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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寄秋 - 【沙皇之後(藍色酒館之十九)】《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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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21 00:08:02 |顯示全部樓層
寄秋-沙皇之後(藍色酒館之十九)

白小兔沒有身份證.她自廣寒宮移民來。
流落到游輪當洗碗工,最怕福嬸嫌她瘦,
每餐硬逼她吃雞腿,惡——
兔子吃素的,紅蘿卜是最愛
疑,紅毛猩猩跟紅蘿卜差很多好瞑.
她恨這個紅毛猩猩大廚,實在管太多,
洗碗很好啊,干麼要她拿菜刀學作菜,
柴米油鹽都要懂,好能滿漢全席煮一桌。
還邀她上他房間講心事、說故事,
要她別再叫猩猩,他的名字是凱恩,
也有人喚他Kin,藍色酒館的老板,
不過他招待她吃的“嘴”味道還不錯,
聽說這東西叫作吻,好,紅蘿卜當正餐
想吃零食撥開他的大胡子就吃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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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21 00:08:14 |顯示全部樓層
楔子

  誰最愛說故事?

  答案是說書的人。

  誰最愛聽故事?

  答案是無聊的人。

  誰最愛收集故事。

  答案自然而然的浮現人們腦海,那個名叫Kin的酒館老板,以及那面貼滿相片的牆,他把別人的故事全收藏在“維也納森林”。

  那麼他自己的故事呢?

  相信好奇的人總會這麼問,Kin改日人的感覺就是一則深奧迷離的故事,讓寂寞的人兒嗅出陰謀。

  他設下陷阱收集別人的回憶,以旁觀者的姿態謄寫一則則動人的故事,讓寂寞的自己不再寂寞,因為他把寂寞分給別人。

  他們說他很狡猾,是個擅於隱藏身上斑點的老虎,常常出人意表門給人驚嚇。

  他們說他很深沉,表面嘻皮笑臉卻從不展露真心,沒有人知道他的心裡在想什麼。

  他們說他是個好老板,笑口常開不會為難人,知曉天下事為人解惑。

  他們說……

  別處都是他們說,到底有誰聽過老板說些什麼,他的故事藏得比任何人都深、更難挖掘,他是一個令人捉摸不定的男人。

  你說我說大家說,還是沒有人了解這個難懂的Kin,他的名字是一個禁忌。

  翻開他的心仔細瞧一瞧,原來還有一堵黑色的牆擋住,進不去也出不來,封住迎接陽光的缺口,難怪他的小酒館只在晚上營業。

  余煙??,嘴上叼的煙頭燒得通紅,他緊?的眉宇沒有笑容,只有低頭沉思,憂郁而布滿滄桑的疲累,他在思索著下一步該往哪裡走。

  累了就該休息,就把整修中的牌子掛上吧!他的故事也該有個結局。

  明天。

  明天的事交給明天負責,槍響的那一刻他仍在沉思,只是嘴角勾起的笑意是殘酷的,帶著嗜殺的血腥味。

  也許就這麼結束了。

  從今夜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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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21 00:08:33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章

  砰!砰!砰!

  砰!砰!

  那夜沒有風。

  黑暗中的槍聲響在寂靜的巷道內,維也納森林刻工細膩的木頭招牌輕晃了一下,好似被風吹動的,隨即歸於平靜。

  若仔細一礁,木頭招牌上的林字下方有個不易發覺的小孔,看起來像上頭停了一只發育不良的蒼蠅,頭不見了只剩下惡心的身體。

  雜還的腳步聲由遠至近,中途似乎停頓了幾分?發生爭吵,接著強勢的一方取得上風,追捕的聲響再一次啟動。

  維也納森林裡,燈光暗淡。

  只有一盞轉角處的小燈泡,散發著燭光左右的亮度,並非用來照明而是暖酒,一排排擦得發亮的高腳杯反映出光的色彩,給人溫暖的感覺。

  但酒館還是寂寞的,在打佯之後更加空虛,點一盞燈訴說它的寂寞。

  “明明看他從這條巷子進來,不可能不見。”這條巷子前後都有他們的人堵住。

  “你確定是他?!”有太多次誤傳了,這次絕對不能再失手。

  “這……應該是他吧!”聲音有些遲疑了。

  “我要的是肯定不是揣測,你是今天才跟著我辦事嗎?”一群飯桶。

  砰地一聲,一道人影飛過白色的電線桿,落在一堆尚未處理的廚余上。

  受到驚嚇的母貓聚地跳至鐵桶上,凶惡的嗚喵兩聲裝腔作勢,意圖驅趕龐大的入侵者,為母則強的打算固守地盤。

  但是一只小花貓從罐子上滾下來,嗚嗚地哭得好不淒楚,見狀母貓放松弓起的背一躍,叼起小貓往角落的夾縫鑽去。

  幾只黑白點的可愛小貓翻開蓋頭的垃圾一喵,搖著雜色毛的尾巴跟上母貓,其中一只較瘦小的貓仔還因為緊張而滑了一跤,整個打滑消失於幽靜的黑暗中。

  “他的樣子和以前有很大的不同,而且口音也有點變了,所以……所以……”

  他也不敢打包票一定是他。

  “所以你把人迫丟了,還讓我損失三名心腹大將。”沙哈拉沙漠的熱沙應該能讓他的腦子開竅。

  不遠處躺著三具死屍,一個胸前開了個血窟窿,一個太陽穴被刺穿,一個則是喉嚨整整齊齊的被劃開,沒一個用到名為槍的武器。

  手法干脆俐落不帶一絲猶豫,凶器是一把牛排刀,銳利的一刀致命,讓人沒有機會發現敵人已來到身後。

  幾張死亡的臉孔猶存當時的警戒神情,眼神一訝卻不再有光彩,最後告別世界的一眼即是此陰暗街道。

  “他實在太強了,我們幾個根本無法與之抗衡,不從總部調人恐怕沒辦法達成目的。”他也想一舉立功,可是懸殊的實力真叫人膽寒。

  “沒用的家伙,我們能驚動上頭那幾個老不死的尊者嗎?”這項暗殺行動只能秘密進行,絕不能搬到台面上。

  “如果我們小心點……”被冷眸一瞪,嘴角破裂的男子瑟縮的合上嘴。

  “我看你太久沒出任務了,骨頭都生銹得變成破銅爛鐵。”愚蠢至極的提議竟然也敢說出口。

  追緝“他”的行動已進行多年,由一開始單純的追捕到如今的獵殺,全是源自“他”的任性和不負責任,引發組織內部分人士的不滿。

  原本,“他”該是高高在上、受人景仰的領導者,卻自甘墮落的放棄崇高的身份私自出走,演變成下落不明的逃亡。

  “他”該自漸地,擁有帝國強大權力卻不知珍惜,甘做市井小民混跡龍蛇雜處之地,徒使沙皇子孫之名蒙羞。

  “他”太自大了,自大得令人憎恨,即使多年不在仍穩居其位,強權不容分割地獨占他人??的位置,怎不叫人除之而後快。

  該死,便是他們給他的判決,罪名是:莫須有。

  “地帝,我知錯了,請饒恕我這一回。”早知道就不要自告奮勇地想搶頭功,他太低估“他”的能力了。

  紫眸的男子眼一眯地捏碎他的肩骨。“誰准你在這種地方喚我的名諱?!”

  “啊——我……”忍痛的跪地求饒,下垂的肩膀虛脫無力:“屬下無能,屬下……”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一腳踢開,人連翻了好幾滾分不清東西南北,直到撞到東西才停下來。

  喔!不,是一只長腳頂住了他的腹部,讓他不至於跌落正在整修的道路的凹洞內,劇烈的痛讓他視線不明地只看到一道?長的黑影。

  來者擦亮火柴點燃一根煙,火光乍起時露出一張死神的臉,他還來不及驚訝地呼出臨死前最後的聲音,鞋形的陰影已朝他的臉罩下。

  喀答,沒有生氣的頸項不自然的偏下一邊,他成了第四名犧牲者。

  “塔奇,是你嗎?”

  黑暗裡走出一位有東方血統的男子,表情冷酷絲毫不在意殺了幾個人,只愁沒有好對手出現。

  “閣下,你的人素質太差了,叫我挺替你擔心的。”難怪他只能地上稱帝。永遠也爬不到頂端。

  “是你,亡靈。”殺手界的第一把交椅,外號千面男。

  冷笑的一躬身,他的動作表現出譏諷而不是敬意。“在不在此誠心的為你效勞。”

  只要他付得起酬碼,該死之人絕對活不了。

  “你不是在中東出任務?幾時對這個蕞爾小島感興趣。”他們雖是同一個組織卻不對盤,他相信他來此地的動機並不單純。

  “沒辦法,你手上有樣我非常想要的東西,所以我來討份人情。”他說得彼此像多年老友閒來聊聊,眼中的溫度卻冷如北極。

  “東西?”有什麼是他想要卻得不到,而他能輕易獲得的’

