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芯 -【小尾巴千金】《全文完》

大頭寶珠

小尾巴千金 作者：凡芯

自從大學初戀慘敗之後，他對愛情變得很淡然，
他並沒拜月老求桃花，偏偏有一朵怪桃花老是在他身邊繞，
就算他們是同事、就算她跟他育幼院的大哥大嫂是好友，那又如何，
他可沒給她半點綠燈的Sign，誰讓她是他最不愛的千金小姐，
但她卻每天笑臉迎向他，不管流言蜚語，硬是在員工餐廳跟他共餐，
她說自己曾經給她承諾，要她等他……
有這回事嗎，他怎麼半點印象也沒?!
甚至公器私用，要她兄長將她調到身為設計師的他身邊當助理，
任憑他如何刁難都接受，他不明白她為何愛他那麼深，
但不可否認她工作很認真、買的餐點很美味、笑顏很迷人……
人非草木，他被這女孩的認真愛給打動，習慣了她在耳邊吱吱喳喳，
然而過往的經驗告訴他，他們真的不相配，他落荒而逃般回到了倫敦，
但她那笑著卻眼眶含淚的模樣卻糾纏著他，讓他夜夜不成眠……

大頭寶珠

第1章(1)

    從這麼高的地方跳下去，應該會死吧，說不定會死得很難看，五臟六腑沒有一個完整。

    站在高樓頂端的劉嘉欣，看著地面上渺小的人跟車子，有些恍惚。

    不管是死還是痛，她都害怕，但這些都比不上被父母親捨棄，獨留她一人在人世間的孤寂，還要來得可怕。

    雖然，伯父他們一家人對她很好，很努力的想要讓她融入他們的世界，但那畢竟不是她的家，更何況，那場車禍雖沒有讓她失去性命，卻奪去了她的聲音。

    這半年多來，她做了無數次的檢查，努力地想要發出聲音，卻徒勞無功。花費了太多的人力、心力、時間和精神，她不想再拖累身邊的人。

    所以，只要她勇敢的往前踏一步，不論是她，還是身邊的人，都可以得到解脫……深吸口氣，腳步一寸一寸地向前移動。

    “你要跳下去，我也不反對，但可不可以過半小時以後再跳，不然你會害我背負殺人的嫌疑。”

    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她一跳，轉過身，映入眼簾的是一張不屑的面容。

    男孩冷冷地掃了她一眼，“你跳下去以後，員警一定會調查你的死因，這裡沒有監視器，我又是最後見到你的人，你認為員警會認為你的死與我無關嗎？”

    劉嘉欣偏了偏頭，他說的好像很有道理，可為什麼又有種哪裡不對勁的感覺，偏偏她又發不出聲音反駁。

    見她不說話，男孩又道：“你爸媽沒教過你嗎？做人不要這麼缺德，要死去找個沒有人的地方，你這麼一跳，這邊的地價就會下跌，而且來這間醫院看病的病人，經過這裡就會覺得毛毛的，擔心你這條冤魂會跑出來抓交替，最後會害得醫院關門。你知不知道醫院一關，那些醫生護士要怎麼辦？現在景氣這麼差，很難找工作的，你存心要讓活人變死人嗎？”

    被他這麼一說，劉嘉欣愣住了。他看起來頂多比她大三四歲，口才卻很好，讓她無法反駁。事實上，就算她想反駁，也發不了聲音。

    見她還是不說話，他繼續道：“因為你一個人的行為，牽連那麼多的人，你不會不好意思嗎？”說話同時，腳步不著痕跡地向前移動。

    終究她還是成為別人的負擔嗎？就算她根本就沒有那個意思。

    她咬著唇，無助地望著他，最後眼淚成串滾落。好討厭，不想哭的，但就是克制不住。

    沒料到她會哭，男孩嚇了一跳，連忙伸手將她拉下來。

    劉嘉欣並不知道自己已經脫離危險之地，眼淚止不住的狂落。

    男孩見她哭得那麼傷心，煩躁地抓了抓頭，靈光一閃，從口袋摸出一根棒棒糖，“給你。”

    看著棒棒糖一會兒，劉嘉欣淚水頓停，抬眸看著他。

    “我們來交換條件，吃了棒棒糖以後，就不可以哭了。”男孩軟下語氣誘哄。

    劉嘉欣瞧了棒棒糖一眼，要吃棒棒糖，伯父家多得是，她才不缺這根棒棒糖。可不知道為什麼，眼前這根棒棒糖，像是有魔力似的誘她伸手去拿。

    不行，不可以吃陌生人的東西。

    見她遲遲不動，男孩乾脆將棒棒糖塞在她手上，“你放心，沒有毒，如果有毒的話，你應該要高興，不用跳下去就掛了，反正橫豎都是死，吃飽上路不是更好。”

    劉嘉欣瞪大了眼，很想告訴他，如果她吃了他的棒棒糖死掉，那他就不是嫌疑犯，而是名符其實的兇手了。

    她張嘴想跟他說，奈何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

    看她啊啊啊的，就是發不出聲音，男孩瞬間明白她是啞巴！這麼可愛的小女孩竟然有缺陷，她一定很自卑吧。再瞧她從激動、著急到挫敗無力的表情，不用問也知道她難受的原因。

    他抽走她手上的棒棒糖，拆掉包裝膜後，遞到她面前，“這根棒棒糖是我媽在魔法屋買的，我媽說這根棒棒糖有巫婆施的魔法，吃了它以後，可以許下一個願望，魔法會替你實現願望，很靈的。”

    騙人！雖然她是小孩子，但沒有那麼無知，巫婆、魔法，那都是童話故事中的東西，她才沒有那麼笨。

    男孩看得出來她並不相信他的話，事實上，若這世上真有巫婆的話，他願意傾其所有，向巫婆祈求母親身體恢復健康的願望。

    不過，雖說魔法是騙人的，但拿來拐小女孩，應該還是很好用的。

    “不相信？”

    劉嘉欣點頭。

    男孩給了她一記你是笨蛋的白眼，“吃吃看不就知道是真是假。”

    她看著七彩棒棒糖，腦海中再次浮現長輩們說過，陌生人的東西不可以吃的警告，不由得退後一步。

    男孩也覺得自己此刻真的很像是要誘拐兒童的壞人，但除了這個法子，也想不出其他了。

    “人要有冒險的精神，你連死都不怕了，還會怕這根棒棒糖嗎？唉，現在的小孩真不知好歹，枉費我還把實現願望的機會讓給你。”話了，故意搖頭歎氣。

    她好想告訴他，你也是小孩子，偏偏發不出聲音，又沒帶紙筆，也沒帶手機，不知道要怎麼跟他溝通？不知道用比的，他看得懂嗎？

    他見她皺起眉頭，一副很苦惱的樣子，胸口不由得泛起一絲心疼，這麼可愛的臉蛋上，不該有這麼憂愁的表情，他猜，她笑起來一定很好看。

    他將棒棒糖湊到她唇前，故意誘惑她。

    看著七彩鮮豔的棒棒糖，她的心動搖了，很想吃，但此時腦海又揚起王嫂說的話——色彩越鮮豔的糖果，要小心摻雜大量的色素，吃下去對身體不好……可是聞起來很香，好像很好吃，吃一口應該沒關係吧？

    她吞了一口口水，終於舔了一下棒棒糖，好甜，可是好好吃。

    看著她一口接一口的，他嘴角微揚，“好吃嗎？”

    她點頭。

    他將棒棒糖塞在她手上，突然道：“我媽快不行了。”

    動作倏停，她訝異地瞪大眼睛。

    男孩揚起一抹笑容，“再也吃不到了。”

    她不知如何是好，總不能把吃過的棒棒糖還給他，很髒的。

    他歎了口氣，“生命很寶貴，有人想活下去都沒有辦法。”

    她低下頭。不管是伯父伯母堂哥或跟她一樣都是被收留的嚴大哥，都說她很幸運，能夠在那場車頭都撞爛的車禍中活下來，但……她不想成為別人的負擔。

    “人生總是不完美的，缺陷也是一種美，端看你用什麼樣的角度去看它。”雖然他也覺得很可惜，這麼漂亮的女孩，竟然不能說話！

    劉嘉欣愣愣地抬起頭，他在安慰她嗎？

    從她眼中讀出訊息，他笑了笑，“我的親人只剩下我母親和叔叔，我母親要是走了，我應該會跟著叔叔，可是我不想跟著他，我倒寧可去育幼院。我叔叔平常很好，但只要一喝酒，就會發酒瘋打人。”

    劉嘉欣眼睛瞪得更大了，不自覺地抓住他的手。

    他低頭看著她緊張的舉止，心頭一暖。他並不是遇到誰就可以掏心掏肺的人，會跟她說這麼多，可能是因為此刻胸口鬱悶的關係。稍早前，醫生跟他說，母親快不行了，應該就是這幾天，要他有心理準備。

    原本他是想來這裡呼吸一下新鮮的空氣，轉換一下難受的情緒，更想要大哭一場，又不想讓母親知道他哭過，只因不想看到母親心疼、愧疚的眼神，卻沒想到會遇見有人要跳樓。

    “謝謝你的鼓勵。”依他看來，她根本就不想死，或許是因為無法講話，感到自卑。

    她搖頭，她根本就沒有給他什麼鼓勵。

    他微笑，“不是只有言語才代表一切。”

    她知道，只是覺得自己很沒用。輕輕地揮了揮手中的棒棒糖，對他點頭道謝。

    他看著棒棒糖一會兒，目光轉向她，“我相信世界上真的有魔法，只是我的母親病得太重，魔法也救不了她。”

    她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只能看著他。

    “我沒有那麼脆弱。”幹麼一副要哭的表情。

    她偏頭，看著他。真的嗎？他的笑容看起來很不開心。

    望著她清澈澄亮的眼眸，他不由得彎起嘴角，“你這麼可愛，笑起來一定很漂亮，人生沒有過不了的坎，笑一笑就過去了。”

    好老成的話，讓她險些以為站在她面前的是那個不苟言笑的嚴毅鈞，不過，嚴大哥的個性會那麼老成，全是因為他的人生中只有磨難，沒有開心，而他也是嗎？想到這，她突然覺得自己也沒有什麼好怨的，至少她沒有像嚴大哥那樣，曾經被送到育幼院，至少她還有關心她的親人，其實她也很幸福。

    她深吸口氣，微笑點頭。

    “果然如我所料，你笑起來很可愛。”見她紅了臉，男孩又道：“我母親應該快醒了，一起下去吧。”

    她點頭，腳步要移動之際，像是想到什麼，拉住他的衣袖。

    他停下腳步，不解地問：“怎麼了？”

    不知道該怎麼說，最後她急得比手劃腳起來。

    男孩一開始被她焦急的模樣嚇到，但慢慢的從她的動作看出端倪，他捉住揮舞的手，“你是想問我，還可不可以再見面嗎？”

    她愣了下，隨即點頭，沒想到他竟然看得懂她在比什麼！

    “我們一定會再見面，你要等我。”他不認為他們會再見面，但如果這麼說，可以讓她心靈有個牽絆，不會去想不開的話，那麼何妨不撒個善意的謊言。

    她重重點頭。

    他捉住她的手，拉著她一起走下頂樓。

    之後，沒了。

    劉嘉欣從睡夢中醒來後，目光直直地看著天花板，腦子有好半天無法運轉。

    又夢見他了，那個在她十歲的時候，阻止她鑄下憾事的男孩。

    當時他送她下樓，王嫂剛好找來，他把她交給王嫂，在回病房的時候，她才想起，忘了問他叫什麼名字。

    他們連彼此姓名都不知道，他就要她等他，現在想想，那根本就是哄她的伎倆，可是，她卻一直在等他，甚至回去醫院複診的時候，不但找了一間又一間的病房，還在高中畢業後，跑了好幾家育幼院，看能不能找到他。

    有時候想想，她真的很笨，誰會去記得十六年前的諾言，更何況還是初次見面的陌生人。

    歎了口氣，她翻了個身，卻再也睡不著了。

    失眠的下場就是一大早在鏡中看到自己臉色蒼白、雙眼浮腫，還有可怕的黑眼圈。

    劉嘉欣歎了口氣，要是讓堂哥看見她這副模樣，一定會被叫去他的辦公室關心的。

    對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兒來說，能夠被親人關心，那種溫暖非言語可以形容，但有時候過多的關心，卻讓她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回報他們對她的愛。

    她記得當年在病房沒跟王嫂說一聲就消失後，雖然事後沒有人問她去了哪裡，但她的生活徹底改變，堂哥和嚴大哥強勢進入她的生活，除了到醫院固定回診外，她每天都會被他們兩個帶出去玩樂。

    直到數年後，她在不經意間，從堂哥口中得知，那陣子他們之所以會帶她玩得那麼瘋，是伯父的意思。他們認為她是因為複健效果不好，心裡感到挫折，才會搞失蹤。為了不讓她感到有壓力，也為了讓她不再胡思亂想，他們才會帶她四處玩。

    那陣子沒去複健，到處玩樂，回到家或飯店，累得倒頭就睡，可是聲音還是無法發出來，直到伯父生日那天，伯母要嚴大哥帶王嫂、堂哥和她到指定餐廳吃飯。才剛下車，她見到伯父正好要過馬路，差點被闖紅燈的機車撞上，當時她急得大喊“伯父小心”。

    她永遠記得伯父在閃過那輛機車後，沖到她面前，激動地要她再喊他一聲，她照做，久違的聲音再度回來，別說大家，連她自己都不敢相信。當時伯父抱著她，說她給了他最好的生日禮物。她敢發誓，當時伯父的眼中疑似有淚光。

    這幾年她在劉家可以說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集萬千寵愛於一身，每個人都說她是劉家的小公主，但她的心裡一直有個坎。她不是伯父的親生女兒，所享用的資源都是瓜分堂哥的，她曾聽過這些閒言閒語，雖然只有幾次而已。

    所以大學畢業後，她向伯父要求說要搬出劉家大宅，學習獨立。伯父沒說什麼，倒是伯母開出但書，若她在外面發生無法照顧自己的事，就必須搬回去。

    仔細想想，只要她提出來的要求，伯父一家人從未拒絕，他們是真心把她當作家人的。

    歎了口氣，她現在是怎麼回事？一直在想過去的事情，是因為近來頻頻夢見那個男孩的關係嗎？

    搖了搖頭，她快速地梳洗打扮後，出門上班。

    現在她在伯父公司——富揚建設的行銷部上班，雖然只是個小小的企劃人員，但拜“劉家小公主”名號所賜，別說是同事，就連主管也不敢說她一句。雖覺無奈，但也只能微笑以對，在心裡立下決心，她要做出成績給大家看，不讓大家認為她是一個擺著好看的青花瓷。

    深吸口氣，她告訴自己加油，卻因為這麼一個失神，車子差點撞到人。

    劉嘉欣趕緊下車，見車頭離站在斑馬線上的年輕男子僅只有幾公分距離，不禁連連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男子淡淡地看了眼前這張五官細緻，皮膚白皙的嬌容一眼，沒說什麼，邁步欲行，卻被擋住去路，挑起眉，看著一臉歉意的女子。

    “對不起，要不要去看醫生？或者收個驚？”看他站的位置，應該是沒有撞到他，但嚇到應該是有的。

    趙凱文目光越過她，瞥了她身後正凝聚的車陣一眼後，望向正等著他開口的小臉，“我沒事，以後開車小心一點，還有，趕快將車子開走，很多人趕著上班。”說完，便越過她身邊離去。

