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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力寶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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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蘇行樂 -【我和我先生離婚了】《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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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12 00:07:04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章

紀崇均來到城北紀宅時, 外面起了風, 天色也暗了下來。進入庭院, 有葉子掃過腿間,很快又飛入花壇前的青磚縫裡。

“老爺子正在客廳。”管家在門外見禮,又輕聲說道。

紀崇均點點頭, 跨步走了進去。

紀老爺子坐在輪椅上閉目養神,聽到人走近, 開口道:“好久沒見你來了。”眼睛卻還閉著。

紀崇均將衣服放在沙發上又坐下,淡淡回道:“這陣子忙。”

外面天氣變得涼爽, 老爺子畏風畏冷將門窗關得嚴實,屋內便顯得悶熱。

傭人已經上了茶, 紀崇均剛要端起,紀老爺子卻又說話,“再忙,也應該抽空把你的新女朋友帶過來讓我看看。”

握著瓷杯的手有了一瞬的停滯,很快卻又如常端起。氤氳的霧氣中, 他低著頭,眼中有過一絲厭倦。

紀老爺子已經不知何時睜開了眼, “還是你根本就沒有所謂的新女朋友?”

紀崇均放下杯子,沒有說話,唇邊未被沾濕,臉色也是無甚變化。

紀老爺子盯了他半晌,隱約有了怒意,“既然沒有別的女人, 爲什麼要離婚!”

已是開門見山,不再遮掩。

上次得知他離婚,便疑他有了別的女人,他模棱兩可,形同默認,他便深信不疑。可是現在,根本不是這麼回事!

紀崇均絲毫不以爲意,只是垂眸道:“因爲不喜歡。”平淡的就像是再理所應當不過。

紀老爺子的眼光卻更加銳利,“如果不喜歡,當初又爲什麼要答應!”

當初他讓他娶程家的孫女,一開始他是有些排斥的,可是後來見到人後,他就再沒說話!依他的性子,如果當真不願意,他又怎麼能逼得了他!

“我看你不是不喜歡,是太喜歡了吧!”紀老爺子突然又暴喝道。

紀崇均一下擡起了頭,眼神也在一瞬變得幽深。

四目交鋒,紀老爺子卻愈發淩人,“難道你不想承認嗎?是誰三更半夜去找她!是誰半夜打電話給交管局去查監控錄像!又是誰費盡心思把一個不相幹的人關了進去!還有,你手上的傷又是哪來的!就是你那枚戒指,只怕也是剛摘下不久吧!”

他怕他胡來,一直找人盯著他,原本是想知道他身邊出現的是哪個女人,誰知道最後根本沒有別人,只有一個離了婚的程季安!

他動用關繫保護她也便罷了,竟然還三更半夜去找!

想著自己的孫子這麼沒出息,紀老爺子氣得臉都有些發紅。

紀崇均也有了些慍怒,他願意接受他無所不在的影響力,願意尊重他,像尊重一個長者一樣,可是不代表他願意被監視。

意識到自己的話有些重,紀老爺子緩了緩,又開口道:“我只是怕你也被灌了迷魂湯,怕你像你父親一樣!”

“父親”這個詞從來是禁忌,乍然提起,紀崇均嘴唇抿唇,所有情緒都被收斂。

紀老爺子的目光卻又變得深邃,“所以你們爲什麼要離婚?不是你的原因,就是她的原因了……”他的聲音淡而綿長,只像個滄桑的老人一樣,可是氣息卻變得危險,肯定裡帶著殺伐。

紀崇均一瞬繃緊,眼神頃刻間充滿了警惕和抵觸。

界限仿佛一下被拉開,置於兩端,對壘分明。

紀老爺子一下察覺,瞬間被激怒,“啪——”的一聲,邊上的茶杯砸在地上,摔得粉碎。

“你別忘了你父親是怎麼死的!”

他的聲音冷硬又憤怒,雙眼漲紅,額上亦是青筋暴露,只是握著拐杖的手卻是顫抖著。

這是一道疤,雖已久遠,依然刻骨銘心,誰揭誰痛。

紀崇均的心也顫抖,可是最後,他還是站起,咬著牙道:“你別動她。”

默了半晌,又重申一遍,“我不允許你動她。”

目光已變得無比堅定。

紀老爺子沒想到他會這麼說,睜大眼睛,滿是難以置信。

紀崇均看了他一眼,卻是拿起衣服又轉身離開。

“你給我站住!”身後紀老爺子怒不可遏。

他卻再未回頭。

有些東西可以割舍,有些東西卻是明知不能夠,卻還要去珍守。哪怕頭破血流,哪怕千瘡百孔,亦無怨無尤。

以前他不懂,現在卻懂了。

……

坐進車裡,窗外風在呼嘯,紀崇均卻滿目瘡痍。

……

所有人都知道他的父親母親在他很小的時候就已離世,卻無人知道其中究竟發生了什麼。而他知道全部,並且銘記至今。

父親是紀家的獨子,身份尊貴,備受矚目,亦是個優秀的人,自小博覽古今,並精通多國語言,及至成年,早已風度翩翩,一身才氣。當時不少的女子傾慕於他,一個溫柔謙遜的人,一個紀氏的接班人,如何不令人心動。

然而在父親二十二歲那年,當他從海外留學回來的時候,他卻帶回了一個女子,說他喜歡她,想要娶他。

那是他的母親,一個家世一般卻極爲漂亮極有才情的一個女人,他在國外舉辦的一個舞會上與她邂逅,並且一見鍾情。

可是祖父卻極力反對,母親性子張揚又不羈,根本不是紀氏理想的少夫人。父親生性柔軟,根本駕馭不了她。

就是母親得知後也並不答應,她喜歡自由,不喜歡束縛,並且她也早已有了喜歡的人。

然而父親執迷不悟,非她不娶。

父親愛著母親,願意爲她赴湯蹈火,爲她放棄一切。別人怎麼阻攔,統統無用。

而在一年後,父親終於如願以償,母親披上嫁衣,成爲了他的新娘。

其中發生了什麼?不過是逼迫,不過是威脅。父親日益消瘦,祖父縱使心不甘,到底不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獨子憔悴下去,於是花下重金,買通了母親的家人,又雙管齊下,讓母親的心上人留下絕情信遠走他鄉。

家人的逼迫永遠是沉重的,愛人的背叛也是痛徹心扉的,母親萬念俱灰,最終同意嫁入紀家。

成爲紀家的少夫人後,母親每日參加聚會,縱情笙歌,她本就是個喜好熱鬧的人,嫁入紀家便如魚得水。她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般,只是每天笑著,快樂著。

祖父曾經一度厭惡過,並且出手幹預過,卻統統被父親攔下。他愛著母親,只要她嫁給他,只要她快樂,她做什麼都可以。他縱容著她,疼愛著他,唯恐不夠。

而在婚後的第二年裡,他們就生下了第一個孩子,等到第三年,又生下了第二個孩子。

原本以爲日子就會這麼一天天過下去,然而當第十年到來的時候,一切卻又變了。

母親說:“我已經嫁給你十年,給你生了兩個孩子,能給的都給了,現在請放我走吧。”

她收斂起所有的笑容,眼睛裡只剩下這十年裡積累下的疲憊。

父親在那一刻崩潰了,他不知道爲什麼會這樣,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錯了哪裡。可是母親卻再不願跟他說一句話,甚至再不願跟他睡一張床。

她搬到了外面,並且一天天找不到人。

父親恐慌了,可是他不敢告訴別人,他怕祖父會出手,他怕母親會受到傷害。他只是一天天的去尋找,去請求,請求她留下來。

哪怕只是看在兩個孩子的面上。

然而母親去意已決。

也有風言風語傳入耳中,母親與別的男人出現在一起,母親有了別的人。

在一次的尋找中,母親告訴父親,是的,我有了喜歡的人,我已經把十年青春交給了你,請允許我自己選擇我剩下的人生。

她說她即將離開這個城市,但願此生不複見。

父親肝腸寸斷,他愛了母親十年,刻骨銘心的愛著,少一分一秒都覺得像是缺失,他無法想象在沒有她的餘生裡,他又該如何度過。所以在那個晚上,在母親已經離開去了別的城市的時候,他開動車,作出了最後一次尋找。

他帶上了他們的孩子,他想讓她看看他,看著她的孩子看著她的骨肉,期盼著她能夠回心轉意。

然而,這注定是條不歸路。在那個深夜,在黑暗而漫長的道路上,汽車拋錨,與橋墩相撞,最後墜入湖裡。

沒有人看到,沒有人救援,一個絕望的男人,一個哭泣的男孩,統統沉沒在了冰冷的湖水裡。

等到發現的時候,早已沒了呼吸。

消息傳到紀家的時候,所有人震驚,祖父亦是踉蹌,祖母直接昏厥過去。那是紀家的獨子,那是他們一直捧在手心的至寶。

震痛之後是雷霆大怒,祖父最終知道了所有的事,然後命人將遠在他鄉的母親抓了回來。當母親看到擺放著的兩具自己丈夫和自己兒子的屍體時,也是一下捂住嘴,眼淚滾滾掉下。

縱使狠心離開,到底至親骨肉。

那一刻,悔恨洶湧,她撲在他的身上痛哭,可已是無用。

後來,母親就瘋了,那種無力,那種絕望,成了她無法擺脫的夢魘,她徹底被纏住,再不得掙脫。

而祖父憎惡著她,印入骨髓的憎惡著她,不願看到她,亦不想放過她,便遠遠的將她關在國外,永不得出現在他的面前。

他不能殺了她,便給她按了個牢籠,永生永世的囚禁著她。

對外,也只是一句——紀家少爺與大公子不幸離世,少夫人悲痛之下,亦已因病離世。

……

如今,已經沒有人知道紀家曾經的少夫人還活著,就像沒有人知道他還有個哥哥,比他大兩歲,叫做紀崇業。

那年他只七歲,因爲被送去了表叔家,便沒有一起坐上那輛車。而等他回來,一切都已改變。

從那以後,“父親”“母親”皆成了禁忌,成了不得在紀家提起的話題。

可是所有的事情他都還記得。

因爲記得,所以沉默。

因爲記得,所以隱瞞。

他無法告訴祖父到底是誰提出的離婚,因爲他知道,祖父絕對不允許這樣的事發生。

他痛恨他的母親,痛恨她害得他失去了兒子和孫子,連帶著,也痛恨起了所有的女人。如果讓他知道是她提出的離婚,如果讓他知道其中的原因,他無法保證他會做出什麼極端的事來。

因爲,他和他的父親是多麼像啊。

她亦是被逼著結婚,她亦是不願再過紀家的生活選擇了離開,她亦是……心中有別人。

……

夜漸漸暗了,風刮動著樹枝,似乎又下起了雨。

紀崇均坐在車裡,望著遠方,目光寂靜又悲涼。

他想他或許當初就應該拒絕,可是看到她的那一眼,他就再無法拒絕。

她出現在席間,白衣翩翩。

那是他曾經擁有過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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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12 00:07:24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一章

程季安和文娟從電影院出來, 才發現外面下起了雨。

“我都沒帶傘!”文娟不滿的歎道。

程季安望了望天, 剛到五點, 已經黑沉沉一片,雨勢也沒有變弱的跡象,便轉頭又道:“我們先吃個飯, 吃好了就回去吧。”

之前逛累了,看到有新片上映, 便轉進了電影院,誰知道外面竟下起雨來。原本還想再逛一會兒, 現在只怕也不方便了。

“也行。”文娟應完了一聲,又抱怨著, “還想著逛會兒夜市呢。”

“改天可以再過來。”程季安寬慰著,又和她一道往前面走去。

電影院邊上就是餐廳,連著歐式走廊,兩人進去也沒淋到什麼雨。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又點了餐, 文娟要了份牛排套餐,程季安要了份海鮮意面, 另各自要了飲品甜點。

文娟已沒了剛才的沮喪,只是一邊吃一邊刷著手機,一邊又和程季安聊著天。話題不停翻新,剛才還是家裡養的那條狗,一會兒又變成了現在正熱播的某部連續劇,完全取決於她看到了什麼想到了什麼。

程季安也笑著回應, 手機倒是一直放在一邊。她沒有不時看手機的習慣,或許是至今都沒有需要一直關注一直保持聯絡的人和事。

“哇,這條項鏈太美了!小程,你快看你快看!”

程季安正在吃著麵條,文娟不知看到什麼,又興奮的喊了起來。

“美不美!我最喜歡的粉鑽!一億兩千萬,我的天吶,這哪位富豪買的啊!”

程季安就著她伸來的手機望去,圖上是一條項鏈,由無數顆碎鑽鑲嵌著一枚鴿子蛋般大小的粉鑽,美麗無雙。

“我要是能有這麼一條項鏈就好了,夜裡做夢都能笑醒!”文娟說著,甚是遺憾。她最愛這些珠寶玩意兒,博物館裡已有許多,卻還是看不夠,每每看到有什麼珠寶的圖片總是要看上兩眼。

程季安笑笑,沒說話,想要低頭再去吃面條,突然卻又頓住。

剛才那條項鏈似乎有些眼熟。

“讓我看看。”程季安不動聲色,開口說道。

文娟未曾察覺,只是將手機遞了過來。

照片上的項鏈更加清晰。

確實是相似的,這條項鏈和當初紀崇均送給她的那條太過相同。

在她離開紀家之前,在她簽下那些離婚協議之後,孟律師交給她一個盒子,盒子裡是一條項鏈,他說,這是紀崇均爲她準備的結婚兩周年紀念禮物。

可是,怎麼會呢?

上下拉動,新聞的內容呈現在眼前。那是一則關於國外某個拍賣活動的消息,拍賣品共有十件,這條項鏈便是其中之一。

而活動時間,則在一個多月前。

一個多月前,正是紀崇均許久不曾回家的時候,也正是他們即將結婚兩周年的時候。

程季安穩住心神,往下看去。

這條項鏈上的粉鑽有十六克拉,是世界上最有名的幾顆粉鑽之一。它是由某國某位王室成員親手挑選親手設計的、送給自己妻子結婚六十年的紀念禮物。如今他們早已離世,可是在他們死的那一刻,他們也始終在一起。這條項鏈之所以名貴,不僅在於它粉鑽的稀有,更在於它蘊含了一段誠摯的愛情。

在最後,這條也被國內一位神秘富豪以一億兩千萬的價格拍下,因爲對方要求保密,無人知道姓名。

程季安抑製著內心的悸動,而當目光落到新聞末尾最後那句話時,她的目光忍不住顫動起來。

——這條項鏈,世人給它命名——Love of a lifetime。

譯成中文便是:一生所愛。

……

當天夜裡,程季安又失眠了。外面的雨似乎停了,可是她的心卻靜不下來。

當天夜裡,另一件事情也在持續發酵。

《向日葵少女》的帖子在持續了一天的熱議後,漸漸有了冷卻,然而在夜裡十一點的時候,有網友在帖子中又扔出了大料。

他見過照片中的女人,她應該是紀氏的夫人,與紀崇均已經結婚兩年。

一句話,激起了千層浪。

前一天還有人指認她是人盡可夫的公交車,是混跡男人圈裡的交際花,怎麼現在又變成了紀氏的夫人?

紀崇均,或許還有人不知道他的名字,可是紀氏,卻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企業。

所以到底哪個是真?哪個是假?所有人都難以置信,程季安不過一個剛畢業兩年的普通大學生,好似家境也一般,怎麼會和大名鼎鼎的紀氏總裁扯上了關繫?多麼不可能!

然而就當人們開始新一輪的議論時,不過五分鍾,整個帖子都被刪除,再也無法找到。

在沉默了短短幾分鍾後,整個世界便徹底炸開了。

……

次日早上六點半,紀老爺子醒來,梳洗完畢,吃好早飯,正要拿起報紙翻看,秘書小劉又走進。

“老爺子。”他的神色有些凝重。

“怎麼了?”紀老爺子察覺到,擡頭問道。

小劉低下頭,恭聲回道:“昨天我按照您的吩咐找人把網上相關的帖子都刪除了,可是就在帖子刪除前幾分鍾,有人認出了程小姐,並爆出了她跟紀總的關係……現在網上都議論開了……”

“……”紀老爺子望著他,一時沒能反應過來,而等到回過神時,臉色變了。

昨天等到紀崇均走後,他就立即找人刪除網上那些內容,他年紀大了,不屑亦不懂網絡,面對這樣的問題,只用一貫的手法,簡單粗暴,直接壓製。他不允許紀家的人出現在上面,供人評頭論足,影響紀家的聲譽,哪怕她只是曾經的紀家的人。只是沒想到,刪除的時間這麼不對,在節骨眼上居然有人把紀家扯了進來!