  “伊莎•貝爾。”冷冰的眼中射出些許光彩,但隨即隱去,讓人懷疑它是否真的曾經存在。

  了然的眼浮出譏笑。“原來是她。”“他”最忠心不二的屬下。

  沒錯,他的階層的確高過於她,只要她的主人不在了,她便歸他所管,自用或送人全憑他一時興起,不過留給會咬人的狗也是挺危險的。

  “她對你的野心只有阻礙並無助益,給了我你反而落得輕松自在。”省得不知如何處理“前朝”的燙手山芋。

  尤其是她若知曉他對她主人做過什麼事,他得來不易的寶座可是會坐得不安穩。

  “呵呵……你倒是摸清我的心思,讓我很難拒絕你的提議。”現成的便宜豈有不占的道理,他付出的代價是甩不開的麻煩。

  “成交?”彈彈煙灰,一抹紅光在暗夜中顯得詭異。

  “成交。”以目前來說。

  對紫眸男子而言,任何人都是不可信任的,包括他最親近的手下,今日的朋友有可能成為明日的敵人,而敵人永遠是敵人,只有生與死沒有妥協。

  他的世界是寂寞的,但又何妨,當權力與名利掌握在手中時,所有人都得仰他鼻息賴以過活,他主宰別人的世界。

  “既然你爽快我也不羅唆,就從他消失的巷道開始查起吧!”亡靈看向第一個死去的男人,再瞄瞄第一具屍體陳屍的所在位置。

  突地,一塊木頭招牌躍入眼底,它沒有閃爍的燈光裝飾,亦無任何足以吸引人的炫麗,樸實無華的讓人幾乎要忽視它。

  但是它的平淡卻讓他感到寂寞,忍不住想推開門一探究竟。

  “維也納森林?你想進去喝一杯不成?!”可惜人家已經打烊了,只剩下微亮燈光。

  亡靈冷笑的回他一眼。“你怎麼知道他不在裡面?最危險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不放過一處可疑是他當殺手的原則,同時也讓他多次死裡逃生,順利的完成任務而未落入他人的陷阱裡。

  若有人想捉他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得先死上一回才得以在地府見,因為他來自死亡的國度。

  “上了鎖,我想他不可能進得去。”他以為他沒查過嗎?那不過是一間普通的小酒館。

  “設想太多只會讓你產生盲點,也許他是裡頭的服務生,或者是……老板本人。”要把鑰匙有何難,再說他不需要工具也能打開。

  一把槍?地出現他掌中,對准鎖孔准備扣下扳機,沒有什麼地方可以阻止他進出,除了天堂的大門,他注定是永遠到達不了。

  就在此時,貓似的足音忽地靠近,他眉頭一緊的收起槍,低聲向紫眸男子說道:“快把你的人帶走別留下絲毫痕跡,她來了。”來得真快,出乎他意料。

  “是嗎?她身上裝了雷達。”不論他到哪裡她都會出現。

  低咒了兩句,紫眸男子吩咐手下將屍體收走,自己快速的隱身黑暗中,和亡靈同時消失在這條不怎麼起眼的巷道裡。

  一會兒,一位美麗的栗發女人由路燈下走來,身後跟著七、八名身著勁裝的妙齡女子,神情一?冷沉沒什麼表情,好像不會笑的洋娃娃。

  她們和先前那一票人不一樣,是為了護主而來,神色特別凝重。

  一顆射擊過的子彈嵌在門旁的牆上,透露出有場槍戰剛剛結束,單一的彈道來得凶狠又不留情,欲置人於死地。

  但人呢?

  不管活人或死人,總會有蛛絲馬跡可追查。

  “伊莎小姐,這裡濺到一點血跡。”勁裝女子之一指著階梯上的血滴。

  月光映照出女人的臉,絕艷得令人屏息。

  會是他嗎?抬頭一望緊閉的,幽幽的發出自問的低喃。

  “我們要不要循線追下去?我發現前方有很多紛亂的腳印。”另一名女子就她的觀察立即回報。

  “先在四周搜查一下,不要放過任一個角落。”她的主人會平按無事,重新帶領他們走向世界的頂端。

  “是!”

  分散的身影訓練有素的在周遭查看,動作敏捷輕盈如母豹,很快的完成命令回到伊莎面前,逐一報告所知的情況。

  背向維也納森林的她擰擰眉頭,修長優美的腿跨下階梯,微露不易察覺的落寞和難過望向墨黑的天空,無言的星子只能朝她眨眨眼,不能給她答案。

  這些年她總是在追逐,追逐一個永遠也不會回過頭看她一眼的背影,她真的有點累了。

  “走吧!也許消息有誤。”她不知道自己還能追逐多久。

  她有一個任性的主子。

  足音漸漸的遠去,風電開始吹向藍色小酒館,飛揚的紙張在空中盤旋又掉落地面,停在母貓帶著小貓離去的夾縫前。

  叮叮當當的風鈴聲乍響,關起的大門由內拉開,一雙男人的腳赫然出現。

  “唉!老了,身手大不如前,收拾幾只小毛賊就腰酸背痛了。”太久沒運動了,反應變得遲頓。

  Kin玩世不恭的臉浮上一抹深思,笑得好似游戲已走到終點,不得不開始清點各家剩余的點數,好讓他決定誰是最後的贏家。

  一滴血由指尖滴落,接著是第二滴、第三滴……他按住肩頭的手布滿鮮紅色的血,不停的溢出指縫滑向低垂的手臂。

  他笑笑地不在意像司空見慣,嘴裡咬著釘子、語詞含糊的抱怨,然後抬頭看看他親自掛上的木頭招牌,心裡沒有一絲不捨。

  凡事有開始就有結束,沒有離別哪有重逢的喜悅呢?是該停下來休息休息的時候。

  他將手上的血拭淨,用從店裡找到的大方帕簡單地為傷口做了包扎,接著他毫無迷惑的將一張八開大的紅紙釘在門板上,告訴上門的客人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整修中

  Kin?灑的告別維也納森林,一個人走向不適合有人同孔的不歸路,他臉上的笑是迷人的。

  唉!真是不平靜的生日宴會,在他三十五歲生日剛過的今天。

  一道晨光落在他身後,步伐踩出朵朵陰影,他笑了,眯起眼,想著自己該往哪裡去……

  紐約似乎是個不錯的地方。

  ※※※

  紐約港口。

  “該死的月老,可惡的月老,不知人間疾苦的死月老,你有膽把自己藏好,別讓我看見你的月老廟,不然我見一間拆一間,拆到你無處容身。”

  一個陰暗的小角落,有個小小的人兒蹲在水槽旁清洗肮髒黏稠的碗筷,不時指天罵地的怨恨讓她淪落至此的月下老人。

  做錯事要受罰是理所當然的事,她也甘心情願的接受玉帝的懲罰,讓受她過失所害的花神都能得到最後的幸福,她真的是鞠躬盡瘁地貢獻出全部的心力。

  可是人家在吃肉她為什麼連湯也喝不到一口,還得屈就如此低等的環境,體會當人的痛苦。

  都半年了耶!她不能有一點時來運轉的運氣嗎?好歹出現個貴人解決她的困境,別讓她老當個洗碗工看人臉色,還要被人吆喝來使喚去。

  白小兔看看四周有沒有人經過,眼睛一紅又恢復原來的黑色,她手指一動坐在一旁休息,拿起偷藏的紅蘿卜啃個過?。

  唔!還是自己的食物好吃,人類的湯湯水水味濃又不符合健康概念,不是肉就是魚的吃得她反胃,沒點蔬菜填她的牙縫。

  兔子是素食動物?!瞧她的下場多悲慘,居然也要像人一樣辛勤的工作才有飯吃,還要被一群雜毛黃眼睛的怪物欺負,逼她吃油膩膩的肥豬油!

  什麼叫她太瘦要吃補一點,魯肉飯加魯蛋加一塊比鞋底還厚的魯肉就叫補嗎?她可不可以不吃。

  “娘娘,小兔子好想你喔!你叫吳剛大哥別把桂樹砍倒,等我回去再為你泡一杯桂花茶。”

  嗚嗚……眼睛好嗆,誰又在附近切洋蔥?一點公德心也沒有,沒人教他要把洋蔥泡在水裡才不會辛辣嗎?真是一群笨得要命的死老外。

  白小兔沒有身份證,也沒有美國人的綠卡,更別提有本護照什麼,她屬於非法移民,由天上的廣寒宮來到人間,所以沒有辦簽證。

  她正是那只貪吃又愛玩的搗藥玉兔,本來是悠哉悠哉地在月宮過著不知憂愁的歲月,東跳西蹦的與嫦娥為伴。

  可是這只愛吃的兔子居然把十二花神的本命給吃了,害她們在人間顛沛流離了數百年,直到近幾年才各自有了歸宿,完成人間歷劫。

  想當然耳,始作俑者也要受點教訓吃點苦,否則她永遠也不會學乖,到處搗蛋偷吃仙果,惹得眾神仙頭疼不已。

  因此月老做了件大快神心的事,一腳將她踹落人間,還封印住她部份法力,讓她僅能自保謀生,不再像以前愛去哪裡就去哪裡,騰雲駕霧四處溜達。

  不過她會掉落紐約是風神的傑作,誰叫她把他最愛的牡丹花神匹配給人間男子,所以他小小地使了心眼予以報復。

  “小兔呀!你碗洗好了嗎?別拖拖拉拉的給我偷懶。”這丫頭不盯著不行,老是搞失蹤。

  福福態態的婦人嘴裡吆喝著的從後邊走來,還?叨數落工作環境有多差、工資多低廉,老板有多麼不重視員工福利,是個沒血沒淚的吸血鬼。

  福嬸是來自廣東的移民,她的工作是替廚房准備干淨的碗筷、刀叉,還有把一盤盤煮好的菜放在餐車上等服務生來推,可說輕松也可說沉重,端看點菜的客人多不多,上菜的速度快不快。

