九霄雲外?就像老是為自己的身份感到茫然,到底自己是唐三藏還是金禪子?又該以怎樣的身份處在這九霄雲上……

    或者,他只想知道,他待在這高處不勝寒的地方,到底又是為了什麼?他,希望某個人出現在面前,然後把這個答案告訴他。

    但無所謂了,到了這一刻,眼前,珍藏已久的白蓮碎成無法尋回的粉末,被吹散開去。

    從未想過,一名與他毫無恩怨的小仙女,會損毀了他最重要之物!

    “啪”的一聲脆響,在安靜的小屋裡格外的響亮。

    他,憤怒地抽回了手,本想以淩厲的目光即便無法嚇出眼前小仙女的眼淚,到底也可以叫對方驚惶認錯,可不知道為什麼,眼前的她神色不變,眼裡更無任何波動,只是,那霎時回望過來的眼,彎出了叫他心驚的熟悉,卻又說不上來為何熟悉。

    對了,是那種沒心沒肺的表情讓他感到熟悉!

    仿佛,不管被如何對待,也不過是過眼雲煙,毫不在乎!

    他,拽緊了拳頭,看著那自稱七七的仙女那分明被打得微腫的臉,迎視著那不馴的目光,壓抑住再補上一耳光的衝動。

    “聖僧,你可知道為何西天取經之事明明該歷劫九九八十一個,你卻道自己只應劫八十次?”

    聲音帶著冷。

    那自稱七七的小仙女用手背輕輕地擦了擦被打紅的臉頰,也不看他,直接說下去:“其實,觀音大士所算並無錯失,聖僧確實已應劫九九八十一次。只是,你沒有發現罷了。望聖僧莫要執著沉淪,佛海無邊,回頭是岸。”

    說罷,轉身就走,獨留他瞪著那明明瘦弱,卻挺得直直的腰杆失神著。

    為何,突然感覺似曾相識?

    身後,突然一陣低笑。

    他意外地轉過去,沒料到竟見到了壓根不想見到的人。

    “菩提子。”

    “你這聲‘菩提子’可真是生疏,不過,當你是金禪子的時候也就是這副瞧不起人的嘴臉。”口裡說著仿佛怨恨的話,可菩提子臉上笑容不減,那雙狐狸般的眼,繼續眯出深刻的笑紋來,“可是,你的冷淡生疏,還真是傷人,十世的輪回之苦,難道還不能讓你聰明些嗎?”

    不想理會菩提子,他轉身欲走。

    “還記得女兒國的蓮香公主嗎?”

    腳步頓住,他不明所以地轉過頭去,看著那越發深刻的笑容。

    “或者,你應該還記得那可憐楚楚的小妖小歲。”菩提子邊說邊走出去,只有那帶著笑的聲音留了下來,“你難道完全不知道自己作了什麼孽嗎?你的第八十一劫……”

    第八十一劫?

    收回淩亂的思緒,眼前,如張開的虎嘴般的山谷之中,光禿禿著岩石的輪廓,在月下,那奇形怪狀顯得格外的陰森可怖,但,無論如何都沒有遲疑了唐三藏的步伐。

    風,呼嘯著,亂了衣擺。

    如今,他是舊地重臨了。

    當日,走在這陰森的山谷之中,身邊包圍著三名徒兒,他的手,為某人緊緊細牽著,那份緊窒的力度,仿佛是擔心他隨時轉了心意要折返般,至於一直緊隨他身後的,還有那楚楚動人的……

    眼前,為風所打亂的紫色衣袂放肆地飄拂著,還有那細長細長的烏黑秀髮。

    站在月下的人兒,一直仰頭細望,神情縹緲,映照著冷月的華輝,雙眸裡是一種遙遠的味道——那纖細的影兒,此情此境此地,是如此的出塵脫俗,若不是深知對方的底蘊,真會以為是天上之仙因失足迷途凡世。

    乍聞腳步聲響,她徐徐地低下頭來,正眼看來,但當視野裡出現了他的身影,顯然一震。

    “聖僧。”她,脫口而出。

    “小歲。”

    闊步而去,可他的接近卻教小歲突然手忙腳亂地退後了一步,那倉惶抬起的眼兒尋他目光,尋到了,眼裡又劃過了尷尬與不安的局促,“為何聖僧會在這裡?”