“現在網上都說什麼了?”聲音尚且平靜,臉色卻有些難看。

“自帖子刪除後又出現了很多新帖子,都在討論這件事。他們從一些蛛絲馬跡上證實了程小姐的確有可能在兩年前嫁給紀總爲妻,又開始質疑既然已經成爲紀總的夫人爲何會出現在這種風月場合,到現在……似乎已經有人懷疑程小姐和紀總已經離婚……”

紀老爺子眼皮一跳,小劉覷了一眼,又低聲說道:“整件事情看似發展的很自然,可我感覺,背後似乎有人在刻意引導操控……”

得到命令後他一直關注著這件事的動向,如果說有人爆出照片上的人是紀氏的夫人純屬偶然,可是後來的事態發展就由不得人不懷疑,整件事情似乎都在引導著往紀氏身上發展。

紀老爺子聽著,嘴唇抿緊,手也緊握拐杖。

他的言外之意他如何聽不懂。

兩年前,紀氏迎娶一名平凡女子,對外公布的消息是爲了兌現當初的承諾,亦爲了報答當年戰友的救命之恩。這件事情曾讓紀氏一度獲得好評,所謂言而有信,君子之風。時值紀氏正與幾個商業上的競爭對手共同爭奪一個數十億的大項目,當時三家水平相當,各有千秋,正處在膠著狀態,可是最後,卻被紀氏一舉拿下,憑借的,便是最後關頭,這個口碑贏來的對方的好感。

當初他緻力於兩家早日完婚,也就是打著這個主意。後來他反對紀崇均離婚,也正是這個原因。

現在,如果說有人刻意將話題引向紀氏,引向兩人已離婚的事實,那麼是何目的、是何動機,再明顯不過。

“查出是誰了麼?”紀老爺子眼睛眯起,聲音裡有了殺意。

“已經找人查了,就是之前上傳照片的人也查了,可是發表相關言論的都是虛擬地址,顯然是有備而來……”

“啪——”紀老爺子狠狠的拍下了桌子。

小劉頭更低下,卻還是繼續說道:“如果確實是有人引導,這件事只怕還會持續下去。現在網上的內容我還在找人壓下,但傳播性太快太廣,想要徹底杜絕只怕困難……”

如果只是一個畫者的私生活也就引起短時小範圍的議論,可如果牽涉到一個國內外皆知名的集團總裁的私生活,到時候不但是娛樂版面,就是經濟版面只怕也將引起熱議。到時候,就已經不需再引導了。

“壓!想盡一切辦法給我壓下!”紀老爺子怒道,“就算不能徹底壓下,也決不允許大範圍的議論!”

“是,我會撤掉網上的所有熱搜,也會時刻留意各大新聞版面。”小劉趕緊應下。

紀老爺子握著拐杖,眼睛卻更加深沉。

……

論壇上,一夜之間,無數新帖冒出,關乎的內容皆是那個叫程季安的女人。

當初那棟高樓已經被徹底刪除,所有熱搜也全部被撤下,程季安的身份便徹底得到證實。如今已經無人關注那幅畫,如今人們關心的,只是她是否已經和紀崇均離婚。

人們紛紛揣測,如果他們離婚,是何時離婚,又是爲何離婚。

有人聯想到的是兩年前紀氏的談下的那筆項目,他們不由懷疑,當初所謂的戰友承諾只是個借口,如今時間已過,紀氏便拋卻了那枚棋子。

然而更多的人卻是聯想到了那些照片。她與衆人歡舞,是否不甘沉寂,出軌在前?

雖然原來樓中的照片已被刪除,可是不少人將它保存下來,於是照片又被帖在各個帖子裡,照片中涉及的男人也漸漸成爲衆人關注的對象……

話題還未冷下去,一個個高潮又被掀起。



公寓內,程季安望著電腦上的內容,依然無法平靜。已是中午十一點,她坐在電腦前已有兩個鍾頭。

圖片上的項鏈與記憶裡的那條太過重合,可是她不敢確定。

一生所愛,紀崇均如何會給她送這樣一條。

可是,許鎮說的那些話驀地又浮現在耳邊……

外邊的雨都已經停了,烏雲卻壓著,空氣亦有些悶,像是隨時都可能再來一場。天氣預報說,今明兩天本市會迎來雷暴天氣。程季安卻還是站了起來,她需要做一個應證。

走到樓下,叫了輛車。坐進去,說道:“師傅,麻煩送我去明華大道上的翠湖別墅。”

司機透過後視鏡看了她一眼,很快又收回視線,“好的。”

明華大道,所有人都知道的富豪集聚之地,翠湖別墅,更是其中的翹首。

程季安坐在後面,兀自不覺,她只是看著窗外,思緒蔓延。

當她離開別墅的時候,從未想過自己還會回去。

……

四十分鍾後,出租車停在了翠湖別墅外。程季安下了車往裡走去,司機卻看了她的背影一會兒才緩緩開走。

不是所有人都能進入這裡的。

……

程季安站在門口,卻有些遲疑,最終,還是伸手按下了牆上的掌紋鎖。

別墅外的大門是自動的,可以用鑰匙,可以用卡,作爲主人,也可以通過掌紋輸入進入。而她剛搬入這裡的第一天,紀崇均就讓人將她的掌紋錄入了繫統裡。

“哢——”鎖匙傳來輕響,門打開,噴泉和草坪呈現在眼前。

雖然早有所料,可還是難免觸動。離開不過一個多月,卻仿佛已隔幾個輪回。

走進去,風景依舊。臨湖,寬大,寸土寸金,其中獨棟別墅矗立,安甯又別緻。

程季安順著石路走過,最終又加快了步子。

走到別墅門前,正要開掌紋鎖,邊上卻又傳來聲音,“太太,您回來了?”

轉過頭,卻見吳媽正一臉驚喜的看著她,她的身後還站著阿彩。兩人圍著圍裙,帶著護袖,剛才正在雜物間打掃衛生。

程季安也有些意外,沒想到她們還在這裡。

“我們一直在這裡,哪也沒去。紀先生讓我們留下,把這裡打掃幹淨,一切維持原來的樣子。我們一直在等著您回來呢!”吳媽激動不已,說話也不利索。

那天太太走了,後來也沒再回來,她們隱約感覺到出了什麼事,可是沒人告訴她們,她們也不敢問。也擔心過以後何去何從,可是紀先生只讓她們留下來,一切照舊。

想到什麼,又趕緊問道:“太太您吃過飯沒,我去給您做飯去啊?”

“不用了,”程季安連忙阻止她,“我吃過了。我回來是有事,馬上就走。”

說著,也不等她們回應,就開門走了進去。

一路走上二樓,腳步才放慢下來。她真的以爲這裡早已人去樓空,紀崇均雖然將這裡的傭人留給她,並且願意繼續支付她們的薪水,可是當她離開的時候,她以爲她們也會離開。她們都算紀家的人,當初也是紀崇均將她們安排過來。

她真的沒想過還會在這裡遇到她們。

臥室的門被打推開,窗簾拉著,光線暗淡,打開燈,一切便又清楚的呈現。

環顧四周,一切當真沒有變,所有的東西都維持著她離開時的樣子。

整潔的絲質床品,櫃台上的化妝品,還有她放在床頭櫃上的書籍……

程季安深吸一口氣,又走到保險櫃前。手有些微顫,卻還是逐一輸入密碼。

“哢擦——”門打開,內置的燈光亮起,所有的東西都在。

找到當初那個盒子,打開,那條項鏈呈現在眼前。

拿出手機比對,手又在一瞬間攥緊。

是一模一樣的,無論是粉鑽的大小和形狀,還是整條項鏈的設計,都是一模一樣的。就是那個盒子,都有著那個王室的標記。

程季安看了很久,才將盒子又蓋上。低下頭,腦子裡又浮現出紀崇均的模樣。

在聚會上,他站在遠處,深深的看著她。

目光又落在角落裡的那個小盒子上。

——我總覺得均哥很喜歡你啊,就是你們那個結婚鑽戒他都是親自跑到國外去挑的……

拿出盒子,打開。啪嗒一聲,目光卻恍動。

裡面空無一物。

翻看其他的盒子,除了那枚戒指,所有的東西都在。

心髒又被一瞬間抽緊。

……

離開紀家,叫了輛車,一路又回到公寓。

外面的雨還沒下,空氣卻已悶到窒息。

往事在翔回,可是所有的一切都無跡可尋。

無跡可尋,卻又真真存在。

那條項鏈已經被帶來,放在手心,冰涼又沉重。

“咚咚咚——”門外卻突然傳來一陣敲門聲。

程季安回神,不知道會是誰。

沒有人說話,只是又一陣敲門聲。走到門口,透過貓眼望去,卻又怔住。

外面站著一個男人,見過的次數不多,卻未敢忘記。他是紀老爺子身邊的人,沒想到會來到這裡。

打開門,聲音有些澀啞,“劉秘書?”

“程小姐您好,老爺子讓我請您過去一趟。”劉秘書笑了笑,輕聲說道。

程季安詫異,不知道老爺子爲什麼會找她。頃刻後還是回道:“請稍等,我換雙鞋。”

等到坐進車裡,又有些疑惑,不知道他們怎麼知道自己住在這裡。

司機另有其人,劉秘書坐在副駕駛,她一個人坐在後座,車內沒人說話,極爲安靜,她的心裡便無端的湧出了些不安。

……

車在半小時後停在一所環境幽靜的會所前。

“程小姐請。”劉秘書先行下車給她開了車門,又轉身往門內走去,“老爺子在裡面。”

程季安跟著,手緊握住了腰間的包。她原以爲見面的地方是城北的紀宅,沒想到是在居中的這個地方。

只是這樣陌生的環境更加讓人惶然。老爺子年紀大了,已經很少出門了,她沒想到他會定在這見她。

她是怕他的,就算初見時他親切的讓她叫他“紀爺爺”,她也依然對這位位高權重的老人感到畏懼。等到後來,這種畏懼又變成了膽怯和不敢靠近。他看著她的眼神總是帶著審視和判決,在這兩年裡她可以盡可能的做到坦然和從容,可是在他面前,只是越來越拘謹,一點錯都不敢犯。

仿佛只要犯下一點,她就會離深淵更近一些。

這兩年間,除了逢年過節,她也極少看到他。一開始她還每周過去探望,可是後來他就婉言謝絕了她的探訪。

說起來,距上次見面,也有好幾個月了。

……

門被推開,是一個雅間,裡面坐著一個老人。形容消瘦,卻自帶威嚴。

“紀爺爺。”程季安走過去,輕聲叫了一下。

“坐吧。”紀老爺子說了一聲,望著她的目光冷峻又複雜。

程季安在他對面坐下,服務員上了茶又走了出去,劉秘書在外面帶上了門,屋內只剩下了兩個人。

許久沒有人說話,程季安便先開口問道:“紀爺爺,您有事找我?”

紀老爺子看了她半晌,回道:“聽說你和崇均離婚了?”

“是。”剛才來的路上,也想著多半是這個原因。只是沒想到紀崇均連他也一塊瞞下了。

“是你提出的離婚?”紀老爺子又問道,目光逼視。

“嗯。”程季安感覺到了壓迫,低下了頭。

“爲什麼?”紀老爺子又追問道。

程季安有些難以啓齒,最終只是說了一句:“對不起。”

對不起,她沒能繼續將紀太太當下去;對不起,也許她辜負了他的期望。

雖然當時只是誤會,可是積累的問題始終存在。

紀老爺子聽著,眼神卻更加陰沉,隨即卻又收斂道:“所以你最近一直住在那裡,在博物院上班?”

“嗯。”程季安抿了下唇,還是應下。她無力於自己的行蹤被他人輕易掌握,可是紀家確實有這個本事。

“你有沒有想過離開這裡?”紀老爺子卻又開口道。

程季安猛地擡起頭,有些疑惑,對上的卻是紀老爺子明顯帶著冰冷漠然的眼神。

“紀家的女人不能待在這樣的地方,就算你已經離開了紀家,也不允許,這會影響到紀家的聲譽。”紀老爺子又說道。

已經不再虛與,直接進入主題。

程季安眼睛睜大,有些難以置信。

影響到紀家的聲譽?怎麼影響?是怕自己從事這樣的工作讓紀氏蒙羞嗎?從紀家出去的女人還要每日上班下班的過活,是怕紀家因此而遭受非議嗎?

她突然意識到,紀老爺子今日找她來,並不是因爲剛剛得知了她和紀崇均離婚的消息。

“我可以安排你去國外,去你任何想去的地方。讀書也好,旅遊也好,隨便什麼都可以。”紀老爺子又說道,“只要你離開這裡。”

所有的話都變得赤裸裸,程季安手心攥緊,心裡悶疼悶疼。

空氣變得沉默,紀老爺子盯著她,等著她的回複。

程季安卻是思緒萬千。

而在最後,她卻還是回道:“紀爺爺,請原諒我無法答應你,我熱愛我現在的工作,也只想安安靜靜過好我現在的生活,我不想去哪裡,更沒想過出國。”

她的目光閃爍卻堅定,這是她第一次忤逆他,或許並不應該,但是她不想讓步。

她已經離開了一個牢籠般的生活,不想再進入下一段被人掌控的人生。

紀老爺子臉色一下變了,程季安望著他,沒有後退。

紀老爺子瞬間動怒,“這不是你答應不答應的事,不管你願不願意,我都會安排你出國!”

他的周身嚴厲而冷酷,程季安嚇住。雖然平時威嚴,卻到底從未對她有過這副樣子。

而在這時,外面突然響起一陣驚雷,炸響了整個天空。

劈裡啪啦,大雨瞬間淋下。

程季安嚇了一跳,轉頭望去,外面早已漆黑一片。

耳邊卻又傳來紀老爺子的聲音,“我不會讓你繼續待在這的!紀氏不允許你留下!明天,我就會給你辦好簽證把你送出去!”

程季安瞬間回神,“不,您不能這麼做,我是不會走的!”

“不走,你還想做什麼!難道還嫌丟人丟得不夠嘛!你已經跟崇均離婚了,就不要再留在這裡!我是看在你爺爺的份上才對你這麼仁慈!”

不走,崇均怎麼辦!網上那些消息怎麼辦!他不允許她出現在公衆面前,再讓崇均蒙羞,讓紀氏受到影響!

轟隆——外面雷聲又起。

程季安看著紀老爺子一身暴戾滿臉厭恨,心上發寒,四肢僵硬。

“砰——”

身後又傳來響聲,驚起轉身,卻見一人猛地推門而入。

是紀崇均!

“紀總!”門後劉秘書有點倉皇,想要阻攔已是來不及。

紀老爺子見著,也是變了神色,想要撐著拐杖起來,卻是力不從心。

紀崇均大步走進,冷著臉,從未有過的肅殺。

進來後,先是看了一眼程季安,確認她神容驚惶卻安然無恙後,周身緊繃的氣息終於得以松緩。

下一刻,卻又走到她跟前,迎向對面的紀老爺子,沉聲道:“您已經失去了一個兒子和孫子,您要是不想再失去另一個,就請住手吧!”

說著,拉起邊上程季安的手就往外走去。

手被猛然拉住,程季安一個踉蹌,隨即又趕緊跟上。側面望去,紀崇均目視前方,嘴唇緊抿著,眼神陰沉又發紅。

他的手握著她,雖是用力卻也在顫抖。

身後,紀老爺子望著自己的孫子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又一下離開,震驚的好半晌都沒回過神來,直到最後,他才猛地站起身,憤怒又絕望的吼道:“她是不值得原諒的!”