  通常是中午和晚上用餐的時間比較累,過了這個尖峰期她可以說閒得無事一身輕,偷打個盹也不會有人發現。

  不過她就是嗓門大、愛羅唆了點,心地倒是不壞,常常偷渡些她認為營養的食物喂養白小兔,免得她越吃越瘦只會啃胡蘿卜。

  “快好了、快好了,就剩下一?。”蹦地一跳,白小兔飛快的捉下飄浮在半空自動清洗的盤子,做出正在拭干的動作。

  “喲!今天挺快的,沒我在一旁監督你反而勤快。”嗯!洗得很干淨,光可監人。

  她?笑的想著,當然快咯!沒有人在旁邊她才能使用法術嘛!不然違反天條她刑罰會加重。“因為今天的天氣很涼爽,不像在船艙裡那麼悶熱。”

  “這倒也是,老板心血來潮想進港口停留幾天,我們才有機會上岸透透氣。”

  不過該做的事還是得做。

  譬如洗碗。

  “對了,我剛在大廚那裡拿了一只烤雞腿,你趁還沒涼之前趕緊嘗嘗,滑滑嫩嫩非常爽口。”

  “什……什麼,雞腿?!”不會吧!又來了。

  咽下反胃的酸氣,她一臉驚懼的瞪著福嬸手中那油水直滴的大雞腿。

  “瞧你瘦不拉幾地要好好的補一補,多吃點肉才會長肉,女孩子要胖胖的才可愛。”像她臉圓圓的才是福氣。

  “可是……可是……”它太油了,光一只就足以抵她三碗飯。

  白小兔不懂電腦,不會說洋文、寫洋文,更不認識一個洋文字,被丟在洋人的世界她跟廢物一樣,什麼也不會做。

  幸好她遇到愛管閒事的福嬸,想辦法把她弄到一份假的身份證明,並帶著她一同上船工作,免得她衣食無著落的餓死街頭。

  不過她們工作的地方可不是一般不起眼的小貨輪,而是名聞遐?的豪華大游輪,一次可載運三千名以上的旅客游覽海上風光,是新人最愛的蜜月旅程。

  而它真正的賣點在於它是一艘賭船,常常十天半個月地停在公海,供好賭人士大玩特玩,只要你口袋裡有錢都能上船。

  至於老板還真的神秘得沒人見過,他只負責把薪水匯入員工的帳戶,每個月的收入則由船長集中保管,每隔幾個月便存入固定的戶頭內。

  “福嬸待你好你還敢推辭,要不是看在你長得和我留在大陸的女兒有點像,我才不管你死活呢!”福嬸硬是將雞腿往她嘴裡一塞,讓她不吃都不行。

  “唔……唔……我吃就素,你不要塞啦!”好思哦!她一定會撐死。

  “對嘛!就是要聽話才得人寵,我……咦,這是什麼,”吃了一半的……胡蘿卜?

  沒來得及藏好的白小兔笑得很心虛,“我…我磨牙啦!我最近在長智齒。”

  “哼!就知道你老是吃沒營養的東西才會長不胖,智齒長在牙床最後頭還磨個什麼勁,你這丫頭真不會替自己著想。”

  她順手一扔丟到髒亂的廢水溝裡,順水一流也不知流到哪裡去,白小兔看得心好痛,眼淚差點流出來地大叫——我的命根子。

  “我的胡蘿卜啦!”嗚!好想哭,她的命運未免太乖舛了。

  都是月老害的啦!她要每天釘草人讓他睡不安穩,一天滾落神仙床好幾回。

  “快吃、快吃,我們還要把碗盤搬回船上的廚房,不能者在這裡閒晃。”剛剛忘了把推車推過來了。

  是你在閒晃吧!和我一點關系也沒有。“我的碗還沒洗完,可不可以等一不再吃。”

  消防栓旁的野狗看起來很餓,似乎垂涎著她手中的雞腿已久。

  “不行,你給我吃完,剩下的碗我來洗。”福嬸將她推到一旁,袖子一挽還哼起打漁歌。

  她唱的是地方小曲,以粵語發音,所以聽不懂的白小兔委屈的坐到旁邊慢慢撕著雞肉,一小口一小口像吞毒藥似的細嚼。

  當然她會趁福嬸沒注意的時候偷使法術,將手上的雞腿分給饑餓的流浪犬,以致進入她肚子的肉並不多。

  可是也夠她撐了,一只小兔子能吃多少食物,盡管她嘴饞地想吃胡蘿卜、花莖之類的“零食”,但容量也有限,貪吃只是因為月宮裡沒什麼東西好吃,她才會一逮到機會就拼命吃。

  這會兒在廚房幫忙有吃不完的剩菜殘肴,有時還有客人不吃的整只龍蝦,她現在是看到肉就怕,只想安份的吃兔子的草食。

  “發什麼呆呀!還不幫著搬碗,你天沒黑就想打盹了。”這懶丫頭還真沒神經。

  “喔!”大夢初醒似的白小兔喔了一聲,蹲下身搬起快和她下巴等高的碗盤。

  個子小本來就是一件麻煩的事,再加上本身又不是做家事的料,兩手負重還要小心翼翼的走過甲板,對她來說真是十分吃力。

  有誰看過天上的神仙還要做苦力的,它們都是得道的高人,不需要費力就能完成搬運的工作,不像她這麼沒用走得?跚,活似五、六十歲的歐巴桑。

  今天天氣很好只是有點熱,全球溫室效應並未放過紐約這顆大蘋果,走不到幾步路她就氣喘吁吁地想泡到誨水裡降溫。

  頭好昏呀!她真的覺得自己好可憐。

  “哎呀呀!小心點,咱們船上幾時也雇用童工啦?!”小不隆咚地只到他胸口。

  “童工?”他在說誰呀?

  等等,他說的是中文耶!又有“同胞”可以好好聊聊天,他……哇塞!那是人嗎?怎麼全身都是毛。

  下巴一縮的白小兔想起掌雷的雷公,他們的外形還真像,毛茸茸地只剩下眼睛。

  “小朋友,你拿這樣會不會太重了,我來幫你吧!”真可憐,年紀這麼小就要出外打拼,難為她了。

  手上的碗盤忽地一空,恍然大悟的她猛然驚覺他指的童工是她,頓時火冒三丈的伸出兔子腿——

  ?!?……

  一?碗盤……不,是一堆碎瓷片陳屍在人來人往的甲板上,而她像十分驚訝似睜大無辜的兔子眼,不相信一個大男人連路都不會走的跌個五體投地。

  唔,她是沒笑啦!只是若無其事地走到毛毛先生身邊看他死了沒,順便哀悼他的壽終就寢。

  當她撥開那層毛時,一雙銳利的瞳眸倏地朝她一射,讓沒有心理准備的她嚇得往後跌,差點跌進會令她滅頂的大海。

  “小朋友,你心機很重很重喔!”熊……笑得和善的男人十分和?可親的說道,順手揉揉她的頭。

  咦,是她看錯了嗎?怎麼她覺得有股殺氣一閃而過。頭一抬,她納悶地踩著他的肚皮過去,免得被地上的碎片傷到腳底板。

  悶哼出聲的男人好笑地看著困惑背影,眼底閃過一絲深不可測的興味,似乎找到什麼有趣的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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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福嬸、福嬸,那只可惡的紅毛猩猩在不在裡面?”

  鬼鬼祟祟的從門板下方探出一顆小腦袋,眼圓圓、臉圓圓的十分可愛,長長的睫毛又黑又卷的令人羨慕,正做賊似的探頭探腦。

  不是她偷懶怕被活逮,也非吃膩了油水想開溜,她防備的大眼睛裡有著不滿和怨慰,小心翼翼的觀察四周是否有可疑的不明生物。

  得天獨厚的白小兔起碼有一千多歲了,天上一日,人間一年嘛!所以她雖“年歲”已高卻長了一張俏生生的童顏,看來不過十七、八歲少女的模樣。

  積習難改的她愛穿唐裝,綁兩根非常稚氣的辮子,辮子下方還系上小巧的鈴當,因此給人的感覺根本只有十四歲,

  遠遠傳來叮叮當當的聲音,不用說也知道是誰了,廚房裡的大師傅會心一笑,當沒瞧見她的身影,三兩間坐的抽煙解悶。

  “什麼紅毛猩猩,你太沒禮貌了,人家是新來的大廚,中西料理一把罩,你要對人家客氣點。”這是職場倫理,主廚的階級可比打雜的高太多了。

  人家一句話就能讓她沒飯吃,東西收收上岸吃自己。

  “我對他很客氣了,是他對我不客氣,你沒瞧見他老是壓搾我,以欺負我為樂嗎?”惡劣得讓她想踹他兩下兔子腿。

  福嬸一戳她額頭予以教訓。“你喔!人在福中不知福,人家好意收你當助手是讓你學點功夫,你還好意思嫌棄東嫌棄西。”

  “哎呀!會痛啦!你輕點、輕點。”又不是觀音點痣,使那麼大勁干什麼。

  一定會瘀血啦!老往她眉心插。

  “不痛我干麼戳你,戳醒你這小沒良心,人家對你好你還當狼心狗肺。”真是太不懂事了,看不出人家的用心。

  “本來就是……”她小聲的咕?。

  “你說什麼呀?”福嬸的高分貝嗓音一揚,船艙內的玻璃為之震動。

  “沒什麼、沒什麼,我是說紅毛猩猩是只好人。”好得她想剃光他的毛。

  “是‘只’好人?人用只計算呀!你腦子到底裝了什麼?!”怎麼教都不長進。

  又戳,她會變釋迦牟尼佛啦!白小兔委屈兮兮的揉揉額頭。“好嘛!不用只那用頭總可以吧!一頭會說人話的紅毛猩猩。”

  不能叫她再改了,她真的想不出更好的形容。

  “什麼紅毛猩猩,人家有名有姓是個人,你別滿口胡說讓人看笑話,小心人家不提拔你。”不過想到那一臉紅毛,福嬸的表情變了變。

  還真像頭猩猩,會像人一樣走路的猩猩。

  “不提拔就不提拔嘛!你看我兩手都是傷好可憐?!”她伸出?痕累累的手企圖博取同情。

  “哎喲!真的耶!怎麼傷得這麼嚴重,都起水泡了。”福態的身子慌忙跑向櫃子,找來從家鄉帶來的藥膏為她上藥。

  有點小狡猾的白小兔擠出兩管淚泡哭訴,“你不知道他對我好殘忍喔!一下子叫人家倒滾燙的油,一下子要我端剛煮好的熱湯,根本不讓我休息。”

  “是嗎?”