    好冷淡的聲音！劉嘉欣愣了一下，回過頭，才發現因為她的緣故，害得後面車流已經開始堵塞，連忙上車開到一邊，待停好車，已不見那男人的身影，彷佛剛才什麼事也不曾發生過。

    她舉手敲了敲頭，告訴自己不要再胡思亂想，定了定心神後，便驅車到了公司，停好車子後，一如往常到熟識的早餐店買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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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2)

    拎著早餐，走回公司，竟意外在門口見到剛才差點被她撞到的男子，他正微仰著頭，打量富揚建設這棟建築，他看起來不像是壞人，不過壞人臉上也不會寫壞人兩個字就是。

    遲疑了會兒，她移步向前，輕聲打招呼，“好巧，又見面了。”

    趙凱文拉回思緒，扭頭望向一張精緻的小臉，是剛才那個女子，果然是很巧。

    劉嘉欣見他不說話，指了指富揚建設的大門，“你要找人？”

    他眉頭一挑，“你在這裡上班？”有沒有這麼巧。

    她點頭，“你要找誰？我可以幫你的。”

    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會兒才開口，“你的表情看起來很像是嗜血的八卦記者。”

    劉嘉欣一陣錯愕，這個人還真難伺候，“我是因為剛才的事，對你感到不好意思，才想說幫你這個忙罷了。”再說，只要是人就有八卦因數，端看多或少而已，不過後面這兩句話，她只是在心中嘀咕，不認為他會想聽到。

    “不必。”他冷冷回絕。

    好冷漠的態度！劉嘉欣張口欲言，但一道熟悉的呼喚聲，讓她扭頭望向聲音來源。

    “嘉欣。”

    她微笑地看著正朝她走來的男人，“嚴大哥。”伯父伯母收留了嚴大哥，儘管他們沒有血緣關係，但她和堂哥都叫他大哥。

    趙凱文眸底掠過一抹訝異，隨即恢復淡然。

    嚴毅鈞嘴角勾起淡淡微笑，“上班時間到了，還不進去。”

    劉嘉欣瞧了趙凱文一眼，再向嚴毅鈞解釋道：“這位先生好像要找人。”

    嚴毅鈞再度揚起笑容，“趙先生是我的客人。”

    劉嘉欣微訝，反應過來後，笑道：“那我進去上班了。”

    她對趙凱文點了個頭，便走進公司，只是在進入大門後，不由自主的轉過身，透過玻璃門，看著趙凱文上了嚴大哥的車子。

    這個趙凱文是什麼來頭？嚴大哥在公司雖掛著董事長特助的職稱，但伯父伯母出國的時候，公司實質的運作都是由他代為處理的，這種接待客人的小事，還輪不到他親自出面啊？

    而她的疑問，沒多久就得到答案。

    趙凱文站在育愛育幼院的大門前，抬手撫著招牌，心思百轉千回。當年懷著傷痛的心情離開臺灣，就沒想過要再回來，如果不是為了沈若瑜，他不會再度踏上這塊土地。

    當年母親走後，如他所料，他跟著叔叔。叔叔平常是個老好人，但只要一喝酒就會打他，有一回打得太凶，鄰居看不下去，偷偷報警，之後社工人員上門，沒多久他就被安置在這間育幼院。

    他進來的時候，總窩在角落，直到大他三歲的江浩鎮，也是此時育幼院的院長，走到他面前跟他說，他會保護他的。當時他問為什麼，江浩鎮笑笑地跟他說，因為他是他的弟弟。

    無法形容當下那股想哭的激動感覺，直至今日，他仍記得江浩鎮那抹燦爛如陽的笑容。

    在育愛，他得到了沒有血緣關係的親情外，還擁有了一段痛徹心扉的初戀。

    陳怡安跟他一樣，也是育愛的一員，她的個性乖巧溫柔，很容易激起男人的保護欲，他也不例外，所以他們在大學時期終於成為男女朋友。

    原本以為他們可以攜手過一輩子，然而在他決定去倫敦作交換學生後，陳怡安竟然提出分手！說沒有信心等他，說跟他在一起很不快樂，說他帶給她很大的壓力，她只想要一個平凡安穩的生活，並不想登上金字塔頂端。

    他認真念書，努力打工，為的就是往後要給她一個溫暖無愁的家，怎知竟落得分手的下場，要他怎麼不心痛！

    她說她不快樂！他們在一起的時候，他從來沒有發現到她的心情不好，她的臉上總是掛著淺淺的笑容，說話永遠是輕聲細語。

    或許，是他太沉溺於她溫柔的關懷，忘了該好好的呵護她。

    他只是想多賺點錢，多存點錢，錢，不是萬能，但沒有錢，萬萬不能，這是不變的鐵律。

    當年如果父親不是因為意外離開，沒留下什麼遺產，母親也不會這麼辛苦的養活他。

    他努力賺錢，只是希望萬一他有什麼事，她也不會因為錢苦惱而已。

    “你還要站在這裡多久？”

    熟悉的嗓音拉回趙凱文的思緒，微抬眸，對上大門後的江浩鎮，嘴角微微上揚，“大哥。”

    想當年還只是幫著院長照顧他們這些小毛頭的江浩鎮，現在已經是育愛的院長，不過也不意外，他的心一直在他們這些沒有血緣的弟妹上，縱使他明明可以去外面發展。

    江浩鎮拉開鐵門，拍了拍趙凱文的肩膀，拉他入內。

    回到熟悉的環境，趙凱文不自覺的放鬆心情，一一跟熟悉或不認識的弟妹們打過招呼後，來到“熊熊飯廳”。

    “好久沒有吃到大哥煮的菜，真懷念。”拿起碗筷，自動挾菜來吃，真香真好吃，這些年他不管怎麼煮，都煮不出大哥的味道。

    “打算回來多久？”江浩鎮笑問。聽到趙凱文要回來的消息，他很高興，不過只跟凱文在視訊見過幾次的未婚妻喬靜秋，倒是有那麼一點小抱怨。

    這也難怪，靜秋雖然不再是天地建設的負責人，但仍擔任顧問一職，三不五時會下山去天地建設關心一下。基於籠絡人才之心，當然會希望凱文去自家公司。

    趙凱文聳聳肩，“不知道。”

    江浩鎮瞧了牆壁上的時鐘一眼，“靜秋等一下就回來了，她對你選擇去別的建設公司，不去天地建設有點傷心。”凱文還是一樣賣關子，至今不肯說他要去哪家公司。

    “因為私人感情問題才去那裡的，處理好了就回倫敦。”他並無打算在臺灣久留，這裡除了育幼院，沒有他留戀的人事物。

    江浩鎮既訝異又開心，“有想追的女人？”一直以來，他都很擔心凱文會因為初戀那段情傷走不出來，加上這麼多年都沒有聽到他談戀愛的消息，說真的，他很擔心，如今凱文會為了異性回臺灣，想必這個女人在他心裡佔有很重要的位置。

    雖然多年不見，但憑著兄弟間的默契，趙凱文看出江浩鎮在想什麼，笑道：“她的心裡有人了。”

    江浩鎮感到惋惜，“沒關係，這就代表你的姻緣還沒到。”

    趙凱文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她好嗎？”終究還是問出口。

    江浩鎮愣了一下，才想通他指的是怡安，“她很好。”有些事情是不需要說得太明白。

    “那就好。”這些年來，怡安是他心頭的一根刺，既然她安好，那就可以完全放心了。

    “執著於過去，是找不到幸福的。”江浩鎮語重心長道。並不希望凱文糾結於過去，他要看的是未來。

    “無法攜手一輩子，總還是兄妹，哥哥關心妹妹，很正常的。”如果是其他女子，不愛了，他們可能連朋友都做不成，但怡安不同，她和江浩鎮一樣，都是他的家人。

    江浩鎮放心地籲了口氣，“我想，她會比較想要當你的妹妹，你是個會包容妹妹做錯事的好哥哥。”

    趙凱文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東一句西一句的閒聊，直到兩名女子說說笑笑地走進來。

    “飯菜還沒收，嘉欣，吃了沒？”喬靜秋扭頭問身旁女子。

    “我太幸運了，這個時候可以吃到江大哥煮的菜！”看著桌上色香味俱全的家常菜，劉嘉欣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江浩鎮微笑，拿了兩副碗筷給未婚妻和劉嘉欣。

    正背對餐桌洗碗的趙凱文，怔了下，將洗好的碗筷放入烘碗機後，轉過身，望向剛才覺得很熟悉的聲音，果然是劉嘉欣，她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壓下疑問，他望向喬靜秋，勾起微笑，“大嫂。”

    “你好，終於可以不用從視訊跟你打招呼。”喬靜秋大方笑道。

    趙凱文笑了笑，這麼大方美麗的女性很適合江浩鎮。

    “嘉欣，我剛剛不是說，你今日來得正好，這位就是我跟你說過的，拿過史特靈獎跟英國國際地產大獎的設計師。凱文，這位是劉嘉欣，她家是富揚建設，說起來我們都是同行呢。”喬靜秋笑著為他們介紹。

    劉嘉欣訝異，“原來你就是江大哥一直誇讚不已，說最會拿獎的弟弟。”難怪嚴大哥會親自接待，他可是拿下全球具有重量級指標地位的建築設計獎，前途一片看好。

    趙凱文眯了眯眼，大哥不是三姑六婆，會到誇讚自家弟妹，除非是很熟識的人，而她，為什麼會跟大哥熟識？

    原來——江浩鎮笑問：“嘉欣，你認識凱文？”

    “也不算認識。”劉嘉欣尷尬地扯了扯嘴角，將前天早上不小心差點撞到趙凱文的事情道出後，望向趙凱文，語氣難掩憂心，“你真的沒事？”

    “沒事。”趙凱文淡淡地回答後，目光望向喬靜秋，打了聲招呼便離開飯廳。

    劉嘉欣在趙凱文走後，忍不住抱怨，“我有這麼討人厭嗎？”就算是笨蛋，也看得出來趙凱文不喜歡她。

    “不是的，他只是對有錢的女孩子沒什麼好感。”見兩道質疑的眼神射來，江浩鎮無奈地繼續說下去，“他大學的時候兼了幾份家教，誰知那些有錢的女學生目的不是念書，有的還提出說要包養他，甚至還找他前女友的麻煩。”原以為他去了國外後，這種觀念會稍改，如今看來還是一樣。

    “又不是每個女孩子都是這樣的。”劉嘉欣抗議。

    “沒錯。”喬靜秋跟著附和。

    回望兩張不爽的俏顏，江浩鎮不敢多說什麼，只能無奈地微笑回應。

    走了一圈育愛，趙凱文嘴角不由得往上勾，這裡一點都沒有變，仍保留著以前的樣子，唯一變的只有人，出去了一批，又進來一批，每一個進來的孩子，都代表著一個破碎的家庭。

    脆弱、防備、敏感、攻擊，他們很單純，卻也很難打開心房，想當年大哥也對他付出了不少心思。

    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氣，睜開眼睛，望著熟悉的畫面，已經沒有心痛的感覺了，或許他已經真正走出怡安帶給他的傷痛。

    陳怡安，她的臉蛋在他腦海裡越來越模糊，在國外的時候，明明一直覺得很清晰，或者，在決定追求沈若瑜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走出那段無疾而終的傷痛戀情吧。

    他的人生早就已經重新開始，是他自己毫無所覺而已。

    正在沉思之際，身後傳來細微的腳步聲響，他轉過身，望著正朝他方向走來的劉嘉欣。

    他對富家千金一向沒什麼好感，除了過往不愉快的經驗，再來就是，好吧，他承認有先入為主的觀念，他對富揚建設的劉家並不算陌生，她的堂哥劉偉豪是沈若瑜的初戀，他不滿劉偉豪傷害沈若瑜，自然對劉偉豪身旁的人沒什麼好感。

    但看大哥跟她的互動，他們應該很熟，不過，大哥那個濫好人的個性，誰都可以當好朋友，她的人品還有待觀察。

    劉嘉欣沒料到會在這裡遇見趙凱文，基於禮貌，微笑打招呼，“嗨，又見面了。”

    趙凱文點了個頭，淡淡地道：“嗯。”

    她笑容微僵，這麼冷漠的人還真少見，要不是上回差點撞到他，加上他與她所熟識的人認識，還真不想跟他說話，相信沒有人喜歡熱臉貼冷屁股的。

    “我以前怎麼沒有見過你？”完全是沒話找話聊，總不能轉頭就走，那多沒禮貌。

    “你常來？”趙凱文不答反問。

    “念書的時候一個月會過來一次，最近比較忙，兩個月才來一次，我來這裡有四年了。”偶爾也會碰見從育幼院出去的男女。

    難怪跟大哥這麼熟，“我離開這裡七年了。”

    劉嘉欣訝異，“都沒有回來嗎？”

    趙凱文轉移話題，“你喜歡這裡？”

    “對，這裡有家的感覺。”沒有壓力，只有溫暖。

    “還有呢？”一來就是四年，就僅只是家的感覺這麼簡單嗎？

    “小朋友很可愛。”也很令人心疼。

    “就這樣子？”他不相信。

    劉嘉欣不解地迎向他打量的目光，腦海閃過江浩鎮的話，瞬間明白，他該不會以為她喜歡江浩鎮吧！

    “你放心，我沒興趣去做第三者。”雖然這麼說對江浩鎮很不好意思，但他不是她喜歡的類型，更何況她比喬靜秋還更早認識江浩鎮，真要有什麼的話，早就有了。

    趙凱文沒說什麼，看了她一眼，邁步往前走。

    劉嘉欣傻眼，追了上去，“你不覺得自己很過分嗎？”

    趙凱文停下腳步，看著嘟著嘴的嬌容，反問，“我剛才有說什麼嗎？”

    她啞口無言，仔細回想剛才的對話，他的確是沒說什麼。這下糗了，被套話還不自知。

    見她說不出話，瞪大眼睛的樣子，他莫名地有股想笑的衝動，“女孩子家不要這麼疑神疑鬼，枉費你長得這麼可愛。”

    她不知道該生氣還是該開心，他這到底算是讚美還是貶？

    “對了，你既然都在國外，怎麼會是嚴大哥的客人？”雖然只有幾分鐘的時間，但她看得出來，嚴大哥很重視他這位客人。

    “我不是客人。”頓了一下，“你可以去問他。”

    “這有問跟沒問不是一樣。”嚴大哥的嘴巴比蚌殼還要緊，不想讓人家知道的事，就算軟硬兼施，旁擊側敲，套不出來就是套不出來。

    “好奇心是會殺死一隻貓的。”有些事還是不知道的好，例如他能夠順利地進入富揚建設，絕不是因為他的資歷。

    “貓有九條命，換一條八卦，值得。”她的第六感告訴她，他們倆之間絕對不簡單。

    瞧她正等著他答案的可愛模樣，趙凱文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揚，“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劉嘉欣怔住，不是因為他的話，而是因為他的笑容。渾身散發出冷淡氣息的他，笑起來竟然這麼好看，讓人怦然心動，看傻了眼。

大頭寶珠

第2章(1)