然而人早已走遠。

……

紀崇均走得很快,仿佛要逃離這個地方般。

昨天離開紀宅時他就吩咐了手下,要密切注視紀宅裡的一舉一動,一有異動,立即彙報。他不知道老爺子會不會做什麼,只能防範於未然。誰知道,就在剛剛,他正開著視頻會議,電話就打來,說紀老爺子離開了紀宅,並且讓劉秘書去了城南。

那一刻他的血液都要凝固,關了電腦就飛快驅車過來。

少時的記憶還在腦海,母親跪倒在地,他命人將她拉著帶走,不管他怎麼哭求都沒用。而後,再也沒有回來。

幸好,她還在,什麼事都沒有。

心上還在翻騰,眼中也是猩紅,人卻已走到外面。轟隆隆雷聲作鳴,大雨傾盆。

像是用盡了所有力氣般,紀崇均不能再往前,只扶住廊下的大理石台柱,彎著身,整個人靠在了上面。他的右手卻始終拉著程季安的手,絲毫不曾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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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季安看著他,不敢動。她感覺到了他的痛苦,他那瀕臨死亡後的得以存活,卻不知道究竟爲什麼。

依稀是爲自己,卻又不像是這麼簡單。

可是總歸是爲了自己。

她從未見過他這個樣子,脆弱的,卻又承受著一切。

……

握著自己的那只手終於有了動靜,卻又是緊緊的,不願放開的樣子。最終,卻還是松開。

紀崇均站起身,臉上恢複了平靜,聲音卻尤爲沙啞,“我送你回去吧。”說著,又走下樓梯,爲她開了車門。

剛才一路開過來,車未曾停穩就已沖進了裡面。

雨打濕了他的肩膀,他絲毫未覺,程季安趕緊走過去鑽進車裡,好讓他趕緊上車。

紀崇均繞過來坐進駕駛室,卻是坐了好久才又啓動了車。

雨還在不停下,驚雷亦在轟鳴,車內卻只是寂靜。

程季安轉頭望向紀崇均,他只是看著前方,目光沉默又蒼茫。她想說些什麼,最後又忍住。

他看似平靜,卻依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過了好久,他繃緊的神經似乎才徹底放松下來,路卻已過了大半。

前方已經亮起紅燈,紀崇均停下,過去,就是梧桐街。

程季安望著他,如果再不問,不知道何時才有機會。

“紀崇均。”終於還是開口。

紀崇均轉過頭,目光已經恢複如常。

程季安拿出放在包裡的那條項鏈,攤在掌心,“之前你送我的這條項鏈,你知道它的意思嗎?”她望著他,目光平靜又期望。

紀崇均視線落在她的手上,只一瞬卻又收回看向前方,踩下油門重新啓動。綠燈已亮。

程季安卻在他一瞬間的眼神裡看到了肯定。

只是一直沒有等到他的回答。

車頭左轉,進入梧桐街,很快便到公寓門前。

車子開到樓下,紀崇均停住,才又開口說道:“爺爺那邊我會交涉的,你可以繼續做你自己的事,如果覺得不便,可以讓人作陪。有占明兩家在,爺爺他是不會動你的。”卻是渾然不相幹的事。

他的聲音很安靜,絲毫聽不出情緒。說完,又打開車門下去,手上帶著座位上的外套。

程季安坐在車裡,卻有些愣神,占明兩家?一瞬,又反應過來。

身旁的車門已被打開,紀崇均站在門側,手中的衣服卻已爲她遮起了一片天空。

車與樓道口,也不過幾步路的距離。

大雨嘩啦啦下著,很快打濕了他的衣裳。

程季安趕緊出來,又解釋道:“你誤會了,我跟占銘沒什麼的,我們只是普通的同事關繫。”在一下間她似乎明白了許多,或者說是應證了許多。

他第一次看到占銘,離開,第二次,也是看到占銘和明阿姨才離開。

紀崇均低頭望著她,目光有了一瞬的停滯。

程季安看著他的眼睛,眼圈突然紅了,“紀崇均,你爲什麼要離婚?”

“轟隆——”突然,一聲驚雷憑空炸起,伴隨著的還有仿佛就在身邊的閃電。程季安受到驚嚇,身體一顫,就往紀崇均身上躲去。

紀崇均也一把將她護住。

“啾啾啾——”四周車鳴聲聲,皆是被雷電驚起。

所有話題都被打斷,感受到她的害怕,紀崇均已經擁著她往樓道走去,“我送你上去。”

他的衣服一直爲她遮擋著頭頂,自己身上卻已淋濕。

程季安也顧不得再問,只抓著他的手往裡走去。

一路送至樓上。

拿出鑰匙開了門,程季安又轉過身,紀崇均站在門外,沒有跟進來的意思。

紀崇均望著她,目光深邃又複雜。

外面風雨大作,電閃雷鳴不斷,聽著四處傳來的車鳴聲,程季安依然驚懼不已。

“你別走了,等雨停了再走吧。”她害怕著,又開口說道。

紀崇均卻突然上前,一把扣住她的頭就吻了上去。

紀崇均,你爲什麼要離婚?

我和占銘只是普通的同事關繫……

只兩句話,便讓他再難自禁。

一直壓製著,不敢前行半步,如果卻仿佛溺水的人,終於尋到了浮木。

甚至,這一路上都在緊繃著,那種劫後餘生的慶幸,那種拼死守候卻不敢流露的克製,如今,終於得以宣洩。

他研磨著她的唇,用盡所有的力氣。

程季安眼睛睜大,卻是一瞬被抽空了所有的思緒。

這次紀崇均第一次親吻她,第一次想要把她揉進骨子裡的親吻她。

一顆眼淚滾落,程季安卻也閉上眼睛,回吻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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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陰暗的天, 大雨滂沱。回應生澀又微小, 震耳欲聾的雷鳴聲裡,卻像是化作了一劑重重的藥。門被關上,紀崇均將她抵在門上,整個人壓下, 啃咬著她的唇,又堵住她所有的嗚咽,用力的, 全力的, 仿佛不用盡所有的力氣她就會消失。他的側顔依然冷峻而輪廓分明,張動的唇間,緊擁的掌心裡,卻又烙下了燃盡一切亦在所不惜的熱烈。

發鬢被雨水打濕, 浸透的襯衫貼在身上,不曾覺察,沉寂了二十年的心被徹底點燃, 血液沸騰, 恣意燃燒。

包落地, 鑰匙落地, 渾然不覺。程季安靠著門, 卻又緊攀著他的肩, 熱烈而密不透風的擁吻讓她窒-息,讓她暈-眩,讓她幾乎無法站立只能尋找一個支撐。她的眼睛緊緊閉著, 長長又濕-潤的睫毛卻在不停顫動,她的臉暈紅,表情亦像是要哭出來。

整顆心都在悸動,唯能做的,只是盡其所能的回應,予取予求。

後背裙子上的拉鏈已被拉開,房間逼仄而擁擠,一路磕磕絆絆,兩個人卻始終沒分開。紀崇均低著頭索取著,掠奪著,英俊白皙的臉上變了紅,氣息縱使克製,也終究變得局促起來。

程季安跟著往裡走,皮膚暴露在空氣裡讓她止不住發顫,她回吻著,臉通紅,眼角亦溢出淚。感受著裙子的脫落,她也試圖去解他襯衫上的扣子,可是她不曾做過,笨拙、顫唞與不停被吻的暈-眩無力間,最終只是扯開兩粒就又只能緊攥住支撐起自己。

人已倒在床上,有陰影覆下。紀崇均吻住她的唇,又將自己的襯衫自上扯開。溫度在重疊,親密,又滾-燙。程季安抱著他,眼淚卻滾滾掉落。

這是他們從未有過的樣子。

不停回吻著,付諸熱情,付諸愛,付諸所有我能給的而你想要的。傾盡所有,焚燒一切。突然間,所有的一切卻停住。

睜開眼,身上的紀崇均面色潮紅,呼吸亦徹底淩亂,然而他看著她,眼神迷離卻幽深。似在確定,似在詢問。

程季安望著他,感受到的他的猶疑,卻又在一瞬間抱住他的頭仰起吻上了他的唇。

仿佛得到了最大的肯定,紀崇均又在一瞬間點燃,他重重的吻上她的唇,癡纏著,放縱著,再也不能分開。

身下,亦已重重進入。仿佛走過了所有的艱難和辛苦,紀崇均像是要與她融爲一體般,燃燒著從未有過的熱烈。

程季安已不能自已,只是緊握著他的手,尋覓著,又顫-栗著。

熟悉的,陌生的,卻又難以自拔的。

眼淚不停掉落,外面雷電轟鳴,風雨毫不停歇。

時間過去,所有的酣戰慢慢停息。攀至頂峰的暈眩洶湧襲來,四肢乏力,腦中一片空白。

她的臉上一片緋紅,閉著眼,嘴微微張著,被汗水打濕的烏發散落著在枕間,嫵媚又動人心弦。紀崇均胸膛起伏著,望著她的眼神卻溫情又著迷,隨即他拉上被子替她蓋上,又進去側身將她抱在了懷裡。仿佛抱著一個孩子,又仿佛抱著一個珍寶。

秀發在鼻尖,那是他熟悉卻不曾靠近的味道。蹭了蹭,吻了一下,最後又輕輕的將下巴貼在了上面。

他的目光又變得幽靜,是又想起了他們的曾經。

結婚第一夜,他靠近了她,她卻緊緊閉上了雙眼,而在他進入的時候,她甚至都開始發抖。

那一瞬間,他感到了自己身體的僵硬。

他想,她是不愛他的。

可是現在她愛他了嗎?

紀崇均回憶起了剛才所有的場景,目光又變得深情起來,她熱烈的回應著,是他根本沒有想過的事。他又止不住的擁緊了她,吻了吻她的發間,又將她的手握住。

……

程季安似乎睡著了,似乎又沒睡著,意識卻在漸漸蘇醒。睜開眼,眼前是熟悉的床,自己側著身,蜷縮著,腰間有只手,背後是緊貼著的火熱的胸膛。

意識到自己是被摟在懷裡睡著時,她低下頭,心跳了起來。

他們亦從未這樣過。

他們擁有過的次數屈指可數,每一次都像是公式而沒有溫度的。他總是居高臨下的俯視著她,眼神深邃,不知悲喜,她也總是因爲緊張,全程閉上了眼,縱使因爲疼也不敢發出聲。事畢之後,他也從來不會留下來,只是起身走進洗手間,沖洗一番後又轉身離開。

什麼時候,他會像現在這樣抱著她?什麼時候,他又像剛才那樣,不停地吻著她,不停地索取著,又不停的將她推至高峰?

他從來是克制的,縱使有一次他喝了酒之後似乎有所失控,感覺到她的顫栗後,也是很快停下來。

什麼時候,他又像是現在這般,在她睡著的時候,亦緊緊的握住她的手?

甚至,她都不曾一次解過他的衣服……

回想著剛才的所有一切,程季安的心悸動著,有什麼東西在蔓延,自心間,很快到全身。她下意識的抱住了握著她的那只手,又輕輕的將它拉到了胸口心間的位置。

“醒了?”身後卻突然傳來男人的聲音,低沉的又有些沙啞。

“嗯。”自己的小動作被捕獲,程季安不敢回頭,只是輕輕的應了一聲。

抱著自己的那條胳膊卻緊了緊,隨即又感覺到兩個人更加的靠近。

能明顯的感覺到他的體溫,亦能明顯的感覺到他的心跳,甚至還有他盡量延緩卻一直不穩定的呼吸,以及,還有臀間似乎又有了變化的東西。

程季安的臉有些燙,隨即卻又轉過身,輕輕避開,又擡頭道:“你要不要去洗個澡?”他從來幹淨,所有的東西都纖塵不染,剛才卻已流了太多的汗。

她的臉依然紅著,眼中亦浮著不曾退卻的水光。紀崇均仔細的看了她一會,才輕輕回道:“好。”

說著,卻又在她紅潤的唇上吻了一下。

不過情難自已。

紀崇均已經站起了身,身上不著寸-縷。他的身材挺拔而勻稱,肩膀寬闊,大腿修長,常年在襯衫包裹下的是有力的胳膊和平整的腹肌。穿衣顯瘦,脫衣有肉,這是從未見過的他冷峻外表下的樣子。

程季安的臉又有些發燙,她甚至都不敢多看一眼。可是她也跟著下了床,紀崇均彎下腰,在撿著掉落一地的東西。

似乎要將它們穿上。

察覺到她的動靜,他回頭道:“我去車裡拿點東西。換的衣服。”

“我去吧。”程季安扯過一條裙子穿上又開口說道。他的衣服都濕了,重新穿上不回舒服。

紀崇均卻有些遲疑,外面依然打著雷。

“沒事的,很快就回來的。”這陣子雷聲也小了,“你先去洗吧。”

紀崇均想了想,還是從褲袋裡掏出車鑰匙放在了她的手心。

程季安的目光不敢落在他的身上,又轉身走到洗手間門口替他開了門。替他打開淋浴又調好溫度,隨即又轉身介紹,“洗發水和沐浴露都在這裡,你都可以用。”

說著又從外面的櫃子裡翻出一條幹淨的毛巾就著邊上的浴巾遞過去,“這是毛巾,浴巾沒有新的,只有我用過的。”

“沒關繫。”紀崇均並不介意,只是伸手接過。

“那你先洗,我很快回來。”程季安又低頭說道。

“好。你小心。”紀崇均應道。

程季安確認沒有遺漏了,又轉過身替他關上了門。

拿起牆邊放著的傘出了門,樓道裡一片漆黑,感應燈應聲亮起,燈光依然黯淡。時間早已是晚上七點。

回來時不過晚上五點,荒唐了足有兩個小時。腳步有些軟,依稀有些刺疼,卻還是拿著鑰匙一路往下。

車依然停在門口的空地上,黑壓壓的靜立著,似乎還等著主人的回來。雨簾密布,程季安按下後備箱開關,又打著傘走了過去。

腿上的絲襪已經被扯掉,筆直而纖細的小腿赤-裸著,雨滴淋上又滾落。程季安不曾察覺,只是打開後備箱,尋找起他可以替換的衣服。

後備箱裡有不少東西,都整齊擺列著,有幾個儲物盒,也有一副高爾夫球杆。

終於在一個盒子裡找到,是一身休閑裝,顯然是打高爾夫時備用的,也不知道放在裡面多久了。

程季安拿好衣服正好蓋上,不經意間,目光卻又落在盒子角落裡的某一樣東西上。

拿出來,是兩個小本,紅色封皮,清晰明了的三個字。打開,紀崇均的照片出現在上面。二寸免冠照片,眉眼清晰清俊。

另一本,則是自己的。

看了半晌,最終卻還是放回原位。

關上後備箱,重新又上了樓。

打開門進到屋內,浴室裡的水聲已經停止了。剛要走過去敲門,洗手間門卻又從裡面打開。

紀崇均圍著浴巾,赤裸著上身,頭發濕漉漉的,臉上也有被熱水蒸騰的紅。

程季安的視線慌不及的從他身上挪開,又將手中的衣服遞過去,“給。”臉色又一下紅了。

紀崇均伸出手接過,突然卻又拉過她又吻了上去。

她低頭嬌羞,撩撥著人的深處,難以抑制的怦然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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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12 00:07:52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三章

他的唇柔軟又帶著張力, 含住她的唇瓣撬開她的唇關又長驅直入。程季安猝不及防又被吻住, 腳下一軟, 手下意識的就要推開。

身前卻只是赤裸的上身, 溫熱的體溫自掌間傳來,似要將她灼燒。程季安迅速收手, 紀崇均卻又在這間隙裡摟緊她的腰又壓了下來。

頭擡起,人仰後,整個人彎成了一道弧度。程季安想躲開, 可是他的唇舌緊追不舍, 她便只能跟著應和跟著交纏。

最終卻還是將他推開。

“你先去穿衣服。”臉已是通紅,聲音卻帶著些嗔意。剛才的餘溫還未徹底消除, 她的雙腿還有些癱軟,她真的無法保證自己是否能夠再來一次。

更何況現在也已經不早了。

說完, 不等他回應,已是往外走去。

紀崇均見著,只好又關上門換起了衣服。

程季安走到廚房,卻是打開了冰箱,他們都還沒吃晚飯。折騰了那麼久,也應該餓了。

仔細看了一下, 卻有些爲難, 她沒有囤東西的習慣, 裡面的東西並不多。蔬菜有西紅柿黃瓜和土豆,都是簡單易做的東西,葷菜類有五花肉和蝦, 卻都不是她拿手的。

或許她的天賦都用在了美術相關的專業上,雖然她很用心的學過,但烹飪的水平依然不過爾爾。平時也就一個人,好吃與否總能將就,可是現在,她不確定自己做的能入得了紀崇均的口。

總不能再做一次西紅柿煎蛋面吧?

或者,幹脆煮一袋速凍水餃?

