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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力寶龍

[都市言情] 寄秋 - 【春天喜劇(藍色酒館之十六)】《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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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20 22:09:27 |顯示全部樓層
第九章

  「你這個瘋女人給我回來,你不到黃河心不死是不是?!非要我劈暈你再拖回來對吧!」

  季靳狼狽的跑進雨中大吼大叫,長髮凌亂的披散在臉頰、耳後,渾身濕淋淋的瞪著企圖和大家一起努力的女人,不准她跨出一步。

  能讓她跟來已經是他忍耐的極限,要不是怕她趁他不在時跑去幫助別人收成,他絕對不可能讓她涉險的再淋一次雨。

  一陣竊笑聲由身後傳來,沒好氣的風夕霧回頭一睇,為眾人看熱鬧的心態感到莫可奈何,她不過探出頭看他們採花的進度罷了。

  當她和季靳換下一身濕衣打算到花田看看損害情形時,這群不怕死的大學生冒著風雨走過實驗林,沒等她要求地自動自發下田採花,看得她好生不捨。

  原本她準備放棄即將采收的海芋,花傷了還能再種,她不在乎這一點損失,人命比花還要重要。

  但是這些固執的傢伙簡直瘋狂得教人惱火,怎麼勸都不聽地我行我素,依然故我的拿起工具奔入狂風暴雨裡。

  大約採集了近一半的海芋後,他們才決定讓女生先進能遮雨的工寮整理花葉,男生則在外面繼續采收剩餘的花卉。

  不知該說他們傻還是執著,她實在無法苛責一群傻子,為了她甘冒危險的搶救海芋田,這份恩情她會牢記心裡,學生的熱忱讓風雨顯得微不足道。

  「你們笑夠了沒?!我挨罵你們大快人心是吧!」還笑,真是笑糖吃多了。

  「哪有大快人心,夕霧姊別冤枉好人,我們是羨慕你們感情好好哦!好得我也想談戀愛。」不用太優,只要有季大哥的三分之一深情就好。

  「就是咩!讓人嫉妒又羨慕,不知季大哥有沒有兄弟,我第一個跑去追。」先搶先贏,以免向隅。

  一頭紅髮的胖女孩一說完,四周響起一陣取笑的嗤聲,人人搶著當頭號女主角,人兒還沒著落先生一堆影子,捕風捉影怕落於人後。

  好男人誰不想要,重情又專情的好男人更是搶手貨,如果再有美麗的容貌,那是死也要搶一個來讓自己死得瞑目。

  而且活生生的實例就在眼前,誰能不心動地想當第二號女主角,不需憑想像揣測世人有沒有完美的男人。

  「你們喔!學科成績就快不及格了,還想偷懶修戀愛學分,小心被死當。」羨慕可以,嫉妒就不必了,她不想被人怨恨。

  「哎呀!夕霧姊小看我們哦!有你在一旁『指導』,我們哪有可能被當。」他們可都拿高分,因為……嘻嘻!有夕霧姊嘛!

  「你們指的是美人計吧!系主任剛好是重色的唐明皇。」為博美人歡顏賜浴華清池。

  「心知肚明就好何必說出來,我們心照不宣啦!」反正大家都知道系主任好色,而且特別喜歡夕霧姊。

  可惜家有妻管嚴又年過五十,空有色心卻無色膽,干流口水一飽眼福而已,真要他搭成友誼橋樑可能先溜為快,免得悍妻拿菜刀隨後追殺。

  「小丫頭片子,盡會使壞心眼,連我都想算計呀!」天下沒白吃的午餐,想捉鳥自己張網。

  只要不捉到保育類珍禽。

  「我們哪裡小了,夕霧姊也才大我們幾歲而已。」一位上圍雄偉的女同學故意挺起胸在她面前走來走去,然後瞄瞄她小而挺的「內在美」。

  這群壞丫頭,居然嘲笑她。「女人重要的是腦子裡的東西,夕霧姊虛長的幾歲正好補你們的不足。」

  「班代,她是不是拐著彎說我們笨?」感覺好像被笑了。

  胸大果然無腦。高佻的俏麗女孩翻翻白眼不理會她的蠢問題,雙手忙碌的修剪多餘的枝葉,將一株株沒受過什麼傷害的海芋依等級排好。

  外面風雨交加煞是驚人,雨量超乎尋常的淹過溝渠,氣象報告說有輕度颱風直逼台灣全島而來,這場風雨著實來得強烈。

  幸好先前的雷聲已經停止,雖然此刻大雨仍下個不停,在田裡工作的男生該不會有立即性的危險,否則還真沒人敢允許他們如此玩命。

  「夕霧姊,你跟季大哥進展到哪個階段,,牽牽小手。,接吻。,愛撫。,全壘打。」

  捲起海芋的葉子當麥克風,窮極無聊的女生乾脆拿風夕霧的感情當遊戲,逼問她感情的隱私。

  大家對這種事都很好奇,他們這群人大多數都還沒經歷第一次的愛的初體驗。

  「答案是……」

  不管手上有沒有工作,全體女生都豎直耳朵的屏住氣息。

  「,以上皆非。」

  因為以上都做了,所以沒有答案,

  「&#;!我們都看過了,你還裝純情呀!」欺騙她們純潔的心。

  「就是嘛!除了我們還沒機會親眼目睹,你別弄個敷衍我們。」心受傷了,她們敬愛的夕霧姊居然作弊。

  幻滅是成長的開始,唉!