    劉嘉欣怎麼也沒想到趙凱文會來富揚建設上班，還以為他會去天地建設，畢竟喬靜秋是他未來的大嫂。

    基於熟識，嗯，雖然他看起來好像不怎麼願意跟她做朋友，但初次見面就差點撞到他，再者，他是江浩鎮的弟弟，左思右想，覺得還是要跟他打聲招呼。

    中午的時候，她晃到設計部去，要跟他打招呼，孰料他跟沈若瑜去吃飯。從其他同事口中得知，他和沈若瑜在倫敦時是同學。

    這麼說的話，他是因為沈若瑜才來富揚建設的？她壓下好奇心，決定下次碰到再問他，現在還是趕緊回行銷部。堂哥最近心情起伏不定，她才不想去掃到颱風尾。

    然而等她再次見到趙凱文，已經是一個星期後的事。

    如同以往，中午時分她到員工餐廳用餐，意外見到那抹正被一群女同事圍繞的男性身影。

    他長相好、從國外留學回來，加上是單身，因此不管走到哪裡，都是未婚女性的目標，她想，還是晚點再跟他打招呼好了。

    正要移動腳步到另外一頭空著的餐桌時，一個女同事正好起身，從這空隙中，看到他正低頭用餐的畫面，不知為何，竟讓她有一種他很可憐的感覺，好像他是身處在豺狼環伺下的小兔子！

    從江浩鎮的描述，以及在育幼院聊天的過程中，她發現他對異性築起一道很高的牆，當然這跟他過往碰到不愉快的經驗有關，難怪江浩鎮很擔心他會因為往日陰影，找不到物件。

    她咬了咬唇，看在江浩鎮的分上，還是幫他一把，她可不想看到江浩鎮為了這些弟弟妹妹，擔心到都白頭了。

    端著餐盤，她走到引起風暴的中心。

    女同事們一見到劉嘉欣，馬上起身讓座，轉到其他空著的位置上，劉家小公主要坐的位置，誰敢占著不放，就算是黃金單身漢，也只能拱手讓人，雖然心裡覺得很不公平。

    嘰嘰喳喳的聲音頓消，趙凱文覺得奇怪，一抬頭，正好對上一張笑意盈盈的小臉，胸口莫名地一陣輕顫。

    都是同間公司，他們遲早會碰面，只是沒想到她會主動接近他，還是在這麼多人面前。果然是劉家的小公主，什麼都不怕。

    “嗨。”劉嘉欣主動打招呼，“可以坐嗎？”

    趙凱文瞧了四周射來不爽打量的目光，“你不介意的話，當然可以。”

    聽懂他話中之意，她坐了下來，“身正不怕影子斜。”

    他眉頭一挑，“有氣魄。”希望她可以繼續保持下去。

    劉嘉欣吃了幾口飯，像是想到什麼，抬頭問：“上次你說我以後就會知道，是指進公司的事？”

    “沒錯。”

    “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幹麼賣關子？”

    “不想讓人家以為我攀親帶故。”不過，她會跟育愛牽上關係，他很意外。

    “拿過獎的新銳設計師，還需要攀親帶故嗎？你的獎是拿假的嗎？再說有你這樣的朋友，很有面子的。”頓了下，像是想到什麼，又問，“我們是朋友吧？”

    “大哥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雖然那天只有相處幾個小時，可他看得出來院裡的孩童很喜歡她。這也難怪，她個性好，加上笑臉迎人，很容易跟孩子們混在一塊。老實說，他跟她所認識的富家千金很不一樣。至於是否表裡皆一，那就要再觀察。

    “那如果我是江大哥的仇人，你就當我是仇人羅？”不苟同他的話，她反問。

    “大哥不可能跟人結怨，不會有仇人這種事。”大哥是個濫好人，被欺負了說不定還會向對方道謝。結怨？除非是先改了性子再說。

    “說的也是。”劉嘉欣點頭，附和他的話。

    兩人東聊西扯，完全沒把周圍的打量目光、竊竊私語放在眼裡。

    一下班，劉嘉欣急忙地往停車場方向走，差點撞到了人。

    “對不起。”抬頭，見撞到的人是趙凱文，不禁微愕，她很少撞到人，卻總是撞上他，該說他們有緣嗎？

    趙凱文見她慌慌張張的，不免問：“你趕時間？”

    劉嘉欣點頭，“這幾天太忙了，我忘了買禮物，不對，你怎麼還在這裡？你該不會忘記今天是什麼日子吧？”

    被她這麼一問，趙凱文錯愕，他該知道是什麼日子嗎？

    “什麼日子？”他連自己的生日都會忘記，實在記不起來今天是什麼特別的日子。

    “今天是雅芳的生日。”那天他們在育幼院，江浩鎮跟喬靜秋在討論要怎麼給雅芳舉辦生日派對，他明明就在場的。

    “我不知道。”假裝沒看見她掃來你不關心家人的白眼，問道：“你該不會等一下要過去？”

    “我答應過雅芳，會幫她唱生日快樂歌。”做人不可言而無信，就算對小孩子也是一樣。

    “晚上開車上山，很危險的。”大哥怎麼會答應她參加？尤其她的身分那麼特殊，說是整身鑲鑽石也不為過。

    “我坐在車內會有什麼危險？”拜託，又不是第一次開夜路上山，幹麼一副她做了什麼壞事的表情。

    “我跟你一起過去。”視而不見她訝異的表情，“鑰匙。”

    “什麼？”她沒聽錯吧。

    “鑰匙。”他重複一次。

    瞧他一副你不乖乖交出鑰匙，就不放你走的態度，她只好乖乖地拿出鑰匙，讓他開她的車，陪她挑選禮物後才去育愛。

    趕上了為雅芳唱生日快樂歌，吃完蛋糕，要離開之際，江浩鎮要她以後晚上要過來前通知一聲，當下她就猜到一定是趙凱文跟他說了什麼。

    “你會不會太多事了點？”一上車，劉嘉欣劈頭就道。

    不用問，趙凱文也知道她指的是什麼事，“我對臺灣的治安沒信心。”不理會她的瞪眼，“你要是出了事，會害到大哥的。”

    劉嘉欣不苟同，“你少拿江大哥當藉口。”

    “劉家小公主我們得罪不起，或者該事先通知總監一聲。”雖然不同部門，但她這個天之驕女是怎麼樣被董事長夫婦捧在手心上疼寵的，他時有耳聞。

    劉嘉欣錯愕地瞪大眼睛，“算你狠。”要是讓堂哥知道，一定會派人送她去育愛，她知道堂哥是為她好，但她已經不是小孩子，可以照顧好自己。

    “那是為了你的安危著想，千金大小姐更沒有任性的權利。”

    他還記得之前當家教時，曾經遇上幾個神經質的家長，孩子只要晚點回家，就緊張得如熱鍋上的螞蟻，若再手機聯絡不上，就會陷入恐慌中，一開始覺得他們也太寶貝孩子，後來才知道，孩子曾經差點被綁架。中上程度的家庭就如此，更何況是她的身分。

    劉嘉欣原本想抗議，後來想想，他也沒說錯，在外人眼中她的確是千金大小姐，縱使這件華麗的外衣，不該屬於她。

    沒聽到她的反應，他趁停紅綠燈時，扭頭看她，“幹麼不說話？”

    “在發千金大小姐的脾氣。”雖然她不是名副其實的千金。

    瞧她嘴巴翹到可以吊豬肉，趙凱文不由得想笑，真像小孩子。不過，那也是她有這等本事任性。

    “有一點我很好奇，聽說有一陣子你跑了不少家的育幼院，你真的是純粹喜歡孩子嗎？”如果沒有前者行為，他也不會懷疑她跑育幼院的動機。

    不用問也知道他是從江浩鎮口中聽來的，“其實原本我只是想要找人而已。”

    原本？“找到了？”

    “沒有。”語氣難掩失落。

    “叫什麼名字，需要幫忙嗎？”話問出口後，他突然覺得可笑，她都找不到了，更何況是他，只是她難過的表情，令他的胸口感到悶悶的，很不舒服。

    劉嘉欣沒有發現到他情緒細微的變化，輕聲道：“當時他只是說有可能去育幼院，並沒有說一定會去，我想，他現在一定過得很好。”明知道這樣子找他是大海撈針，但她還是像個瘋子似的，找過一間又一間的育幼院，後來會持續去育愛，是因為育愛讓她有種家的感覺，溫馨安心。

    “很重要的人？”應該是吧，她的表情看起來很嚴肅，讓他有些不習慣，她的臉上最適合的就是笑容。

    “很重要。”對別人來說，那不過只是一面之緣，但對她而言，那個男孩是扭轉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物。

    “有緣一定會見面的。”只能這麼安慰。

    “嗯。”如果真的有緣見面，不知道那個男孩還認不認得她。

    看不慣她安靜的樣子，他突然問：“最近怎麼沒有看到你去餐廳？”沒話找話聊。

    “一份企劃案寫不好。”瞧他一臉訝異，她不由得白了他一眼，“千金大小姐也有不想當花瓶的時候。”

    “工作的時候就工作，休息的時候就該休息，再說，你不來餐廳，我挺無聊的。”這是實話，與其聽一大群女人吱吱喳喳，倒不如聽她一個人說就好。

    “你這個黃金單身貴族，每天都有女孩子圍繞，還會無聊嗎？”八卦是沒有限部門的，他有多麼搶手，光聽女同事討論程度就知道。

    “你在的時候，她們不敢過來。”幫他省下了不少麻煩。

    劉嘉欣聽懂他的意思，“拿我當擋箭牌，你也太過分了。”

    趙凱文無所謂地笑了笑，“朋友不是要互相幫忙嗎？”

    她覺得好笑地道：“這個時候就是朋友了？”

    他大方點頭，“沒錯。”

    她想說些什麼，突然想到一件事，“你進富揚，是為了若瑜嗎？”八卦中有一條就是他想追沈若瑜。

    他看了充滿好奇的小臉一眼，不答反問，“這是你想知道的事？”

    劉嘉欣愣了一下，隨即明白他的意思，“我是很喜歡聽八卦沒錯，但還不至於拿別人的隱私去跟其他人交換做朋友。”

    “沒別的意思。”他以為是劉偉豪想知道的，“我的確是因為若瑜才進富揚的。”在倫敦的時候，他就一直擔心若瑜的狀況，要不是嚴毅鈞來找他，希望他能夠幫忙若瑜找到真正屬於她的幸福，他也不會回來臺灣。

    “你想追她？”她好奇。他和沈若瑜看起來郎才女貌，挺般配的，只不過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又說不上來。

    “有需要這麼訝異嗎？”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他和沈若瑜，一個未娶，一個未嫁，就算交往也很正常。

    “只是在想，在國外都追不到了，回來臺灣，追得到嗎？”如果真有結果，不會等到現在。

    “你比他聰明多了。”不知來龍去脈，光憑常理就能判斷出結論。

    他？“誰？”

    “一個笨蛋。”而且還笨到無可救藥。

    “哪個笨蛋？”他的表情語氣似乎很不屑這個人。

    趙凱文在心中歎了口氣，那個笨蛋正是她堂哥劉偉豪，以為他是他的情敵，處處找他麻煩，不得不說真小孩子氣。

    “時候到了，你自然就會知道。”現在還不宜公佈。

    “這麼神秘！”真愛賣關子。

    “你這麼喜歡小孩子，為什麼不去當老師？”突然問。

    劉嘉欣聽得出來他是在轉移話題，也沒有再繼續窮追猛打下去，“難道你不知道千金小姐是無法獨立的，我自己都照顧不好，你認為我有辦法擔任老師這個重責大任嗎？”

    晶亮的眼眸中閃著淘氣的光芒，讓趙凱文不由得笑了，莫名地放鬆心情，跟她閒聊了起來。

大頭寶珠

第2章(2)

    一上班，劉嘉欣就感覺到公司內部氣氛怪異，不是風雨欲來沉悶的感覺，而是一種不甘、不爽和嫉妒的複雜情緒，為什麼？

    她百思不得其解，直到了中午時，堂哥要她去他的辦公室，說是要跟她吃午餐，便知道一定是有什麼事發生，而且還與她有關。

    吃完了便當，見堂哥還是不開口，她心中的疑惑更深，看來事情挺嚴重的，他嚴肅的臉色讓人有種天要塌下來的感覺。

    可左思右想，她想不出自己最近有闖什麼禍？

    “我吃飽了。”露出微笑，“該回辦公室了。”就不信堂哥不說。

    劉偉豪喝了口水，淡淡地瞧了她一眼，“這麼急是要去會情人嗎？”

    劉嘉欣覺得好笑，“哪來的情人讓我會啊？”連物件都沒有。

    他不囉嗦，直接問：“你最近很喜歡去員工餐廳？”

    她頓時明瞭堂哥話中之意，“還是學生年代嗎？講個話就是男女朋友？”都幾歲人了，還這麼稚嫩。

    劉偉豪打量神情坦蕩蕩的堂妹一會兒，又問，“你的車是隨便可以讓人家上的？”

    她愣了愣，想起昨晚的事，一定是被其他同事看到，難怪今天上班氣氛這麼怪異，於是便將趙凱文和育愛的關係，以及怎麼認識他的，一五一十地向堂哥解釋。

    “他只是擔心我的安危而已。”不得不說大家真會捕風捉影。

    “真的只有朋友的關心？”語氣質疑。

    “我沒有那麼大的魅力讓他進來公司，更何況他在進公司之前，根本就不認識我。”所以他們根本就不可能有任何的關係。

    劉偉豪眯了眯眼，趙凱文在進公司前和嚴大哥有接觸，為什麼？他不是為了若瑜而來的嗎？

    “他跟你不配，你離他遠一點。”一個為了若瑜而來的男子，對嘉欣不可能是真心的。

    “怎會不配，我們都是孤兒。”話一出口，劉嘉欣驚覺說錯話，連忙捂住嘴巴。伯父一家人最不想讓她感覺到的就是她是孤兒

    劉偉豪果真臉色一變，“你不是孤兒，你把我們當作什麼？路人甲嗎？”

    自知說錯話，劉嘉欣微微低下頭，小小聲地回應，“我沒有那個意思。”

    他起身坐到堂妹身邊，“你是劉家的寶貝，劉家的小公主，我們劉家的一分子，我不可能眼睜睜的看你受到委屈而不出手幫忙。這就像是，有一天若嚴大哥出了事，你會當作什麼事也沒看見嗎？”

    “怎麼可能。”雖然嚴毅鈞和劉家一丁點血緣關係也沒有，但在他們眼中，他是他們的大哥。

    “這就對了。”劉偉豪伸手揉了揉她的發頂，“趙凱文他人不錯，但有些心高氣傲。他或許不會因為錢接近你，但情侶間難免會有爭吵，而他不是那種會讓女人的男人，我不希望你受到任何委屈。”

    “我懂，但我們真的只是朋友而已。”瞧堂哥說的，好像他們已經在一起似的。

    “那就保持適當的距離，我想你應該也不希望我爸媽去調查他吧。”使出狠招。

    劉嘉欣心頭一驚，伯父和伯母是不會干涉她交朋友，但如果是男朋友的話，那就另當別論。

    誠如堂哥所言，趙凱文是個心高氣傲的男人，如果讓他察覺到伯父伯母調查他的話，一定會不高興的。

    她點頭，“我知道了。”

    劉偉豪滿意點頭。

    為了不帶給趙凱文麻煩，她選擇避開他，卻沒有想到他們之間會有一條無形的線，將他們兩個拉在一起。

    如同往常，她開車上班，車子卻在半路上爆胎。

    她看著輪胎，有些頭疼，一大早到哪裡找修車廠？

    正當她決定要找堂哥過來幫忙時，一道熟悉的聲音頓住她正要滑開通話鍵的動作。

    “嘉欣。”

    她抬頭，看著趙凱文朝她走來，倏地瞪大眼睛，怎麼會在這裡碰見他？

    趙凱文腳步在她面前停下，“幹麼一副很驚訝的樣子，不認識我了？”她一定不知道，她臉上的表情寫著：怎麼辦？怎麼會遇見？

    劉嘉欣乾笑了聲，“你要去上班？”明知故問。

    他眉頭一挑，她現在是在問廢話嗎？雖是如此，還是回答，“早上有個會議要開，怎麼了？”