    他沉默,只是細細地看著她。

    與記憶中一般的容顏、打扮,可瞳孔之中卻多了以前沒有的罪孽災紅,或者,是他得了金禪子的修為,方能看得出小歲身上積纏數百年的罪孽吧!

    “聖僧不是已經得道成佛了嗎?”

    在他的接近裡,小歲又往後退了一步,那楚楚的目光甚是可憐,他終於不忍地頓住腳步。

    小歲唇上抖了抖,本以為她有話要說,但就在這時,馬蹄之聲遠遠響起,小歲臉色驟變,二話不說就隱去。

    他的眉心微不可見地一皺,轉身,抬眸,那匹棕色的快馬剛好在跟前勒停,而馬上之人,嬌顏微變,似乎震驚於他的出現,卻又很快就掩飾了過去,快得仿佛不曾變臉。

    “三藏哥哥。”

    是蓮香公主。

    他輕輕地,看著那在月色下倍添嬌媚稚嫩的麗容,以及纏繞於她身上的孽障,歎了歎,“這麼晚了,蓮香公主何故隻身來此?”

    “朕……不,我!我……我白天來此,遺失了東西。”

    “白天?”

    蓮香悠地住了嘴,抿緊唇,在他那過分沉默的目光裡頭,遊移了目光,“是……日前,不是今天。”

    今天,為了花圃被毀之事,堂堂國王負氣躲在寢宮裡頭大發雷霆一事,女兒國上下無人不知。

    “遺失之物,可有尋回?”

    “沒有……但我想,應該也找不回來了。”

    在他想要開口以前,蓮香又匆匆說道:“三藏哥哥,可要與蓮香同返?”

    他並沒有多想,輕輕點了點頭。

    只見馬上的蓮香臉上潤紅潤紅著,連忙遞來了小小的手心,卻又羞澀地眨了眨眼,仿佛情竇初開的少女。想到這裡,他的心不禁一陣微疼,伸出手去,握著那小小的掌心,卻並沒有借著蓮香之力上馬,反倒拉住她的手,直問:“蓮香公主,我白天的提議,你考慮好了嗎?”

    掌心裡的小手一僵,只見蓮香目光震了震,躲閃。“蓮香只是區區凡人,仙人到底何時駕臨完全是隨仙人的心意……如果,三藏哥哥真的那麼希望見到仙人,不妨……不妨留在女兒國吧。”

    他沒有馬上答話。

    “三藏哥哥,你不上來嗎?”

    看來,無論如何是不可能操之過急了。

    於是,在那殷切的目光下,他點了點頭。

    但怎麼也沒有想到,就當他借著蓮香的力氣踏上馬鞍之時,身後一個熟悉的聲音帶著遙遠的味道傳來:“唐三藏。”

    他渾身僵硬,險些從馬鞍上滑下。

    轉身,只見十步之外,那翻飛的白色道袍為狂亂的風吹皺著,那嬌小的人兒,沐浴在月色之下……

    馬上的蓮香倒抽一口氣,仿佛正為著那酷似自己難辨你我的容顏所驚訝。

    而他,匆匆地收回目光,又急切地尋著那影兒纏繞而去。

    不是幻象!

    “唐三藏。”

    七七緊張地再喚他,不知道聲音裡的顫抖是否被成功地掩飾,更不知道自己如今的聲音跟以前的自己像不像。

    菩提子那傢伙所施展的障眼法,又能騙他幾分呢?

    前來以前,她不理會菩提子的奇怪目光,在銅鏡前照了又照,本來就覺得菩提子的障眼法不怎麼高明,如今瞧他直愣在原地,以見鬼似的表情看著自己——果然是漏洞百出了!

    該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呢?

    心裡才焦急著,卻見他突然一甩僧袍,仍為她的出現驚詫莫名的蓮香,霎時消失於眼前,而眨眼間,他已經來到面前。

    連忙按住過快的心跳。

    她壓抑著喘息的幅度,抬眼看著他。

    那沒有表情的臉,藏住了所有的情緒,而那雙同樣緊緊看著她的眼眸,也狡猾地藏於月下背光的陰霾之中……

    所以,他到底在想什麼?

    菩提子為她施展的障眼法只有一個時辰的效力,她可沒有本錢與他繼續把時間浪費在蹉跎的沉默之上,只好打破僵局,然,語言兜繞嘴邊,無論如何難以成句,好不容易豁出去,怎麼也沒想到說出口的竟然是……

    “唐三藏,你好嗎?”