  「親眼目睹?」難道還要她親自操演不成。風夕霧的眼彎成月型,卻是不好惹的那種。

  「沒有啦,一時口快、一時口快,我們思想這麼保守怎麼可能有那種下流的想法,夕霧姊千萬別誤會。」喝!明明在笑怎麼有股冷颼颼的殺氣?

  是錯覺,一定是錯覺,夕霧姊溫柔又善解人意,不會有近乎惡魔的冷笑,她絕對是看錯了,被雷聲轟隆嚇得神智不清。

  「嗯哼!」這群小女生不嚇不成,口無遮攔,沒大沒小。

  「夕霧姊,你看這場雨會下多久?」懂得看人臉色的女學生趕緊轉移話題,憂心忡忡地看著不曾減弱的雨勢。

  雲層深厚,不見盡頭,她的心很難放晴。「起碼兩、三天吧!」

  她現在比較擔心的是脆弱的土層,還有下游的農作物,這颱風帶來的大雨來得兇惡,大多數人都沒做好準備,恐怕損失難以估算。

  但最重要的是人要保全,家園毀了還可以重建,樹倒了還能再種,可人沒了就只能留下遺憾了。

  風夕霧擔心的看向那片花田,她想雨若一直下個不停,海芋的保鮮期是七到十天,沒及時送下山也是枉然,山上的冷藏室隨時有可能會斷電。

  「人話聽不懂要我用吼的是不是,沒看到雨都打進來了嗎?」也不想想她的身體比一般人嬌弱,根本受不得寒氣。

  「靳……」她伸手欲擦拭他身上的雨水卻被他避開,她臉上微露受傷神色。
  「我渾身都濕透了,別碰。」他的解釋讓她瞬間嘴角上揚,趕緊遞給他一杯熱熱的薑汁。

  男同學們陸陸續續地抱著一捆又一捆的海芋進來,雖然身著雨衣卻沒多大作用,頭濕腳濕一身狼狽,一個個外表慘到無法形容。

  可是他們的臉上卻帶著滿意的笑容,沒一個喊苦地直說過癮,雨水淋濕了他們的身體卻澆不熄他們的熱情,年輕的臉龐洋溢飛揚的神采。

  小小的工寮一下子擠進許多人和花顯得熱鬧非凡,大家的心情是激昂的,不受風雨影響地大聲談笑,當是學習外的樂趣,一種人生體驗。

  「你把濕衣服換下別著涼,逞強對你沒有好處。」風夕霧才不在乎季靳一張臭臉,硬是靠近要扯下他的衣物。

  一瞧見她「粗暴」的行為,一旁沒美女服務的男生開始吃味的起哄。

  「喲——好親熱吶!夕霧姊偏心。」

  「哎!我們不是美男子就不幫我們脫衣服,差別好大哦!」

  「愛在大水氾濫時,我們比季大哥更需要撫慰啦!你也來幫我脫……啊!誰打我。」脫雨衣不成嗎?一個扣子卡住了嘛!