    她尷尬地道：“爆胎。”

    他沒說話，走到後車廂，打開車蓋，取出備胎和工具，卷起袖子，更換輪胎。

    劉嘉欣站在一旁看著，直到他換好了輪胎，“你好厲害。”

    望著她崇拜的眼神，趙凱文覺得好笑，“這種事情大部分的男人都會，不需要這麼大驚小怪。”

    “是嗎？我看他們都直接打道路救援電話。”一通電話更方便。

    “為了安全起見，晚點車子還是送修車廠。”他交代。

    “為什麼？不是好了。”幹麼還要送？

    他瞧了眼一臉不解的嬌容，“輪胎也有保存期限的。”

    她聽懂意思，“好的。”

    “該去上班了，免得遲到。”其實就算她遲到，也沒人敢說話。

    劉嘉欣回以一笑，看著他轉身，一股不該有的感覺倏地湧上心頭，她衝動地喊道：“凱文。”

    他停下腳步，轉過身去，“怎麼了？”

    她深吸口氣，說出想說的話，“一起去上班。”

    趙凱文看她像是豁出一切的表情，哭笑不得，“你不需要這麼勉強。”

    “我沒有。”她連忙否認。

    趙凱文挑挑眉，是嗎？他眼睛又沒問題。

    面對他的無聲質疑，她覺得怪不好意思，老實道：“上次你載我去育愛，不知道被哪個同事看到，隔天有小小的八卦傳出來。”

    “你上次不是不怕嗎？”他早就警告過她了，是她自以為是。

    “我沒想到會鬧這麼大。”既然堂哥說話了，不得不聽。

    “你剛才不是說小小的。”提出質疑。

    真會捉人語病。

    “如果單純只是朋友，我伯父是不會管的，如果是交往的物件，就會稍做調查，這種感覺會讓對方很不舒服。”她直接坦白招認。

    趙凱文訝異她的體貼和細膩，難怪育愛每個人都很喜歡她。

    “我沒什麼好查的。”事實上他早就被嚴毅鈞查得徹底了。

    她訝異，以為他會很生氣，“多少會感到不舒服吧。”看他的表情是理所當然，反倒是她多想了。

    趙凱文不答反問，“以後你會讓你的小孩帶朋友回家裡嗎？”

    雖然不知道他怎麼會突然問起這個，她仍回答，“會，這樣我才知道他交什麼朋友。”

    “這也是另外一種探查方式，我能夠理解你伯父他們擔心的心情。”頓了下，“你看起來就真的很容易被拐走。”

    劉嘉欣不苟同他的話，“我沒那麼笨。”

    “只是單純而已。”不理會她賜來的白眼，“快遲到了，上車。”

    看他走向駕駛座，她微訝，“你要開車？”

    他點頭，“我不相信你的技術。”

    真會損人。她張嘴欲言，但見他已經打開車門坐上駕駛座，只好跟著上車。

    “你在富揚待得還習慣嗎？”總覺得該講點話。

    “尚可接受。”反正他也沒打算回來定居，無所謂適不適應的問題。

    是她的錯覺嗎？他給她一種不會在臺灣久待的感覺。

    “你是不是不喜歡這裡？”忍不住試探性的問。

    趙凱文微愕，趁著停紅綠燈之際，看了那張疑惑的小臉一眼，“有時候太敏感不是好事。”

    他的意思是她猜對了？

    “你真的沒打算留在臺灣發展？”其實他在這裡沒有親人，不留在這也沒差，她只不過找話聊而已。

    趙凱文沒回答，將車子停在離公司一條街的地方。

    她見他突然停車嚇了一跳，以為他生氣了，“我隨便問問而已。”有這麼容易生氣嗎？

    “我可以理解總監疼妹妹的心情，但有時候他很孩子氣，我懶得應付，別多心了。”話了，下車。

    劉嘉欣看著他越來越小的背影，突然間覺得，他並沒有外表看起來那麼冷漠，他其實還挺體貼的。

    這是惡夢嗎？

    劉嘉欣睜開眼睛，目光直直地望著天花板，腦中回想剛才的畫面。

    她夢見了過世的父母親。

    不同以往，在夢中母親會拉著她，喊著跟她走，父親則拉著母親，喊著不行。

    但這一次，他們只是看著她，沒說半句話。

    其實，她自己也分不清楚，所作的夢是母親真想帶她走，還是車禍的後遺症？

    歎了口氣，坐起身子，望向床頭櫃的鬧鐘，快十一點，也就是說她睡不到一個小時就醒來。

    了無睡意，當下決定去外面走走。

    拿起鑰匙，她走到隔壁條街一間營業到午夜的咖啡店。

    明知道這時候喝咖啡會睡不著，還是點了。

    其實每次只要作惡夢，就睡不著了，就算真的想睡，也不敢睡，就怕再回到那個會令她窒息的夢裡。

    拿著咖啡，她走到靠窗的位置坐下，透過玻璃窗，看著車子和行人來來往往。

    這個夢從那場車禍後糾纏著她到現在，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停歇？

    坦白說，有時候她也懷疑到底是母親到死都還想著要帶她走？還是其實是她的幻想？

    都已經是科學時代，不該去信神鬼的事。

    不自覺地握緊拳頭，告訴自己不能再被那場惡夢綁住，一定要想辦法走出來，她暗吸口氣，慢慢地沉澱恐懼心情，完全沒發現到店裡的另一個角落，坐著一個她認識的男人，更沒發現到，打從她一進門，他就看到她。

    趙凱文看到劉嘉欣進來，本想跟她打招呼，後來發現她整個人散發出一種恍惚的氣息，觀察了一陣子後，更加確定。

    見她喝了口咖啡，又繼續看著窗外，突然有種疑惑，她是劉家那個無憂無慮的小公主嗎？怎麼看都覺得她整個人是灰暗的。

    遲疑了一下，他起身，走到她面前，“哈羅。”

    見她似乎沒聽到，他眉頭微微一皺，敲了敲桌面。

    這回，劉嘉欣有了反應，緩緩轉過頭，望進一張熟悉的面孔，“凱文？”

    趙凱文再次皺了下眉，她的反應很不尋常，有一種剛從虛幻世界回到現實生活的感覺。

    “可以坐嗎？”指了指她對面的空位置。

    “當然可以。”說不可以才奇怪吧。

    “沒想到會在這裡碰見你。”很老套的開場白。

    “是啊。”她附和。

    冷場。

    趙凱文眯了眯眼，更加肯定她有問題。她雖然不聒噪，但還不至於會讓氣氛冷下來。

    “你一個人出來，總監會放心嗎？”沒話找話。

    “放心。”伯父一家最怕她出事，不像她的父母。

    趙凱文挑起眉，“是嗎？”

    咽下滿腹苦澀，她笑道：“我都這麼大了，當然是一個人住，所以他們對我很放心。”

    趙凱文眯了眯眼，發現她的回話怪怪的，或者應該是說，她的反應慢了好幾拍，加上此刻她臉上的笑比哭還要難看，讓他更加確定她出了事。

    “你住這附近？”應該是的，她才會來這間咖啡店。

    “隔壁街，你該不會也住這附近？”不然怎麼會碰到他。

    他指了指對面，“那棟大樓。”

    劉嘉欣微訝，“那是前幾年推的案子。”那裡的房價不便宜，就算是租的也一樣，不過依他的資歷，嚴大哥會安排他住那裡，也不意外。

    “你對公司的案子倒是挺瞭解的。”他以為她是那種吃飯不知道米價的千金小姐。

    “還沒進公司前，大哥和堂哥有時候會帶我去看公司推的建案。”他們怕她在家覺得無聊。

    “他們會讓你去工地？”他意外。

    “很意外？”他的表情幹麼這麼驚訝。

    他點頭，“你看起來就像是從城堡走出來的公主。”

    城堡？公主？她多麼希望是父母親疼寵的公主，可事實證明，她在母親眼中，是不折不扣的惡魔。

    到現在，她還記得母親淒厲指責的聲音，說她是破壞她婚姻的兇手。

    “對父母親而言，小孩都是公主跟王子。”偏偏她不是。

    趙凱文愕然，不明白她的臉上為何會出現這種悲哀的神情？眼前這個女子，真的是他所認識那個無憂無慮，臉上總是掛著甜甜笑容的小公主嗎？張嘴欲言，她比他快一步。

    “我該回去了，要是遲到太多次，堂哥會關心的。”她拿堂哥當擋箭牌，事實上除非她出了事，否則他們不太會管這種小事。

    趙凱文聽得出來這是藉口，但她都這麼說了，也不好攔她，只能打聲招呼，看她離開，只是腦海裡一直揮不去她恍惚的神情。

大頭寶珠

第3章(1)

    回家？她的家在哪裡？

    劉嘉欣站在人行道上，一眼望去，竟然有種身處在夢境的感覺。

    其實，她沒有家，現在的住處還是伯母送她的。

    依照她的薪水，根本就買不起房子，至於和父母親的住處，那就更別想了，父母親早就把房子賣掉，他們留下的負債大過資產。

    現在，她在哪裡？現實？夢境？

    她呆呆地站了一會兒，再次提步，走沒幾步路，肩膀被撞了一下，剛站穩腳步，耳邊傳來嚷嚷的呼聲。

    “喂，你走路是沒有在看路嗎？”中年男子大聲晦哮。

    劉嘉欣回過神，聲未出，就聞到濃濃的酒味，當下立即做出不要和喝醉酒的人爭論。

    “對不起。”放軟姿態為上。

    “撞了人就想走？”中年男人伸手去抓劉嘉欣的手腕。

    劉嘉欣嚇了一跳，直覺反應就是往後退，但腳下不知撞到什麼，一時重心不穩，整個人往旁邊倒，因身邊沒有可抓住的東西，以為會跌得很慘，但下一刻身子意外落入一具溫暖的懷抱。

    她訝異抬起頭，對上一張繃著臉的俊容，錯愕不已。

    是趙凱文，他怎麼會在這裡？他住處不是這個方向，難道他跟在她身後？這不像是他會做的事。

    趙凱文望著她驚慌的小臉，心倏地一沉，“沒事吧？”

    劉嘉欣微愕，他的語氣有些冷，但眸中的關切和擔憂令她心頭一暖，勉強扯出微笑，“我沒事。”

    趙凱文放開她，“走吧。”

    走？走去哪裡？

    劉嘉欣還來不及問，前方中年男人咆哮了起來。

    “撞了人就想跑，有沒有搞錯？”想英雄救美，也要看看有沒有本事。

    “明明是你撞到她，不會喝酒就不要喝。”趙凱文語氣不屑。

    中年男人臉色一陣紅一陣青。

    劉嘉欣沒想到趙凱文一說話就這麼嗆，心頭一驚，小小聲道：“我沒事，別跟喝醉的人計較。”

    趙凱文不苟同地看了她一眼，依他看來，這個男人是看她一個人走，借酒裝瘋，要吃她豆腐。

    中年男人耳尖的聽到劉嘉欣的話，頓時有種被女人看不起的羞辱感覺，“我沒有醉，是你撞我的！”話聲未落，已出拳襲向劉嘉欣的門面。

    趙凱文一手捉住男人的手，“報警。”見她一臉錯愕，再次道：“快點。”劉嘉欣本想息事寧人，但他的表情太過嚴肅，只好照做。

    很快的員警來了，也做了妥善的處理。

    趙凱文看著她，“想聊聊嗎？”

    她有些意外，“這麼晚了。”

    “你睡得著嗎？”他不放心她這麼回去。

    他的問話準確無誤的擊中她的心，就算回去，她也不敢睡，害怕惡夢會再次找上。

    趙凱文看她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猜對了，“剛才喝了咖啡，睡不太著，陪我聊聊好嗎？”軟了語氣，給了她一個不會覺得是負擔的理由。

    聽他這麼說，她的心動搖了，會出來走走，何嘗不是因為害怕獨處，想藉由外界吵雜的聲音，驅逐心中的恐懼。

    “去我那裡。”他想，說不定會聊到通宵。

    “好。”這麼晚了，她也不知道要上哪裡去，要是再碰上剛才那種人，那就危險了。

    趙凱文眉頭微挑，沒料到她回答得這麼爽快。

    沒多言，轉身往住處方向走。

    劉嘉欣跟了上去。

    劉嘉欣來到趙凱文的住處，打量了一下。

    客廳的擺設很簡單，就只有沙發、桌幾和電視。白色的牆，黑色的傢俱，簡單俐落，卻又少了那麼點人氣。

    她忍不住道：“就算沒有打算在這裡住下來，但也不需要這麼簡單，一點家的感覺都沒有。”至少電燈也弄一下暖色系，製造溫暖的氛圍。

    “簡單就好。”趙凱文走去廚房。

    望著他高大的背影，她突然明白一件事情，他是個設計師，不會不知道色彩的影響力，他卻不願意動手，顯而易見這裡只是他短暫的居住之所。

    趙凱文倒了杯水出來，“我這裡只有水而已。”

    “水就可以了。”她接過杯子。

    他坐下後，看著她有一口沒一口的喝著水，突然開口問：“總監一家人對你真的好嗎？”以前在育幼院聽了太多人前視若親生，人後虐待的事情，他不確定她現在的恍神是否跟劉家有關。

    劉嘉欣不明白他怎麼會突然這麼問，“伯父他們對我很好，但有時候太好會是一種負擔。”反而有心事不敢告訴他們，怕他們會擔心。

    “你今天真的很怪。”見她一臉疑惑，又道：“這裡只有我們兩個，絕對不會有人偷聽。”

    她頓時明白他為什麼會帶她來這裡，有些事情的確不適合在外面說。

    她彎起嘴角，輕聲道：“謝謝。”

    趙凱文看著略顯蒼白的嬌容，靜靜地等待她說話。

    劉嘉欣看著杯內的水，茫然的問著自己，能說嗎？

    時間一點一滴流逝，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抬頭望進一雙盛滿擔憂的眼眸，胸中陡升起一股暖意。在最脆弱的時候，有人陪在她身邊，真的很好。

    握著杯子的手一緊，她輕輕地道：“今天是我父母親的忌日。”

    趙凱文怔了下，沒料到會是這個答案，“我能體會你的感覺。”

    “不，你體會不了，我其實是個不孝的女兒，我已經十幾年沒去看過他們。”一開始是害怕，到了最後是逃避。

    這個倒是不尋常，畢竟她住的是臺灣，況且她不像是會記恨人的個性。

    “對於年輕人來說，掃墓是老一輩人的事，不會特別注重這種事情。”她應該也是這樣。

    “或許吧，只是……”她停頓了下，“剛開始伯父都會帶我去，但每次去完回來後，我就會發燒，還常常作惡夢，連醫生都說不出緣由，到了最後他們求助民俗，說我是被沖煞到，後來再也沒有帶我去了。”

    其實，原因就只有她最清楚，根本就不是什麼靈異事件，而是看著他們的塔位，就想起了母親瘋狂的舉動。如果她沒有活下來，應該就跟父母親一樣，躺在那裡。

    可是這些事情，她怎麼敢讓伯父他們知道！

    看著他們為她著急的樣子，除了對他們感到抱歉，還是抱歉。

    “曾聽老一輩說過，小孩子年紀小或八字輕的，都不適合去那種地方，你應該就是這兩個，只要有心，相信你父母親不會在意。”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懷念方式，並不一定要跟大家一樣。

    劉嘉欣沒有反駁，這樣的話，她聽了很多年，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了。

    趙凱文眉頭微微一皺，她臉上的表情有些無奈、有些悲哀，給他一種很奇怪的感覺，似乎不是單純去不去看她父母親的問題。

    “你想去嗎？”他試探地問。

    劉嘉欣咬了咬下唇，過了一會兒，才輕聲道：“今天我夢到我父母親，他們的長相變得好模糊。”更可怕的是安靜，讓她擔心這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你擔心會忘了他們？”見她不說話，繼續道：“相片是做什麼的？就是怕有一天我們的記憶會因為年紀退化，提醒我們用的。”

    劉嘉欣彎起一抹苦澀的笑，“沒有照片，沒有影片，什麼都沒有。”

    在房子退租前，她回去過一趟，才發現母親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將他們一家三口的記憶全部銷毀，不留半點痕跡。

    當時她才想到母親曾經說過，不好的回憶就該完全消除，對母親而言，父親和她，都是不好的回憶吧。

    趙凱文愣了一下，什麼都沒有，難怪她會這麼難過。

    “我不太喜歡拍照，跟我母親的相片就只有一張，我很珍惜，所以很少拿出來看，對我而言我母親在我心裡。”

    “沒想到你也會有這麼感性的時候。”

    “這是褒還是貶？”趙凱文故作不解。

    “謝謝你，我的心情好多了。”劉嘉欣笑了，雖然事情沒有解決，但至少有人願意聽她說話。

    是嗎？他看她的心情還是很沉重的樣子。他起身，去書房將珍惜的懷錶拿出來。

    “越害怕，似乎就越容易消失，曾經我很生氣，不過後來想想，這或許是我母親的意思，希望我能夠好好的過日子。”將懷錶遞給她。

    劉嘉欣接過懷錶，打開一看，驀地明白他的意思，這張照片保存得並不是很好，有幾處地方都變白了。

    突然，她睜大眼睛，瞪著照片好半晌，抬起頭，不敢置信地問：“這個小男孩是誰？”是他嗎？他是那個她一直牢牢記在腦海裡的小男孩?!