    他的目光微微震了震,仍是沉默地看過來。

    可她已經找不出可以說出口的話,縱然……

    明明有許多話要說,明明前來之前想好了一堆的質問,可如今真面對面了,她竟遺忘了所有,腦海之空白,只容得下眼前的他,猜測著,他此情此境是怎生的想法。

    佛法無邊啊……

    也無法揣測出眼前人的心,何況她如今空有觀音之相,早已失去所有道行?

    忍不住輕咬住下唇,只能用企求的目光看著他,只差沒有可憐兮兮地開口求他說說話了。

    可眼前的他偏偏鐵了心腸,無視一切,只是單純地,拿那沉默的眼睛繼續擾亂她的心湖,害她緊張得只能緊緊地揪住自己的指頭,仿佛把玩。

    不是說……

    很想她,有很多話要問嗎?

    為什麼好不容易見了面,卻又一味地沉默呢?

    難道真如菩提子的煽動,一切只是他的遊戲他的試探他的報復?

    驀地,發現他的唇動了動,她連忙緊張地看著他,“你剛剛說什麼?”

    回答她的,是懶懶一挑的眉。

    “你……沒有說話嗎?”

    “我沒有。”

    仿佛百般不願地,他如此提醒,而她,微微張開了小嘴,丟臉得再也說不出任何話來。

    前來之時,明明胡思亂想了許多見面時會發生的事情,可無論如何想像不到竟是如此尷尬冷場。

    方才在牢獄之中口口聲聲著念她想她之人,莫非只是她單方面的妄思?

    看著他的冷漠,心裡莫名委屈,“那……你有話要對我說嗎?”

    “沒有。”

    他的回答是飛快果斷的,就連神情,也冷淡得乾脆。

    直逼出,視線的模糊,她心裡一驚,連忙轉過身去,仰望著冷清的明月。

    天空上不見繁星,只有孤月高掛,黑薄的雲仿佛輕紗,隨風輕移,在月上虛掩著,仿佛為冷月添衣。

    正看得出神,眼前突然一暗,她心裡一驚,小手亂抓,卻被捏入帶著淡淡暖意的掌心。

    “別動,就這樣。”

    是他。

    視覺受阻,聽力和其他感覺就顯得特別的敏感了。

    所以,才會覺得他的聲音帶了幾分的沙啞,還有微不可聞的顫抖?

    那……

    捂住她的眼的,也是他的手了。

    但這樣不動,是為了什麼?

    心跳的感覺漲痛了耳膜,她按捺著突然浮躁的心情,試著安靜下來,可怎麼等,就是不見他再開口說什麼。

    直到她終於忍不住要開口時,右耳突然貼近了柔軟的帶著淡淡暖意的什麼,她心裡不由得一顫,只聽他附耳輕聲:“你……”

    他想對她說什麼?難道是……對她說出方才在牢裡對小仙女七七說過的話?說他……愛上了……

    想到這裡,她的臉紅了又紅,忐忑地去等待他下面的話。

    終於,他再次開口說下去——

    “你……看起來老了許多。”

    心跳,頓時安靜了許多。

    眼前突然一亮,他放開了她,而她,呆若木雞地愣在原地,只聽他在身後依然沒完沒了地繼續這樣評論道:“沒想到人間才十四年,在九天雲霄之上的觀音大士也滄桑了。”

    老了……滄桑了……

    她猛地用雙手捂住自己的小臉,然後想起,這一切都是菩提子的障眼法。

    一定是……

    菩提子害她看起來老了!滄桑了!

    才胡思亂想著,眼前突然一暗,她直覺抬頭,一見是他繞到了面前來,連忙狼狽轉了過去,可他仿佛故意,又繞到了面前來,她嚇得連忙又轉身,卻被他更快一步地拉住了肩膀,只好狼狽地用手掩著臉不讓他看。

    他意外地愣住,看著她被掩藏得老緊的小臉,卻只看到倔強的小下巴。

    本要笑的,但馬上又聯想到了其他,不禁收起了因為緊張而想要戲弄她以掩飾窘狀的心情,伸手,用力地拉開了那頑固的小手,可她卻倔強地掙扎,拉開了又緊攏臉前,只好再一次拉開,並使盡力氣阻止她的掙扎。

    “你……為什麼擋著臉?”