程季安拿著冷凍的水餃,有些踟躕。想著是否叫外賣,看看窗外,依然大雨傾盆,遠遠地還有閃電轟鳴、雷聲傳來。

想了想,最終還是決定先蒸上飯。

身後又傳來動靜,回過頭,卻見紀崇均已換好衣服出來了。

純白色的短袖Polo衫,米灰色的棉質運動褲,穿在身上,日常又休閑,輕鬆又愜意,仿佛拿起一根高爾夫球杆就能揮起將綠地上的球打出去。

程季安不免有些看呆,她從來見著的都是紀崇均穿著襯衫西裝冷淡又嚴謹的樣子。

“看什麼?”紀崇均走過來,輕輕問道。

程季安連忙垂眸,又笑著道:“就是沒見過……”說著已經轉過身去。

“……”紀崇均卻有了一瞬的怔忡,隨即亦低下頭來。

程季安又已轉過身,“你先坐一會吧,我給你做飯。”

“你先去洗澡吧。”紀崇均卻已走上前去。

程季安望著他,有些疑惑。

“我來做飯。”紀崇均說著,又伸手拿過了她手中的水餃。

程季安怔怔的望著他,有些難以置信,印象裡,從來沒人說過他會做飯,她也從未見他踏入廚房過。

“大學住外面時學過,後來工作了,就沒時間了。”頓了頓,又繼續道,“快十年沒做過了。”似乎有些難爲情,卻還是提前暴露了自己有可能的不足。

程季安聽著,抿唇一笑,隨即卻也應下道:“那我就先去洗澡了。”雖然覺得不該讓他來做,可隱隱的還是有點小期待。

“嗯。”紀崇均應了一聲,目送她走開後,才又轉過身開始正視這個廚房。

東西不多,該有的卻都有。拿著速凍水餃看了看,最終卻還是打開了冰箱門。

一一檢查過去,有蔬菜有肉,她卻拿了個速凍水餃?打開底下的冷凍櫃,一看,裡面還放著不少的冷凍食品。

想起上次她端來那碗面條時的忐忑,又看了看手中的水餃,不由一笑,隨即卻只將水餃放了回去。

拿出蔬菜雞蛋蝦和肉,逐一擺在台面上,又找到儲米箱盛了米,洗淨放在了電飯煲裡。

開始清洗,整理,切塊,切絲。原本用來簽字接聽電話的手運作著,靈活,卻極有條理。他的神情很專注,烹飪的事仿佛成了一項需要投注所有精力的工作。

……

浴室裡,程季安簡單的沖洗一番就走了出來,換上了居家穿的藏藍色的碎花裙。裙子及膝,收著腰,略顯寬鬆,卻依然難以掩飾她曼妙的身軀。她的皮膚也是極爲白皙的,縱使穿上這麼一身素而深的顔色,也只是別有一番韻味。

她將頭發吹幹,眉眼帶著笑意,隨即卻又拿起邊上的衣物洗了起來。紀崇均換下的白襯衫也在,這是可以手洗的。

初夏的衣物並不多,很快便就洗完,程季安端著盆走出去,紀崇均還在廚房裡忙碌。他人長得高大而挺拔,廚房便顯得有些擁擠。案台也有些矮,他微微分著腿,低著頭,盡力遷就的樣子。

程季安看著,眼中笑意更濃。

像是聽到聲音,紀崇均回了下頭,便正好與她的視線對上。

“我去晾衣服。”程季安趕緊說道,又避開他的視線快步往陽台走去。像是被逮著又趕緊逃開一般。嘴角卻一直帶著笑。

紀崇均看著她快速的步子,臉上也浮出笑容。他何嘗又見過這樣的她。

“很快就好了。”轉過身,又說了一句,手中盤子裡的蝦已倒入鍋中。

“嗯。”程季安應了一聲,又將手中的襯衫掛起。間隙裡,又飛快的看了對面廚房一眼。他沒再回過頭,她便又一邊晾衣服,一邊靜靜的將他看了個遍。

穿著休閑裝的他,在廚房做飯的他,每一樣都新奇而撩動人心。

就像是到了情竇初開的時候。

曬好衣服,又去收拾屋子。他的西裝擱在邊上,她拿起又整理好,這些都是需要拿去幹洗的。

“啪嗒——”一下,有樣東西卻從西服中掉落,滾進了沙發後。

程季安蹲身撿起,一看,卻是個藍色的小盒子。打開,裡面放著兩枚戒指——兩枚婚戒,一枚是他的,一枚卻是她的。

想著保險櫃裡空了的那個戒盒,有所了然。

卻沒想到他一直放在了身上。

回頭看了他一眼,目光恍動。隨即又闔上戒盒放進了西服裡側的口袋,並將之掛在了衣帽架上。

輕輕的走過去,卻又自後抱住了他的腰。

紀崇均正將蝦盛起,冷不防被抱住,身子一僵,端著盤子的手頓住。意識到是誰後,身體才放鬆下來,一股暖流瞬間從心底溢出,又瞬間溢滿全身。

回頭一看,她正笑著望著他,眼眸溫暖明亮,燦若星辰。

隱隱的還有一些淘氣。

剛剛還是被抓住之後迅速逃開,現在卻又大膽的自背後抱住他,仿佛就像是爲了捉弄他。

紀崇均也不管她,只是轉身將鍋裡的蝦全部盛出來。頭低著,臉上卻笑了,心也早已被融化。

程季安原本是一時心動,也確實存著促狹之心,可是現在卻只剩下了滿滿的悸動。她抱著的男人忙碌著,溫暖又真實,讓人感到了無比的安慰與幸福。

她止不住的就又抱緊了他,又把頭靠在了他的背上。

“別動。”紀崇均卻突然又開口,語氣輕卻短促。

程季安有些訝異。

紀崇均隨即又道:“讓我把飯做完。”

“……”程季安回過神時,連忙把手鬆開,臉卻又開始發燙。

“那我先去那邊。”想要趕緊走開,然而還沒來得及轉身,手卻又被拉住,轉過頭,有身影覆下,嘴又被堵上。

“唔——”程季安睜大眼睛,猝不及防。

紀崇均已盛完最後的蝦蝦並放在了台面上。

卻沒有貪戀,稍作纏綿便鬆開,“先吃飯吧。”

眼中明亮含情,也是蓄滿了笑意。

“……”程季安卻窘的不行,看似正常,卻都是話裡帶著話。

紀崇均已經端起菜往桌邊走去,笑容裡也當真帶著趣意。

菜上桌,碗筷擺上,兩個人相繼入座。

“吃吧。”紀崇均將筷子給她遞上又說道。

程季安看著桌上的菜,卻是有些意外。

黃瓜炒肉片,醋溜土豆絲,油燜大蝦,還有西紅柿雞蛋湯。也就半個多小時,他將所有的材料都用上,並做成了三菜一湯。

程季安忍不住對他刮目相看,又夾了一筷土豆絲放進了嘴裡。

“好吃嗎?”紀崇均問道。

“好吃。”程季安回道。是真的好吃,酸脆可口,香味撲鼻,比吳媽做的飯店裡做的絲毫不遜色。

紀崇均笑了笑,卻又將手上撥好的蝦放進了她碗裡。

“……”程季安擡頭,倒沒想到他會給她剝蝦。

“別把手弄髒了。”紀崇均解釋著,又剝起了第二個蝦來。他的手指白淨修長,剝起蝦來極具美感,卻總歸有些違和。

紀氏的總裁,批閱文件無數,什麼時候剝過蝦?在紀家的時候,但凡有殼類的東西,也總是先把裡面的肉剔出來。

不過在紀家的時候,他們又什麼時候有過這樣的時光?

這麼近,又這麼親近。

“吃吧。”紀崇均又已將第二個蝦放進了她的碗裡。

……

等到吃好飯收拾完,已是九點過後,外面雨依然下著,嘩啦啦,毫無停歇的跡象。雷電聲雖然沒剛才大了,時不時的卻還傳來幾聲。

要走,已是不可能了。

程季安將窗簾拉上,又回頭道:“要麼你今晚住這裡吧?”

紀崇均正坐在沙發上投入的回複著工作郵件,聽到她說話,卻很快的擡起頭,隨即又是一笑:“好。”

他的眼神直率又炙熱,程季安意識到自己說錯話,臉一下又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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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第二天醒來時, 程季安渾身酸疼, 整個人被抱在了懷裡。房間的光線黯淡, 外面傳來不斷的雨聲, 鬧鍾還沒響,伸手看了下時間, 才不到六點。

身後的人感覺到她的動靜,動了動,像是感到她要鬆脫一般箍住她的腰又自己靠了上來。

“醒了?”眼睛未睜開, 聲音沙啞帶著磁性。

“嗯。”程季安轉頭回了一聲, 聲音卻很清晰。

紀崇均聽著,這才睜開眼又反手拿過床頭櫃上的手機看了眼時間, 轉身卻又將她撈在了懷裡,“還早。”

程季安擡頭看著他又閉上了眼睛, 不由笑了,隨即又提醒道:“不早了,今天還要上班呢。”

因爲想著上班,所以昨晚臨睡前特意定了鬧鍾,還特意提前了四十分鍾。到時候洗澡吃早飯收拾,說不定會耽誤多久。

而且, 外面還下著大雨。

她說著, 眼睛卻亮著, 盡是柔情。這麼近的看他閉眼睡著,也是沒有過的事。她甚至還能看到他線條分明的下巴上隱隱冒出的胡須。

情難自禁,她一仰身, 就擡頭咬住了他的下巴。也不重,只是輕輕一咬就又鬆開。

紀崇均正想著她說上班的事,突然被咬,眼睛睜開,對上的卻是一雙閃亮又無辜的眼睛。

他一笑,便又低頭吻了上去。

六點的鬧鍾適時響起,嘴唇剛剛擦過,程季安趕緊推開他,又笑道:“你再睡會兒,我去洗澡。”

說著,趁他不備就掀開被子下了床,又是逃也似的模樣。

未曾想腿太酸軟,一下地沒站穩一個踉蹌扶住了牆。

紀崇均也跟著下了床,扶住了她,又道:“我和你一起洗。”

程季安睜大眼睛,他卻只是低著頭,眼中的笑意卻來不及退去。

洗手間並不大,玻璃門隔開的浴室間也不過一平方米的距離,此時站著兩個人就更顯得擁擠。

程季安拿著毛巾放在胸口,臉色緋紅,手足無措。雖然彼此的身體已經熟悉,可是像現在這樣毫無遮擋的、面對面、如此近距離的卻還是第一次。觸目可及之處盡是赤裸,她都不知道該往哪看。

紀崇均卻兀自不覺,只是調好溫度將水流的方向對向她,又問:“要洗頭嗎?”

程季安趕緊搖頭,“不要了。”昨晚已經洗過了。

紀崇均便又伸出右手將她的頭發撩起來。

程季安意識到他這是想給自己洗澡,忙又道:“我自己來。”將手中的毛巾掛在邊上,又忙取了皮筋將頭發紮起來。

身體徹底暴露在眼前,她微微側著,還是放不開。

紀崇均看著,呼吸一下有些局促。

她的胸並不特別的大,卻足夠豐腴白潤,呈漂亮的梨型,向上翹起,極具彈性而挺拔。

手中的淋浴頭被掛了上去。程季安剛把頭發紮好,就感覺到了空氣裡的異樣,只是剛一擡頭,卻又被推在牆上又吻住。

熱水正好淋在身上,柔軟的地方卻也在瞬間被托起。

“唔——”程季安一個顫栗,嗚咽出聲,察覺到頂在小腹上的分明之物時,腿又一下軟了。

卻還是竭力與他的唇分開,“要遲到了——”

紀崇均望著她幽怨的眼神,只好停住,隔了半晌,卻還是笑著在她的唇上啄了一記。

複又拿起了剛剛掛上去的淋浴頭,氣息有了克製,“洗吧。”

……

程季安都不知道怎麼洗完了澡,出來時,一看時間都已經六點半。趕忙從櫃子裡拿出衣服,又脫了浴袍換上。

回頭一看,紀崇均也出來了,正站在沙發邊穿起昨晚扔在那的休閑服。

不敢停頓,飛快的穿完,生怕自己裸著的樣子又被看了去。

紀崇均先行一步穿好了衣服,又走向廚房,“早上吃什麼?”

程季安正拉著裙子,回頭道:“冷凍裡有包子和油條,你想吃什麼就做什麼,水餃也可以。”

紀崇均看了看,還是拿出了幾個豆沙包和幾根油條放進微波爐熱了起來,同時也起了油鍋煎起了雞蛋。

程季安穿好衣服就整理起了床鋪,隨即又拉開了窗簾。

外面的雷電已經停了,雨勢比昨晚小,卻還下著,地上似乎還積起了水,外面的樹枝也被一夜的風刮得東倒西歪,樹葉掉了一地。

這是一場好久不曾遇過的大雨。

程季安有些憂愁,不知道待會兒該怎麼去上班。

包子油條已經熱好,煎雞蛋也已經出鍋,紀崇均端著往桌邊走時,見到她站在陽台上,便又道:“待會我送你過去。”

程季安忙回頭,下意識的想要拒絕,只是還沒來得及開口,邊上的手機響了。

走過去一看,是占銘打來的。

回頭看了一眼紀崇均,還是接通了電話,“喂?”卻又壓低了聲音。

“程安安,起來了沒?外面下大雨呢,我順道過來接你啊。”那邊占銘的聲音裡卻依然輕快明朗。

程季安心一跳,趕緊回道:“不用了,我自己過去就行了。”她沒想到他是說這事。

回頭看了一眼紀崇均,卻見他也正看了過來,不過很快又轉過了頭。

想到什麼,又轉頭對占銘說道:“你可以去接一下馮老師和林老師嗎,他們過去可能不太方便。”

“沒問題。”占銘應下,又問,“你真不要我接?”

“真不用了,我馬上就出門了。”程季安回道。

“那行,你自己路上小心啊。我再給馮老打個電話。”占銘又說道。

“好。”

又說了兩句,紛紛掛斷了電話。程季安一回頭,紀崇均已經將碗筷擺好。

“是占銘,他看下這麼大的雨就想順道來接我。”程季安走過去解釋道,頓了頓,又道,“他就住這附近。”

“嗯。”紀崇均應了一聲,已經替她將椅子拉開,“吃早飯吧。”

程季安坐下,見他有些沉默,又小心解釋道:“我跟他真的只是同事。”

“我知道。”紀崇均轉頭笑了笑,又倒了杯牛奶給她,繼續了剛才的話題,“待會我先送你過去,然後再回公司。”

“嗯。”程季安抿了一口牛奶,不敢再拒絕,只是點頭答應。

原先倒還有些猶豫。

簡單吃好飯,收拾妥當,兩個人又出了門。時間已到七點。

順著樓梯走下,到了門口,地上果然積起了水。程季安有些遲疑,都不知道其他人今天怎麼上班。

這時電話又響了起來,卻是文娟打來的。

程季安及時止步,又接通,文娟的聲音傳來,“小程你去上班了嗎?”

“剛要出門呢。”程季安回道。

“不用去啦,剛才人事部的小衡打來電話,說不用去上班了,等雨停了再說,羅陽路那裡都積了水,公交車都開不過去。咱們院裡又多是老人,怕不安全,那些古物下雨天也不能搬來搬去。我先掛了,我家娃昨天開始發燒,昨夜半夜才退,可愁死我了。你再去通知一下馮老師和林老師他們吧。”

“好,你也多注意身體,我去通知。”程季安掛了電話就又對紀崇均說道,“今天不上班了。”說著卻又已經撥通了電話。

先是馮老師,得知占銘還沒到,就又撥通了他的電話,隨即又是其他幾個老師。

等到一圈通知完,已經不知過去多久,轉頭一看,卻見紀崇均始終站在身邊。

“你去上班吧,我今天不過去了。”程季安有些不好意思。

紀崇均卻已經撐起了傘,輕摟住了她的肩往前走去,“走吧。”

“去哪?”程季安很是疑惑,也不知道剛才還在自己手裡的傘怎麼到了他手中。

“去買點東西。”紀崇均說著,已經爲她開了門。

程季安不解其意,只能坐上去又繫好安全帶。

路虎淌著水,最後停在了附近超市的二樓停車場。看到紀崇均下了車,程季安也跟著下來,心裡還是疑惑他到底要買什麼。

紀崇均從車子裡取了取了錢包又帶著她往超市裡面走去。

這個點,又是下雨天,裡面的人很少,走來走去的只是一些超市員工。紀崇均取了推車往前走,程季安跟在了邊上。

紀崇均的步伐挺快,卻時不時的又慢下來,然後漸漸重新調整了步伐。程季安意識到了,不由抿唇一笑,也稍稍的加快了步子。

紀崇均回頭看她,看她笑著,眼中也有了笑意,目光在她的唇上停了片刻,又收回視線轉過了頭。

從服裝區轉到生活區最後又到零食區,紀崇均始終沒有停下,程季安便不由問道:“你要買什麼?”