    趙凱文覺得她問了一個好笑的問題，“當然是我。”幹麼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真的是他！劉嘉欣激動得說不出話來，現在仔細地打量，他的眉眼間仍然有當年的影子，她怎麼會認不出來！

    “你幹麼這樣子看我？”看得他心裡發毛，渾身發寒。

    “原來我們這麼有緣……”難怪遇見他的前幾天，頻頻夢見小時候的事，原來冥冥之中已經註定好了。

    “原來？什麼意思？”他們之前有見過面嗎？

    “你真的不認得我了？”語氣帶了絲期盼。

    “我對你真的沒有印象。”如果有的話，他一定不會忘記，她是一個甜美優雅的女人。

    劉嘉欣難掩失望，隨即揚起微笑，“沒關係，那麼久的事情，你會忘記也是正常的。”誰會記得小時候的事，更何況相處又沒多久。

    趙凱文瞧她失望的表情，錯愕不已，“我們真的見過？”

    她不答反道：“你想不起來也是正常的，我也沒認出你，很公平的。”

    一點都不公平，她的笑容讓他有一種被她看透，而他卻一無所知的討厭感覺。

    “你是我的學妹？”除了這個，他想不到還有哪種可能性。

    她微笑搖頭。

    “我的鄰居？”怎麼一點印象也沒有？

    她再次搖頭，見他懊惱的樣子，不由得笑了，“你放心，我不會在意你想不起我，也不會在意你曾經對我說過要我等你的話。”

    趙凱文徹底愣住了，他什麼時候對她允下這種承諾？還是在小時候！

    “這個玩笑很不好笑。”他不做隨便允諾的事情。對他而言，做不到就不要說。

    “我幹麼開這種無聊的玩笑。”她白他一眼。

    “所以我真的對你說過，要你等我的話？”他不敢相信自己曾經這麼荒唐過！“我的條件差嗎？”她不答反問。

    趙凱文不明白她怎麼會突然問這種話，還是回答，“不差。”

    彷佛早就料到他會這麼說，劉嘉欣笑道：“我的身邊不乏追求者，可是我連看都不看他們一眼，只因為某個人對我說，要我等他。”現在想想，面對追求者她都拒絕，似乎是因為心裡有他的影子。

    他不用問也知道她指的人是他，“嘉欣……”

    視而不見他訝異的表情，她將懷錶還給他，“我該回家了，今天真是愉快的一天。”

    趙凱文起身擋住她的路，“把事情說清楚。”

    劉嘉欣露出甜美的微笑，“我都給你線索了，還是你常常對陌生女孩子說，要人家等你這種話？”

    他啞口無言，一句話也答不上來。他不是會輕易給承諾的人，就連前女友也不曾開口要她等他，沒道理這麼大的事情，他一點印象也沒有，可看她認真的表情，似乎不是作假。

    “不用送我了，我可以自己回去的。”話了，劉嘉欣越過他，走出屋子。

    趙凱文不放心她一個人回去，快步走出住處，直到送到她所住的大樓門口，再次詢問，“我們真的認識？”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劉嘉欣似笑非笑地丟下這句話後，轉身進入大樓。

    趙凱文看著她纖細背影離開，心底疑惑更深，他真的那麼混蛋，許下連自己都忘記的承諾？

大頭寶珠

第3章(2)

    想了一整夜，趙凱文還是想不出來，自己在什麼時候對劉嘉欣許下諾言，可看她從驚訝到歡喜的表情，不像是在開玩笑，便決定要找時間向她問清楚。誰知道不用找，她就自動出現在眼前。

    中午用餐時間，他周圍一如往常的吵，吱吱喳喳。

    他吃著飯，聽而不聞，吃到一半，聲音頓止，這樣的情形有過一次，抬起頭，映入眼中是一張甜美的嬌容。

    “可以坐下來嗎？”劉嘉欣笑問。

    “當然。”他正好有事問她。

    劉嘉欣坐了下來。

    趙凱文看著她開心吃飯的樣子，跟昨天恍神難過的模樣判若兩人，心底的疑惑更深了。

    劉嘉欣感受到一道打量的目光，抬起頭，正好對上他疑惑的眼神，不由得笑了，“還是想不起來？”

    “對。”老實承認。

    “給你一個提示，還記得我曾經跟你說過，我一開始到育愛，其實是要找人的。”現在想想，後來她只有繼續去育愛，說不定就是天意。

    “難道你要找的人是我？”他還記得她當時失落的心情。

    “你不覺得上天的安排很奇妙嗎？就在我要放棄的時候，你就出現了。”找了他那麼多年，都沒有任何消息，其實心裡已經不抱持任何希望了。

    他不贊同她的話，“那是對你，不是對我。”

    她嘟了嘟嘴，“是你自己忘了，不過，我真的沒有想到你會出國。”是她的思想太狹隘了，認為只有有錢人才可以出國哈書，忘了窮人只要努力，也可以闖出一片天，這幾年她真的被伯父一家保護得太好了。

    聞言，趙凱文有種踏進伸手不見五指大霧中的感覺，他們相遇是巧合，她會去育愛，也不是因為江浩鎮，如果不是偶遇、不是他拿相片給她看，根本就不會有後來的事。

    若她不是開玩笑，那麼照時間的推算，他們應該是在他出國前就認識，不過，當時他有女朋友，對異性皆保持距離，不可能做下許諾的事，再者，她是看到他小時候的照片才認出他來，也就是說有可能是在去育愛前後的那段時間。

    坦白說，去育愛前後那段時間，他每天都過得很緊繃，擔心母親的病、應付愛喝酒的叔叔，所以初去育愛時，他把自己封閉起來。

    記憶太過沉重，他選擇遺忘，加上他出國後，沒有熟悉的連結，忘得也就越快了，現在要他回想，實在是想不出來。

    劉嘉欣見他還是一臉茫然的樣子，沒打算這麼快解開謎題，他讓她找太久了，“誰要你不愛照相，如果有的話，我早就找到你了。”

    趙凱文被她嬌嗔的表情搞得頭有些疼，“一刀給我痛快如何？”再猜下去，他會腦神經衰弱。

    “不想。”她一口回絕，“你要自己想起來。”

    他錯愕地看著眼中正閃動淘氣光芒的嬌容，這俏皮一面的她，是他未見過的，心頭不由得微微一動。

    瞧他呆呆的表情，她以為他嚇到了，憑良心說，如果有個男人看到她的照片，突然說她曾說要他等她的話，她應該也會跟他一樣，如墜五里霧中，不知道該怎麼辦吧。

    “好吧，看在你昨天安慰我的分上，給你一個提示，我們的初見面是在你進育愛之前。”講了一個不算是提示的提示。

    進育愛前？對了，他記得她曾經說過，對她很重要的那個人，曾經說他有可能會去育幼院。

    而這個提示讓他的頭更痛了，他並不是那種容易打開心扉的人，若真對她允諾，代表他真的很重視她才會這麼說，可除了母親，他實在想不出還有誰？

    她無視他的懊惱，笑道：“你就慢慢想吧。”話了，端著餐盤，翩然離去。趙凱文看著她離去的背影，知道她是故意的，但更讓他頭疼的是餐廳同事們射過來疑惑打量的目光。

    下班時間一到，趙凱文馬上去行銷部堵人，意外撲了個空，劉嘉欣才剛走沒多久。

    他快步地趕往停車場，在她上車前攔住她。

    劉嘉欣看到他，起初嚇了一跳，隨即展露笑顏，“今天這麼早下班？”

    “你躲我？”不然跑那麼快幹麼。

    “我一沒做虧心事，二沒做言而無信的事，我幹麼躲你？”她反問。

    他錯愕地望著她笑咪咪的嬌容，一時間說不出話來，“你……”

    她臉上笑容更甜，“我什麼？”

    他額角突然一陣抽痛起來，“嘉欣，你就公佈答案好嗎？”

    見他一副很苦惱的樣子，她心軟了，“其實你可以不用在意的，畢竟是陳年往事二

    “可是我不想失去你這個朋友。”語氣認真。他承認一開始對她沒什麼好感，但相處過後，發現她其實很單純善良。

    劉嘉欣怔了下，“好意外，你不是很討厭富家千金嗎？”“是挺感冒的，但你和大嫂改變我的觀感，不是每一個千金小姐都任性驕縱，是我以前的目光太狹隘。”

    她微笑，“這個答案我很滿意，不過還不能告訴你，我需要一點時間。”他不解，“為什麼？”

    唇畔的笑意褪去，幽幽地道：“有些事情需要勇氣。”

    公佈答案很容易，但她害怕的是，他想起來後，會問她為什麼要自殺，老實說，至今她還沒有想到可以讓他相信的謊言。

    黑眸中閃過一抹釾異的光芒，他看得出來她不是在開玩笑，這樣的表情似乎在哪裡見過？

    眉頭皺了皺，腦海掠過她昨日提起她父母親時，那無奈、悲哀的凝重神情，難道跟她的父母親有關？若是如此，答案恐怕沒有那麼早知道。

    昨日送她回去後，他越想越覺得不對，她的話語裡似乎在掩飾些什麼，她並沒有完全將事實說出來。但這也不能怪她，畢竟他們認識還不深。

    “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她婉拒。

    “那你就現在告訴我答案。”他一副我也很好商量態度。

    劉嘉欣訝異，“你這算是威脅嗎？”趙凱文嘴角微勾，“你要這麼說，我也不反對。”

    她見他堅持，只好答應，而他這麼一送，就是一個月……

    坦白說她真的不是故意要刁難他，而是越想說，反而越說不出口。有好幾次想要告訴他，話到嘴邊又吞了下去，而他似乎看出她的難處，沒有再提起。

    她若不說出父母親的瘋狂，那要怎麼解釋她要尋短？依一般想法應該會認為伯父一家對她不好，而她怎麼能讓伯父一家背上這種莫須有的罪名。讓她更害怕的是，他會因為關心，去問堂哥或嚴大哥，他們從未懷疑過當年車禍的原因。

    雖然已經是往事，但是對她而言，彷佛還是昨天發生的事。

    “你在發什麼呆？”

    一句問話拉回劉嘉欣的神智，扭頭見他一臉疑問，連忙扯出一抹笑道：“你不是說要煮泡菜鍋，哪種泡菜好吃？”

    趙凱文看她挑選泡菜的樣子，一股說不出來的悶悄悄爬上胸口。或許連她自己都沒有發覺到，她的欲言又止、她的發呆越來越多次，她似乎很煩惱要怎麼跟他解釋他們怎麼認識的事。

    他一開始只是好奇，怎麼會對她允諾，可是隨著相處的時間越長，疑惑也就越深，她的反應讓他覺得似乎碰觸到她的秘密。

    每個人都有不想讓人知道的秘密，他可以理解，所以他打算在今天告訴她，如果為難，那就不用說了。

    “這個。”他拿起一罐泡菜。

    “沒想到你的手藝不錯。”這是真心話。

    因為他們住的地方就只有一條街的距離，會在附近同一個賣場買東西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他們偶遇那日，他購物車上全是食物，好奇之下，她便開口詢問。

    或許那天她真的是太餓，聽到他要做牛肉燴飯，整個眼睛都亮起來，他才會出聲邀她。

    事後她問他，是不是想知道答案，他說不是，是她的表情好像是好幾天沒吃飯，只差口水沒流出來，讓她當下怪不好意思的。

    因為愛吃，所以她大著膽子問他有沒有要下廚。結果不但有，他還邀她一起到他家吃。

    他的廚藝是向江浩鎮學的，自然也不會太差。

    一回生二回熟，有了第一次，當然就會有第二次，有了第二次，當然就會有第三次。

    後來又去他家吃了幾次飯後，才發現他其實不像外表般冷漠，碰到有興趣的話題會侃侃而談，沒興趣的話題，就會靜靜地聽。

    偶爾他們還會討論隔天的菜色，像泡菜鍋就是這樣來的。

    結完帳，來到停車場，上車離開賣場。

    趙凱文突然道：“我並不想知道別人的秘密。”

    劉嘉欣錯愕，一時之間不知道他想要說什麼，“我不懂？”

    “我想如果你這麼難告訴我，應該是有什麼秘密難啟口吧。”

    劉嘉欣愣了一愣，“你、我……有這麼明顯嗎？”

    趙凱文張嘴欲言，前方突然一道黑影閃過，他第一個反應踩住煞車，伸出長臂擋在她面前。

    沒有尖叫，劉嘉欣身子僵住，腦海突然浮現埋葬在內心深處的那一幕。

    “你沒事吧？”趙凱文擔心地問。她臉色蒼白，表情驚恐，看起來是嚇到了。她沒有任何反應，目光直直地瞪著前方。

    趙凱文正要說話，但車外一名女子一手抱著讓他差點出車禍的狗，一手指著他，要他下車。

    於是他下車跟她理論。

    劉嘉欣沒有注意到身邊的人已經下車，腦海的畫面像幻燈片一張一張的快速閃過。

    趙凱文回到車上，見她的臉色蒼白如紙，關心問：“嘉欣，你沒事吧？”

    聲音，好像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她想開口，卻發不出聲音，只能看著一張一合的唇瓣在她面前反覆開合，直到身子被一陣搖晃，才回過神來。

    “凱、凱文？”

    “你臉色看起來很差，沒事吧？”再問一次，她剛才一副石化的樣子，差點把他嚇死。

    “沒、沒事，你呢？”她記起剛才出現危機的一瞬間，他用手擋住她。她有系安全帶，真的出了什麼事也會有安全氣囊，可他伸手護她的舉止，令她感動。

    “沒事。你還好嗎？”趙凱文看著她。

    劉嘉欣勉強地扯了扯嘴角，“還好。”