  很無辜的男同學被一群女生圍毆,雖然短暫如曇花,但是能看到令人臉紅的健碩胸肌,她們真的不枉此生了。

  當然啦!她們希望季靳能多脫一點,最好把下半身的衣物全脫光,這樣她們才有養眼的機會,免費欣賞真正美麗的身體。

  「你們要是嫌雨下得不夠大的話,我非常樂意將你們一個個丟出去。」享受大自然的洗禮。

  季靳沒風夕霧的善心和耐心,他早就瞧這群無法無天的學生不順眼,巴不得把他們扔回學校。

  要不是他們執意要幫忙,他的小女人本該在舒適的家裡泡著熱水澡睡個好覺,而不是滿山跑的和他們瞎胡鬧,進行什麼搶救海芋大作戰。

  季靳的冷本來就教人不敢親近,他不戴眼鏡的黑眸這會邪魅地瞪著愛鬧的學生們,當場溫度降低八度左右,沒人敢開口的噤若寒蟬。

  「哎呀!你們怎麼還在這裡,橋快斷了你們還不知道嗎?」

  一道龐大如山的身影忽然出現工寮的入口處,聲音喊得沙啞的通知大家避難。

  「什麼,橋要斷了?」

  「不會吧!年前不是才剛整修過。」

  學生們面面相覷,表情有點慌亂。

  「鎮長,你說的是我們對外交通的那座橋樑嗎?」風夕霧記得橋上有龜裂現象尚未補強。

  體重超過一百的男人是山城熱心公益的鎮長本人,他冒雨知會鎮民疏散和趕緊下山,暴漲的溪水已瀕臨危險界線,恐有潰堤之虞。

  「大的教授打電話給我,說他還有一群學生還在山上,我還以為他在開玩笑呢!沒想到你們真的不知死活,颱風天還敢上山……」

  鎮長先是惡狠狠的罵了無知學生一頓,然後才和顏悅色回答風夕霧。

  「就是那座橋,我剛過來的時候看它有些不樂觀,頂多撐上半天就不行了。」要是雨再大些,可能不到半天。

  她暗付了一下,「鎮長你開的是那輛戰車嗎?」

  說戰車一點也不為過,鎮長家開汽車修理廠,鎮上大大小小的車子都曾進他的車廠整修過,為了應付山路的崎嶇和道路的凹凸不平,他特別改裝一輛貨車當登山車,以備不時之需。

  「對,這種天氣我怕小轎車會動不了。」他可不想再有一輛車被土石流給淹了。

  他現在沒時間哀悼被顧其憂借走的車子,一心只想讓所有人避開危險地區。

  「那你先把這些學生載下山吧!遲了我怕就來不及。」能走一個是一個,她也比較安心。

  「好呀!我本來就是……」來載他們的。

  鎮長的話才說到一半,身上的手機忽然響起,他連忙接起一聽,黝黑的臉上呈現凝重,眉頭越皺越深。

  「怎麼了,鎮長,又發生什麼事?」他的表情令人不安。

  「是育幼院前的那條木橋被洪水沖走了,水淹進地勢較低的育幼院……」哎!真教人頭大。

  要是趕去育幼院一定來不及送這群學生下山,若是以學生優先再趕回來,恐怕那群孩子撐不住,而且他也不能確定對外的橋能撐多久。

  兩難的抉擇呀!救個人怎麼那麼多的麻煩,兩邊都得救都不能放棄。

  「我去吧!」一道冷音驀然響起,大家的視線望向開口的美麗男子。

  「你去?」

  季靳的眼神透著堅定。「你負責把學生載下山,我把育幼院的孩子帶到安全地帶避難。」

  「好是好,可是你熟悉附近山區的路嗎?」鎮長還是不太放心。

  「我跟他一起去,我是在這座山長大的孩子。」不顧季靳反對的眼神,風夕霧的態度比他還堅持。

  我不會讓你一個人去冒險,我要跟著你。她深情的眼睛如此說道。

  「我也去,我在山裡跑上跑下跑了三年,哪裡有洞有大石我最清楚。」溫家老麼毅然而然的挺身而出。

  「也算我一份,我可以幫忙抱小一點的孩子。」

  「還有我,我也要幫忙……」

  「我也是……」

  幾個學生爭相發言的想盡一己之力,不畏風雨地表現出勇者無畏的精神,他們寧可多注意自己的安危也要幫育幼院渡過難關。

  他們其中幾人常跑育幼院替孩子們上課,陪他們玩,感情之深非筆墨所能形容,怎麼也不願小朋友有個意外。

  看著學生們義不容辭的熱誠,幾個大人感動在心。

  「你、你……還有你跟我去,其它人跟鎮長下山。」

  季靳眼神一厲的點名身強體壯的學生進行救援行動,體弱的則先行下山以免體力不支發生危險,他現在需要的是幫手而不是阻力。

  他指揮若定的神采十分懾人,有如王者一般毫無疑色,果決從容不帶驚慌,聲音有力充滿領袖氣質,讓人不由自主的聽從他的調派。

  包括鎮長在內都懾服於他的冷威下,開始動作的分成兩邊,一邊準備上車還不忘把海芋帶走,一邊加強裝備以防萬一,能帶的物品全帶齊了。

  一場雨沖刷出人性,也讓他們看到人心的美,滂沱的大雨下在泥濘的土地上,同樣落在他們心田裡,人世間有愛。

  「你最好別給我倒下,否則我會親手拆了你的骨頭。」季靳狠狠的吻上心愛女子的唇。

  面對愛人突如其來的吻,先是怔了一下的風夕霧隨即感受到他的真心,她笑得很美的回吻他,以吻封心的表達她的不離不棄,癡心無悔。

  風在雨中狂吼,雨在風裡怒咆,相愛的人兒手心交握,愛讓人不再迷惘。

  
  「嘖!這算什麼,當一次丑角嗎?」自嘲的男音不滿地看著相擁而眠的兩人,心底的酸意化為滿心的感慨。

  明明是他先來一步,怎麼會被這個外來客後來居上?