她怕他是很少去超市,一時找不到要買的東西。

“到了。”

紀崇均走了兩步,停了下來,卻是到了生鮮區內的蔬菜前。

一手推著推車,一手又開始挑起貨架上的蔬菜。甜椒,萵筍,豌豆,青菜……一一放進了推車裡。

程季安有些訝異,紀崇均卻並沒有停止,在蔬菜區挑完後又往前走到了葷類區海鮮區。排骨,牛肉,多寶魚,扇貝……又一一放進了推車裡。

程季安有些明白了,他這是再給自己的冰箱添東西呢。

昨晚那一頓飯,可是將她冰箱裡所有的食材都用光了。

可是他買這些,她也不會做啊。

程季安有些爲難。

紀崇均將稱好的扇貝放進推車,回頭看到她的表情,一笑,又道:“中午我做給你吃。”

“中午?”程季安擡起頭,“你不去上班嗎?”

“沒關繫,下午再過去。”紀崇均說著,又拉著她的胳膊往佐料區走去。

冰箱裡盡是速凍食品,這個天也沒法到外面吃,這可如何是好。

推車裡的東西漸漸快要堆滿,買好了所有菜和佐料,紀崇均甚至還給她買了一堆水果。但不管是什麼,都沒有速凍食品。

程季安後知後覺的覺得,他大概也是看到了自己的那些存貨。

面上有些難爲情,心裡卻莫名甜絲絲的,程季安忍不住就又想抱抱他。

這時,電話鈴聲卻又響起了,紀崇均已經往前走去,程季安拿出手機看了看,卻發現是杜寶生打來的。

也不知道他這麼早找來有什麼事,想了想,還是接了電話。

“程小姐早啊。”對面杜寶生的聲音依然帶著他的南方口音,語氣也聽不出有什麼異常。

“杜總早,”程季安便也應道,“杜總找我有什麼事嗎?”

“那個……”杜寶生的聲音突然有了遲疑,在過了一段時間後,才又開口問道,“程小姐啊,就是有一件事情想冒昧的問一下,不知您跟紀氏集團的紀總是什麼關繫?”

“……”程季安愣住,沒想到他會提到紀崇均。

那邊杜寶生聽出了她的沉默,又笑道:“我就是在網上看到說,您跟紀總是夫妻?”

程季安徹底怔住了,隔了好半晌,才又問道:“網上?什麼網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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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紀崇均已經到了收銀台準備結賬, 見程季安沒跟過來便又回頭望了一眼。程季安還站著剛才零食區的位置, 手上拿著電話, 神色有些異常。


服務員已經開始掃碼, 他沒能過去,只將推車裡的東西一樣樣拿出來。


索性程季安很快又走了過來。


“怎麼了?”紀崇均問道。


程季安笑著搖了搖頭, “沒事,接了個電話。”


紀崇均沒有再問,只是將推車裡的最後一樣東西拿出來。總金額已算出, 又抽出了錢夾裡的卡遞了過去。卡有很多張, 無一不是黑金卡。


程季安看著他付賬的樣子,卻不由多看了一眼, 這又是一個她從未見過的樣子。


從未想過有一天,他會與她一起狂超市, 買菜,挑選東西,最後他再刷卡付賬。一切都那麼瑣碎,一切卻又那麼真實可近,就好像兩人真正過起了日子一樣。


只是想起了剛才那通電話,她的目光又有些動搖。


杜寶生說:“我也是昨天半夜才聽說, 有人在網上發了關於你的帖子, 說你是紀總的太太, 說是已經跟紀總離婚了……總之,一堆揣測,一堆胡言亂語, 哈哈……我不知道什麼情況,就趕緊來問問……程小姐要是有空,不妨自己去看看,也可以到群裡跟我們聊聊……咱們上次聚會時的照片也不知道被誰發了上去,現在大家都在查呢……”


杜寶生的半遮半掩,虛虛實實,卻無不在提醒最關鍵的點——她在網上招到了非議,並且與紀崇均有關,甚至還牽扯到了聚會上的那些人。


帳很快就結完了,兩人又推著車往停車場走去。


外面的雨似乎小了,紀崇均目視前方開著車,未曾說話。程季安藏著心事,也未曾開口。


一路無話。


等將東西拿到樓上,程季安收斂好神容,才又轉身笑道:“你去上班吧,午飯我自己來好了。”他的工作一向繁忙,她實在不好意思讓他留下。


“沒關係,”紀崇均看了下表,“十點半才有個會要開,我做完再走。”說著,又拿著裝滿東西的購物袋進了廚房。


他倒不是真不忙,只是將所有的事都推了。


“你去坐著休息一下,這裡交給我就行了。”隨即他又開口道。


兩個人在廚房確實擁擠,程季安也不知道能幫上什麼忙,所以也不推辭,應了一聲就往沙發邊走去。


看了一眼在廚房忙裡的紀崇均,最終還是拿出了手機。杜寶生掛了電話後已經發了地址鏈接過來,點進去一看,帖子所在的論壇卻是和上次文娟發來的一樣。


程季安有些明白,這大概是上次《向日葵少女》的那個帖子又有了後續。


只是這次帖子的名字已不是原來那個。


將全部的內容一一看過,事情有了明朗,一顆心卻沉了下來。


……


上周四,《向日葵少女》迅速走紅網絡,周五,有校友認出了她,當時她覺得事情會很快過去的,便並未放在心上,還讓文娟不要去管。可是就在周五晚上的時候,她在聚會上與人跳舞的照片被傳出,緊接著的是一大波子虛烏有的黑料。而這一切,當時的她一無所知。


等到周六,她與文娟逛街吃飯看電影,回去後又沉浸在那條項鏈的驚疑中,渾然不知事情又有了變化。周六淩晨,整棟高樓被刪除,可是在刪除之前,卻有人認出了她,指出她極有可能是紀氏總裁的夫人,頓時,事態有了飛速的發展。


高樓突然被刪,身份一下被爆,所有的幹繫都被連接起來。網友找來各種蛛絲馬跡,力求證明她是紀氏夫人的身份。她的人生軌跡,紀崇均結婚時的新聞報道,統統都被聯繫起來,她的身份最終得到確證。


隨即網友卻又針對她和紀崇均是否離婚産生了懷疑,先前的照片又成了各種論據。紀氏不會允許當家太太流連於這種風月場,所以他們的婚姻關繫是否出現了問題?如果已經離婚,又是什麼時候離婚?


細心的網友又找出了一張新聞的截圖,一個多月前,紀崇均參加政府的表彰活動,當時他的手上還戴著戒指,也就是說,在一個多月前,他們還沒離婚。而聚會的照片是在之後,也就是在幾天前。所以如果他們已經離婚,極有可能是在這一個月裡的事。


那麼他們又是爲何離婚?到底是她沒了利用價值?還是她如先前傳言般野心太大不甘寂寞?如果是後者,她接下來的目標又會是誰?與她共舞的那些男人又是什麼身份?


人的好奇心總是無窮的,而當好奇心被激起時,得不到答案不罷休的心理便會徹底蔓延,於是照片上的男人一個個被扒了出來,身份頭銜,家世背景,無一或缺。


扒到最後,甚至占銘的身份都被扒了出來,占書記之子,明氏的外孫,端得是身份特殊,富貴逼人。而在所有人中,他是唯一一個年輕的,沒有家室的,並且與她的照片是最多的,於是所有人的目光又統統集聚在了他的身上。


他年少多金又有才,會不會就是下一個目標?照片之中,他摟著她時神采飛揚看得出的親近,她也是光彩照人笑容最多,與他人共舞時的照片截然不同,如此,他們兩人是否早已熟識並且相交?


她與紀崇均離婚,是否就是因爲出軌占家?



或者,幹脆就是占家插足?


一時間,三角戀之說撲朔迷離。


……


程季安看到最後,臉色抑製不住的變了。從上周四到現在,不過短短幾天,誰曾想事情竟會演變到這個樣子。


一開始只是一幅畫,誰知道現在竟然牽扯出了那麼多事。


可是那些照片到底是誰傳出去的?那些污蔑中傷的話又到底是誰傳播的?


程季安的手忍不住發抖,她自己可以無視,可是現在牽扯了那麼多無辜的人。他們的身份都不一般,誰知道會帶來什麼惡劣的影響。


想到杜寶生跟她說的話,她又打開微信進入了那個群,果然,群裡的消息在不斷刷新。


幾乎所有的人都知道了這件事,先是私底下討論,現在又到了群裡。


——到底是誰把照片傳出去的,這不是害人麼?


——誰說不是呢?我女兒在網上看到照片回來問了我,正好被我老婆聽到,可沒少跟我鬧。這到底是誰這麼缺德!


——杜總,你跟程小姐說了嗎?我看這事好像是對著程小姐來的。


——剛打電話給她說了,程小姐也是現在才知道。


——這件事情真的是,沒的說成有的,假的說成真的,好好的一個聚會怎麼就變成亂七八糟見不得人的地方了!


——話說回來,程小姐和紀總真的沒關係嗎?


——應該不會吧,那天紀總也在,沒看到程小姐和他有什麼交集啊,之後紀總也是很快退了群吧。


——那也說不準,那天我可是一直觀察著紀總,發現他是有些不對勁的,目光好像一直在追尋著什麼,現在想來,說不準就是在找程小姐……


——哇!所以他們真的有關繫?


——杜總,剛才你打電話給程小姐時她有說什麼嗎?


——啊,當時她在忙,我也就是跟她簡單說了兩句就掛了。


——不過咱們這裡真是藏龍臥虎,那天見著小占先生就覺得他非同一般,沒想到是真的不一般。


——長江前浪推後浪啊,哈哈。


——杜總,咱們還是先把傳照片的人找出來吧,這人就是害群之馬,不管他出於什麼目的,這種事絕對不能縱容。


——做事交朋友,最忌諱這種暗箭了,不上路子啊——


——大家放心,杜某一定會盡力把事情調查清楚的……


——……


群裡你一言我一語,議論紛紛,整件事情雖然看低是針對程季安的,可是那幾張照片的洩出也影響了他們的利益。


程季安看著,卻沒有回複,他們不曾對她有所怨言,究其原因,或許也因爲“顧忌”二字。她跟紀崇均的關繫還未明朗,其實還牽扯進一個占銘,這兩個人的存在,足以將所有矛盾消除。


她刻意留意了一下占銘,他始終沒說話,可是不代表他並不知曉此事。他在群裡出現的並不頻繁,可總是時不時露一下面聯絡著各方的感情,她知道,他不像她,除非被人@,不然不會關注,他是會留意群裡的動向的。


而他現在一直沒露面,與其說是沒看到,倒不如說是刻意保持沉默。目的,或許也就是爲了保護她,就像當初剛進群時一樣。


剛才群裡也幾度想將話題往他身上引,以確實他和她的關繫,卻總是被立即引開。引開的人她也知道,就是那天聚會上見到的其中一個政府官員。


程季安有些內疚,別人還能澄清,占銘卻徹底被她連累了。


只是那個人到底是誰呢?


所有人都看得出那人居心不良,那麼當天在場那麼多人,誰又與她有宿怨?


一個人浮現在了腦海裡……


……


廚房裡,紀崇均將東西收拾好,又做起菜來,間或卻又回頭看了她一眼。


程季安坐在沙發裡,看著手機,臉色有些難看。


他知道她有事,可是她不說,他便不知從何問起。


口袋中的手機響了起來,程季安聽到,擡頭望去,紀崇均卻已經轉過身接了起來。


……


電話是孟昭德打來的,聲音冷靜,極有條理。


“紀總,有一件事要向您彙報。網上出現了關於您和程小姐的傳言,牽扯極廣,老爺子似乎先行一步作了幹預,但效果不佳,具體情況我已經整合好發到了您的郵箱。”


“好,我馬上就看。”紀崇均面色不顯,心上卻早已因爲“程小姐”三個字起了波動。


他有預感,孟昭德彙報給他的這件事與她剛才接到的那個電話裡的內容有著極大的關聯。


點進郵箱,由他彙總的消息簡潔而明了,紀崇均一眼掃下,下頜一動,目光變得寒冽。


孟昭德將所有的來龍去脈羅列,抽絲剝繭之下,也直指事態發展之後最後的結果。兩條線,一條關乎那些風言風語,一條關乎紀氏,關於商戰中的爾虞我詐,並且是重中之重。


這是一場人爲的引導,對手是誰,不用懷疑。與博遠集團的合同還有三個月就到期,早已有人盯著這塊大蛋糕。


孟昭德不是常人,自然抓住了所有的關鍵。


紀崇均看過,卻只是將目光集中在了另一條線上。照片爆出,鋪天蓋地的謠言,這些事情亦被羅列,他看在眼裡,目光仿若刀刃。


他終於明白她臉色爲什麼會這麼難看。


只是她卻什麼都不說。


紀崇均轉過身,目光沉重又凝然。


……


沙發上,程季安看著紀崇均的背影,心裡突然湧上了一絲不安,他一動不動站著,已經很久了。他的手上拿著手機,顯然是看著什麼,周身的氣勢也變得跟剛才不同。


想著剛才他接的那個電話,她意識到,他應該也是得到了消息。


波及的範圍已經那麼大了,他身陷其中,又怎麼會不被知道。


正想著,紀崇均卻突然轉過身來,四目相對,程季安心一提,下意識的坐正了身體。


只是心中卻愈發確定,紀崇均的眼神已然說明了一切。


“你……知道了?”程季安抿了下唇,還是開口問道。


“嗯。”紀崇均察覺到她的緊張,眼神有了收斂。


他走過來在她的身邊坐下,抽了一張紙擦手,又輕聲問道:“知道是誰嗎?”整個人的氣勢已經緩和下來。


他的靠近讓她莫名的生出了一些安全感,只是剛要放鬆下來,卻又被他的問題問住。


她沒想到他直接就切入了這裡。


紀崇均原本只是隨口一問,感覺到她的沉默,又轉過了頭。


程季安的呼吸有了停滯,目光卻閃爍起來,她確實是有懷疑對象,但她沒有證據。


紀崇均望著她,卻看出了答案,她果然是知道是誰的。剛才他雖是隨口一問,卻也只是想抓住最關鍵的一點。之後發生的一切都可以從長計議,先前傳出照片並大肆造謠的那些人,他卻一刻都不想放過。


只是,她在爲難什麼?


紀崇均將她的左手握在掌心,雙眸垂下,眼神愈發凝重。


半晌後,他擡頭道:“是顧幼珊?”