    趙凱文見她的表情看起來還是很驚恐，不由得緊緊捉住她的手。

    熱度源源不絕的傳來，可她卻打從心底覺得好冷。

    下了車，趙凱文仍握著她的手，試探問，“要加年糕嗎？”

    聲音？好像有人在說話。她一臉茫然望向他，“什麼？”

    瞧她的表情，趙凱文更加肯定她嚇到了，“走吧。”

    走？走去哪裡？她能上哪裡去？

    突然間，她分不清楚是過去還是現在，直到一杯熱茶塞入她手中，才回過神來。

    眨了一下眼睛，再眨了一下，意識漸漸恢復，她此刻是在現在。

    趙凱文眸中閃過一絲驚耗，她的表情茫然又脆弱，不由得心生憐惜，“喝杯熱茶會好一點。”

    劉嘉欣點了點頭，喝了數口，壓下驚懼慌亂的情緒後，抬起頭，彎起一抹微笑，“謝謝你，我該回去了。”

    他眯了眯眼，不喜歡她這種應付的虛假笑容，“泡菜鍋還沒煮。”

    泡菜？劉嘉欣愣了一下，才想起他們原本要煮泡菜鍋的，“突然不餓了。”

    嚇到的確會吃不下，但她的表情讓他感到不對勁，她不像是單純的嚇到，“你真的沒事？”

    劉嘉欣勉強地扯了扯嘴角，“沒事。”

    雖然她在笑，但眼睛裡寫著我很害怕，“真的？”

    “對對對。”她要趕快離開，把自己藏起來。

    快速的回答讓他更加感到奇怪，伸手拉住要離去的她，愕然地發現到她小手冰冷到頻頻顫抖，登時胸口一揪，她明明就很害怕，何必故作堅強？

    “你嚇到了。”明知故問。

    “沒有。”劉嘉欣想掙開他的手，偏偏他捉得很緊，讓她無法掙脫。

    趙凱文眯起眼睛，她的回答、動作太過不尋常，他甚至懷疑她的害怕另有原因。

    他將她擁入懷中，輕聲安慰，“沒事了。”

    或許是他的安慰奏效，害怕的情緒漸漸地沉澱下來，她深吸口氣，輕輕地推開他，本欲道謝，但一見到他打量的目光，不由得垂下頭。

    “不要這樣子看著我，我怕會哭出來，不想嚇到你。”他的眼神太溫柔，讓人想沉溺其中。

    “哭就哭，我又不會笑你。”語氣溫柔。

    她咬了咬下唇，“我好累，我想回家了。”

    趙凱文不相信，她看起來不像是累，反倒像是逃避，而這種故作堅強的表情，觸動了他的心，揚起手臂，再次將她擁入懷中。現在的她，需要的是一個可以讓她感到安心的避風港灣。

    劉嘉欣從他懷中抬起頭來，望著他安撫的俊容，心頭一動，揚起一抹微笑，“凱文，你真厲害，很適合去作偵探，我真的很害怕。”她不害怕死亡，怕的是，要她死亡的原因。

    “別怕，我會陪你的。”明知道不該說出這種會讓人感到誤會的話，但他就是無法在此刻扔下她不管，現在的她，脆弱得如易碎的水晶般，需要人呵護疼惜。

    劉嘉欣心底一陣感動，靜靜地偎在他的胸膛中，感受他的溫暖。她好怕，不想再被過去的夢魘給壓得喘不過氣來。

    懷中微微的發抖，令他的心更疼了，她看起來無憂無慮，像是個備受寵愛的小公主，心裡竟然也有黑暗的一面。

    “沒事了。”輕輕地拍著她的後背，柔聲地安撫她不安的情緒。

    或許是他的溫柔產生效果，也或許是他身上傳來的溫暖，安定了她不安恐懼的心，她慢慢地垂下眼皮，在他懷中睡去。

大頭寶珠

第4章(1)

    當劉嘉欣一覺醒來已是隔天早上。

    她從床上坐起身子，呆呆地瞧了房間內的擺設一眼，過了一會兒才真正清醒過來，這裡是趙凱文的住處。

    昨天她是怎麼入睡的，怎麼一點印象也沒有？唯一的感覺就是他一直拍著她的後背。

    以為時間可以淡忘一切，實際上發生過的事情，不論時間過去多久，依然存在，內心的傷痕根本就沒有消失。

    她只是一個不受歡迎的小孩。

    苦澀地笑了笑，她起身下床，才走出房間，就見他正朝她走來。

    “快過來吃早餐。”

    她點了下頭，隨著他的步伐，來到餐桌前，故作驚蔚，“該不會是你做的？”

    趙凱文看了她一眼，沒多說什麼，脫下圍裙，隨手放在餐椅的椅背上。

    她跟著坐了下來，一口一口慢慢地吃。

    見她一聲不吭地吃早餐，趙凱文覺得很不習慣，還是習慣那個嘰嚼喳喧，臉上總漾著甜美微笑的小公主。

    “今天怎麼突然變得這麼安靜？”他以不經意的口氣問。

    劉嘉欣動作頓時一僵，隨即扯開一抹笑容，“原來你喜歡我聒噪的樣子，早說嘛，害我一直在裝淑女。”

    趙凱文看得出來她是顧左右而言他，心微微泛疼，“有沒有聽過一句話，吃人嘴軟，拿人手短，你吃了我做的早餐，應該告訴我昨天發生什麼事吧？”

    她訝異地瞪大眼睛，“你會不會太小人？一頓早餐就想知道別人的心事。”

    “我有說過我要當君子嗎？”他微笑反問。

    劉嘉欣啞口無言，沒想到他會這麼的卑鄙！

    趙凱文也知道自己稍嫌無恥，每個人都有不想讓人知道的秘密，他不該深入探究，可昨晚她驚懼的表情，深深珞印在他的腦海，讓他想裝作沒事也無法。

    “嘉欣，你真的不想告訴我？”放柔語氣，繼續無恥的施展美男計。

    低柔的詢問語氣令她招架不住，只能咬著下唇，望進一雙盛滿溫柔眼眸，防備的心有些動搖。

    如果是小時候的她，面對他溫柔的詢問，應該是會告訴他，但她現在長大了，有了心眼了，不確定告訴他後，他會怎麼看她？她是一個連父母都不想要的孩子。

    迷惑害怕的眼神，倏地攫住他的心，伸手捉住她小手的一刹那，訝然瞪大眼，她正在發抖！照理說經過一夜的沉澱，她害怕的情緒應該消失才對，到底是什麼樣的事情，讓她這麼的恐懼？

    他猝不及防的行動嚇了劉嘉欣一跳，欲掙脫卻怎麼也掙不開，掌下的熱源以著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溫暖了她的冰冷，讓她無法拒絕，只能接受。

    “我……”

    “還是你比較想在我懷裡說話？”此刻的她，應該很需要溫暖。

    劉嘉欣愣了下，笑了出來，“有沒有人告訴你，你是撩妹高手？”

    “沒有，你是第一個。”浪漫跟他沾不到邊。

    “你這樣子，我會以為你對我也有意思。”她以著開玩笑的語氣說道。

    “我知道，但是我無法放任你獨自哭泣。”昨天她害怕的樣子，讓他心疼。

    “你是哪只眼睛見到我在哭？要不要幫你掛號看眼科？”如果眼淚可以解決問題，那她一定要哭個夠，但她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小女孩，一根棒棒糖就可以收買。

    “你的心在哭。”說來很可笑，但他就是有這樣的感覺，她現在就像是被困在黑暗中的小女孩，找不到出口的路。

    劉嘉欣驚訝地說不出話來，他竟然可以看透她！

    他不催促，溫柔地看著她。

    敵不過他專注的眼神，她垂下頭，小小聲地道：“我沒跟任何人說過，也不敢跟任何人說，我……”

    趙凱文起身來到她身邊，扶她起來，牽引她到客廳的沙發上坐下，然後將她擁入懷中，“我不會跟任何人說的。”

    劉嘉欣白他一眼，“你當我小孩子呀，這世界上沒有秘密。”

    他不否認，“的確，你告訴我以後，就不算秘密了。”

    她訝異，“你也會玩文字遊戲？”

    他很想告訴她，每個人都會玩，但她硬忍著淚水，勉強扯出笑容的模樣，揪緊了他的心，他忍不住地道：“我只對在乎的人玩文字遊戲。”他在乎朋友，而她在乎的是男女間的感情。

    不管他道句話所言是真是假，無可否認，她心裡感動極了，她在乎的人在乎她。

    “我……”輕輕地吐出一個字後，她愕然地發現不知道該怎麼說下去，回憶太過痛苦，不想提起，只想遺忘，偏偏又忘不了。

    見她蹙起眉頭，他沒有催促，只是靜靜地等待她收拾好情緒。

    時間一點一滴流逝，翻騰的情緒也漸漸冷靜下來，她再次地開口，“當時的我好害怕，不知道該怎麼辦？我從來沒想過媽媽她……我父母的死不是因為意外。”

    趙凱文震驚地瞪大眼睛，就算不問，也隱約可以猜測出是怎麼回事。

    劉嘉欣沒有去看他的反應，事實上也不敢，輕輕地道：“我爸在外面有女人，要跟我媽離婚，我媽不肯，說就是生下我，我爸才會變心，兩人吵了起來，要不是我媽去拉扯方向盤，車子也不會……”

    沒等她把話說完，他已將她擁入懷中，溫柔地道：“沒事了，都過去了。”幾乎可以想像得到，當時她有多麼的害怕，最親的親人，竟然是要結束她生命的人。

    她在他懷中搖頭，“我媽說都是因為我，他們的婚姻才會不幸福，只要沒有我的存在，所有的事情都不會發生。”

    他皺起眉頭，表情嚴肅，“你無須承擔他們為自己婚姻失敗所找的藉口。”

    雖然他的語氣很平靜，但或許是他們太過接近了，她能感覺到他氣息中所散發出來的不悅，突然間她感到安心。

    她深吸口氣，又道：“這真的只是他們的藉口嗎？我出生後，他們感情不好是事實。”

    趙凱文眉頭皺得更緊了，“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當時你的年紀小，能窺得他們之間的矛盾、衝突嗎？”若非親耳所聽，他不敢相信，看起來不知愁為何物的她，內心會有這麼巨大的痛苦！

    “是不知道。”她頓了下，苦澀地笑了笑，“拉扯、尖叫、搖晃，我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最後的記憶是一道白光，等我再次醒來的時候，看到的是一臉擔心的伯母，我還記得伯母對我說，沒事了，不要怕。一開始的時候，我還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後來才知道我父母在那場車禍過世了。下雨路滑，車速過快，才會導致意外發生，這是警方的判定。可是不是的，不是這樣，這不是事實，但我卻發不出聲音來否認……”

    趙凱文靜靜地聽著，胸口莫名浮動起來，不是因為她的遭遇，而是好像有什麼東西正要自內心深處破繭而出。

    劉嘉欣沒有注意到他的情緒，此刻的她，深陷在往事裡，“醫生說我是因為驚嚇過度產生的後遺症，其實我好害怕，我不想死，可是當我活過來以後，卻又希望死在那一場車禍中，家裡只剩下我一個，我不要。”

    趙凱文沒有說話，伸手抹去她臉上的淚。

    溫柔呵護的舉動安撫了她傷痛的心，她吸了吸鼻子，又道：“伯父他們對我很好，可是我還是很害怕，連爸爸媽媽都不要我了，他們又會對我好多久？會不會跟爸爸媽媽一樣，上一秒說，嘉欣我好愛你，下一秒就要帶著我結束生命？或許是因為對未來不確定，茫然的因素太多，我越想當個乖巧嘴甜的小孩，就越發不出聲音來。”

    “你現在這麼開朗活潑又多話，想必董事長他們花了不少心思在你身上。”只要一想到她開朗的背後，曾遭遇這麼巨大的傷痛，心不由得泛疼。

    劉嘉欣忍不住白他一眼，哪有像他這樣安慰人的，“就是因為花了太多的心思，我依然無法好轉，伯母那邊的親戚有些意見，我無法說那些人是對還是錯，畢竟當時的我，真的是一個累贅，所以在伯父安排我住院做更精密檢查那一次，我興起了想離開這個人世間的念頭。”

    趙凱文訝然瞪大眼，怎麼也沒想到她會有過這種負面的想法！

    沒有去看他的表情，她繼續道：“那天的天空很藍，我站在頂樓上，往下望去，發現不管是建築物還是人，都變得好渺小。”

    趙凱文倏地一怔，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畫面，一個身穿粉紅色的小女孩背對著他。

    “正當我鼓起勇氣想跳下去時，身後傳來一句話，要我過半小時後再跳下去，不然我會害他背負殺人的罪嫌。”

    真的是她……

    “我好生氣又好傷心，連想結束自己的生命，都會帶給別人麻煩，難道我真的像我母親講的，不管走到哪裡，都會給別人帶來麻煩嗎？”趙凱文胸口一緊，可以感受到她的無奈痛苦。

    “當時我不想哭的，但眼淚就是流個不停，直到眼前出現了一根棒棒糖。”望著他略顯羞赧的俊容，她知道他想起來了，“男孩說要用棒棒糖跟我交換條件，要我吃了棒棒糖以後就不可以哭了。”

    趙凱文覺得好笑，當時怎麼會用這麼笨的方法。

    “我想，當時的我並沒有真的想要死，只是需要有人拉我一把，才會接下男孩的棒棒糖，也真的認為棒子上有我跟他的指紋，這個物證可以顯示我要是去自殺，他就有殺人的嫌疑。”

    “果然很適合騙小妹妹。”他再也忍不住地下了結論，不過，雖然道個法子有些愚蠢，但還是救到了她。

    她點頭附和，“可若不是他，我現在說不定就不會坐在這裡，謝謝，這是我一直想跟你說的話。”

    “我以為你天生就不會說話。”所以從未想過他們曾經見過面，更沒想過她會等他這麼久！該說她有毅力還是太固執了？

    “我一直在想，當我和你說謝謝的時候，你會是什麼樣的表情，現在終於看見了。”這聲謝謝，她欠了他好久。

    “你一定很努力，你做得很好。”現在的她，完全跟當時的她判若兩人，唯一相同的就是笑容都很甜美。

    劉嘉欣笑容更甜了，“就這樣子？我還以為你會再請我吃棒棒糖。”

    看著她強忍著淚水的模樣，他忍不住伸手將她擁入懷中，“沒有人規定，只有不開心的時候才可以哭。”

    她不想在他面前哭，但是不知道是他的懷抱太過溫暖，還是他的話觸動了她的心，再也無法克制情緒的哭了出來。

    其實，她真的很想痛痛快快的哭一場，可是她不敢，她害怕愛她的人，關愛的眼神、關心的問話，所以只能一直忍耐再忍耐。

    趙凱文靜靜地吸納她的淚水，直到她發洩心中的情緒。

    “謝謝，謝謝你。”不管是小時候的他，還是現在的他。

    “道謝的話一次就夠，太多就會變得很廉價。”趙凱文以著輕快語氣道。

    “不是有句話說禮多人不怪，既然是感謝，就應該多謝幾次。”她頓了一下，“後來回診的時候，我都帶著棒棒糖過去，想謝謝你的鼓勵，可是找了一間又一間的病房，就是找不到你。”