  「不要在我耳邊嘀嘀咕咕,失戀的人最大,你給我滾遠點。」哼!這次就讓給她,算是還她的救命之恩。

  雖然很不想承認,但顧其憂不得不說,他們兩個真是該死的相配,連睡著的模樣都美得像一幅畫。

  「你失戀我就美滿幸福嗎?我現在很想哭。」不過是欲哭無淚,硬往肚裡吞。

  大雨連續下了七天,頭幾天雨勢大到根本不容人在外逗留,下得人心惶惶以為世界末日到了,個個愁眉苦臉希望雨快停。

  最後兩天雨有逐漸減小的趨勢,即使它仍沒日沒夜的下著,但風勢不會再像要把人吹走似的,一些膽大的人就冒險勘察附近的情況。

  對外交通斷絕,大部份的人都依照指示到建築穩固的聖輝大教堂避難,一群群席地而眠的等待雨停。

  溫致敬在橋斷的前一刻上山,他一聽到自己的弟弟和心儀的女神還在山上簡直急瘋了,根本顧不得自身的安危帶齊醫療用品趕來。

  人若要生存一定要有食物,保羅神父是個神經質的人,習慣性的積糧防饑,所以地窖裡不時儲備麵粉、玉米等乾糧,剛好這回可以供應災民的糧食所需。

  不過因為人數眾多也撐不了幾天,育幼院的孩子有人因為高燒不退而吃不下乾果米糧,幾個大人只好想辦法向外尋找可食的食物。

  由於忘憂山莊離教堂並不遠,因此他們一提出要求,補足生鮮蔬果的顧其憂毫不猶豫的讓出自家的食物,並不辭辛勞地幫忙搬到教堂好讓小孩子吃個飽。

  這段時間他們完全無法得知外界的任何消息,斷水斷電已好幾天,必須承接雨水加以煮沸當飲用水,教堂的桌椅大多拆了當柴燒。

  克難的方式雖然簡陋還算過得去,省吃儉用還能撐上幾天,有醫生和老師在一旁照料,發燒的孩子症狀逐漸減輕,只比正常體溫高上一點。

  保羅神父過來制止兩人,「噓!小聲點,別吵醒好不容易入睡的孩子。」這些天夠他們累了。

  「你說的孩子不包括他們吧!」顧其憂努努下巴,指著原本安睡的情侶。

  「啊!還是吵醒他們了。」可憐的孩子,人都瘦了一大圈。

  受了點涼的風夕霧差點又引發氣喘,連續咳了好幾天才稍微舒緩,她在季靳不眠不休的照顧下病情並未惡化,只是清瘦的臉頰又削瘦了幾分。

  下雨天沒什麼好做只好睡覺,可是連續睡了幾天也會不舒服,人聲稍大就會驚醒,然後就不再容易入睡。

  而她一醒身邊的男人也跟著清醒,好像他從沒真正入睡過,她一有動靜他馬上就能察覺,眼一睜地看她的狀況有沒有變化。

  季靳的無微不至看在所有人的眼中是欣羨不已,風雨中能看到這樣的真情相待難能可貴,讓人心頭也熱了幾分,不忍心打擾小倆口的甜蜜。

  「保羅神父,我好像聞到酒的味道,你不會又偷喝酒了吧!」靈敏的嗅覺是專業調香師的必備條件之一,再微弱的氣味她都能聞得出來。

  「款!你這狗鼻子喲!我才偷嘗那麼一小口你也知道。」真是瞞不了人,上帝在懲罰他又犯戒了吧!

  「沒辦法,我對味道極敏感,只要有一絲絲留在空氣中我就能發覺。」這是天性,由母眙裡帶來。

  「看來我以後要離你遠一點,免得你向主耶穌告狀。」他開玩笑的說道。

  風夕霧笑著眨眨眼,有同謀的意味。「如果你也讓我同流合污的話,上帝不會發現你犯下的小小過錯。」

  「你……哈哈……你這孩子真狡猾,連神父的便宜都想占。」難怪他特別喜歡她,有見地有智能,但不驕矜。

  「不不不,我是佔上帝的便宜,它愛我們。」神愛世人,世人皆是它寵愛的兒女。

  分享是愛的第一步。

  「你喔!真是聰明得讓人頭疼,將來娶到你的男人可要傷腦筋了。」他笑笑地看向正替她整理頭髮的男子,眼中睿光閃動。


  「是呀!神父,我也替他挺煩惱的……噢!你咬我。」可惡的壞男人,在神的面前還敢使壞。


  表情冷淡,但眼含柔波的季靳俯在她耳邊低喃。「謹言慎行,你不會忘記我幾天前的警告吧!」


  男人也善於記恨,他說過她最好別染上一絲病痛,否則他絕饒不了她,但急於救人的她卻忘了這件事。


  季靳極力的維護她周全,怕她受寒怕她凍的不許她參與救援行動,最多只能幫忙提燈,站在遠處看哪裡有需要人手支持。


  可是一看到育幼院淹水的慘狀,她根本什麼叮嚀也沒記著,哪管水深及膝硬是衝上前,抱起三歲的小栗子游到高處,還挽起袖子搶救孩子們的書本和玩具。


  當時他看了差點抓狂,隨手捉了一個大學生將她拖向教堂避難,而且還威脅該名學生要將她看好,否則水大得很,不在乎多一兩個失蹤人口。


  「靳,你不會是那種小氣的人吧!」說說而已何必當真,她已經很小心不去招惹一個慾求不滿的男人。


  「我是。」對她,他絕對自私且吝嗇,她的所有美好只能屬於他一人。

  「喔!」那她最好別多話,免得他獸性大發。

  風夕霧好笑的依偎在他懷裡,掬起他的大掌和自己的小手相貼著,男人有時也很任性,愛耍小脾氣,她也只好容忍他了,誰教女人天生有母愛呢!