    看著那張咬著唇顯得莫名委屈的小臉,只覺得自己頓時成了惡人。

    可怎麼會這樣呢?

    這世界之上,真能尋到能夠欺負觀音大士的惡人嗎?

    而那個人,是他?

    還是說,眼前的她,已經在他的面前擺脫了觀音大士之尊,只是一個單純的,女人?所以才會介意他的評論,想要在他的面前遮掩住不好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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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5 00:24:21 |只看該作者
第2章(2)

    “喂,你什麼時候介意起自己的容顏了?”

    她無法回答。

    委屈地看著他那越發難猜的臉,已經想不起來自己為何要借助菩提子的幫助了。

    尤其,當他的手背突然輕輕地摩挲著她的臉頰,她的腦海裡除了眼前的他,就再無其他了。

    那越發貼近過來的臉,那深邃閃亮的目光……

    唇,被輕輕柔柔地啃咬著。

    明明沒有需要祈福的事情,明明他已經位列仙班無須她的福佑,可……

    當問題湧上腦海,又在刹那間被摧毀。

    他的唇,很溫柔很溫柔地徘徊在她的唇上,熱熱的舌尖試探地挑逗著唇與唇間的小小縫隙,探入,然後開始忽輕忽重地吮吸著她的,而他的手,猛地繞到了她的腰後,一提,她嚇了一跳,整個人被扯進他的懷裡,嚇得連忙用手抵住以拉開兩人的距離。

    唇,短暫的分離,又被他追逐著纏上,而她的小手,在慌亂間被他的掌心包覆著。

    目光尋他,濃濃的疑惑盡碎在那一潭柔情似水裡。

    怎麼會……

    這樣呢?

    待唇分離,她驚喘著,當著他那分明帶著得意的目光,懊惱萬分地捂住被吻得有點發燙的唇。

    “你怎麼……”

    “等我。”

    埋怨的話來不及說完,就被他那淡淡的一句話給截獲。

    她意外地眨了眨眼,小手被他輕輕地牽起,揉捏在手心,仿佛珍貴的什麼。

    想到這裡,心裡莫名泛暖。

    這,又是什麼情感呢?

    為某人,為特定的某個人所產生的感覺……

    “你,要我等你什麼?”

    “我還要在這裡停留一段時間。”

    她眨了眨眼,看著他,終於想起此行的目的,連忙張望,為何沒有見到那小妖?而且,方才與他在一起的,是女兒國那位對他執迷的國王?

    臉,突然被扶正,她對上了他分明帶著懊惱的眼。

    “看什麼?”

    “沒有啊……”

    總不能告訴他,她知道他尋小妖來此的事情吧?那會暴露她的身份的!

    分心之時,臉頰驀然一痛,她反應過來,連忙拉開他想要繼續在她臉上行兇的手,卻被他反握住,直把她的食指往嘴裡一送,張嘴就咬……

    “好痛!”

    “痛就不會分心了吧!”

    她想要抽回手,可他的力氣實在比她大,見他又要把她的指頭往嘴裡送,她下意識地閉了眼,但預期的疼痛沒有,卻是被咬過的地方被他的舌尖輕輕舔吻了下。

    心裡一驚,連忙縮回來,他見了她那不知是惱是羞的表情,忍不住輕笑。

    “不痛了吧?”

    他以前也是這般愛捉弄人的嗎?

    她敢怒不敢言,委屈地看著他。

    但當她不經意地發現地上的影子傾斜的角度時,心裡一震,連忙抬頭望著天空。

    “要走了?”

    她回過神來,看著他,遲疑地點了點頭。

    為什麼一個時辰過得那麼的快?

    “陪我走一段吧。”

    迎望著他帶笑的眼,實在無法拒絕,尤其當他牽著她的手,逕自邁開了步伐,感受著他手中的淡淡暖意,她或許才是那個比較捨不得離開的人。

    可她,以觀音大士之姿出現,還有多少時間可以待在他的身邊呢?

    “你這次,不會又突然消失不見了吧?”

    忐忑之時,驀然聽見他那輕得幾乎錯過的聲音,她不禁泛起了澀澀的笑。

    沒有回答,是因為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即使她終日陪伴在他的身邊,他又能發現什麼?

    手心突然被握緊了。

    她抬眼,看著他沉默得帶著點僵硬的側臉,不由得想起他在牢裡所說的話——他,是不是到現在還在為她的拒而不救耿耿於懷?