    趙凱文胸口一陣激蕩，這個傻女孩，小時候用這種笨方法找他，長大也是。

    “當晚我母親就過世了。”所以自然就離開醫院。

    她真笨，當時應該想到才是。劉嘉欣無奈地笑了笑。

    “我還以為當時帶你走的是你的家人。”王嫂看起來只是一般人家，他以為她跟他一樣，只是平凡人家的孩子。

    “是王嫂，雖然沒有血緣關係，但我們都把王嫂當作親人。”王嫂是最主要照顧她的人，對她而言，王嫂就跟奶奶一樣慈祥。

    “如果當時知道你是董事長的侄女，我應該趁機敲一筆的。”他故作可惜。

    劉嘉欣被他一副扼腕的表情逗笑了，“你說要我等你，我一直遵守諾言，可你卻忘記了。”

    “關於這一點我道歉，我的確是忘記了，對不起，沒有認出你來。”誰會記得小時候的事，更何況他們只有一面之緣，但看她表情這麼認真，如果他說實話的話，她一定會很難受，他不想看到她哭泣的樣子。

    “那現在可以接受我以身相許嗎？”她半開玩笑問。

    “別開玩笑了。”他白她一眼。

    劉嘉欣並不意外他會這麼說，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多少也瞭解他的個性，施恩不求圖報，更何況當年他會拉她一把，只是偶然而已，不像她，一直放在心裡。

    多次的偶遇，當年的相救，這段日子的相處，現在仔細回想，命運的每一步，其實只是讓他們來到對方的身邊。這就是所謂的緣分吧。

    “我是認真的。”她收起笑容，表情嚴肅。

    “我也是認真的。”他沒那麼無恥，用這種事去拐騙女人的感情。

大頭寶珠

第4章(2)

    瞧他表情不似說假，她感到洩氣，“我就這麼討人厭嗎？”

    不忍見她難過的表情，只好講出一個萬年老梗的拒絕方式，“我的心裡還有她，無法給你完整的愛，這對你並不公平。”

    “那對若瑜呢？”可以對沈若瑜動心，卻不能喜歡她，這不是藉口，那什麼才叫藉口。

    沒對她的質疑有任何意見，因為她說得有理。

    “對若瑜是動心還是憐惜，我想應該是後者多。差不多的身世、遭遇，兩人又在外地，才會特別的照顧她。不然不會在知道她心裡有人後，就輕易的退出。”當時他只有惋惜，並沒有感到痛苦。

    “我可以等的。”等他忘記他前女友。

    “我不值得你這麼做。”她值得比他更好的男人。

    “值不值得由我來判定。”她喜歡的男人，當然由她說了算。

    趙凱文望著她堅持的表情，只覺得她是一個傻氣的女孩。

    “走吧，我送你回去。”不想再與她爭論下去。

    “好嗎？”她執意要得到答案。

    “你值得更好的。”而他不是。

    “對我來說，你是最好的。”語氣認真。

    趙凱文心裡一陣感動，甚至有想答應她的衝動，但是，她太矜貴，他要不起她。“走吧。”

    她捉住他的衣袖，“那讓我待在你身邊好嗎？”換了個說法，反正總有一天會讓他點頭的。

    趙凱文看穿她的心思，很想跟她說別再白費力氣，但她祈求的小臉，讓他說不出拒絕。

    “我說不可以，你好像也沒聽進去。”有時候他懷疑，她根本不懂拒絕為何物。

    “那你是答應了？”雙眼亮了起來。

    沒有回答她的問題，他再次催促，“走吧。”

    這次，劉嘉欣乖乖起身，心想，只要她再加把勁，一定可以追到他的。

    進公司不到兩個小時，劉嘉欣就被嚴毅鈞叫去他的辦公室。

    她一進入嚴大哥的辦公室，見堂哥也在，一點也不意外。

    “大哥、哥。”她笑嘻嘻地打招呼。

    “這是什麼意思？”劉偉豪指了指眼前的紙，劈頭就問。一早在辦公桌上，看到這張轉調單位的申請單，嚇了他一跳。

    “就上面的意思。”劉嘉欣理所當然地道，不信堂哥看不懂上面的字。

    “從行銷部調到設計部？你什麼時候對設計有興趣了？”劉偉豪不客氣地問。依他看來醉翁之意不在酒，百分之百是為了趙凱文。

    “我一直都有興趣的，是因為你有興趣，我不好意思有興趣而已。”她說的是實話。一直以來，她並沒有特別喜歡的事情，一切都聽從伯父和伯母的安排。

    “少跟我耍嘴皮子，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最近跟趙凱文走的很近。怎麼？喜歡上人家了？”外頭一堆風言風語的，要不是嚴毅鈞阻擋，他早就把她抓來問個清楚。劉家的小公主只有被追的分，沒有倒追男人這種事。

    “對。”劉嘉欣老實承認。在填寫轉部門的單子前，她就做好被嚴大哥和堂哥盤問的準備。

    嚴毅鈞嘴角勾起！抹笑痕，妹妹終於長大了。

    劉偉豪不敢置信地看著笑得快不見眼的嬌容，這完完全全是在發花癡的症狀，“你不是跟我說，你跟他沒有什麼。”

    “此一時彼一時，我怎麼知道我會對他動心，感情這種事很難說的二她自己也很意外，他竟然就是當年那個讓她等很久的男孩。

    劉偉豪震驚得眼珠子快要掉下來。

    嚴毅鈞嘴角勾起笑意，走到她面前，“玩的？”

    “當然是認真的。”劉嘉欣語氣斬釘截鐵。

    “我知道了，命令即刻生效。”小公主想要的，當然要盡全力成全。

    “我不准。”劉偉豪抗議。

    嚴毅鈞看著劉嘉欣，以眼神瞄了瞄門。

    劉嘉欣看懂其意思，彎起嘴角，對嚴毅鈴點了個頭，開心地離開辦公室，之後的事，嚴毅鈞會幫她處理好的。

    劉偉豪傻眼，“大哥，你就這麼答應了？”難不成嚴毅鈞也跟劉嘉欣一樣，吃錯藥了。

    嚴毅鈞側身看著又氣又急的劉偉豪，嘴角微勾，不答反問，“你不覺得嘉欣很快樂嗎？”

    劉偉豪一怔，無話反駁，雖然不想承認，但又不得不承認，堂妹整個人透出亮麗的神采。

    “這是她第一次主動認真想要做一件事情，你忍心反對嗎？”相信劉偉豪跟他一樣，都知道她不是沒有想要的東西，而是不敢去要，怕開口大家都會嫌她，她的心裡其實有很深的自卑感，難得她會主動，他們怎麼可以不幫忙。

    “我只是擔心她會受傷。”他看得出來趙凱文對嘉欣似乎沒什麼意思，不想看她哭泣的臉龐。

    “談戀愛哪有不受傷的，我們就相信嘉欣的眼光。”嚴毅鈞見他沒有反對的意見，指了指紙張，“記得要簽名。”\'他都這麼說了，劉偉豪也只能乖乖簽名了。

    趙凱文原本以為劉嘉欣以身相許是隨便說說的，待看到她轉到設計部門，頓時明白她是認真的。

    “我可以坐這裡嗎？”劉嘉欣笑嘻嘻地問。

    趙凱文看著笑得燦爛如花的容顏，除了點頭還能說什麼，都可以調部門了，現在要坐在他旁邊，也不會有人有意見，畢竟她是劉家的小公主。

    如果換做以前，他會覺得又是一個任性的千金，可是自從知道她內心深處隱藏的秘密後，這種傷人的話他說不出口。

    如果當時他沒有出現，她是真的有可能會跳下去，就像至今，她仍然走不出來她父母親帶給她的夢魔。

    她其實過得並不快樂，她的心靈被囚禁起來，她臉上所展露出來的微笑，其實只是不想讓關心她的人，搛心她而已。

    這麼強顔歡笑的她，要他如何狠心傷害？可卻又不想她陷入男女之情，她難為他了。

    他點頭，“可以。”

    劉嘉欣坐下後，笑道：“以後就請多多指教了。”

    趙凱文眉頭一挑，有一種不太妙的感覺。回望著他疑問的眼神，她好心地給了答案，“我現在的職位是你的助理。”

    “助理？”他沒有聽錯吧？

    她點頭，“你在國外生活的太久了，國內的情形難免會有些不知道，所以這時候就需要一個助理了。”

    “你應該去當若瑜的助理，這比較說得過去吧。”同樣都是女性。

    劉嘉欣小小聲地道：“她的助理另有其人。”要不是嚴大哥提醒，她還不知道堂哥對沈若瑜有意。

    一句話，趙凱文頓時明白，她知道沈若瑜跟劉偉豪的事。

    “總監會答應？”依照同事們的說法，劉偉豪是個戀妹控，再對照她之前跟他說的，董事長一家人都很寶貝她，捨不得她受任何的委屈，怎麼可能會讓她來當他的助理。

    講好聽一點的叫作助理，講難聽點的就叫打雜。

    劉嘉欣偏頭想了一下，“坦白說我真的很意外，嚴大哥會站在我這邊，只要他答應，別說堂哥了，連伯父跟伯母都會被他說服。”

    趙凱文眉頭一挑。嚴毅鈞竟然會出面？他不像是會做這種莽撞決定的男人。“你不覺得奇怪嗎？”嚴毅鈴應該比任何人還要清楚，他回來臺灣的用意。對一個沒有要在臺灣久留的男人，他捨得將寶貝妹妹交給他嗎？

    “是有點怪，不過他既然答應了，我幹麼去問他原因，要是反悔那我該怎麼辦？我才不做愚蠢的事。”她又不是笨蛋。

    趙凱文不由得搖頭，“你都不覺得公器私用得太過明顯？”劉嘉欣想了一下，“好像有那麼一點。”

    不是一點，根本就是。

    “你不會不好意思？”他還以為她臉皮薄，結果根本就不是。

    劉嘉欣假裝沒看見他無奈的表情，笑道：“我去泡咖啡給你。”

    趙凱文張嘴要說不用，卻只見她離開的背影，不由得無奈搖頭，更令他頭痛的是，整間辦公室的人，都以曖昧的眼光看著他，就連沈若瑜也對他眨了眨眼，完全看好戲的心態。

    這下子他真的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

    憑良心說，趙凱文不得不承認，劉嘉欣把這個助理的工作，做得還不錯。在工作上，該出現的時候才會出現，不該出現的時候，絕對不會來吵他。她會安靜的在一旁，做自己的事情，如同此刻，他畫著設計圖，而她在旁邊拿著筆記本塗鴉。辦公室裡的人早就下班了，而她還在。

    一開始的時候他很不習慣，要她時間到了就下班，但她不肯，還給了他一個啼笑皆非的理由，說她缺錢要加班。

    這種爛理由她都敢說了，他還有什麼理由可以阻止她？自然就隨便她了，反正她無聊的時候，自然就會走開，可是他沒有想到，她這麼一加班就是半個月。

    這中間他還曾經故意拖到九點多才吃晚餐，沒想到她也跟著九點多才吃，只因為他一句，他在忙的時候不喜歡有人吵他。

    趙凱文看了腕上的表一眼，已經八點了，也該下班了。

    別過臉，看她拿著筆記本認真畫圖的樣子，胸口瞬間湧起一股她在畫什麼的好奇。

    他起身，來到她的面前，“我看你比我還認真。”

    劉嘉欣抬起頭，瞧了牆壁上的時鐘一眼，“你該不會是要下班了吧？”

    “很意外嗎？”她幹麼一副很驚訝的表情。

    “你這幾天都超過十點才下班，今天怎麼這麼早？”她都還沒畫完。

    “因為肚子餓了。”話出口後，他突然有股想笑的衝動，他是被她傳染了嗎？一天到晚都在想吃的。

    “你想吃什麼，我馬上去買。”對吃的，她向來沒什麼招架力，所以知道很多好吃的東西。

    瞧她笑咪咪的樣子，趙凱文有一種愧疚的感覺。他只是希望她知難而退，並不是故意要為難她的。

    “一起去吃吧。”她應該也餓了。

    劉嘉欣愣了一下，隨即揚起微笑，“好。”

    離開了辦公室，他們來到附近還未打烊的快炒店，點了兩份炒飯，幾樣小菜。趙凱文吃了幾口，突然問：“我很好奇，你到底在畫什麼？”

    “畫你。”回答得理所當然。

    趙凱文差點噎著，抬頭看著笑咪咪的嬌容。

    劉嘉欣瞧他瞪大雙眼的樣子，覺得好笑，“騙你的，你別那麼緊張，那種偶像劇的劇情，不會發生在我們身上，我直接把你照下來就好了。”再說，她並不擅長書一人像畫。

    趙凱文看著她，思忖她話中的真假。

    “這種事沒什麼好騙的。”劉嘉欣見他不相信，從包包裡拿出筆記本，遞給他。

    他不客氣地拿過筆記本，看到裡面的內容時，嚇了一跳，“你的室內設計構想不錯。”

    “真的嗎？”劉嘉欣有些不敢相信。

    “總監竟然沒有發現到你的優點！”他有些意外。

    “我一直以為堂哥是開玩笑的，不過我也不想跟他學一樣的，在他手底下工作，會死掉好多腦細胞。”劉偉豪在作品上的要求，用龜毛也不足以形容。

    “他只是追求完美。”不是他為劉偉豪說話，每個人對自己的作品，都有某種程度的要求，劉偉豪只是挑剔了一點，他尚可接受。

    劉嘉欣訝異地睜大眼睛，“沒想到你會幫堂哥說話。”從嚴毅鈞口中得知，沈若瑜是劉偉豪的初戀情人，堂哥有一陣子陰陽怪氣的原因，就是因為沈若瑜，雖然嚴大哥沒有講得很清楚，但有提醒她別多事，要裝作一切都不知道。

    “我只是就事論事。”他才不像他們堂兄妹倆公私不分，只會公器私用。

    “我就是欣賞你的明理。”她一臉崇拜。

    趙凱文有些無奈，這樣也可以表示她的愛意，真服了她。

    見他不理會他，她也沒有再繼續說下去，有些事情點到為止。

    她回到剛剛的話題，“這世界上沒有完美的東西，完美是目標，進步是過程。”

    他不得不認同她的說法。

    “你還好，畫不好頂多悶著頭在一邊，堂哥就不一樣，他會找些事情來發洩。”想起這件事，她忍不住地打了個冷顫。

    她誇張的表情跟動作，激起了他的好奇，“他是做了什麼事，讓你這麼的害怕？”

    “他大一暑假，畫不出滿意的圖，就拉著我去打網球，整整兩個小時，回來後我至少有一個禮拜手抬不起來。從此以後我就決定，絕對不要跟他做同類型的工作，他太追求完美了。”雖然堂哥事後有跟她道歉，說他不是故意的，一時忘了時問。

    “董事長一定很生氣。”據不負責八卦傳言，在董事長心中，她的地位比親生兒子還要高。

    “沒有，不過那一陣子嚴大哥天天帶他去打四個小時的網球。”她有問過嚴毅鈞為什麼，他回答她，堂哥喜歡打，他就捨命陪君子。

    趙凱文看著漾著甜美微笑的嬌容，心頭一動，“你真的很幸運。”能夠遇到疼愛她的親戚。

    她微笑點頭，“就不知道這分幸運可不可以繼續的延續下去。”

    趙凱文揚起一抹微笑，“你一定可以找到真命天子的。”

    劉嘉欣假裝聽不懂他是在拒絕她，笑容更甜了，“我的真命天子不就在眼前。”

    “你的真命天子永遠都不可能是我。”語氣堅定。

    她笑而不語。她會以行動來證明她是認真的。

    見她自信滿滿的笑容，趙凱文突然覺得有些頭疼，她似乎不知道何謂拒絕。

大頭寶珠

第5章(1)