  一旁的溫致敬和顧其憂可就非常不是滋味,人家親親熱熱地表現濃情蜜愛,好不親密的模樣,孤家寡人的他們失意又沒人愛,相形之下當然會十分眼紅。


  可是失敗者有失敗者的風度,總不能跳到兩人中間強迫人家分開吧!愛一個人也要有格調,缺德的事他們不屑為之。


  四個年輕人四種心思,有人得意有人黯然神傷,保羅神父看在眼裡只覺得他們全是可愛的孩子,真情真性的讓人感到快慰。


  他拿出珍藏的幾瓶酒準備調製成雞尾酒,先將酒倒入雪克杯,再倒入柳橙汁使其沉入底部,本來該用雞尾酒叉子穿刺薄荷櫻桃來裝飾,可是沒有櫻桃改用薄荷葉代替。


  「英人牌辛辣琴酒,日本山多利利口酒,水蜜桃利口酒,山鄉利雞尾酒檸檬汁一小茶匙。」真懂得生活品味的神父。


  「咦,你知道我加了什麼酒品?」意外極了的保羅神父喜逢知己的遞給季靳一杯調酒。


  「因為他是小酒館的鋼琴師嘛!沒吃過豬肉也看過豬走路。」溫致敬口氣微酸的說道。


  「誰說沒吃過豬肉也看過豬走路,你是醫生也幫人挖屎嗎?」雖然愛不到心目中的第一男主角,心情很爛的顧其憂還是不准有人污蔑她的王子。


  「嗯!你這人說話怎麼那麼不文雅,術業有專攻,我是氣管方面的專家又不是泌尿科、屁……肛門的部位不在我的專業範圍內。」本來他想說屁股,忽然覺得不妥的改口。


  等等,這個女人不就是以前常在診所外徘徊的紅豆女——只要他一走出診所就馬上塞一包紅豆餅給他。


  「那你幹麼諷刺人家是酒鬼,誰規定鋼琴師就一定懂酒,他只要會彈琴就好了。」如他所言,術業有專攻。


  「紅豆餅。」善變的女人。

  「啊!你……」顧其憂雙腮倏地一紅,有些氣惱有些羞的瞪著他。「我本來要送給狗吃的。」


  「狗不吃紅豆餅。」嗯!胸部很大,算是她唯一的優點吧!溫致敬的眼中多了「欣賞」。


  「我、我……我不是在追你哦!你千萬不要自作多情,雖然你也長得很帥。」她不打自招的來個此地無銀三百兩,聽得大家深覺有趣。


  同是天涯淪落人嘛!湊和湊和也是一對。

  只見兩人越吵越對味的往人少的角落走去,高昂的聲音由激越變得低慢,漸漸的溶出一點味道。


  誰說配角不能當主角,他們也有屬於自己的故事,雖然不夠纏綿悱惻、難捨難分,但是乎凡中見雋永,淡如細水一樣流長。


  「瞧瞧你們這些孩子多有趣呀!就和我手上的這杯酒,一場『春天喜劇』。」讓人心口暖洋洋地。


  「春天喜劇?」大家都平安無事,歡喜收場,的確是喜事一樁。

  就著季靳手中的酒一啜,覺得別有一番滋味的風夕霧笑著多喝一口,讓酒的氣味在口腔內流動。


  「小心喝醉了。」季靳微笑的吻去她嘴角的酒漬。

  「才不會呢!你太保護我了,一小口酒有什麼關係。」不過身體暖起來倒是真的。


  以前她常以為酒是苦的,沒想到這酒的口感還不錯,沒有想像中的澀烈。

  「瞧你臉都紅了,像一顆成熟的水蜜桃。」讓人想吃了她。

  「你又唬我了,神父調的酒應該沒什麼酒精濃度,感覺有甜甜的水果味。」帶點檸檬酸。


  面有愧色的保羅神父悄悄使了使眼色,舉杯朝季靳做出個敬酒的動作。

  春天喜劇,一個熱熱鬧鬧的季節,即使現在是夏天又何妨,但求快樂而已,只要每個人都開開心心地享受生命,人生不就是由一場歡笑組合而成的熱鬧喜劇。


  如海芋一般的靈淨佳人醉了,醉在用醇酒釀成的愛情裡,直升機盤桓的聲響與她無關。


  直升機?!

  如夢初醒的眾人驚訝的豎直耳朵,聆聽那天籟似的聲音。

  砰地,教堂的大門被打開,一群穿著宗教制服的義工魚貫進入。

  「對不起,我們來遲了。」

  一陣歡聲雷動,有笑語,有淚水,還有更多的感激。

  上帝並沒有遺棄他們。

  只是……

  來的好像是佛教徒,這……好大的一個玩笑是吧?上天真愛捉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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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老長官,你那孫女婿人真不錯,不但會修屋頂還會種花,哪天教他來俺家通通馬桶,好像又堵住了。」嗯!這步棋要怎麼走?