  “你看我個子小小哪捧得動一鍋油嘛!湯又燙得要命,老濺到我的手,害得我細皮嫩肉的小手都起水泡了,我的手一定會爛掉啦!”

  “真的很嫩哦!虐待你的人真不是人。”

  “他當然不是人,他是一只……不不不,是一頭非常可惡的紅毛猩猩,沒人性又不懂憐花惜玉,簡直把人當石頭磨。”

  白小兔說得義憤填膺、慷慨激昂,絲毫沒發現從那句“是嗎”開始換成低沉的男音,十分配合地讓她一吐怨氣。

  廚房裡看好戲的工作人員噙住笑意來回走動,不時以眼神暗示她少說一句,紅毛猩猩就在她左右。

  可是神經粗得足以媲美金門大橋鋼索的她完全感受不到,還以為她的哀兵計策奏效,終於有人體會到她的水深火熱,猶自悲情的訴說遭到非人待遇。

  “紅毛猩猩?”他像嗎?只不過毛發茂盛了些,懶得修剪而已。

  “哼!我看他從頭到腳都是毛,沒有一塊不生毛的人皮,說他是紅毛猩猩還抬舉了他。”他應該是北京周口店沒死絕的北京猿人。

  某個自稱不紅,混字數賺黑心錢的人類寫字員,買了放滿一排書架不看但用得著的“參考書”,其中一本有寫人類的進化史,她這小小兔又非常不幸地常受奴役,便趁她趕稿趕得昏天暗地的時候摸來瞧瞧,那女人根本不知道自己少了哪一本書,只覺得書架上多了個空格。

  “原來你對我的身體有興趣呀!要不要我脫光讓你檢查?”他真的有地方不長毛、光滑的像初生的小嬰兒。

  “誰要看你的身體,我說的是紅毛猩猩……啊!紅毛猩猩?!”他……他怎麼會在這裡?!

  死了,她會死得很慘,被人剝皮抽筋炖三杯兔肉。

  “咦,哪裡有紅毛猩猩,你快帶我去看看。”發長過肩、滿臉胡子的大漢興匆匆的捉起她的手欲往外走。

  “啊——放……放手啦!好痛……好痛……”死人猿、臭紅毛猩猩,抓破她的水泡了啦!

  嗚嗚……可惡、可惡,她一定要報復,上演兔子復仇記。

  紅毛猩猩,不,是自紐約才上船的大廚十分憐惜地撫撫她慘不忍睹的手。“哎喲!到底是誰這麼心狠手辣,居然把這一雙比豆腐還嫩的小手折磨得這麼慘,叫人看了多不忍心。”

  “呃,這……呵呵……我……不小心……”她輕笑著試著要縮回手,可是她一有動作,他的手就會“不慎”的碰到她的小水泡。

  那種痛真的是喊不出口呀!明明看起來他不是故意的,為什麼每次都會剛好按到她的痛處,害她疼得不敢亂動。

  “聽說有個非常惡劣的廚師逼你端熱湯、倒滾油,無視你的人權任意使喚,你的日子一定過得暗無天日吧!"

  沒關系,有任何不滿盡管申訴,他絕對會為她作主到底。胡子大漢的眼神如此熱誠真心地向她保證。

  “我……呃,這個……沒事啦!沒有人逼我端湯倒油,是我……”嗚!好想哭哦,為什麼被踢下來的神仙只有她這麼倒楣?!

  “咦,你有說話嗎?我最近好像有點重聽,老是聽不見人家在說什麼。”他裝出一副很懊惱的模樣,仿佛所有的過失都是他的錯。

  遇到這種有錯就往身上攬的“老實人”,說實在的,沒人敢說他一句不是,就算心底有所疑慮也不會問出口,省得有陷人入罪之嫌。

  胡子大廚的臉沒有表情,因為眉毛以下、鼻子以上的范圍外全被毛發覆蓋,只有一雙看起來隨時在笑的眼睛有著極豐富的“表情”。

  因為每個人都看得懂它在說什麼,誠實得令人汗顏,好像一棵直挺挺的大樹硬要在樹身上刻花,讓它千年蒙羞見不得人。

  他給人的感覺就是無害的熊,看來凶惡實則馴良得很,絕對不會有傷人的舉動,任何的指控都是子虛烏有。

  所以欲哭無淚的小兔子這會兒是遇上克星了,她的無辜眼神完全起不了作用,反而有賊情敗露的心虛,結巴地說不出完整的字句。

  “有重聽要趕快去醫哦!我們新來的船醫很優,會治跌打損傷和多毛症。”她意有所指的瞄了一眼,嘗試要將自己的手偷偷抽回。

  可是……

  “新來的?”他笑得好不親切,眼眸閃過不明光芒的握緊她的手。

  “是……是呀!跟你一樣,都是在紐約港口上船。”為什麼沒人告訴她什麼叫作繭自縛,她不當人了成不成!

  她只想當回無憂無慮的小兔子啦!有這麼難嗎?

  別再碰她的兔子手,她要翻臉了!

  “你很喜歡他?”可憐的手,傷得真嚴重。

  “喜歡?”她像是不懂其意的眨眨眼,有點迷惑。“談不上喜歡啦!不過他的人很不錯,還給我特效軟膏抹不小心被泡面燙到的手……”

  啊!糟了,她到底在說什麼,居然把自己的糗事說了出去。

  “喔!燙傷呀!”難怪會起水泡。

  真相大白了,水落石自然浮現。

  “小兔呀!那你怎麼說是大廚害的?!你這丫頭是跟誰學壞的!”白疼她了,盡會唬弄人。

  “福嬸……”本來就是他害的嘛!神出鬼沒地讓她連泡個面都不安心。

  洗碗的工作她其實還算做得很愉快,雖說一雙手得泡在泡沫水裡不是很舒服,但她從未肖想更豐厚的薪資待遇,只要讓她吃夠紅蘿卜她就很滿足了。

  兔子的世界原就單純無爭,吃飽睡、睡飽吃,不用煩惱其他事情,找個茂密草原就能安穩過一生。

  誰知上面那個白發老頭子非要她當個人不可,還要她做滿一百件善事才能減輕刑罰,重新去過悠游自在的生活。

  可是牠根本跟她作對嘛!把她丟在一個人生地不熟的鬼地方任她自生自滅,自顧不暇的她哪有能力幫助別人,除非它把她一半的法力還給她。

  不過那是不可能的事,牠就是愛找她麻煩,看她太悠閒非要整死她,才會讓她撞上這個大胡子先生。

  什麼她人個子小不適合洗碗,為了長久之計得學一技之長,每天訓練她拿鍋拿鏟拿菜刀,柴鹽油米醬醋茶全都要懂,不能有一絲馬虎敷衍。

  才三天她已經受不了,只想著要怎麼避開他才可以不用接觸一室油味。

  她很想告訴他,兔子不必醬醋茶,原味比較可口啦!添加太多的人工佐料反而失去植物的鮮甜,要吃最好吃的生菜沙拉來找她准沒錯。

  她就是一邊想一邊按飲水機熱水鍵要泡面,一個沒注意持碗的手偏了一下,然後另一只手笨笨地直接伸去要按掉開關,結果兩手都燙傷了。

  因此結論是——全是他的錯,他害她的兔手受傷。

  “哼!以後別想我偷雞腿喂飽你的肚皮,你這孩子不罰不乖。”她非政掉她愛說謊的毛病。

  “真的嗎?”白小兔緊張得睜大圓滾滾的眼,問話的唇瓣微微顫抖。

  “當然是真的,你以為我和你一樣愛騙人嗎?”她絕對不會心軟,讓她吃點苦也好。

  “不能通融嗎?我瘦得只剩皮包骨耶!”她的眼中有著淚光,楚楚可憐。

  福嬸看她快哭的模樣而遲疑了一下。“沒得通融,你等著受處罰吧!”

  大概一個月……呃,十天,不,還是五天不給她補好了,不然她真要瘦得不成人樣。刀子口豆腐心的福嬸還是狠不下心罰她。

  但是她怎麼也沒想到眼前的小女孩會跳起來歡呼,眼眶含淚的感謝她的大恩大德,讓她傻在當場不知該做何反應。

  “哎呀!紅毛猩猩你不要拉我啦!很難看耶!”她自己有腳會走,不需要用拖的。

  “K、i、n。”避開她受傷的手,笑呵呵的胡子大廚拎著她的唐衫後領往外走。

  “K什麼呀!你不會想把我拖到沒人的地方海K我一頓吧!”她以小人之腹度小人之心,反正她自承是小人一個。

  “大家都叫我Kin。”他好笑的看著她准備呼救的表情,不由得想起另一個愛耍寶的陽光小子。

  他們倆的共同點就是充滿干淨的氣息,看不到一絲被黑暗纏繞的陰影。

  “你的名字?”