    既然知難而退這一招，對她來說沒有用，趙凱文也不再刻意加班，對於下班後劉嘉欣的邀約，也沒有拒絕，只是從來沒有準時赴約，故意讓她等。

    從十分鐘、半小時、一小時，乃至於兩小時以後才出現。

    他本以為她會不等了，或者是生氣，可是沒有，不管他遲到多久，回應他的，永遠是張笑盈盈的小臉。

    更令他頭痛的是，她從來不會問他為什麼會遲到，也不會在等待的這段時間，打電話給他，她只是靜靜地等待。

    他不懂，他有哪個地方值得她這麼等待？不過就是小時候耍耍嘴皮子，救她一命，還不需要到她以身相許吧。

    看了腕上的手錶一眼，再看向對面等待的佳人，都已經三個小時過去了，她似乎沒有要離開的打算。

    今天他打算放她鴿子的，只是看她還傻傻的在那邊等，不由得感到氣悶。就不會打一通電話給他嗎？如果他都不出現，那麼她是不是要繼續的等下去？正想著要不要過去，忽見一名男子走向她，不知道對她說些什麼。

    他皺眉，想起上次她差點被藉酒裝瘋的男人欺負，這次不知道是不是也一樣？她站在那裡太久了，久到會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眯了眯眼，見男人越來越靠近她，快速地過斑馬線，來到她身邊。

    “等很久了嗎？”明知故問。

    劉嘉欣一見到他，微笑搖頭。

    男人一看到趙凱文，頓時知道佳人剛才不是在騙他，是真的在等人，只好摸摸鼻子離開。

    趙凱文待男人一走，問道：“搭訕的人？”

    劉嘉欣點了個頭。

    趙凱文有些不高興，“碰到這樣的事，你不會走開嗎？”幸好這個男人還算有風度，不像上回那個醉漢，存心想吃她的豆腐。她也不是每一次都那麼的幸運，碰到麻煩都會有人來救她。

    “我們約好了，如果我離開，你會以為我失約的。”況且那個男人，只是單純想跟她做朋友。這種被搭訕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遇到。

    趙凱文聽了更生氣了，“我看不到你，自然會打電話給你。”

    劉嘉欣不相信，“你真的會打電話給我嗎？”

    被她這麼一問，他竟無話可反駁，他或許會覺得她終於認清楚他不可能接受她的感情。

    看著他震驚的表情，她的心抽痛了一下，她不是笨蛋，看不懂他表面遲到的含義，這是另外一種拒絕她的方式，她只是假裝不知道而已。

    人家不是說女追男隔層紗嗎？可為什麼他這層紗，這麼的難掀？

    她漾出一抹微笑，“我們去吃飯吧。”

    他深深地看著她一會兒，緩緩道：“嘉欣，你已經讓我感到為難。”

    她臉上笑容頓時僵住，有些不知所措，“我並沒有吵你。”

    “可你調來設計部。”她是個女孩子，這麼大張旗鼓的，對她的名聲只有壞處，沒有好處。

    “我只是想近水樓臺先得月。”只是單純的想離他近一點，讓彼此多瞭解對方而已。

    “如果有意思，月亮跟地球不是距離*我目前還滿喜歡地球的，不想搬到別的星球去。”她這麼聰明，應該聽得懂才是。

    劉嘉欣臉色倏地一白，他的暗示很明顯了，她讓他困擾到想離開了。“我的進度趕了一點，我會改進的。”

    趙凱文錯愕，不明白她的意思。

    “我的肚子好餓，我們快去吃東西好不好？”她連忙轉移話題。

    面對她溫柔地詢問，他有些生氣，有些心疼，又有些尷尬，他不該把氣發在她身上。點了個頭，由著她帶他去吃飯。

    趙凱文一上班就接到同事們疑惑打量的目光，覺得有些奇怪，他有做了什麼事嗎？

    打開電腦，突然覺得不對勁，目光望向身旁空的辦公桌椅，這個時候劉嘉欣應該來了。

    “在找小公主嗎？”

    一道調侃的女聲拉回他的思緒，一抬頭，對上倚在他辦公桌旁的佳人。

    麼時候也會開玩笑了？”果然談了戀愛就不同，眉眼皆帶笑，就連說話的語氣，也跟她家那口子一模一樣。

    沈若瑜目光直直地看著他，“十五分鐘前嘉欣已經收拾好所有的東西，回到行銷部了，所以你現在沒有助理了。”

    趙凱文錯愕地從電腦螢幕前抬頭，不由得問道：“回行銷部？”沒有聽錯吧。

    “說什麼無法勝任，就回去了，還謝謝大家的照顧。”見趙凱文不說話，她直接問，“你做了什麼？”

    趙凱文覺得好笑，“我能做什麼？殺人還是放火？”話說完，打開檔案。

    沈若瑜很瞭解他吃軟不吃硬的個性，繼續問下去，不但得不到答案，還會讓他更加的討厭劉嘉欣。

    趙凱文待沈若瑜一離開，馬上停止滑滑鼠的動作，目光不由得飄向空蕩蕩的辦公椅子上。

    怎麼這麼突然調回行銷部？因為他昨天對她說的話嗎？

    其實昨天對她說完了以後，他就後悔了，不該把話說得那麼重。其實認真講起來，她也沒做什麼誇張追求的舉動。

    不過她回行銷部也好，在他身邊雖然沒有來吵他，總覺得不自在。

    只是，不知道怎麼回事，一整個上午都覺得很空虛，目光總是不由自主地掃向旁邊空的辦公桌椅，讓他無法專心在工作上，直到了中午，他才發了一則簡訊給劉嘉欣，約她出來吃午餐。

    不到十分鐘，劉嘉欣出現了。

    “沒想到你會請我吃午餐。”劉嘉欣故作驚訝。

    “為什麼突然要調回去？”直接進入正題。

    “助理這個工作太難了，我無法勝任，所以當然就回去做熟悉的工作。”他話都講得那麼明瞭，她就該知所進退。

    “是因為我昨天說的那些話嗎？”話問出口後，他覺得自己多此一舉，她不在他身邊，不是正好，他在意什麼？難道他動心了？

    在所有追求他的異性中，她的手段最溫和，可是也讓他有感覺的一個。

    “不完全是，我真的做不習慣。”沒有對他說實話。

    趙凱文看得出來她在說謊，淡淡地道：“那就好。”

    劉嘉欣笑了笑，動手吃服務生送上來的餐點。

    趙凱文對她扯了下嘴角，拿起筷子用餐，心裡做下了決定。他討厭這種明明就不喜歡她的舉動，卻又在乎她情緒的感覺，他必須要讓自己真正的冷靜下來。

    十二點一到，劉嘉欣正要起身去吃飯，沈若瑜出現在她面前。

    她微訝，“若瑜姊？”雖然堂哥還沒有帶沈若瑜回大宅，正式介紹給大家認識，但堂哥已經跟她說過，他和沈若瑜正在交往。

    沈若瑜揚起一抹微笑，“聽說你知道很多好吃的料理。”

    劉嘉欣聽得出來這只是藉口，沈若瑜應該是有話要跟她說，“能有榮幸跟你一起吃飯嗎？”

    沈若瑜訝異她的細膩和貼心，這麼好的女孩子，趙凱文竟然要放棄，真不知道腦袋瓜子在想什麼？

    她點頭，兩人一起離開辦公室，來到一間專賣咖哩飯的小館。

    點完餐後，劉嘉欣笑問，“若瑜姊找我有什麼事？”

    沈若瑜望著眼前這張甜美的笑顏，實在很不忍心傷害她，可是不說又不行。

    “凱文遞出辭呈，要回倫敦，你知道嗎？”趙凱文遞出辭呈時，她剛好在劉偉豪的辦公室。

    劉嘉欣錯愕不已，有好半天都無法反應，直到了沈若瑜出聲喚她。

    “嘉欣。”

    劉嘉欣猛地回神，望進一雙充滿擔憂的眸子，雙拳悄悄地握緊，輕聲問，“他真的要離開？”不死心地再問一次，既然都提出辭呈，自然不可能再繼續留在富揚建設。

    “我勸不住他。”沈若瑜無奈地道。趙凱文一旦決定了，決不更改。

    劉嘉欣揚起一抹微笑。也是，沈若瑜找到了幸福，他沒有留在臺灣的理由。明知道總有一天他會離開，也早做好了心理準備，但真要面對，胸口悶到想要落淚。

    看著她強顏歡笑的樣子，沈若瑜在心中歎口氣，“凱文從來沒有考慮要回臺灣定居，所以在挑物件的時候，他希望能找一個可以跟著他的女人。”

    劉嘉欣嘴角的笑更加往上，心下清楚沈若瑜是在安慰她，如果他真的想在倫敦定居，她也會跟著他，只要他開口。

    她相信他也清楚，只是他喜歡的人不是她，自然就裝作沒這回事。

    “若瑜姊，我沒事的，你放心，至於哥那裡，就麻煩你說幾句好話，請他高抬貴手批准辭呈，大家好聚好散。”依照堂哥對她的疼愛，定會想盡辦法留人，她雖然希望趙凱文留下來，但不希望堂哥用這樣的手法。留得住人，進不了他的心，那又有何用？

    沈若瑜覺得頭疼，對於戀妹控而言，要劉偉豪不管，根本就是艱難的任務，“我盡力。”

    劉嘉欣道了聲謝後，閒聊了幾句，一同回去公司。

    她呆呆地坐在辦公室一個下午，直到了下班前的五分鐘才回神。深吸口氣，告訴自己要微笑地祝福他。

    離開辦公室，還沒走到設計部門，遠遠地見到他的身影。

    趙凱文並不意外她會出現在這裡，事實上她比他預估得還要晚出現。

    “請我吃飯好嗎？”劉嘉欣劈頭就道。

    他點頭。如同往常由著她，帶他去覺得好吃的地點。無可否認，她選的地點都很好吃，就連路邊灘也一樣。

    回到倫敦以後，再也不會有人拉著他去吃飯，不知道為什麼，想到了這裡，胸口突然感到悶悶的。

    劉嘉欣沒有發現到趙凱文細微情緒的變化，事實上她光是要戴上微笑的面具，就占了大半的心力。

    哭哭啼啼的留人，只會讓人感到討厭，倒不如微笑的祝福，在他的心中留下好印象。所以，她要保持著微笑，拚命地說話，就算他不回應也沒有關係，她需要找事情做，轉移注意力，不然她會哭出來。

    趙凱文看得出來她是在強顏歡笑，也知道他的行為傷了她，可是，好吧，老實說他沒有辦法接受她的感情。

    不是她不好，而是她太好。

    月亮高掛天空，只能仰望，無法觸摸，水中月，距離很近，但一摸，滿掌空虛。她給他的就是這種遙不可及，又不真實的感覺。

    雖然她並不如她外表般的開朗，她其實是很脆弱，但不足以讓他跨向她。用完餐，趙凱文送她回家。劉嘉欣在進社區大門前，鼓起勇氣，問出明明知道的事，“你真的要回倫敦？”一點點留戀也沒有？

    不知道為什麼，當她這麼問時，他心裡反倒有種松了口氣的感覺。

    “該是回去的時候。”唯有回去，他才能找到未來的路。

    “為什麼？這裡才是你真正的家。”明知道這樣的說法很薄弱，她還是說了，只要有一點點可能性，她都不想放棄。

    “我並沒有留在這裡的理由，我的任務已經完成了。”就算要留，也該是他心甘情願，而不是被逼迫的。

    也對，他早就告訴她，他不會繼續留在這裡，看來是她高估了自己的魅力。

    她播起一抹微笑，“以後我去倫敦的時候，你可以當我的議嗎？”

    望著她的笑顏，他的胸口莫名地發疼，她明明就不想要他回倫敦，何不大方的表達心中感覺，故作堅強，只會讓人感到心疼而已。

    “好。”只能這麼回答。

    “什麼時候有空，可以請你吃飯？”他們能夠一起用餐的時間，已經不多了。“我們已經天天在吃飯了。”他提醒。

    “那不一樣。”她要的是跟他單獨相處。

    再也忍不住地，他輕歎了口氣，“不要逞強好嗎？”她一定不知道，此刻她的笑比哭還要難看。

    “我哪有逞強。”她反駁，見他不信，連忙道，“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相聚分離是很正常的事。”

    “真的嗎？”用說的誰不會。

    見他還是不相信她的話，她有些生氣，氣自己連演戲都不會，“我承認我捨不得你離開，但是不舍又如何？還是要接受不是嗎？”

    他倒寧可她大喊大叫，或者哭著要他不要走，但是她大喊過後，哭過後，他真的會不走嗎？答案還是一樣，他想，她也明白這一點，所以只能被迫接受。

    沒有人喜歡被迫做一件事情，但人生就是這麼無奈。

    “你是一個好女孩，一定可以找到愛你的男人。”她的身分太嬌貴，他無法確定，有沒有辦法給她幸福。

    他都這麼說了，她還能夠說什麼？

    “謝謝你的金口，晚安。”

    “晚安。”

    劉嘉欣給他一記微笑，轉身進入社區大門。很想再跟他說說話，但她怕再不離開的話，會在他面前掉下眼淚。

    趙凱文步行回家，意外見到正從計程車下來的沈若瑜。不用問，他也猜得出她這麼晚還過來是想要做什麼。

    沈若瑜一見到他，劈頭就問，“你真的要回倫敦？”

    “對。”趙凱文語氣斬釘截鐵。

    “那小公主怎麼辦？”她看得出來嘉欣很喜歡他。

    “我從來沒有要介入她的人生，所以也不需要對她的人生負責。”

    “你可以再無情一點。”沈若瑜不滿道。

    趙凱文視而不見她射來的殺人光芒，淡淡道：“既然無意，就不該給她夢想，她這麼年輕，可以找到適合她的幸福。”

    她不得不承認他的話有理，但或許是喜歡他的對象是男友的寶貝堂妹，基於愛屋及烏的心理，她希望他多多考慮，“凱文，你們真的很合適。”

    趙凱文挑起一邊眉，“你的心偏了。”

    “心臟本來就偏一邊。”語氣理所當然。

    “你是吃了他的口水嗎？”跟劉偉豪一樣。

    “我是希望你好好想想。”自她認識他到現在，他的桃花從未斷過，劉嘉欣是她第一個投贊成票的。

    “你想看範磊殺到臺灣來嗎？”拉來無辜的人做墊背，事實上好友范磊在還沒畢業的時候，就一直嚷著要他和沈若瑜，三人一同開業，原本他也有這個打算。

    沈若瑜撇了撇嘴，“藉口，你根本就沒有去聽你心中真正的聲音。”她才不相信他對劉嘉欣一點感覺也沒有。

    趙凱文遲疑一下才開口，“我就是想聽聽心中的聲音，才會決定回去的。”

    沈若瑜挑了挑眉，一副洗耳恭聽。

    “我需要一個沒有人打擾的地方，好好的想一想，她真的適合我嗎？對她的感覺太混亂，我沒有辦法做下正確的決定。”他承認對劉嘉欣有好感，但是不是所謂的愛情，又是另外一回事。

    沈若瑜聽懂他的意思，他對劉嘉欣並不是沒有感情，只是不知道是不是他想要的愛情，或許他的決定是對的。

    “那我就不多說了。”不管他最後的決定如何，至少他是認真考慮過的。

    “先別跟嘉欣說，我不想給她任何的希望，要是答案不是她想要的，她會失望的。”一想到她失望的表情，胸口就悶得讓他喘不過氣來。

    “好。”沈若瑜一口應允。總算對劉偉豪有所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