  「哼!八字都還沒一撇呢!自個拿鎯頭敲一敲,別老想佔別人的便宜。」叫個藝術家去通馬桶未免大材小用,來幫他抓背還差不多。


  「老長官,你的心開始偏了喔!俺就等著喝一杯喜酒。」應該很快吧!瞧他們倆親熱樣。


  愛屋及烏,那勤奮的年輕人生得俏,人見人愛深得人緣,連他老顧看了都喜歡,十分遺憾自己沒機會當他的老丈人。


  「誰的心長在正中央,你慢慢等呀!」他還不急著嫁孫女。

  老榕樹下擺了一副棋,悠哉悠哉的兩個退伍老兵對弈品茗,邊廝殺邊聊天的看不出經歷風災後的淒苦,你一子我一子下得好不愜意。


  不遠處是一群年輕人在清理風雨帶來的泥砂和垃圾,幫忙老人家扛傢具搬家電的重整家園,還不忘做資源分類地隨手做環保。


  一旁是義工媽媽忙著準備三餐和點心,從早到晚不熄火地提供熱食,好讓前來災區幫忙的學生能吃個飽。


  挖土機的聲音轟隆隆,一輛輛砂石車來來回回運走崩塌的土石,大家一心想早日讓道路暢通,恢復昔日的舊觀。


  最難能可貴的是有三名知名不具的善心人士各捐了一千萬給鎮公所,希望由鎮長統籌先建好育幼院門口那座橋,並替院裡建築進行大整修,以防颱風再度來襲。


  所謂有錢好辦事,等政府募足款項再分配各鄉鎮已經太遲了,做秀的官員比羊毛還多,走走看看也沒見一人捐出錢鋪橋造路,所以天助人助還不如自助,全鎮動起來投入修復工作。


  因為是來自民間的力量而不是靠老牛拖車的無能政府,因此進度極快的立好橋礅,只要不下雨一直維持艷陽天,大概再一個星期左右就能蓋好一座橋。


  「唉!咱們都老了,搬不動石頭,還是年輕人體力好,你也別再種檳榔了,該退休養老咯!」錢賺得再多也帶不走,這場毀天滅地的災難讓他明瞭人事無常。


  「別盡說別人,你那間民宿擺著好看呀!怎麼不收一收去享享清福。」他還能動,幹麼要靠年輕人。


  趙老銅的牛性子拗得用十頭大象來拖也沒用,明明心疼外孫女的辛苦卻老是沒給她好臉色看,動不動冷嘲熱諷地罵她沒出息、不長進。


  而他心眼裡也著實喜歡那個叫季靳的男人,認為他跟他年輕時的個性有點像,冷僻、孤傲,不多話,非常有組織能力和行動力。


  可是一想到他是來搶他外孫女的,他那張老臉就很難笑開懷,繃得老緊的像面對仇人似,人來一回趕一回,說他不事生產,是個米蟲。


  所以季靳應校長之邀當了迷人小學的音樂老師兼英文老師,另外在鎮上開了間音樂教室,廣收學生教授鋼琴,不讓趙老銅有嫌棄的理由。


  聽說報名的人數眾多,還有遠從外縣市來學藝的,遠遠超過他預訂的人數,因此他以價制量的淘汰劣等生,學費高得令人咋舌。


  可是來的人還是很多,除了本地學生有優惠外,其它比照大學收費,因為慕名而來的大多數是女生,而且是他在維也納森林時的樂迷。


  「哎呀!俺口袋閒錢沒多少,要當個閒人還挺為難的,收了民宿你教俺喝西北風呀!」每個月領的退休俸還不夠他喝兩口老米酒呢!


  「你女兒不是交了個當醫生的男朋友,以後有他們養你就好命。」不像他不肖兒子、媳婦只會要錢,居然慫恿他把地賣了好給他們蓋別墅。


  哼!他一毛錢也不留給他們,有本事自己去賺。

  「你說溫醫生呀!那個傻小子俺喜歡,和俺家的小憂一樣沒什麼心機。」就是太老實了,老被季小子欺負。


  「也許你家會早點辦喜事,我送輛車給你裝裝場面如何?」反正他錢多得是,就怕花不完。


  「那怎麼成呢!老長官,俺窮窮得有骨氣,絕不貪你一分老本……啊!將軍。」呵……終於也讓他揚眉吐氣了。


  「什麼?」好久沒人叫他將軍了,想想真懷念戎馬奔波的軍旅生活。

  「將軍啦!」他想耍賴不成。

  「我知道,你要喊幾遍才過癮。」他耳背呀!沒聽見他回應了一聲。

  顧老頭氣急敗壞的指著面前的棋盤說道:「將軍,你輸了。」

  「我哪有輸,我……」他看了看棋面,眉山一攏地輸不起。「不算、不算,這棋你收回去,我不走這一顆步子。」


  「老長宮,你怎麼可以悔棋,俺難得贏一次耶!」又不是小孩子,糖不甜就說不好吃。


  「哼!既然你知道我是你長官還敢違抗,我說不算就不算。」他這輩子打仗沒輸過,怎會輸給個小小的士官長。


  「可是……」他們都退伍很久了。

  「軍令如山,這是命令。」沒得商量。

  「是,將軍。」服從是軍人的天職,顧老頭沒有選擇的餘地。

  「再來一盤,我們重新下過。」這次他絕對不會手下留情,非殺他個片甲下留。


  「什麼呀!又來,萬一你又反悔……咦,那幾個人好像外國人……」不是觀光客吧!一個個繃著臉像來討債。


  幾個西裝筆挺的洋人站在遠遠的高處俯視一鎮的瘡夷,不見交談地看著遠處的一點,神情嚴肅的讓人以為他們走錯了地方。


  趙老銅抬起頭稍微瞄了一眼,心裡納悶卻沒表現在臉上,他覺得這些人並不尋常,氣勢十足,氣度非凡,非一般人家。


  但他也猜不出他們打哪裡來,又是來幹什麼的,讓人不舒服地想用扁擔將他們趕走。


  奇怪,那個滿頭銀髮的老人在看什麼,那裡除了他外孫女還有誰……

  驀地,「法國」兩字跳到眼前。

  棋子握在手中,他卻再也沒有下棋的心思,兩眼一瞇的盯著逐漸走近的「敵人」。


  

  「啊!我想起來杜秀雁女士是誰了,她就是聖心育心院的創始人,德蘭莎修女。」


  清冷的孤墳立於育幼院後方的小山丘,老樹遮蔭讓躺在上裡的靈魂得以安息,不受風雨侵擾地靜守這片寧靜的土地。


  一束素淨的海芋置於墳頭,兩旁是雜生的野百合,墓碑上的笑顏依舊慈祥如昔,花白的頭髮透露歲月的痕跡,她不發一言的注視著多年不見的兒子。


  好不容易才尋到她這最後的歸處,糊塗的神父在見到現任的育幼院院長後,猛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個女人說要在此蓋間育幼院。


  當時他不以為意地以為她是開玩笑,育幼院哪能說蓋就蓋,除了要有一定的財力外,還要有耐心和愛心,絕不是空口說說就成。


  幾年後育幼院動工了,但他看見的不是一個女人,而是和他一樣服侍上帝的修女,因此他逐漸淡忘她俗世的身份。


  上帝給了我愛的世界,我用愛去愛世人。這是留在墓碑下方的兩行小字,有點模糊卻令人看了想落淚。


  「她過得很好,很平靜,沒有因感情不順而失去自我。」神的愛可以洗滌所有的傷痛。


  慈藹的聲音混著憐惜,綰著發的月眉院長走到他身邊輕聲說,眼中有著看待自己孩子的慈光。


  「她生了什麼病?」才五十二歲,她的生命未免比別人短促。

  「骨癌。」發現時已經是末期。

  「骨癌?」那是十分折騰人的病,她怎麼忍受得了那種椎心的痛?!