  “隨便啦!當它是個代號就好。”他從不在乎自己是誰,他早就把自己給遺失了。

  人類還真隨便,難怪這個世界會被他們搞得烏煙瘴氣。“K什麼我聽不懂啦!你不能也‘隨便’取個中文名字,好配合我只聽得懂中文的程度嗎?”

  她是只懶惰的兔子,不喜歡學習新文化,否則依她的仙質一定學得很快。

  可惜得過且過是她的天性,肚子填飽了就睡大頭覺,該上工的時候就把皮繃緊點,不管人家說什麼一律裝不懂,反正她只要三餐溫飽又不要求高薪,干麼像牛一樣什麼都做。

  “凱恩,凱旋的凱,恩惠的恩,這樣可以吧!”他非常謙卑請求她的同意。

  嗯,尚能接受。“姓呢?總不能要我叫你凱子先生吧!”

  凱子先生?真虧她想得出來。“你姓什麼?”

  “白呀!我叫白小兔。”怎樣,很不錯的名字吧!她足足想了七天。

  玉兔、玉小兔、小白兔、月兔、小兔子都不好聽,她也是考慮了許久才決定白小兔比較符合她的形象。

  “好,我也姓白,白凱恩,請多指教。”他露出兩排白牙,笑得讓人感覺好不踏實。

  他的全名是伊凡•凱恩•亞歷山德羅維奇,他從母性,父親的姓氏已被遺忘,包括他自己,中俄混血的沙皇後裔,一個不再有王國的皇族子孫,不過也有人叫他是酒館的老板。

  人,是可以隨環境而改變,一瓶染發劑和有色隱形眼鏡,加上貼黏上去的一些毛發,就能讓他改頭換面,成為一頭……呃,一只……不,一個紅毛猩猩。

  慘了,他被這個愛耍心機的小女孩給影響了。

  “哇!你這人也未免隨便過了頭吧!人家姓什麼你也跟著姓什麼,你還有沒有人格呀!”他盜權啦!偷她的?思。

  “紅毛猩猩怎麼會有人格呢?你真是愛說笑。”他應該只有獸性才對。

  可惜這娃兒實在太嫩了,他那兩排老牙還咬不下去。

  “你……你有雙重人格。”討厭,她有種被耍的不好感覺。

  凱恩伸手捻成蓮花指,放在嘴邊咭咭笑,“哎呀!死相,都被你發現了。”

  白小兔的表情僵了僵,笑得很難看。“你一定要這麼……三八嗎?”

  “咯咯……對你才有的福利喲!咱們姐妹到房裡好好聊一聊。”他簡直是強行拖走,力大如牛的不給她拒絕的機會。

  “姐妹?!”眼一瞠,她無法想像紅毛猩猩穿上裙子的模樣。

  “小聲點,別讓人家知道我的秘密。”捂著唇,他笑得非常女性化。

  門砰地關上,白小兔的尖叫聲沒人聽見。

  ※※※

  “你確定在這裡嗎?”

  看起來不太像,怎麼黑抹抹的連盞燈都不留,叫人什麼也看不見的只憑直覺往前走,感覺巷道很長,根本走不到盡頭。

  嗚咽的貓叫聲陰氣森森,好像隨時隨地會有怪物從角落撲出來,一口撕咬他們的喉嚨不留半滴血。

  嚇!明明是夏天為什麼會有一陣冷風吹過,讓人寒毛直豎的起雞皮疙瘩,想打退堂鼓拔腿直跑。

  不行、不行,人都來了不能退縮,起碼要多走幾步探個究竟,無功而返會被人笑掉大牙,說什麼也要鼓起勇氣做一件大人會做的事。

  “應該錯不了,我的網友特地替我跑一趟探過路,他說就在不起眼的小巷子裡。”用心點不難找到。網友的留言是這麼說的。

  “你知道這附近不起眼的小巷子有幾條嗎?我們要如何肯定是這一條?”一個人也沒有,空蕩蕩地十分冷清。

  光剛才走過的就有七、八條之多,台北市的車多、人多、巷道多,哪像他們山上街道多簡單,一條路通到底沒有路標也不會迷路。

  來到這裡才知道自己的想法多單純,找一條看起來很寂寞的巷弄還真的很難,根本被大人給騙了。

  “因為那裡有塊木頭板子,上面刻了五個字。”夜色有點暗,但不至於看不清楚前方的一切。

  “在哪裡、在哪裡?我怎麼什麼也沒看見?!”不會亂唬弄人吧!

  “你不要一直看有霓虹燈的地方嘛!左邊那個階梯上去不是個招牌?”該去配副眼鏡了她,近在眼前的東西居然能視而不見。

  “咦!有嗎?”啊!真的有耶!“你的視力真好,這麼暗的地方你也看得到。”

  “是你心不在焉走馬看花,老是一副怕被人發現似的躲躲藏藏。”哪有人走路用蹲著走。

  “你還不是一樣盡說我,聲音壓得那麼低幾乎聽不見。”四周又沒人,裝什麼神秘。

  是嗎?“我都沒發覺耶!”

  興奮的聲音揚高後又不自覺的變小,兩人有點小心翼翼地控制音量,空無一人的暗巷回音特別響亮,讓人有做壞事的快感。

  實際上這兩人也算是做壞事,瞞著家人說要參加什麼暑期娛樂營,為期四天三夜,其實他們什麼也沒參加,單純地來一次他們認為刺激無比的冒險之旅。

  瞧兩人偷偷摸摸的笨拙樣,根本沒有做賊的天份,在人家店門口繞來繞去還一?討論誰比較混,連風都笑他們傻氣。

  “呼!好冷喔!它為什麼不開門?”夏天會冷真是一件怪事,早知道就多穿一件外套來。

  “上面寫著——整修中。你沒看見嗎?”唉!怎麼那麼剛好。

  “要你提醒,我是沒注意好不好。”可惡,難得來一趟居然暫停營業。

  “二姐,你不要打我頭啦!我會被你打笨的。”哪有人這樣,好心也會挨打。

  “噓!小聲點,不打你打誰,誰叫你剛好就在我前面。”而她有氣無處發洩,打他出氣。

  “厚!你摧殘民族幼苗。”回去他要跟大姐告狀,說二姐欺負他。

  “拜托,你的鴨子聲音都破了,別傷害我的耳朵才是真的。”她已經忍得很痛苦了。

  維也納森林門前有對少年少女在爭吵,男孩才十三歲,看來不太健康,因為有心髒方面的疾病;女孩則號稱年滿十六歲,但一張稚氣的臉還是瞞不了人。

  他們是綠菊山莊溫綠菊相當疼惜的弟妹,為姐姐與姐夫相識、相戀的故事而心動不已,常想著要到他們定情的維也納森林瞧瞧。

  聽說裡面有風趣的老板,還有長得比男人還帥的女酒保,以及琴韻動人的美麗鋼琴師——他看起來像女的,其實是個話不多的男人。

  喔!對了,裡頭的侍者是T大的學生會長,開朗好動是個陽光男孩,讓人一見他就覺得心情很好。

  所以他們趁溫綠菊偕同夫婿初行雁去度蜜月時,謊稱也要來個青春之旅,反正家裡無大人,唯一的“奶奶”又不怎麼管他們,自然輕松成行。

  只可惜兩個小鬼的百般算計還是一場空,剛好碰到維也納森林在整修內部,店還在卻不見人影。

  “二姐,別罵人了,我們要不要回家了?”人家都不開門了,他們還站在這裡干什麼。

  “回家?!”她像聽到什麼恐怖的話而狠瞪他一眼。“我們來都來了,豈能空手而返,起碼要讓我看看裡面的擺飾是怎麼樣。”

  否則她實在不甘心。

  溫香苗把臉貼在門上的玻璃往裡瞧,壓扁的五官看來滑稽不過她不在意,拼命的擠呀壓的想看清楚店裡的模樣,回去以後好向同學炫耀。

  可是怎麼看都是一片黑,壓根無法窺視其中的一景一物,她懊惱不已的轉動門把想試試手氣。

  “二姐,你的行為像小偷,很可恥。”溫感恩皺著臉,不敢苟同她的企圖。

  她的手僵了一下,隨即理直氣壯的說道:“我是怕他們忘了鎖門會有宵小進入,所以試試看門把牢不牢靠。”

  “是這樣嗎?”

  “不然呢!你懷疑我要做賊呀!”可惡的門,居然一動也不動的卡緊。

  他是這麼認為,可是沒膽說出口。“回去了啦!再待下去人家都要報警捉我們了。”

  “這……好吧!”非常失望的溫香苗拉著弟弟的手步下階梯,感覺像他們剛由裡面出來,並親自上了鎖。

  ?地,她瞥到黑暗中立了個人影,從頭黑到腳,神情淡漠的注視維也納森林,冷得讓姐弟倆不由得抽了一口氣,倒退兩步。他……他是人還是鬼?咦,會歎氣,應該是人吧?!

  “你們知道老板去了哪裡嗎?”不只人冷,連聲音都冷得讓人直打哆嗦。姐弟倆相偎取暖地搖搖頭,怕他上前一步給他們一人一顆子彈。

  因為他給他們的感覺是不好惹,好像他們看過的古惑仔電影,有殺手的冷酷味。

  “那麼,有聽過一個叫藍月的女人嗎?”

  他一說完,溫香苗似想到什麼的一喊,“是背後有紋上薔薇的大姐姐嗎?”

  她有聽大姐說過那個有關“大薔薇”的故事,是老板告訴她的。

  “如果有見到她請轉告她,黑褚請她喝酒。”他的感覺更加沉郁。

  “喝酒?”