    於是,伸出另一隻小手,想要覆住他的,然後告訴他……

    猛地,手裡一空,他愣住,觸電般地看向身旁。

    什麼都……沒有。

    失神地看著空蕩蕩的手心,眼裡懊惱莫名。

    但驀然地又想起了什麼,於是轉身,手往地上探去,卻又霎時愣在半空。

    來時之路,空茫如初,只有碎石,根本不見該有的……

    霎時聯想到了什麼,他的目光裡,沉澱出莫名的疑惑。

    或許是因出神,才沒有察覺到那在不遠處掠過消失的人影。

    可雖然沒有為唐三藏所發現,那紫色的人影,很快便被截停了——被那個老是逗留凡間,不知有何企圖的菩提子。

    “是你!”

    被截停的不是別人,正是唐三藏特意前來卻沒能遇上的小歲。

    而奇怪的是,這本該毫無相干的兩人,仿佛認識。

    “對,是我。”

    沉默一陣,小歲突然想起,“你不是說觀音大士已經被貶為小仙女,為什麼她現在又……”

    “你沒看到嗎?我的尊上已為妒忌所蠶食,只要再輕輕地推她一把,她就永無回頭之路了。”菩提子深深地笑著,為小歲眼中的那份戒備,“對了,距離我們上次一別,也有……”

    “告訴我,這個問題我想了很久。你為什麼一直想要讓她犯下彌天大罪?甚至不惜拿你的師弟金禪子的轉世陪葬?你到底……”

    “既然你想了很久也沒有問出口,就一直不要問。”

    菩提子睜開眼睛,目光裡的冷讓小歲嚇了一跳,再也說不出話來了,只能拿戒備的目光看著菩提子。

    “你在防備我?不會吧?說起來,我還是你的恩人,不是我告訴你方法,你能夠逃離時間的枷鎖墮入妖道,懷著你滿腔的怨恨,如此順利地等待著那偉大的觀音大士在你面前低頭認錯的一刹嗎?”

    見小歲不說話,菩提子又說:“觀音大士交給你的月靈寶盒呢?”

    雖然感到很奇怪,但小歲乖乖地交出菩提子想要的東西。

    只見菩提子手心突然抬起,在她的面前緩緩攤開五指——小歲目光驀地一變,只見那安然躺在菩提子手中的,竟然是……

    “這個是……魂魄?!”

    “對。”

    “是……”

    想問的話,在那會意深笑的目光中吞回喉嚨,小歲屏息,看著他把月靈寶盒的蓋子蓋上又遞過來。

    接過。

    只聽那頭繼續說道:“有了這個,女兒國的那枚棄子也終於可以派上用場了。”

    “你是說女兒國的國王……蓮香?”

    小歲錯愕地看著菩提子,只見菩提子笑容慈悲,但卻帶著滲入骨髓的冷。

    “吸食了那麼多年的少女鮮血,她身上的罪孽也夠深重了。”

    只覺得身邊的空氣霎時變冷了,小歲驚惶地搖了搖頭,“不,蓮香她……”

    “你該不會忘記了我們的約定吧?”

    “我沒有忘記,但我們可以用別的方法……一定還有別的方法可以讓我報仇的,我只是……還沒有想到。”

    “喔?”

    菩提子那聲“喔”尾音拉得很長,就當小歲心裡惶恐不安,仿佛想要說什麼來改變菩提子的想法時,卻見菩提子身一轉,消失在眼前。

    無人的林子在此刻顯得格外的靜。

    彌靜裡,想起菩提子的話,小歲目光變了變,臉色越發的白了。

    而另一邊——

    牢房的第二層,也很安靜,靜得十分的可怕。

    周圍雖然點燃了燭光,但照亮的灰色深遠得仿佛沒有盡頭,而整齊懸掛的銅鏡又反射出森冷的灰色交錯中的淡淡燭光,使一切都變得更加陰森恐怖。

    “你還好吧?”

    突然聽見不該出現於此的聲音,蜷縮在角落裡的七七心裡猛跳,抬頭,瞪著已經出現在眼前的他。

    不懂他為什麼出現,也不懂如何處理那因他而起的過快心跳,她咬著唇,卻又忍不住貪婪地看著他。

    如果,現在把方才沒有說完的話說出來……

    不,現在的她在他的眼裡只是普通的小仙女,並不是他所在意的觀音大士。

    才想著,他已經毫不忌諱地坐到了她的身邊。

    “呼!”