聲音清冷,卻透著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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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12 00:08:30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六章

程季安心一跳, 沒想到他猜了出來。

紀崇均看著她的樣子, 知道自己是猜對了。她剛去博物院不久, 聚會上的人都是剛剛認識, 她不是個會引爭端的人,所以傳出那些照片的只會是跟她有宿怨的人。怨他無從知道, 宿卻只有一個。

“我只是懷疑,但我沒有證據。”程季安見他目光確定下來,趕緊說道。

她雖然已與顧幼珊決裂, 但無憑無據就去確定一個人, 並不是她的作風。

默了半晌,還是說道:“你還記得那天在尚城會所嗎?那天是幼珊約我去的。我後來上電梯找到她後, 她告訴我說,她剛才也看到了你, 看到你和喬薇薇在走廊裡接吻,還有,你和喬薇薇之前在一起過……”這些事情原本她不準備再提起,可是現在已經無法隱瞞了。

紀崇均眉頭皺起,這是他根本沒有做過的事。

“我原本一直很相信,可是後來才發現這不是真的。在老師的畫展上我見過喬薇薇, 後來在杜寶生的聚會上又看到了你和她……她來找過我說話, 還是想掩飾什麼, 但是被我戳穿了……那個時候我才知道,她應該也是喜歡你的……”程季安又一一說道。

因爲喜歡,所以恨她, 所以想讓她從他身邊離開,無中生有,費盡心機,所以到現在,才會一有機會就又想造謠生事,讓她名譽掃地。

紀崇均聽著,將她的手緊緊握住。

他知道她提出離婚的導火索是因爲看到自己和喬薇薇,卻沒想到背後還有這麼大的關繫。

而她當時是全信了吧。

“我跟喬薇薇沒有關繫,”嘴唇一抿,他又解釋道,“除了你,我也再沒有過任何一個女人,不管是心上,還是其他地方。”

程季安看著他,目光顫動,她沒想到他會說這些話。這麼直接,這麼明了,不單單像是解釋,更像是在表白。

只是——

“嗯。”點了點頭,卻垂下雙眸,有些不好意思。

那句話實在太有歧義。

紀崇均卻只是一片坦然。

只是沒想到一切會是顧幼珊所爲。

因爲長輩的關繫,兩家一直走動的比較頻繁,他也常常會在紀宅看到顧幼珊,但私下裡卻並沒有多少接觸。

他從未想過她會對他有什麼意思,她也從未露出過什麼痕跡。她呈現在衆人面前的,只是活潑開朗的小丫頭模樣,雖有驕縱,卻無甚心機。

她比他小了好幾歲,他便一直將她當個小妹妹看待。

不過說起來,她也比他小了好幾歲……

想到這一點,紀崇均收斂神色,眼神又軟和下來。

有的人天生不會親近,有的人便只想好好的去愛。

他摩挲了一下她是手背,隨即又開口道:“以後有事一定要告訴我,哪怕只是懷疑也不要保留。”卻是重歸一開始的話題。

因爲他們是一體的,不分你我,不分彼此。她不說,是擔心他會因爲她的胡亂猜測而産生什麼想法。

程季安聽出了他的意思,心裡一陣悸動。

紀崇均望著她又說道:“這件事情我會查清楚的,交給我好了。”

“嗯。”程季安點點頭,眼中是無比的信任。

廚房卻又傳來動靜,是蒸魚的鍋蓋被蒸汽掀動,紀崇均站起便走了過去。程季安想到什麼,看了下時間,忙也跟著站起道:“都九點多了,你該走了。”

十點半的會,開車過去都要四十多分鍾。

紀崇均卻只道:“馬上就好。”

……

二十分鍾後,紀崇均才將一切準備妥當。一道清蒸多寶魚,一道杭椒牛柳,外加一道蔬菜湯。

將手洗淨擦幹,又從桌上拿起車鑰匙,才有了要離開的模樣。

程季安跟著往外走,一直送到門口,不知怎麼,就有點不舍。

紀崇均在門口站定,回頭道:“回去吧,不用送了。”

頓了頓,又道:“好好吃飯。”

“嗯。”程季安望著他,怔怔點了點頭,突然就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紀崇均也沒再往前走,只是看著她,從她的眼睛又落在她的唇上。沉默了幾秒,上前一步,就摟過她的腰吻了上去。

心中的火被點燃,程季安也踮起腳尖抱住了他的脖子。

呼吸變得濃重,唇舌也盡是用力。難分難舍,糾纏不清。

最終卻還是分開。

“我走了。”紀崇均說著,眼神卻還是戀戀不舍。

程季安不敢再耽擱,“路上小心。”

“嗯。”紀崇均點點頭,又看了她一眼,才轉身往樓梯口走去。

人很快就轉入樓梯看不見,程季安關上門,卻又回到房間走到了窗子前。

雨似乎更小了,紀崇均出了樓梯又繞了一圈進了車裡。看著雨淋在他身上,程季安這才想起自己忘了給他傘。

紀崇均掉轉了車頭卻又停了下來,像是知道她在看他一般,搖下了車窗又擡起了頭。

視線觸及,程季安一驚,趕緊又笑著揮了揮手。

紀崇均也揮了揮,臉上露出笑容,隨即才又搖下窗戶往前開去。

……

剛駛出公寓樓,卻又已戴上藍牙耳機,撥通了孟昭德的電話。

“阿昭,幫我查一下顧幼珊和宸封那個女朋友。”

“您是說照片流傳的事是她們所爲?”孟昭德一下明白。

“我記得宸封女朋友手下有個網絡工作室。”紀崇均又提了一句。

“我明白了。”

紀崇均將車轉彎,眼神卻變得肅然。

程季安或許認爲那天在尚城會所裡他們遇到是偶然,他卻不這麼覺得。當她將一切說給他聽後,他的心裡就全部明晰。

那天他們帶的女朋友中,宸封的女朋友一直跟顧幼珊交好,所以,他不信會有那麼巧。

而顧幼珊想要將照片傳到網上並進行造謠,她也必然會尋找他人,宸封女朋友手下的工作室有所涉獵,再合適不過。

甚至,老爺子那邊知道網上的事,只怕也是她從中作梗。

那天老爺子爲什麼會把他叫去,之後又爲什麼把她找來,當時他只覺突然,現在卻都有了答案。

如果老爺子看到了網上那些內容,他又如何能容得下她。

想著顧幼珊的所作所爲,紀崇均的眼底便是一陣厭惡。

“紀總,關於博遠那邊您有什麼指示?”那邊,孟昭德的聲音卻又傳來。

身爲紀崇均的左膀右臂,雖然紀崇均從未言明,但他總能感覺到他對程季安的不同,不管是從分割的財産上,還是平時他親自置辦的節日禮物上。是以在剛才的郵件上,他雖是簡潔、卻也詳細的將她的遭遇全部羅列。現在紀崇均讓他徹查全在他的意料之中,甚至,他也早已經安排人去查。

只是博遠那邊受到的影響不容小覷,如果真的是有人引導,只怕還會推波助瀾,繼續將這攤渾水攪動下去,所以他必須提醒。

更何況,還牽扯著一個明家,一個占書記。

事態發展不容樂觀,應對措施必須盡快落實。

“紀總,現在最好的公關方式其實是安排您和程小姐同框出現,這是最簡單有效的方法,到時候所有的事情都會被澄清,所有的謠言也會不攻自破。屆時再宣傳幾場活動轉移下注意力,紀氏的形象會被維護,整件事情的影響就會被徹底消除……”緊接著他又小心說道。

兩天前紀老爺子派人刪帖已經不是明智之舉,現在再想將新聞壓下去就更是不可能,等到謠言自行冷卻紀氏付出的代價太大,現在最可行的也確實只有這個辦法。

至於程小姐那邊,雖然他們已經離婚,但如果陳清利弊,她應該也是願意配合的。

“博遠那邊我會溝通的。”然而,紀崇均卻打斷了他的話,隨即又道,“查清是誰所爲,注意讓公關部把控好風向就行。”

話語雖短,卻是不容置疑。

“好的。”雖覺不妥,可是決策已下,孟昭德也不再多說。

“另外,把整件事轉告老爺子。”紀崇均又突然說了一句。

“是。”那邊孟昭德一怔後,又很快應下。

電話很快被掛斷,紀崇均摘下藍牙耳機,目光卻又變得深邃。

或許與程季安一道出現在衆人面前是最好的應對方案,可是他並不想這麼做。他知道她是會答應的,可是這不是他願意對待她的方式。

他剛剛失而複得,不允許再出現一絲裂痕

至於博遠,如果僅憑這些就能讓別人拿下,那他也就不是紀崇均了。

……

紀宅內,劉秘書將剛才電話裡的內容盡數轉達。

老爺子自作主張壓製言論,結果得到巨大反彈,後果十分嚴重。如今與博遠的合作岌岌可危,紀氏形象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影響,能否挽回,難以預料。

劉秘書陳述完畢,頭垂至最低。

紀老爺子聽完,卻是臉色一下鐵青,“嘩啦——”一下,又將桌上的東西全部撣在地上。

誰安排打來的這個電話,他如何看不清。他讓人告訴他這些,也無非就是想給他個提醒!

提醒什麼?提醒他無時無刻不在的幹預,提醒他早已今非昔比!

所爲的,不過就是想表達對他那天行爲的不滿!

紀老爺子氣得渾身發抖,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這場戰爭,沒有硝煙,卻已是劍拔弩張。

……

城中別墅,沙發上,顧幼珊刷著一個又一個帖子,卻是臉色變幻,心內惶惶。

她只是不想讓程季安那麼風光,萬萬沒想到會引出那麼大的風波。不但將紀氏扯了進來,甚至還有明家,還有那位占書記。

她簡直不敢想,如果被他們知道一切是她引起的,她的下場會是怎樣。

就是一個紀家,都容不了她!

可是應該沒人知道的吧,簡珍可是告訴她說,一切都是最隱秘的,沒人會查出來的……

又有一個相關的帖子被刷了出來,此時她再看著,再沒了先前的得意,她只是顫著手點進,又恨不能將它刪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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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12 00:08:44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七章

紀崇均的車輛很快就離開了視線, 程季安看著, 莫名有些恍神。在一起時能感覺他是生動而可觸摸的, 可是一旦離開, 一切卻又變得那麼不真實。

回到屋內,一切都變得安靜, 除了外面淅淅瀝瀝的雨聲,再沒了其他聲響。除了她自己,也再沒有另一個人存在。曾經覺得擁擠的房間似乎變得空曠, 一切就像沒有發生過一樣。

可是還是留下痕跡的, 陽台上他的襯衫還晾著,桌上還放著他做得菜。

外面的雨漸漸停了, 烏雲被撥開,似乎還露出了些許陽光。時間已經是中午十一點半。

程季安看了看天氣, 又看了看地上的積水,覺得下午應該可以去上班了。

米飯已經煮好,菜也已經加熱,端上桌,便要開始吃起來。只是這樣的飯菜對她一個人來說太過豐盛,無端的便又想起昨天與他一起吃飯的樣子。

這個時候他應該還在開會, 應該還來不及吃飯。

正想著, 手機卻傳來動靜, 卻是紀崇均發來了消息。

“在做什麼?”

程季安不知道他問這做什麼,只如實回道:“在吃飯,準備一會兒去上班。”

接著也問了一句:“你呢?”

“在開會。”那邊很快又回來。

程季安看著這三個字, 不自禁的就露出了笑容。

隨即又道:“那你開會。”

“嗯。”

對方沒再回複,程季安卻看了好一會兒才又按掉了屏幕。

……

紀氏集團,會議桌前,紀崇均看著屏幕上的幾行字,嘴角也溢出了一絲笑容。

邊上董事無意瞥見,卻是嚇得一驚,手中的筆“啪嗒”一聲滾下了桌。

……

十二點半,天氣放晴,陽光從雲層中灑落,街上的人多了起來,程季安也推著車出了門。

一路上,水窪四處,滿地狼藉,甚至好幾家的招牌都被風刮落下來。程季安見著,不由擔心起博物院裡的情況。

到了博物院一看,大門已經開了,但冷冷清清,沒什麼參觀者,只有兩個保安清理著門前的落葉,邊上還站著一個汪院長,也不閑著,正拿拖把拖著階梯上的積水。

見到她來,還很意外,又熱情的打了招呼。

程季安也笑著回應,後又騎著車去了後院。

門衛也在打掃著衛生,程季安將車推進車棚,知道現在還沒幾個人過來。稀稀拉拉就停了幾輛車,還都東倒西歪,車身也都被雨淋濕了,顯然是周五就已經停在這了。

程季安將車子一輛輛扶起又推好,這才往辦公區走去。一路上卻是心驚,狂風暴雨將往日美好安甯的後院破壞的淋漓盡緻。

青磚路上皆是浸爛著的落葉,原本掛滿枝頭的果子也全被抽落在了地上,樹木被吹得東倒西歪,一些枝椏甚至都被盡數折斷。花草也是遭殃,一大片一大片的耷拉著,再沒了往日的生機。再往前,漆器部衡老師先前搭得葡萄架更是整塊塌了下來。

倒也遇到了保潔阿姨,卻都在卷著衣袖打掃著,分外忙碌。

彼此招呼了一聲後,程季安又走到書畫部打開了辦公室的門,檢查了一番,鬆了口氣,門關著,窗戶也沒被吹開,一切安然無恙。所有的東西都在庫房存著,暫時也做不了什麼工作,程季安想著,便也紮起頭發拿著掃帚去外邊幫忙打掃起來。

後院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現在這情況,卻是靠幾個阿姨花一下午的時間收拾不完的。

地上的落葉要掃開,廊下的竹椅要擦幹,倒著的晾物架也要扶起來,程季安一點一點做著,盡力將書畫部的院子收拾回原來。

相繼也有老師過來上班,同樣的,也是打了幾聲招呼後,就各自在自己的院子裡收拾起來。

“誒,程安安你也過來了?”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院門外突然傳來熟悉的聲音。

程季安正扶著一個晾物架,一回頭,便看到占銘站在外面,往後仰著,一副正巧經過又不小心看到她的樣子。

見她扶著晾物架有點吃力,又趕緊從口袋中抽出手快步過來替她扶起,“我來。”

他人高,力氣又大,一下就將架子扶了起來。

程季安這才轉過身答道:“嗯,我看雨停了就過來了,你怎麼也來了?”

占銘也轉過身來,“我上午雨小那陣就繞道過來了,下那麼大的雨,還打雷閃電的,實在不放心。”說話間,他的胳膊搭著架子上的橫杠,整個人斜倚在了上面。

他的身上依然穿著白大褂,本是翩翩少年,卻又被帶上了些雋秀與儒雅。

程季安聽著笑了笑,總覺得占銘一點都不像這個年紀的人,認真負責,愛崗敬業,簡直就跟汪院長一樣。他也確實不像年輕人,有誰跟他一樣有事沒事就穿著白大褂,手插著口袋走來走去。

占銘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卻也笑道:“你不也跟我一樣麼,我剛一路過來看到的都是年紀大的老師,這麼年輕的你還是獨一個。”

“你就知道我心裡想什麼了?”程季安聽他這麼說,笑著反駁道。

“那當然,我是誰啊,你那點心思怎麼能瞞得過我。”占銘卻更加嘚瑟。

程季安忍不住又笑了出來。

占銘也跟著笑,眼神卻又落在她彎著的紅唇上。

“呀,小程和小占在說話呢。”邊上又傳來響聲,卻是隔壁瓷器部的朱老師來了。

“朱老師。”程季安趕緊轉過了身,占銘也放下了胳膊。

“我就是來借個掃帚,我辦公室的那把掃著掃著壞掉了,小程,你這用完了嗎?”朱老師笑著說著,眼神卻又在他們兩個身上打了一轉。

“用完了,我拿給您。”程季安說著,轉身拿起牆角邊放著的掃帚遞了過去。

“謝謝啊,回頭我給你還過來。”朱老師又道。

“不著急。”

“那我先過去了。”

“好。”

朱老師跟占銘點頭致意了一下就離開,程季安目送他離去,臉上的笑容卻落了下來。

剛才朱老師那個動作不經意且沒有惡意,可是卻提醒了她一件事。

現在這裡已經風雨無聲,可是在網絡中,那些傳言卻依然甚囂塵上。

朱老師剛才那一下或者只是簡單的有所誤會,可是說不準哪一天,網上的那些流言就傳到了現實中,傳到了這個院子裡。

她無所謂,可是她卻不該連累占銘。

程季安的心裡有些不是滋味,她跟占銘太熟了,雖然認識了短短一個多月,可是那種信任和默契就像是與生俱來的一樣,以至於她剛才一見到他,就渾然忘記了還有網上那麼多事。

“占銘——”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程季安終於轉過了身。

“嗯?”占銘一直站在晾物架邊上看著她,沒有動身,卻沒再靠著,只是站直了身,又把手插在了口袋裡。聽到她喊他,又應著,臉上依然帶著笑,目光卻變得沉靜。

程季安沒有覺察他的異常,只是一步步走過去,停在他兩步遠的地方,又擡頭道: “占銘,群裡他們討論的……你應該都知道了吧?”聲音變得幹澀。

“知道,”占銘沒有否認,語氣卻是輕鬆,“之前聽說了。”

“對不起,占銘,讓你受連累了。”程季安見狀,更加難爲情。他知道,卻依然當作什麼都沒發生過一般。

“有什麼好對不起的,又不關你的事。”占銘笑了一聲,一副不在意的樣子,“再說了,你也是受害者。”

“可我總歸難辭其咎,如果不是我的,你的身份也不會被扒出來,也不會被卷入其中,更不會背上一段莫須有的感情糾紛……現在網上的消息總是傳得很快,也許什麼時候就都知道了,我怕對你造成不好的影響……”

比如在這個院裡,他跟她走得一直挺近,本來只是純粹的同事關繫,可是一旦網上的那些謠言傳來,說不準他們就會有所懷疑,就會有所議論。

“程安安,”占銘上前一步,打斷了她的話,“所以你準備跟我保持距離,然後老死不相往來?”