  “喝一杯名為‘昨日’的酒。”話語一落,隨即隱身黑暗中。

  黑褚絕料想不到他所托非人,眼前的少男少女根本無法為他傳遞任何訊息,一直到很久很久後,他才發現找個老朋友敘舊是件多難的事。

  而溫家兩姐弟也忘了這件事,只記得他們到過維也納森森門口,並因此被他們親愛的姐夫狠狠的揍了一頓,痛得再也不敢說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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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21 00:09:09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三章

  一個男人的房間應該長什麼樣?

  或者說有點娘的男人該有個什麼樣的房間,蕾絲花邊的床頭罩?或是義大利式的圓形紗幕?還是滾著繡球花的可愛枕頭呢?

  這點白小兔絕對無法回答,她這人想像不出沒有看過的場景。

  眼前面對的是十分男性化的臥室,非常有個人特色的突顯大膽的采光、驚人的色彩對比裝潢,以及簡單卻讓人感到很舒服的線條。

  她的視線落在那張令人嫉妒的豪華大床上,他一個人就睡著足以容納三個人的床位,叫她怎麼不含恨地想把他切成八塊。

  廚師的待遇有那麼好嗎?他的房間居然是她上船後看過的最大的一間,連偉大的船長寢室都比他小,還沒有先進的電腦配備。

  更可恨的是,他的私人浴室竟然比她四人房的簡陋床鋪還要大,就算在裡頭游泳也綽綽有余,叫她每進他房間一次就恨他一分,恨到有累積一座山那麼高。

  他太幸福了,幸福的人會遭到天譴,她要代替玉帝懲罰他。

  “小兔子,以後關門時小聲點,不要做壞事還讓人逮個正著。”她實在沒有使壞的本錢。

  舉起的手停在半空中,白小兔氣不敢大聲喘的一?,“你……你怎麼知道進來的人是我?”

  他未免太神了,能未卜先知。

  “把冰桶放下別舉得太高,我怕有人手酸把它倒在我身上。”而他沒有洗冰塊浴的習慣。

  “我手上哪有什麼東西,你在作夢還沒睡醒,乖乖地睡喔!你的房裡沒有兔子。”她不信他有第三只眼能看見她的一舉一動。

  明明在睡覺嘛!說什麼夢話嚇人。

  看著被子蓋到下巴的男人,她?手?腳地走到床頭,不相信睡著的人還能提防她搞小動作,他的眼睛是閉著,而且呼吸沉穩規律。

  總之不管他是清醒還是在睡夢中,她都自我催眠地當沒聽見他開口說話,怨念堆到眉心地瞪著十分享受的大惡人,渴望在他身上瞪出幾個洞。

  “是沒有兔子,卻有一個心懷不軌的小女孩,想趁我睡覺時將我謀殺。”唉!她怎麼會天真的以為她會成功,失敗的經驗還讓她得不到教訓嗎?

  年輕人真是有毅力呵!禁得起挫折,不論玩上幾回仍樂此不疲。

  “什麼小女孩,我都一千多歲,足以當你的曾曾曾曾……祖奶奶了。”不知好歹的小子,她偷吃仙桃的時候他還沒出生呢!

  “好吧!祖奶奶,你拿著冰桶會不會累,要不要我替你拿一下?”讓她占點便宜也無妨,反正她很快會明白獅子是如何獵捕小白兔。

  “是有點累,你在桶子內裝石頭呀!重得要……命……”一聽見低沉的輕笑聲,她?地一惱,覺得自己真像白癡,三兩下就破功。

  “你沒聽到我的話,睡覺、睡覺,快睡覺,睡飽了才有精神做大餐,順便想想自己一個人睡大床有多罪惡,該不該自我反省。”

  喔!原來她今天的火氣來自他的床,“有,我有在反省了,真是太罪過了。”

  “那你該怎麼做應該清楚吧?”那張床躺起來好像很舒服,一定能讓她睡得很好。

  凱恩的胡子動了一下似在笑。“佛家有雲: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所以我繼續活在煉獄中為眾生受苦好了。”

  “這是……你的反省?”嘴皮抽了抽有中風的跡象,白小兔的兔子眼又紅了。

  不過這不是“原形畢露”,而是被他氣得腦充血,血絲跑到眼睛裡。

  “沒錯。”他說得光明正大,沒有一絲愧色。

  “你……你這個死洋鬼子哪懂得什麼佛家有雲,地獄在哪裡你去過嗎?我們文殊菩薩老尊者才不渡化你這個惡人,你在那張腐蝕人心的床上腐爛算了。”她氣呼呼的說。

  文殊菩薩即地藏王菩薩,負責鎮壓地獄裡的萬鬼,牠曾說過地獄不空誓不成佛,就是他剛所說那位佛家有雲入地獄渡眾生的尊者。

  白小兔在天庭時與牠有數面之緣,所以說來順口如數家珍,如同在說家裡的長輩一般,既景仰又有點撒嬌的意思。

  可是她的句句真言聽在別人耳中卻是劃分東西文化的差別,比如菩薩是屬於東方國家所有,而上帝則歸於西方國家,井水不犯河水各衛其道。

  所以她說的神話沒人相信,只當她一時意氣的童言童語,神無所不在,但絕對不會坐在她家裡喝茶,它們非常忙,忙得沒時間管一只兔子。

  “地獄在我心中,要我剖給你看嗎?”他的心就是修羅地獄,眾鬼群聚之地。

  “你到底是醒著還是睡著?這麼深的佛理你也懂。”人人都有一個地獄,端看你為善為惡。這是她在紫竹林聽觀音大士開示的?意。

  “你希望我醒著還是睡著?”他這人有很大的彈性空間,但隨客意。

  “睡著。”她好潑他一身冰塊。

  凱思順從的回道:“好!我睡著了,你可以為所欲為。”

  “真的嗎?”她嘴角有抹賊笑,不去理會其中是否有陰謀詭計。

  “真的,毫無怨言,你動手吧!”他會等著領死……才有鬼。

  “嘿嘿嘿!你好好的安息……”她好笑著像個邪惡巫婆,准備拿生人活祭。

  笨笨的小白兔那曉得人心險惡,她才剛要提高冰桶往床上倒,一只卑鄙的手趁她不備之際搔她的小肚臍,她一癢的笑出聲,將冰塊往自個兒身上倒。

  不用說接下來那聲殺人似的尖叫一定是出自她口中,白小兔如鬼附身似的上下跳動,自食惡果地被冰得整個身子一縮,活像僵屍出巡。

  不過她沒有連腦子一起冰凍,一看到凱恩氣定神閒地將手枕在腦後半坐起身,眼睫半垂露出氣死人的笑意,她就忍不住火冒三丈的想報仇。

  “好呀!要冷大家一起冷,我要把冰塊分給你。”一說完她縱身一跳。

  兔子的敏捷讓人措手不及,為了自保它的動作可以快得在瞬間完成,他完全沒料到她會突然撲上來,眼一睜地對上一雙憤怒的兔眼。

  那是自我反應的睜眼,全然不在他的控制當中,閃著金光的眸子有著詫異和錯愕,他竟不知該拿她如何是好。

  殺?

  不捨。

  留?

  是個麻煩。

  他頭痛極了。

  眼前這個仿佛寵物的小丫頭讓人感到心情特別愉快,在她面前用不著偽裝、掩飾真我,他可以做回自己尚未成修羅之前的模樣。

  看著她,他覺得污濁的靈魂也會變得澄淨,不自覺地忘卻緊跟而來的危險。

  她,真的令他為難,如果他再年輕個幾歲,他會非常非常喜歡她,將她占為已有,不讓她的純真在五光十色的世界失去原來的顏色。

  “冷吧、冷吧!我就不信每次都讓你占上風,你投不投降?!說我錯了,大仙!”

  白小兔像頑皮的孩子硬是在他胸前磨蹭,意欲凍得他叫苦連天。

  “是我錯了,大仙,不過你的扣子掉了兩顆。”嗯,不錯的景觀,算是被吵醒的福利。

  “扣子?”低下頭一視,她毫無男女之別地當他的面扣上,神情清雅的流露出一絲女人味。

  倏地,他感覺胯下一緊,驚訝她平常的小動作竟然讓他引以為傲的自制差點失控,如潮的欲望忽地蘇醒。

  “該死,我有潛藏的戀童癖不成?!”嘟嚷的自嘲,欲推開她的手卻置放在她纖柔的腰際上。

  “咦,你說什麼?怎麼胡子動來動去。”她一點也沒發覺自己引燃的火苗,對他的落腮胡大表感興趣。

  唉!他似乎太縱容她了。“不要拔我的胡子。”

  “哎呀!你不要這麼小氣嘛!我沒看過會卷卷的胡子耶!”太白金星對他的白胡子寶貝得要命,碰都不許她碰。

  “我們‘外國人’的胡子大部份是卷的,沒什麼好稀奇。”如果她再繼續趴在他身上的話,他不敢保證他會不會變成野獸。

  “可是只有你會讓我玩,其他人一看到我靠近就躲得遠遠的。”好像她身上有傳染病似。

  她又不是瘟神,只有他會帶給人間疾苦,小兔子沒那麼大的本事。

  明智之舉,他似乎不夠聰明。“下去。”

  “不要。”她還沒玩夠。

  “我可是會吃人的喔!”他很想擺出威喝的凶臉,但是那雜草似的胡子卻讓他變得可笑。

  大概是她的眼睛太干淨了,干淨得讓他心軟。

  沒關系,她是兔子不是人……“咦,你的手上怎麼有紅紅的東西?”