  如果他在身旁陪著她的話……他的心一陣抽痛,痛得不敢大口呼吸。

  「你母親是個令人敬佩的人,她很堅強,即使生命走到盡頭那天仍微笑地對待每個人。」讓所有的醫護人員都樂於與她親近。


  深藏痛楚的瞳眸凝視相片中的人兒,唇瓣輕啟,「她……走得平順嗎?」

  子欲養而親不待,他來得太遲了,無法稍盡為人子的孝道,他太不孝了。

  「德蘭莎修女走得很安詳,面上寧和的像睡著一般,沒有任何痛苦。」她回到神的懷抱了。


  她是一個偉大的女性,連身後事都安排得妥妥當當。

  「她有沒有留下什麼遺言或未完成的心願?」盡他所能他會為她辦到,彌補自己在她生命中的缺席。


  她輕笑地打趣,「心願很多但連神也做不到,像消弭戰爭、世界和平,她關心的事實在太多太多了,無法二細數,她唯一的遺憾是沒爭取到你的監護權。」


  在當年封閉的父權時代,女人的地位卑微得像螻蟻,遭夫家所棄還要承受世人異樣的眼光,連十月懷胎的親生兒也見不到。


  「她到美國找過你,可是人去樓空什麼也沒有,她才失望的回到台灣,讓主撫慰她受傷的心靈。」


  「她去……找過我?!」為什麼他毫不知情,絲毫感受不到她的到來?

  人家說母子連心,他的心到哪兒去了,居然沒辦法和母親思兒的心連在一起?!


  「孩子,不要為逝去的過去悲傷,她最大的心願是希望你過得比她好、比她快樂,擁有一個真心愛你的伴侶。」張月眉笑著凝睇他身邊的女孩,安靜的離開。


  風悄悄,樹影跟著陽光移動。

  「你的心願就這麼小嗎?」為什麼不等等我,等我來與你團聚……

  雙膝落地,撫著碑上相片的季靳有說不出的哀痛,雖然早有預感母親已不在人世,但心底仍懷抱著一份希望,期盼有朝一日她會笑著展開雙臂說——


  歡迎回家。

  但眼前的土丘粉碎他最後的希冀,他不能開心地從她手中接過燙平的冬衣,毫無保留地說句——我愛你,媽。


  遺憾永遠會在心上留下一個缺口,他知道他已經失去她了,在那一年的冬天。


  「靳,不要難過,你還有我。」輕輕地貼上他的背,柔弱卻堅強的風夕霧以自己薄細的身體包住他。


  「對,我還有你,我生命的終點。」有了她,他的世界才有躍動。

  「我會陪你一直走下去,直到你變成禿頭的死老鬼為止。」那時她會這麼稱呼他吧!老人家的打情罵俏。


  「你說什麼?」他的悲傷一空,忽地一把摟住她的腰。「你敢叫我死老鬼?!」


  「呵……而我是牙掉光的老太婆,我們躺在搖椅看斜陽,說……」她頓了頓,故意不說完。


  「說什麼?」

  「說……啊!老鬼,今天該換你去倒垃圾了,還不快去追垃圾車。」哈……多令人嚮往的晚景。


  「你還笑,居然敢叫我追垃圾車。」吊人胃口的小狐狸,竟然耍著他玩。

  作勢要給她一拳的季靳輕擰她鼻頭,表情裝得兇惡卻滿眼笑意,手放在她腰上騰空一繞,轉得她頭暈腦脹的直討饒。


  情人間的懲罰是以笑聲為底限,深愛她的他哪捨得她受苦,小小的捉弄回報她的小心機,不讓她老是使心眼地誘他使壞。


  其實她才是披著天使羽衣的小惡魔,偷走他的靈魂,誘拐他的愛情,搶走他的理智,欺騙他的眼睛,偷搶拐騙無惡不做的佔領整個他。


  「不然呢?你要我一個小老太婆拖著垃圾袋去追垃圾車嗎?」他第一個不忍心,叫她乖乖坐著數豆子。


  「也對。」他無法想像她老的模樣,但以她輕得風一吹就飄走的體重,他還是認命的當個禿頭的老鬼。


  「我很聰明的,聽我的準沒錯。」佯裝自大的仰起下巴,機伶的眼中藏著慧黠。


  「嗯哼!我怎麼瞧見一個被寵壞的女人?」不巧的,他正是寵壞她的元兇。

  她撒嬌地拉起他的手輕搖。「那是因為你愛我嘛!我才能為所欲為的當個壞女人。」


  風夕霧將他拉到德蘭莎修女墓前,雙手合掌地念著——

  「修女,以前蒙你照顧我許多,現在換我來照顧你兒子,雖然我看起來比較需要被照顧……哎,你別笑啦!人家很正經的。」


  「不只是看起來而已,請你不要對死人說謊,」她根本是個胡來的人,完全不懂得照顧自己。


  「修女,你不要聽信他的瘋話,你知道我一直是很乖很乖的小女孩,我會幫你看住他,當他的良心,讓他跟我一樣的乖。」


  「奇怪,我怎麼聽見一個笑話。」她乖?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姓季名靳的大壞蛋,你可不可以不要老打斷我的話。」這樣是非常不禮貌的事。