    仿佛在發洩什麼緊張的情緒,他突然歎了一口氣,然後,當著她驚疑的目光,笑著轉過頭來,那笑顏,竟沾染了幾分孩子氣,叫她看得入了神。

    “抱歉,可能還要你在這裡多呆一陣。”

    他,到底是為了什麼變得如此開朗呢?

    剛剛分離之時,他明明還在跟她生氣,而她突然消失,他應該感到更加懊惱才對啊!難不成,就在她消失以後,他才遇到了那只小妖?是小妖使他心情大好的?

    或者,是她的目光多了焦急,他的目光變了變,染上了疑惑,“你怎麼了?”

    她沒有回答,匆匆收回目光,心裡忍不住胡思亂想著。

    不,她不能再保持沉默了,如果不把心裡面所想的問個明白,她會瘋掉的!

    “你……剛剛去哪裡了?”可話雖如此,她始終不敢直視他的眼,“見了什麼人嗎?總覺得……你看起來好開心。”

    他沒有回答,久久地沒有。

    心裡奇怪著,於是悄悄地抬起眼簾去看他,可他的頭突然撞上來,害她腦袋一痛,抬眼,這才發現他居然睡著了,整個人歪在她的身上。

    他不是位列仙班了嗎?

    如若不是虛耗過度,神仙根本不需要睡眠的!

    那他是為了什麼而虛耗?

    莫不成……

    真遇到了小妖,又給小妖吸食了鮮血?

    心裡疑惑不減,而小小的她根本支撐不住他的體重,本要扶他坐好,孰料他大手一翻,竟把她硬生生地拖壓下去,整個人側身枕在她的肩膀上,害她動彈不得,瞪著那幾乎要吻上她頸窩的唇,狼狽不已。

    說起來,這人老是害她狼狽呢!

    瞪著那安然入睡,仿佛對什麼都很放心毫無戒心的臉,舉高了手,想要報復地敲下去的小手終究還是頹然落下。

    指尖,輕輕地撫著他那細暖的唇,她目光懊惱。

    但看著那細細皺了皺的眉心,真是……

    “你的心裡,真的有我嗎?笨蛋,是我啊,我就在你的身邊,你真的都沒有發現嗎?”

    瞪著那睡顏,實在懊惱不下去。

    越看他,心底越發的迷惘,仿佛有什麼在滋生著,茁壯了。

    夜,實在有點冷。

    倦意襲眼。

    雖然是借助了菩提子的法力去見他,但同時也虛耗了她的真元。

    何況她如今只是區區肉身,實在抵不過這夜露之寒,只好小心翼翼地拉了拉他的大手,往自己腰間放去,儘量地蜷縮在他的身邊去,吸取那淡淡的暖意。

    孰不知道,那埋在她頸窩之間的眼睛,正炯炯著,毫無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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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發表於 2018-1-15 00:24:34 |只看該作者
第3章(1)

    牢房深處,飛影抹動。

    細細瞧去,那飛影其實只是一袂長衫,只是,這長衫仿佛長著自己的意志,在月色之下,那明黃的色澤特別矚目,一直竄逃而出,越過負責看守牢房卻昏睡過去的女官們……

    終於停在無人的庭院裡,那名黃色的長衫匍匐地上,仿佛有什麼在裡面鼓動著,突然,長手從暗處探出,那袂明黃,被緊緊地拽住。

    長手的主人,正菩提子,只是,那臉上此刻不見慣有的深刻笑紋,只有藏於陰霾下的冷峻。

    孤寂的月下,明黃色的長衫為菩提子所捕,那衣袂不知是否為風所吹動,竟劇烈地鼓動了好幾下,但菩提子腕一翻,簡單地,就把那明黃色的衣袂緊緊地藏了起來。

    轉身,菩提子意外地看著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身後的影兒。

    看輪廓,應是女子。

    看著對方從陰影處走出來,用手緊緊地揪住胸前衣襟,滿頭香汗淋漓,仿佛正承受著莫名煎熬,臉色白得叫人擔心……

    是小歲。

    菩提子臉上笑意又加深了幾分,仿佛毫不意外小歲的出現。

    大大的掌心仿佛帶著慈悲,輕輕地按在那微顫的肩膀上,菩提子笑眯著眼,對小歲那顫抖著仿佛要說出什麼的唇視若無睹,一個響指,兩人已經來到了城堡以外的無人密林裡。菩提子回頭,眺望著密林外的城堡,又輕輕地睇向身邊安靜的小歲,發現她直直地瞪著他手中的明黃色長衫,於是笑著把手遞出去。

    小歲見了,伸手就要奪過來,卻撲了個空,只見菩提子欣欣然地從自己身邊走了過去。

    “拜託你,把蓮香還給我……”

    “你急著跑進宮殿,為的就是這已經非人非妖的東西?”