  “紅?!”凱恩迅速地拉高薄被遮住左肩,不讓她接觸到黑暗的一面。

  “唔,甜甜的,好像是血……”兔子的習性喜歡舔舔前肢,她自然反應的舔舐指縫裡的鮮血。

  這動作對動物界來說稀松平常,用口水整理毛發或傷口都是再自然不過的行為,不會引人遐思。

  可是她現在是個人,五官清麗擁有介於清純與?媚之間的美,雖然看起來年紀不大,像個精致的陶瓷娃娃,但衣服下的身軀成熟得足以讓人采?。

  那是一種可以讓男人瘋狂的誘惑,既感性又充滿禁忌的魅力,讓人忍不住想吃了她。

  當凱恩回過神時,他的嘴裡含著一根蔥白的指頭,肉欲感十足的舔吮吞吸,將她的五根手指頭舔得干干淨淨,不殘存一絲血跡。

  只是,一看到她迷惑的單純眼神,一桶冰水當頭淋下,讓他為之清醒的放下她的手。

  “知道嗎?男人都是具有侵略性的危險生物。”這句話是說給她聽,同時也是用來警告自己。

  但是不懂男女情欲的白小兔卻撫上他的喉頭,不明白他喉間的梗結為什麼上下滾動移動位置。“你舔得我很舒服,這只手也順便舔一舔。”

  她的提議差點讓她失身。

  眼眸轉深的凱恩露出可怕眼神,瞪著她伸到面前的纖細玉手,蠢動的欲望排山倒海而來,幾乎要凌駕他的理智。

  要不是她的神情布滿信任的憨笑,散發某種他從未見過的純淨光芒,也許他會不顧一切的占有她,不管她是否成年。

  危險,她非常危險,對於他的控制力而言,她該被歸類於一級警戒區。

  “你不怕我吃了你嗎,”英雄氣短,他的表情很無奈,有撞牆的沖動。

  一聽到吃,她想到生剝兔皮的血淋淋畫面。“你……你不要吃我,我的肉不好吃,又干又硬會咬斷你的牙齒,而且不容易消化。”

  “無妨,我的鐵胃和鋼牙正愁沒有硬肉好磨,你來讓我咬一口吧!”他興起戲弄的念頭,故意嚇她。

  “不行啦!紅毛猩猩是吃素的,你不能吃小白兔。”那是違反自然定律。

  “你剛叫我什麼呀?”他笑得好和藹,握住她肩頭的手有一下沒一下地點著。

  “紅毛猩……呃,大廚先生,你不會真的煮了我吧?!”她想到紅燒兔肉、清蒸兔肉、蔥爆兔肉,還有串烤兔肉……

  “我不是要你喊我的名字嗎?喊一句來聽聽。”真可憐,她居然在發抖。

  差點笑出聲的凱恩對她越來越感興趣了,好感與日俱增想讓她成為他所收集的故事。

  “凱……凱……我叫不出來,太難了。”白小兔一副無能為力的垂頭喪氣,吐一口氣埋怨他的刁難。

  “哪裡難了?”叫一個名字有什麼難到讓她考慮再三,又搖頭又歎氣的?

  “明明是一只紅毛猩猩嘛!干麼要取人的名字,你不覺得奇怪嗎,”看著他那張臉,她只想到紅毛猩猩,再無其他。

  凱恩帶笑的眼神一僵,表情極其復雜地發現自己正在做一件非常愚蠢的事。

  “紅毛猩猩是雜食性動物,它們會把小兔子的身首分家,然後從它的內髒先吃起,再一口口撕下它的肉,吸吮它的腦汁……”

  在她嚇得臉發白幾近昏厥之際,他托著她虛軟的身子靠近嗜血的獠牙,一口……吻了她!

  ※※※

  “你……你在做什麼?”

  一個被吻得幾近昏過去的女人實在不適合問這句話,這對一向過人的男人自尊來說簡直是十分嚴重的侮辱,讓人有不舉的危險性。

  但是看她困惑又興奮的眼神,嘴角揚起比糖還甜的笑,受傷的男兒心多少獲得一些補償,至少她是無知而非刻意打擊男人最脆弱的一點。

  趁著她失神、呆滯的幾分?,凱恩進了浴室戴上藍色隱形眼鏡,殘存的一抹金光在鏡片覆蓋後消失無蹤,只剩下一片天空藍。

  望著鏡中的一叢亂毛,這可是他的精心傑作,改頭換面只為不想暴露行跡。

  可是一看到她細嫩的臉頰有被他胡子扎傷的紅點,他考慮著是否要恢復原本光潔的面容,她一個純真的小女孩哪禁得起他粗魯的對待,他根本是一頭野性大發的熊。

  這麼一想,走出浴室的他差點回頭扯掉胡子做大幅度的整修,若不是坐在地上的白小兔拉住他的褲腳,又做出令人誤會的邀請的眼神,他絕不會身一低又吻了她。

  真的槽糕呀!他已經失控了。

  “你可不可以告訴我這是什麼?酥酥麻麻好像被電到似的。”她上一次不小心碰到電插頭就是這種感覺,福嬸說這叫觸電。

  凱恩面上暈散出一種奇特的暗紅,“不行。”

  “為什麼不行,是你碰我的耶!”她不滿的發出抗議,小手往他肩頭一推。

  不知是壓到他的傷口或是他故意唬人,深邃的藍眸眯了一下,像是在忍受極大的痛楚。

  “小女孩不必急著長大,以後你就會明白了。”這種事不需要教,自然而然就會了。

  “可是我已經長大了,你不能用對待小孩子的方式摸我的頭。”她實際年歲大得嚇死他。

  失笑地看看放在她頭上的手,凱恩發現自己在面對她時,常有這些不自覺的動作,“還不夠大。”

  至少和三十五歲的他一比,看起來不到十五的她稚嫩得讓他有罪惡感。

  如果當年那個在維也納森林邂逅的少女肯跟他走的話,現在他們的孩子也有這般大。

  真奇怪,當時愛火幾乎將兩人焚毀,無時無刻都想把對方融入身體裡面,此時他竟完全記不起她的容顏,只看到一張怯生生又好笑的小臉。

  人是善忘的嗎?

  還是他老了?!

  灼燒的熱情已從他體內平息,平靜的有如一泓湖水,沒有為愛燃燒的激情,只有守候。

  ?地,他心口一抽,他想守候的人是誰呢?難道是……驚愕地凝視兩腮氣鼓鼓的小女孩,他的心居然不再平靜。

  “敷衍,你這只紅毛猩猩不講道理,我討厭你。”欺負小兔子。

  “我說過要叫我的名字。”身一低,他眼睛與她平視。

  大概是靠得太近的緣故,白小兔的呼吸忽然變得困難。“我……我叫不出來……唔……”

  他又吻了她,笑得很邪氣。

  “凱恩,跟著我唇形念。”他很有耐心的教導她發音,可是他似乎遺忘了一件事——

  “你的嘴在哪裡,我根本看不見。”她只瞧見一撮毛動來動去。

  “你……你……”凱恩的顏面神經抽搐,臉皮抽動得特別厲害。

  “怎麼會有人想不開在臉上弄一堆毛呢?那不是很丑。”她自言自語的說道,順便研究他把嘴藏在哪邊。

  她看過一種貓沒有嘴巴,他們叫它Kitty,小孩子都很喜歡。

  鬼?!會嗎?他下意識地想找面鏡子照照自己的臉。“專心點,不許玩我的胡子。”

  “哇!你有嘴巴耶!裡面還有舌頭跟牙齒。”白小兔興奮的大叫。

  “喂!我是人當然有嘴巴和牙齒。”他很無力的拉開她的手,什麼欲望都沒了。

  “你……你……”她突然指著他發出驚恐的聲音,好像有什麼驚人大發現。

  “怎麼了?”奇怪,他怎麼也跟著緊張起來?

  “你有白頭發。”

  僵化。

  再僵化。

  一向自以為幽默風趣的凱恩笑不出來,表情空白忘了說話,渾身乏力的看著她。

  “咦,你為什麼動也不動,我不會點穴耶!”好硬的胸肌,她再戳戳看。

  “夠了,你還沒玩膩嗎?”一滴冷汗由他額頭滑落,他發現她比他想像中遲頓。

  既沒察覺他眸色的變化,亦不對她手上莫名出現的血跡感到好奇,一如茫然懵懂的小孩子順理成章的接受,沒有半分疑惑。

  對於這種現象他該滿足的露出微笑,高興他不用為難地留下她,畢竟目前她是他最大的娛樂來源,他還不想放開她。

  可是她越是不在意,他心裡的在意反而越來越深,胸口郁悶她的無動於衷。

  “我……嘿嘿,我幫你梳胡子,你不要瞪我。”左梳梳,右梳梳,上回也梳梳。

  兩眼閉了閉再睜開,凱恩拉著她起身。“去把廚房的刀具准備好,我教你做西湖醋魚。”

  “醋魚喔!我怕我會做成西湖鹹魚。”上次的糖醋排骨經她手一碰變成烤排骨,全熟,帶八分焦。

  也就是說裡面沒熟,外面全黑了。

  有可能。“去、准、備。”

  不然他不是吃了她便是把她往海裡一扔,喂?魚。

  “好嘛、好嘛!我就要走了,你有沒有什麼遺言要交代?”果然又恢復紅毛猩猩的本性,難以溝通。

  “遺言?!”眉毛一挑,冷??的橫向發線。

  “對呀!遺留的話嘛!你一口氣說完免得我跑好幾趟,不要我刀器組擺好你又叫我回來聽一次話,然後又是刷鍋子、擦碗盤、洗菜剁蔥……”

  “停——”他聽懂她的意思了。“你是指我會故意刁難你嗎?”