“不是……”程季安沒想到他會這麼說,一時怔住。她確實想著應該保持距離,可也……

占銘的兩只手卻突然拍在了她的雙肩上,人彎著,目光凝神。

程季安心神一震,豁然擡頭,便正好對上他的目光。兩個人之間不過隔著一尺距離。

占銘居高臨下的望著他,嘴角帶笑,眼神卻突然變得認真又溫柔,“我不在乎那些傳言的。”

雖然只有一句話,卻是再確定不過。

程季安望著他,心卻似停了跳動。她隱約覺得哪裡不對,可是說不上來。

他怎麼能不在乎呢,他清清白白的一個人,身份又那麼特殊……

“如果你在乎的話,那你幹脆做我女朋友好了。”占銘望著她,卻又開口說道。

程季安的雙眸一下睜大。

占銘的目光卻變得專注,“程安安,我喜歡你很久了。”

時間在這一刻停止,程季安睜大眼睛,忘了呼吸。

占銘握著她雙肩的手緊了又鬆,心裡得到了最大的暢意。他一直沒有說,是總覺得沒到時候,現在,應該到了吧。

他的目光在她的臉上流連,最終又落在她的唇上。他歪過頭,便又親了上去。

二十四年,第一次喜歡一個人,第一次表白,第一次去親吻。

謠言再多又無妨,他真的不在乎。

程季安卻像是一瞬警醒,她推開了他,又猛地後退。

嘴唇只來得及短暫的接觸,柔軟又幹燥。占銘的眼神有些變化,像是受傷,又像是在克制。

“對不起占銘。”程季安察覺,趕緊又致歉。

占銘卻是沉默著沒有說話。

程季安不敢正視他的眼神,只是又慌亂的閃避,“我沒想到,我從來沒想過,我一直把你當弟弟看待。”

她不是沒想到,她是真的根本沒想過。占銘比她小,活潑熱情,她真的將他當作一個同事一個弟弟或者一個朋友看待,縱使他們一起去逛商場一起去參加聚會,她也真的從未産生過其他念想。

他又那麼優秀,她根本想不到他會喜歡她啊。

“占銘,我離過婚。”想到最後,程季安又忍不住擡頭說道。

她離過婚,他是知道的啊。

占銘終於有了反應,卻是把手插回口袋又垂下雙眸,“你離婚的事其實我很早以前就知道了。”

“……”程季安有些茫然。

“那一天,在公寓門口你跟殷旭東說的那些話我聽到了。”

殷旭東?程季安目光閃動,回想過去,一瞬又了然。

有一天晚上,殷旭東來找過她,她不想再讓他糾纏,就告訴了他她已經離過婚的事,所以那一天,他也在?

“那天天晚了,我想送你回家你沒答應,我就只好暗中跟著。”占銘又解釋道。

“……”程季安徹底無言了。那一天他們離開的晚了,他確實說要送她回去,很不放心的樣子,當時她還覺得有些好笑。

所以他那個時候就已經知道自己離婚了,可是他卻只作不知,只是對自己好著?

之前他帶著她逛商場或許可以解釋爲他熱情,可是現在一切揭開,只怕並非如此吧。

程季安回想著那天發生的事,五味雜陳。他爲她挑選衣服,挑選口紅的顔色,還陪著她做頭發,甚至爲了怕她爲難,還故意弄了個假的“服裝資金”出來——那天他說得頭頭是道,可是她如何看不穿。就是在之後的聚會上,他也一直守護著她……

所有的一切他都做得不露痕跡,不說穿,就誰都不知道。

“占銘——”她想說些什麼,一切卻又哽住。

占銘卻只是靜靜的站著,嘴角帶著笑,眼中卻帶著一絲了然一切的悲傷。

“占銘,我不會喜歡你的,你值得更好的女孩。”程季安忍了忍,終於又說道,“我現在,還沒有跟紀崇均徹底了斷……”

占銘的眼中浮現出一絲意外,很快卻又消失。

那一天晚上,他確實出現在她家中。

“你還愛他嗎?”他問道。

程季安點了點頭。

占銘呼出一口氣,笑容卻有些酸澀。

“小程,小占,你們都在啊。”門外又傳來聲音,卻是馮老和林老趕了過來,見到他們倆站著,很是意外,又很是驚喜。

“是,我看雨停了就過來了。”程季安說著,又趕緊過去攙扶自己的老師。

占銘也笑了笑,“我正好有事經過,看到程安安在就過來看看。”說話間又恢複了以往的神色。

隨即卻又道,“我還得去其他地方檢察檢察,就不耽擱了。馮老師,林老師,我先走了。”

“好好,小心路上滑。”林老應著又提醒道。

“回見。”占銘轉身往外,又朝他們揮了揮手,最後的目光卻是在程季安的身上作了停留。

程季安見著,心又一下被揪緊。

占銘已經往外走去。

院內,又陸陸續續來了幾個老師,占銘插著口袋經過,一一熱情的打著招呼,只是等到沒人的時候,他的神情又有些落寞。

……

第一次見到程季安,她站在林老師身後,穿著裙子,烏發潤澤,安靜又美好。然而當時他並未太過在意,與她握手,也只是簡單的作爲一個歡迎新同事的儀式。

只是到了晚上他幫她置辦東西時,他卻感到了她的不一樣,她的身上帶著一種氣質,溫婉,卻又有些悲傷,雖是笑著,卻總是能感覺到她滿懷心事。他想不出她的身上會有怎樣的故事,可是多少也知道她的不一般,她身上的衣服皆是不菲,所用的包和錢夾也都是奢昂之物。當時他無意看到了,卻只作不知。

也許她懷揣著秘密,可他不該窺視。

然而當心中存了疑之後,關注總是會不知不覺的增加,哪怕並非出自本意。

他真正對她動心,卻是在展館裡,在那幅畫前。一開始他不知道是她所作,當明白過來,是真正的震撼,真正的觸動人心。

也許很多人都在其中看到了絕望,可是他卻在一眼間看到了其中所蘊含的希望。

哪怕世界一片黑暗,她也依然尋求絢爛;哪怕所有盡是絕望,她也依然懷揣希望。

少女是悲傷的,可她也是堅韌的,就像她一樣。

在那一刻,他仿佛感覺到自己一下走進了她的心裡,他感覺到了她的心跳,又止不住的想去觸摸。

而在那一個夜晚,他終於知道她悲傷的緣由,她離過婚,有過一段婚姻。

那一天,殷旭東被嚇走了,可是他卻站了很久。

他從不認爲離婚是什麼了不起的事,他的母親有過一段婚姻,可是他的父親一樣愛她。愛情,跟人有關,跟是否有過婚姻有過幾段婚姻無關。

他的母親是個有魅力的人,而他也覺得她是個值得去喜歡人。

只是她的創傷明顯還在,他所能做的,便只是一點點靠近她,呵護她。

然而他似乎總是晚一步。

她先認識了紀崇均,紀崇均又先一步替她解決掉了殷旭東這個麻煩。

當他知道殷旭東一直纏著她時,他便一直留意著。她帶男人回家的謠言傳出時,他也第一時間猜到了是殷旭東所爲。他站出來爲她澄清,同時也暗中聯繫了母親身邊的人。

他也是想著解決殷旭東這個麻煩的,可是他剛剛要落實,那邊卻已傳來,殷旭東已經被抓了起來。

不用猜,都知道是誰所爲。

於是他便又晚了一步。

而這一次,網絡上鋪天蓋地的傳言,事實上他昨天夜裡就知道了,可是他並不在意。

他是真的不在意,被人質疑又怎樣,他願意爲她背上所有的謠言。

風裡雨裡,他願意在她身邊。

可是,她並不需要。

……

他的心裡並不難過,只是有點悶,有點疼,就好像一朵花還沒來及開放,就已要凋零。

手機卻又響了起來。

“媽——”聲音有些沙啞。

對面的明女士卻依然活潑詼諧,“小占同志,幾日不見,你可是聲名在外了啊,連帶著我也跟著沾了光。”顯然她也知道了所有的事。

她看著電腦屏幕,上面是一個八卦帖子。

論紀氏總裁的前任妻子能否嫁入占家,除了極少數人持否定意見外,絕大數人都投了肯定票。原因很簡單,占書記的妻子明瑾女士也是二婚,而且極爲開明。

“怎樣,你打算怎麼處理啊?現在紀家肯定是焦頭爛額,不過咱也管不著,你要是真的做了決定,幹脆就坐實了這個傳聞,在這風口浪尖上認下這個媳婦兒,不是顯得特別有魄力麼?”她滾動著鼠標,又笑著說道。

占銘聽她說完,笑得有些無力,隨即卻還是說道,“媽,我確實需要你的一點幫助,但應該不是你想的那樣……”聲音依然落寞。

一開始他確實是這麼打算的,可是現在她已經拒絕了他,他便只能換個方式。

他受到一些謠言不要緊,可是她不該再經受那些非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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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12 00:08:57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八章

到了下午, 會議才開完。紀崇均走出會議室看了下時間, 已經過了四點。剛回到辦公室, 孟昭德卻又敲門進來。

“查出來了, 確實是顧幼珊所爲。”孟昭德開門見山,將手中整合的證據遞了過去。包括那個名叫“簡”的工作室的內部資料和發帖記錄, 以及今天中午顧幼珊與工作室老闆簡珍在餐廳的見面照片和聊天錄音。

“我派了人分別跟蹤,沒想到她們約在了一起。我聽過錄音了,顧幼珊很害怕, 在確認事情的隱秘性。”孟昭德又說道。

紀崇均站在桌前, 一一看過,面上波瀾不驚, 眼中有了冷意。

隨即卻只道:“把它們交給顧家。”

孟昭德沒有多問,只是將資料收好又一笑, “明白。”

孟昭德很快走了出去,紀崇均看了下時間,已經四點十分。

拿出手機,並沒有消息,想要輸入字,最後還是直接撥通了電話。

無需尋找, 第一個就是。

——安安。

這個號碼, 一開始就存入;這個名字, 也一開始就寫好。

……

程季安剛將院子收拾了個幹淨,正站在石桌前喝水,聽到手機鈴響便是一嚇, 掏出一看,嘴角卻又浮出了笑意。

雖只是個數字,卻一下知道是誰打來的。

“喂?”身周都沒人,她接通了電話。

“喂——”那邊也傳來聲音。

這是他們第一次通電話,彼此的聲音清晰卻又有點別樣的陌生。他的聲音低沉,悅耳,又帶著磁性,近在耳邊,程季安的耳朵突然有了些發麻。

紀崇均亦是,她的聲音一直很溫柔很動聽,此時聽著,更像是被貓撓了一下,整顆心也跟著柔軟起來。

他剛才打這電話,不也正是想聽一下她的聲音。

感覺著彼此的聲音,兩個人微笑著,一時卻都沒有開口。

還是程季安先打破了平靜,“你找我有事嗎?”院外有人走過,就這麼傻站著太怪異了。

“沒事。”紀崇均回了一句,隨即卻又道,“你要下班了嗎,我來接你。”

“不用,我待會要先送老師和師母回家,”程季安回道,頓了頓,又道,“我今晚可能在他們家吃飯,剛才師母留我了。”

他們之前是走路過來的,她怕回去路滑不放心,就準備跟著他們一起回去,結果師母又要留她一道吃晚飯。

她先前並不知道他要過來,就答應了。

“那我晚點過來。”紀崇均默了一會兒,又回道。

程季安聽著有些訝異,原本想著他應該不會再過來了。一想,又有些明白,他或許是不想讓她多心,想要彌補著什麼。

便又道:“你不用過來的,你有那麼多工作要做呢。”雖然那兩年他們很少接觸,可是她也知道他確實很忙。

“沒事”紀崇均卻只是這麼回道。

“那好吧,我早點回去。”程季安便又道。

“一會兒見。”

“一會兒見。”

對方始終沒有掛斷,程季安便只好先按了掛斷鍵。

將手機放好,想了想,又拿了出來。翻到通話記錄,編輯。有所停頓,最後還是輸入了三個字——紀先生。

臉上帶著一絲俏皮。

曾經,只是一個名字——紀崇均。

……

紀崇均又看了一會兒,才將手機收起,卻又撥通了內線電話。

“與湯總的飯局幫我推了,說我有事,改日再約。”

“好的紀總。”秘書應道。

掛斷電話,紀崇均又站了起來。走到牆邊,按了按鈕,書櫃自兩側分開,一扇門露了出來。

門後是一個五六十平的房間,有洗手間,有衣帽間,有可供休息的床,還有可以俯瞰整座城市的落地窗——這裡是供他休息的地方,一度也成爲他晚歸的“家”。

衣帽間裡掛著一整排的衣服,什麼款式什麼顔色的都有,多是西服,一多半還都是新的。紀崇均換下`身上的襯衫,又挑了件不那麼正式的,紐扣扣上,嘴邊卻又露出了笑意。

恍然又想起了她手忙腳亂爲他解扣子的樣子。

對著鏡子裡的只檢查了遍,不再那麼嚴肅,這才又換了表又走了出去。

十年了,自他過了年少輕狂的年紀,他就再沒有像現在這樣注重自己的儀表。


四點四十,他開著車離開了紀氏集團。

五點,他在等紅燈的時候看到一家花店,最終,又折回,下車,買了一束玫瑰。

五點半,他的車停在了公寓前。

五點四十,他卻又離開了梧桐街……

……

馮老師家,程季安幫著撿菜洗菜,最後又收拾了碗筷。

“老師,師母,那我先走啦。”等到開門告辭的時候,已經六點半。

“好,那你路上小心,到了給我們打個電話。”林老站在門口送行,又叮囑道。

“我知道了,您進屋吧。”程季安說著,揮揮手,又替他們帶上了門。

走下樓,外面的天還未暗,路燈已經亮著。因爲陪著老師一路走過來的,也沒騎車,便又往公交站台走去。

走了幾分鍾,往前轉過就是公交站台,手機卻響起,是紀崇均打來的。

“我現在在回去的路上了。”她說著,又加快了腳步。

紀崇均卻在電話裡回道:“回頭。”

“?”程季安有些詫異,可還是站停腳步轉過身來,一看,整個人愣住。

馬路對面的空地上,一輛車停著,紀崇均站在車門前,手拿著手機靠在耳邊,正微笑著看著她。

程季安的眼睛亮了起來,她真的沒想到他會在這等著她。

他也沒穿西服,沒打領帶,只是穿著解著領扣的白襯衫,年輕又隨意。

就像年少純真時一樣,就像只是簡簡單單的戀愛一樣。

前後沒有車輛,程季安快步跑了過去,又忍不住,一把抱住了他的腰撲進他的懷裡。

她仰著頭,眼中綴滿星光。

紀崇均也忍不住,將她擁住,又輕輕親了下她的額頭。

到底會有行人經過,程季安也不好意思,很快又鬆開他的懷抱,問道:“你怎麼來了?”

“先上車吧。”紀崇均笑著,卻只護著她的肩走向副駕駛又給她開了門,

程季安坐進去一看,中間竟然還有一大捧玫瑰花。

紀崇均也坐了進去,將玫瑰花放到了她的手裡,“送你的。”

濃郁的花香撲入鼻端,程季安笑意盈然,轉頭又說道:“謝謝。”他送過她很多東西,卻沒有一樣像現在這樣讓她歡欣。

紀崇均看著她的笑容,也有些動容,她要的,只是這麼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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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車已經開了起來。程季安又問道:“你過來很久了吧?”

“剛到。”紀崇均答道, 實則已是等了一個多小時。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的?”程季安聞著花又隨口問道。他知道她住在哪裡是因爲聚會之後跟來的,可是馮老師住在哪他應該不知道吧?