    看著猛地又遞到面前來的長衫,這次,小歲毫不遲疑地接了過去,可菩提子卻緊緊地拽住另一邊不放。

    “你真那麼在意這枚棄子,就應該知道缺少了那片花田以後,她身上的瘴孽很快就會為天上諸仙所知,即便不按照計畫毀掉她,等待著她的命運中的劊子手又會是誰?對了,應該是出了名六親不認的二郎神吧。”發現小歲臉色越發的蒼白,菩提子把手一松,深味地一笑,轉身消失,只有聲音蕩漾在叫人窒息的空氣裡,“你應該知道自己該做什麼的。”

    小歲臉色繼續蒼白著,手一松,讓那明黃色的長衫飄落地上,口中飛快地默誦咒語,不一會兒,長衫又是一陣鼓動!

    只見,長衫的裡頭居然出現了手,慢慢地,本該沒有任何東西的長衫裡頭出現了婀娜的少女。

    那少女抬頭,竟是蓮香!發現站在面前的小歲,不禁一陣錯愕,“仙人,你為何在這裡?”

    “因為見你遲遲沒來。”

    早知道菩提子老謀心算,必然讓蓮香無法得知他們的密謀的,但小歲看著對自己一味崇拜景仰的蓮香,心裡卻極不好受,於是轉身,背對蓮香,“花田是怎麼一回事?怎麼無端被毀了?”

    “抱歉仙人,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那麼重要的花田居然讓我一時大意……不過,我已經把犯人捉住了,就是你曾經對我說過的要我必須小心的小仙女。”

    聽著那話,小歲的拳心緊了又緊,終於說道:“把那名小仙女帶到我的面前來。”

    “為什麼……”

    “聽我的,什麼都不要問……”

    蓮香心裡雖奇,但還是沒有再問“為什麼”。

    仍記得第一次遇到這位恩人時的情景,那是某個茫然清醒的黎明,她正失神地站在露臺上,望著庭院裡滿園清幽的白蓮,手,緊緊地捂住左肩——自從那日,她所心愛的人遠走,她莫名其妙地失去知覺,待醒來後已經身在自己的床上,中間發生過什麼她一無所知,只在女官們口中得知自己曾失蹤半個月。

    自那時候,她的左肩上多了一個黑色的印子。

    身體每況愈下,終於,她在登基典禮上當眾昏厥過去,然後,為了她手忙腳亂的御醫們,口吃又惶恐地說出了叫人絕望的答案。

    那時候,她只知道她還有很多想做的事情,很多很多,但當中,最重要的是——她要等待唐三藏,要等他回來,回到她的身邊!

    然後,改變她一身的仙人出現了。

    “你想活下去嗎?”

    只是那麼簡單的一句話,一個笑容,然後所有的事情改變了!

    從那以後,她就向自己暗暗承諾,只要仙人要的,她必然雙手奉上。

    所以,她自然……

    “噠、噠、噠、噠、噠……”

    急促的腳步聲。

    “呼……呼……”

    還有壓抑的呼吸。

    在枝葉掩去半邊天的密林裡,是誰在不要命地跑著?

    而她,為何又會在這裡出現?

    夢嗎?為何如此清晰地知道自己是在做夢?

    七七疑惑地四處觀望著,眼下距離地面有一段距離,這才發現自己又是身在樹上,再看自己身上所穿,竟是那熟悉得可以悶死牛的道袍!而這時,一名少女拉著裙擺,在樹下飛奔過去,一個踉蹌,摔倒在地上,七七才嚇了一跳,那名少女已經再次提起裙擺繼續不要命地往前跑去。

    如若背後為猛虎所追就罷了,可這名少女身後並無任何追逐者。

    不禁好奇地躍下樹去,卻見已經跑遠的少女再一次摔倒在地上——起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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