  大壞蛋大笑的摟摟她肩膀,當著他母親的面吻她。

  「媽,她的話聽聽就算了,別當真,她十句有九句不是人話。」他都當笑話。


  「討厭啦!說人家壞話。」哼!下次她要偷偷來跟修女說悄悄話,不讓他跟。


  「那麼我說一句認真話。」季靳帶笑的面容變得正經。「我愛你,生生世世只愛你。」


  「那是兩句話不算一句話,不過我也愛你。」她從不佔人家的便宜。

  「計較。」小心眼的女人。

  「我哪有愛計較,是你……」聲音忽然從唇間消失,風夕霧的眼訝異地瞠大。


  「怎麼了?」

  幾個高大的外國人朝他們走來,看著那幾雙綠得冰冷的瞳眸,他馬上猜到來者的身份。


  「祖父,威廉哥哥,亞瑟哥哥。」他們來捉她回去嗎?下意識她握住季靳的手,像是尋求保護。


  為首的老人步伐緩慢地走到她面前,精鑠的綠眸射出懾人的冷芒,冷硬的臉刻劃著滄桑的風霜,即使上了年紀仍教人畏懼。


  「在這塊土地上你快樂嗎?」

  愣了一下,她沒料到他會問出具有「人性」的話。「是的,我很快樂。」

  「你要放棄自己的權益嗎?」法國的遼闊天空才有她展翼的空間。

  「什麼叫自己的權益呢?不斷開發新的香水產品讓你們賺錢嗎?我想我的存在價值不在此。」她不想只做個受人控制的娃娃。


  「我老了,需要一個真正有頭腦的繼承人。」而他始終忽略掉她才是所有子孫中最有才華的統御者。


  「爺爺……」他們也不笨呀!只是不會製造香水。

  老人凌厲的一瞪,名為亞瑟的男子立即閉上嘴。

  「不,你的心還沒老,明睿的看出我回不去了。」不然他不會問她是否快樂。


  他的眼越過她看向遠方。「真的不戀眷調香的工作?在這一行你是天才。」

  「天才也有想飛的一天,狹小的框框關不住我的想望。」她很同情他,一個英氣煥發的權威者竟也落得後繼無人的下場。


  「你……」他似乎想說什麼又覺得多說無益。「罷了、罷了,就隨你。」

  一直到此刻,風夕霧才發現她握住心愛男子的手握得有多緊,都出汗了。「謝謝。」


  「你居然跟我說一聲謝謝?!」老人的臉上露出被擊垮的苦笑,一下子像老得承受不起任何重量。


  「我會帶她回法國看你,你不會失去一個愛你的孫女。」他不會讓她有任何遺憾。季靳用生命起誓。


  流利的法語由季靳的口中滑出,令祖孫倆驚訝的看了他一眼。

  「好,我把她交給你了,希望你能給她我所不能給她的。」看到她獲得聿福,他也該知足了,過去虧欠她太多了。


  「謝謝。」關於他的信諾。

  「很奇怪,我竟然比較喜歡你這句謝謝。」老人笑了,剛硬的線條竟柔和下來,此刻的他像個鄰家老爺爺。


  他沒再說什麼地領著兩個孫子離開,視線所至的殘破家園,竟異常覺得它非常可愛,是個適合養育孩子的好地方。


  「咦?外公,你躲在樹後幹什麼?」風夕霧忍住不笑出聲音,免得他惱羞成怒。


  「我……我來看看風景不成呀!」趙老銅彆扭的不看她,心裡是欣喜她的留下。


  「外公,我好愛你哦!」她笑著上前挽起他的手,不讓他臉紅的掙開。

  一邊是親人,一邊是愛人,她覺得自己是最受上蒼厚愛的幸福人,她永遠都會愛著他們。


  起風了,墳上的海芋動了一下,似在說——

  回家了。

  懂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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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20 22:09:54 |顯示全部樓層
  尾聲

  華燈初上,小巷在昏黃路燈籠罩下,散發出一種寂寥的氛圍,維也納森林木質招牌上的小燈沒亮,酒館裡頭一片昏暗,可木門上原本「整修中」的告示居然不見了。


  季靳朝裡頭探了探,看不到什麼,身旁的風夕霧失望的一屁股坐在酒館前的台階上。


  「唉,又沒開。」這是他們第三次來酒館了,每次都是這樣黑抹抹的宛如廢墟。


  「有人來過。」季靳一瞼疑惑,「告示被撕走了。」

  「搞不好只是有人惡作劇。」她不以為意的說,「好啦,今天照樣無功而返,我看我死心好了,吃不到的拿手料理、喝不到的專屬調酒、看不到的陽光般笑臉也沒關係,失望多次也習慣了。」


  她的語氣很哀怨,充滿責怪他的意思,誰叫他把他們說得太好了,每次都只能用聽的她不滿足啦。


  他撇撇嘴,「那傢伙的笑臉不看也罷!」

  兩人離開小巷,漫步街頭,忽然,季靳腳步一定,這聲音……好耳熟!

  前頭一間似乎還在裝修中的餐館,裡頭燈火大明,不時傳來桌椅搬運碰撞聲響,間雜有某人的喳呼聲——


  「款款,小心點,這可是那傢伙最愛的鋼琴耶!要撞壞了一個角角,你們是想害我今年冬天被送到哈爾濱去是不是!」


  人凍冰雕,從台灣來的參展作品。

  季靳不自覺的露出一抹笑,牽著風夕霧的手,走了進去。

  熟悉的鋼琴被置放在角落,剛好走到裡頭去,他逕自坐下,修長手指撫過琴鍵,隨即,蕭邦的離別曲徐緩流洩。


  衝了出來,「!」

  真的是絕無僅有的奇事,季靳竟對他展露一記笑容。指下輕盈跳躍,曲風一變,換了首貝多芬第九號交響曲裡頭的旋律——快樂頌——這也是特例,在維也納森林的很少彈奏如此輕快的樂曲。


  他真的很高興,離別的哀傷在此刻讓重逢的喜悅沖得極淡。

  一曲稍歇,的另一半夏洛琳抱著把海芋定進來。「蔚傑,你要的花來了……這是……」


  季靳站起身,微一頷首,「季靳,維也納森林的鋼琴師。」

  重逢,就從這一刻響起序曲,新的故事、新的人生,將在全新的維也納森林開始訴說。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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