程季安問完,也察覺到了怪異。轉頭看向紀崇均,他目視前方,有些沉默。

過了半晌,才開口道:“你走得那天我讓老周跟著了,你搬進公寓他才回來。”

程季安有些愕然, 她沒想到他還會讓老周跟著。

紀崇均扶著方向盤, 眼睛一直望著前方, 右手卻突然伸過來握住了她的手, 緊緊的,有力的,就怕又失去一樣, “那時候我不太放心,不知道你會去哪裡……”

那個時候, 她一個人, 什麼也沒帶走, 他不知道她會去哪裡,回家, 或者去別的地方……

程季安感受著他手掌的溫度,心裡明白過來, 反手與他握住,嘴角抿出一絲笑容。

紀崇均望了她一眼,也將她的手越握越緊。

車子很快停在了公寓樓前, 程季安捧著花走出來,又領著往樓上走去。開了門,亮了燈,想要換鞋,卻又頓住。紀崇均站在她的身側,穿著他的皮鞋——這裡並沒有可供他換的鞋子。

昨天洗完澡後,他也只是穿著她給他拿上來的白色球鞋。

還是裝作不在意的換了鞋,又將他領進屋,轉頭又道:“你先坐一會兒,我去洗個澡,今天在院裡打掃了一下午,身上都是灰。”她的身上被樹上的滴水打濕了不少,頭發至今都紮著,衣服也沾了不少的泥,雖然拍幹淨了,可還是有殘留。

程季安有些不好意思,總覺得自己這副髒髒的樣子有礙觀瞻。

“好。”紀崇均卻絲毫不覺,他坐在沙發上看著她,只覺得她怎樣都是美的。盤起頭發時是端莊,放下頭發時文靜,現在就這樣紮著個馬尾,也是活潑俏皮。

每時每刻,都是別樣的發現。

程季安正要給他倒水,想到什麼又問:“你吃飯了嗎?”她是吃過了,可是現在才六點半,他開車過來都需要四十分鍾,應該沒可能那麼早吃了。

“還沒有。”果然,紀崇均回道。

程季安一聽,瞪大了眼睛。

紀崇均忙道:“我還不餓。”他倒是真不餓,中午那頓飯吃得有點遲,現在也還早。他的吃飯時間不大規律,但晚餐這一頓多是在七點之後。

程季安卻不信,也顧不得給他倒水了,過來就說道:“你不餓也要吃飯呀,你吃什麼,我去給你做……要不,給你點個餐?”她做得實在拿不出手。

紀崇均卻一把拉過她的手讓她坐在了自己的腿上,“別麻煩了,你中午沒吃完吧,我吃一點就行了。”

他的目光落在廚房的台面上,上面擺著中午剩下的菜。

程季安也看了過去,卻有些爲難:“那些都是吃剩下的……”在紀家的時候,每餐都是新鮮的,紀崇均應該沒有吃剩飯剩菜的習慣。

“不要緊。”紀崇均又道,“你吃飽了嗎,要不要再吃點?”

“不用了,我吃了好多。師母做的菜非常好吃。”想到什麼,程季安趕緊又道,“你也做得很好吃。”

紀崇均一笑,就又情不自禁吻上了她的唇。

程季安這才察覺自己還坐在他的身上,忙又跳著站起,“我先去洗澡!”她的身上太髒了,別把他也弄髒了。卻又有些逃竄的樣子。

紀崇均也沒阻攔,只是跟著站起,“好,那我去做菜。”

……

等到程季安再從洗手間出來,紀崇均將飯菜熱好,又做了道豉汁扇貝和豌豆玉米炒蝦仁。桌上也已擺上了兩副碗筷。

“陪我一起吃吧。”紀崇均拉著她的手說道。

“嗯。”想著總不能讓他一個人吃,程季安便也答應下來。

只是吃到最後,她卻有些求饒,“我真的吃不下了……”紀崇均不時給她夾菜,玉米蝦仁,還有扇貝。她本是陪著他吃的,結果都快要比他吃得還多。

紀崇均看著她哀怨的樣子失笑,隨即又道:“等吃好了我們出去散散步。”

程季安正喝著水,聽他說話一頓,隨即卻也笑了。


等到收拾完出門,將近八點。天上依然有著雲層,月亮卻還是露了出來,與地上的路燈交相輝映,將這條種滿梧桐樹的街道照得寧靜又祥和。

程季安走在裡側,與紀崇均十指相扣,並肩而行。她的嘴角始終掛著笑,兩個人手拉著手飯後散步,也是一次初體驗。

紀崇均走得很慢,她也走得很慢,卻依然覺得時間過得很快,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一晃就走了大半條街。

前面就是一家超市,程季安想到剛才洗碗的洗潔精沒了,就又提議道:“我們去逛一下超市吧?”

紀崇均自然答應,“好啊。”

這個點,人流漸漸稀少。程季安想要消食的,只推著購物車漫無目的的行走,看到有什麼需要的,再取下放進車裡。紀崇均跟在後面,極有耐心,時不時的也看看貨架上的東西。

走到生活區,拿了洗潔精,往前走,卻是毛巾鞋襪類。程季安看著架子上的拖鞋,心念一動,回頭見紀崇均在看著杯子,又取下一雙放進了車裡。

卻不想紀崇均正好走過來。見她放著明顯的男士拖鞋,微微一怔。

程季安有些不好意思,卻還是笑道:“給你買的。”

紀崇均一聽,像是得到某種許可,眼中有了波動,很快卻又壓下,只是接過她的推車往前走去。

逛了一圈,回到收銀台。前面有人,他們排隊等待。

邊上是放著糖果、口香糖和安全套的矮櫃,程季安目光落在了上面,紀崇均的目光也落在了上面。

程季安正站在紀崇均的前面,臉有些紅,卻還是側身說道:“我的安全期要過了。”聲音低弱,眼中有些無辜。

紀崇均微微垂眸,最終卻還是伸手拿了一盒合尺寸的。

程季安不敢看,只是挪過了視線。

最後是程季安付的賬,紀崇均沒有搶,有那雙拖鞋在,意義就不一樣了。

回去的路上,紀崇均一直握著她的手,等到門打開的一剎那,他卻放下手中的購物袋,又一把擁住她吻了上去。

就像是等待許久。

程季安要推推不開,沒一會兒又被吻得暈暈乎乎。終究是沒了一開始的羞澀,等移至床邊時,想到什麼又止住了他。

“我來幫你脫衣服。”她坐起身又揪住他的衣襟說道。

被打斷,紀崇均也不惱,只是放下腿半跪在床上,讓她脫著。

一粒扣,兩粒扣……程季安一點點往下,臉卻越來越紅,她感覺自己像個流氓,可是又那麼歡喜。

他的身材也真正的好,肌膚密實,骨肉均勻,明明是偏白的膚色,卻又帶著噴薄的張力。

扣子全部解除,程季安又將襯衣脫了下來,紀崇均全程配合,她卻已紅透雙臉。

胸`前之物就在視線之中,小而可愛,隱秘又撩人。

紀崇均卻已然忍不住,俯身就覆了下去,吻住她的唇,手亦伸入裙中。

只是他的動作變得溫柔,望著她的眼神亦有所不同。

衣服一點點褪盡,吻也至上及下,一寸寸,皆留下烙印。他供她觀覽,他亦要將她看遍。

程季安察覺,卻已然來不及,只能害羞著,又顫栗著,任他將自己徹底展開,又任他四處索取。

她的身材亦是曼妙動人,如脂玉,白膩光滑,又玲瓏有緻。

吻越來越纏綿,手掌也越來越炙熱。紀崇均的吻一點一點下去,最後目光停在深秘處。

他看著,吻又落了下去。

程季安已然迷離,卻又在一瞬警醒,她全身繃緊又抓住紀崇均的手,綿軟又吃驚的喊道:“紀崇均!”

“放鬆,安安。”紀崇均安撫著,卻又低頭吻了上去。

程季安腳尖一下繃住,雙手亦緊緊的抓住了床單。

這是一樁別樣的體驗,羞恥,又悸動,等到最後,又是瀕臨崩潰的魂飛魄散。

程季安眼中掛著淚,紀崇均撕開包裝袋,卻才剛剛開始。

……

這是一場酣暢淋漓的戰爭,紀崇均足夠的耐心,卻也足夠的果斷。程季安幾次被拋入雲端,一開始還回應著,到最後只剩下嗚咽。

及至末,紀崇均與她緊緊貼合,戰爭方才結束。

程季安卻已如水裡撈出一般。

紀崇均將她摟緊,眼神依然明亮,他就是怎麼就愛不夠。只是想到什麼,眼睛又有些平靜下來。

程季安漸漸蘇醒過來,紀崇均察覺,又低頭吻了她一下。程季安睜開眼,看到的便是一雙深情的眼。

“要喝水嗎?”紀崇均問道。

“嗯。”程季安點點頭,卻有些不好意思。她確實需要喝水,剛才嗓子都喊得有些啞。想到剛才的場景,她蒙上被子,恨不能藏起來。

紀崇均卻已倒了水遞了過來,程季安喝了半杯,他又接過全喝了光。

複又上床將她抱住,程季安在他懷裡找了個舒適的位置,人也已清醒。

“安安,你要不要換個地方住?”默了一會,紀崇均突然開口道。

程季安正把玩著他的手,聽到這話微微一頓。

紀崇均察覺到了,將她的手握緊。

程季安抿了下唇,像是在猶豫,片刻後,擡頭笑道:“我現在在這裡住得挺好的。”

她並不想回去。

紀崇均雖然只是說讓她換個地方,何嘗不是想讓她回去的意思。回到翠湖別墅,或者回到其他帶有紀氏印記的地方。

可是她並不願意,至少現在,還不願意。

紀崇均也早已預料她的答案,所以也不多問,只是將她緊緊擁入懷中。

她若願意回去,當初又怎麼會離開?就像那天她允許他沒采取安全措施就進去,也只是因爲安全期。

她願意跟他重新開始,可是心中依然留有餘地。

程季安似乎察覺到了他些微的失落,心裡有些過意不去,卻也沒解釋。過去兩年在紀家的日子她過得並不開心,而在這裡,她有她的朋友,她的工作,她的興趣,她過得很充實很自在。

她喜歡他,願意跟他在一起,享受著從未有過的點點滴滴,可是她還沒想好再進一步。

他們離婚才一個多月,就算複婚,那也有很長的距離。

更何況,還有紀爺爺呢。

紀老爺子那天找她又跟她說那番話的原因如今已大概明晰,或許是因爲看到了網上那些傳言,可是究其根底,卻也是因爲他對她的不滿意。他需要的是一個知書達理能從容應對一切又接受一切的的孫媳,而她應該並不符合他的要求。

程季安回望著那兩年,總是有些不堪回首。

“紀崇均,你也不用天天過來的,你離這那麼遠,每天走來走去總是不方便。”好一會兒後,她又開口道。

“叫我崇均。”紀崇均卻更正了她的稱呼,隨即又擁著她道,“你想留在這裡,我就陪你留在這裡,你什麼時候願意回去了,我們再回去。”

她願意在這過簡單的生活,那麼他就陪著她。

程季安未曾想到他會這麼回答,眼眶有些發熱。他理解她,也支持她。

心中的一個問題卻又不自覺的湧上來。

忍了半晌,終於還是問道。

“你是一直都愛我嗎?”望著他的眼神是顫動。

紀崇均看著,點了點頭,“嗯。”沒有猶豫。

程季安的眼眶便又有些發紅,“那你過去的兩年裡爲什麼總是不理我?”

一開始她以爲是因爲她不是第一次的關繫,可是現在看來,根本不是。

他一直愛她,根本不介意。所以,這又是爲什麼呢?

紀崇均望著她,有了一瞬的沉默,半晌後,還是輕輕的回道:“因爲怕你不喜歡我,怕你不願看見我。”

程季安睜大眼睛,有些詫異。

爲什麼他會覺得她不喜歡他?

是因爲她看到他緊張嗎?

還是因爲她不是第一次了,他覺得她心裡有別人?

“我沒有不喜歡你。”程季安不知道究竟是什麼原因,只能這麼解釋道。

紀崇均又笑著將她抱住,“我知道。”

額頭抵在她的發間,眼中卻有了一些失神。

那一天,他去錦城下聘,在去程家接人去酒店的時候,他聽到她和母親站在院子裡的對話。

她哭著說:“媽,我不想嫁進紀家。”

母親卻說:“你不嫁給紀家你難道還想嫁給高揚那小子嗎,我告訴你,我是不同意的!”

後面再說些什麼,他就沒聽到了,程父走了過來,將他迎進了客廳。

再到後來,就是新婚夜,她緊緊閉上眼,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

紀崇均止不住又將她緊緊摟住,這些事情,總歸已經過去了。他一直以爲她跟他離婚的根本原因是因爲那個“高揚”,他以爲她一直排斥著他,可是現在發現不是,她已經喜歡自己了,這就已經夠了。

“安安。”想要轉過注意力,紀崇均又說道。

“嗯?”程季安擡起了頭。

紀崇均看著她又說道:“事情已經查出來了,確實是顧幼珊所爲。”

程季安怔了兩秒,回過神來,眼睛從難以置信又很快變成憤懣。

“我已經將這件事交給顧家處理了,他們知道我的態度的,該怎麼做,他們會有數的。”紀崇均又道。

程季安依然有些不平,可是到最後,又只是一聲,“嗯。”她相信,他是會解決好的。

……

城中顧家,此時一陣混亂。

顧父顧母皆在,幾個哥哥嫂子也都趕了回來。顧幼珊坐在沙發上,眼睛通紅,卻死死的不讓自己流下淚來。

“你看看你幹得好事!讓人發照片到網上,你有想過這個後果嘛!就算程季安已經跟崇均離婚了,可她也是紀家的人,你覺得紀家會允許有人這麼辱沒她嘛!這丟的不是她的臉,是紀家的臉!更何況你還是憑空捏造!”顧父怒不可遏,反手就將手中的證據扔在了她的身上。

他正在鄰城開會呢,一下就接到盛律師的電話,知道是什麼情況後,一下就氣懵了,立即就趕了回來。紀家這兩日在網上的傳言他也聽到了,可誰知道一切竟是自己的女兒所爲!

顧幼珊堪堪被砸到,疼得眼淚溢出。

顧母見狀,急得護住道:“你這是幹什麼,好好說話不行麼?”她老來得女,一向最爲寵愛她。

“我倒是想好好說話,她給我這個好好說話的機會了麼!你知不知道整件事的後果!”顧父卻更加生氣,“她只是隨隨便便發幾張照片造幾句謠,可是卻被有心人利用了!有人借著照片和謠言大做文章,現在紀氏的形象受損,與博遠的合作也出現問題!你覺得現在紀家能聽我好好說話,能讓這件事就這麼算了麼!現在崇均是看在老爺子的份上才不追究才讓我們自己處理!要不然你覺得他能放過她嘛!”

“爸!”顧幼珊心被刺痛,忍不住喊道。

“你給我閉嘴!”顧父卻絲毫不願聽她的,“不但是崇均,就是紀老爺子知道了也容不了你!那可是事關整個紀氏的形象!顧幼珊啊顧幼珊,我怎麼生了你這麼個女兒!平日你任性嬌慣也就罷了,現在你竟然捅出這麼大個簍子!不單是紀家,還有明家,還有那些所有受牽連的人,一旦知道是你、是我們顧家所爲,你就等著看怎麼收場吧!”

“爸,幼珊也不是故意的……”顧家大哥見妹妹被罵,實在忍不住又站了出來,只是還沒說完,胳膊卻被邊上的顧家大嫂擰住。

“爸,現在說什麼也沒用了,還是想想辦法怎麼把事情解決吧。剛才我已經接到電話,紀氏已經把我們呈報的材料統統拒批了。”她說著,瞪了一樣顧家大哥,又冷冷的看向顧幼珊。

她一向看不慣這個小姑子,仗著最小,所有的人都疼愛她,就任意妄爲,渾然不考慮她身爲兒媳的尊嚴和身份。現在,她還得罪了紀家,連累了整個顧家。

顧家這些年早已走下坡路了,要不是紀家看著往日的情分撐著,早不知沒落到什麼地方。現在要是紀家整個抽手,他們就等著喝西北風吧。

顧家大嫂想著,對顧幼珊的怨意更深。

顧家二嫂也已開口,“是啊,小妹也是一時糊塗,咱們現在還是先想辦法要緊。”話語雖短,眼神卻也是涼中帶著不屑。

顧幼珊在外與人交好,在家卻極不受人歡迎。

顧幼珊也察覺到了兩人的目光,想要回敬些什麼,最終卻又忍住。她只是恨著,平日裡對她噓寒問暖,現在卻一個個露出了真面孔。真正是牆倒衆人推!

顧父聽著這話也是心驚,他沒想到紀家這麼快就出了手,看向顧幼珊的眼神便更是煩厭。

“現在,不管付出什麼代價,都要將這件事壓下來!”最終他卻只能狠狠的說道。

他不能因爲這個不孝女,就把整個顧家毀了!

顧幼珊聽到“不管付出什麼代價”幾個字,眼淚控製不住,終於掉了下來。

她知道,她自己要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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