  不過就那麼一回她記恨到現在,他那次只是想測測她手臂能承受多少重量,盡量從不用提大鍋子的家常菜教起,卻遭她白眼,認為他存心找她麻煩。

  肯讓他?尊降貴傳授獨門手藝的“徒弟”只有她一個,旁人想學一招半式可不容易,端看他心情好壞。

  什麼叫身在福中不知福,指的就是她這種不知好歹的笨蛋,大家都看得出他對她另眼相看,有心培育她成材,唯獨她不懂開竅地老說他陷害她,一心想報仇。

  “不會嗎?紅毛……大廚先生。”白小兔的圓眼透露出不信任。

  “凱恩。”他非糾正她不可。

  “大廚先生。”別稱紅毛猩猩。

  “凱恩。”他在笑,卻讓人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阿大先生,你是不是有點龜毛?!”吼!他一定是處女座的。

  凱恩笑著拍拍她,用和氣生財的口氣說:“我記得儲藏室有一箱剛送到的胡蘿卜,好像多訂了,正准備退回去。”

  “凱恩、凱恩、凱恩……”她每喊一句都像在說:給我、給我、給我……兩眼亮得足以將人融化。

  “不是很難嘛!”只要用對誘餌。

  “不難、不難。”她頭點著,心裡卻在想胡蘿卜的鮮嫩多汁。

  指著艙門的方向,白凱恩的意思淺顯易懂;只要她乖乖的服從他所下的指令就有獎賞,反之就皮繃緊點,他會繼續找她麻煩。

  白小兔也不算太笨,眼睛一眨地就往外走,沒多停留的關上門。

  苦笑不已的凱恩在她一離開立即露出痛苦神色,拉下棉衫檢視肩上傷口,有些苦惱它又裂開了,血像漏水的水管沁沁流出。

  他拿了干淨的棉布一覆,等出血稍稍凝固再上藥。

  “啊!我忘了問你一件事,你可不可以告訴我,我們在做的事是什麼?”

  全身僵硬,他頭也不回的低吼,“出、去——”

  “好啦、好啦!紅毛猩猩就是紅毛猩猩,脾氣真壞。”白小兔嘟嚷的關上艙門。

  凱思繃緊的肌肉微微放松,放在桌上的左手居然有些輕顫,他差點拿起棉布下的槍射殺她。

  “對了,我能問福嬸嗎?”

  艙門再度被打開,鑽進一張可憐兮兮的臉。

  吸了口氣,他按住傷口的手不由得一壓。“等我把你洗干淨放進鍋爐裡炖煮時,你再來問我。”

  “嚇!你不愛護小動物。”殘忍。

  砰!又被大力關上。

  傷口縫線整個進開的凱恩沒有回過頭,背對著門仔細聆聽,不希望再有個不請自來的冒失鬼打斷他的自我治療。

  等了許久無一絲動靜,他才開始在傷口上消毒、上藥,拭淨傷處四周的血漬,然後試著縫補挖子彈所留下大約七、八公分長的傷口。

  “對不起,我想我應該知會你一件事,你知不知道你的眼睛顏色會變來變去,一下子是藍色的,一下子是金色的,像大聖爺的火眼金睛。”

  “大聖爺是誰?”一根針插入肉裡,他咬著牙忍住刺骨的疼痛。

  “不會吧!你沒看過中國神話故事也該知道齊天大聖孫悟空,電視上有在演嘛!”啊!大猩猩住在叢林裡,難怪沒知識又沒常識。

  “還有呀,你的傷不要用那種爛藥啦!好得慢又難聞,試試我搗的藥,一帖見效。”

  玉兔搗藥搗的可是仙藥,凡夫俗子絕沒機會用到。

  白小兔像一抹煙的溜掉,動作神速叫人懷疑她是直接用飛的。

  一眨眼的時間她又出現了,不過只是將手伸進艙門將一團黑黑的東西放下,聲到人不到以避免他抓狂,所以她沒看見倏地轉身的他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

  他,錯看了她嗎?

  手上的槍上了膛,對准門口。他想他才是那個被愚弄的人。

  倏地,船艙的門又被推開,凱恩的表情變得難看。

  “白小兔,你還想干什麼?”

  一只毛茸茸的手推門而入,滿臉錯愕的盯著正對他胸口的槍雙手連忙舉高?——

  “我……我是船長提姆•安赫斯夫,我沒有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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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21 00:09:27 |顯示全部樓層
第四章

  “船醫,能不能請問你,嘴碰嘴是什麼意思?”

  砰!重物落地聲。

  最近船上的醫療室常會發生突如其來的怪聲,有時是玻璃瓶墜地,有時是嘩啦啦藥丸滾動的聲音,有時是放屁似的噗哧聲。

  不過以桌椅翻動的聲響最為厲害,船板為之震動,連門外走動的游客都能感受得到,以為門內有驚人事故傳出,不免好奇的探頭一望。

  通常他們都會看見一個身穿唐裝的可愛女孩,面有不解地坐在船醫面前,而在醫療室的人或是船醫本人突然掉了東西。

  就像此刻摔成兩截的聽診器一樣,聽筒一端在桌子底下,另一端則因風浪起伏而滾向門邊。

  航向公海的豪華大游輪破浪前進,載滿一船的新人和賭鬼與深藍的海洋同行,天海共一色連成一線,氣象萬千變幻莫瀾。

  有人輸錢,有人贏錢,有人歡天喜地,有人愁眉苦臉,形形色色的臉譜交織出現代人的縮影,酸甜苦辣澀五味俱全的演繹出人生。

  但最悲慘的不是這些花錢尋歡的大爺,而是一日數次受驚的白袍男子。

  “船醫,你要不要緊?”她的問題有那麼難嗎?怎麼每個人都聞之色變。

  新來的船醫年紀並不大,大約三十歲左右,是個來自上海的東方人,狹長的風眼往上勾,俗稱桃花眼,深受女性的歡迎。

  但他的風眼不像一般細細小小的眯眯眼,一笑就眯成一直線的叫人找不到眼睛的位置,而是亮且有神,近乎杏眼的那種。

  只是眼角上勾把一雙大眼拉長了,以東方人的眼光絕對稱不上俊帥,可是看久了卻有一種獨特的味道。

  “不……不要緊,我沒事。”又要換一副眼鏡了,這是他上船以來損壞的第三副眼鏡。

  看著彎曲變形的鏡架真是欲哭無淚,多來幾次這種無妄之災,他當船醫的薪水恐怕不堪支付。

  “那你趴在地上做什麼,尋寶嗎?”白小兔彎下身一瞧,不懂他東摸西摸在摸什麼。

  不是趴,是跌,受到驚嚇。“我在找聽診器,好像掉到……”

  身首分家。

  “你腳底有一個,我幫你把另一個拿回來。”咚咚咚,她一腳前一腳後用跳的。

  “感……感謝你哦!我會好好地安葬它們。”譬如海葬。

  扶著腰撐著桌角起身,年輕的船醫蘇曼莫可奈何的說道,他想船上多來幾個像她一樣好學好問的“傷患”,他可以提早申請退休了。

  理由是精神傷害和驚嚇過度,相信所有人都會同情他的處境。

  “不用啦!只要你跟我解釋嘴碰嘴是什麼意思就好,我想了好久還是想不出來。”好苦惱?!晚上翻來翻去都睡不好。

  砰!又有人跌倒,門外一位紳士打扮的老人家若無其事的起身,拍拍膝蓋上的褶痕緩步離開。

  原來不是只有他會被嚇到,同病相憐的人還真多。蘇曼幸災樂禍的一瞄眼前女孩。“你不知道?”

  “知道還用得著來問你嗎?我又不是吃飽飯閒著。”她廚房裡還有好多工作沒做,忙得不可開交。

  若是—般人用她這種語氣詢問,人家一定會說傲慢,可是由她說出可知是真的不懂,而且是抱著虛心學習的態度前來,讓人不好意思拒絕的為她解惑。

  “你應該先去問其他人,他們會給你滿意的解答。”就是不要來問他,他不想讓別人笑。

  回答得好人家認為是理所當然,因為他的身份是醫生,有關“醫學”方面的問題理該無所不知,不會被短短的一句話考倒。

  反之大家會嘲笑他醫術不佳,連個小問題也無法令人滿意,辜負人家對他的信任和愛戴。

  他只是一名小小的船醫而不是十項全能的超人,總有力有未及的時候,要求過高他也會負荷不了,像常人一樣頭暈腦脹。

  尤其是她出現門口的當頭,他的血壓就會開始升高、額頭盜汗、手心發冷,隨時隨地提防她的驚人之語。

  “我問了呀!但他們只會一直笑。”大概聽不懂中文吧!微笑是國際禮儀。

  是他也會笑,如果不是剛好跌下椅子的話。“你跟廚房的福嬸不是感情極好,為什麼不問她呢?”

  女人的問題山女人回答較妥當。他的心理醫生執照是租來的,提供不了心理咨詢的服務。

  雖然她還達不到女人的境界,但總有一天會是女人。

  “她在生我氣,不肯理我。”而且她也不能問她,不然她會被某個惡劣的大廚斷糧。

  蘇曼好奇的揚揚眉,很想聽聽她又令誰成為受害者。“她為什麼生你氣?”

  “因為我這雙手。”她高舉光滑柔細的手,上面一顆水泡也沒有。

  “手?”咦,好得真快,他的藥膏有那麼好用嗎?待會得查查是哪一個牌子,也許日後用得到。

  其實白小兔除了第一天抹船醫給的軟膏外,其他時間用的全是自己從蔬菜裡調制的特效藥,兼具美白、去疤、消腫和生肌護膚的功能,抹上幾回就好了。

  兔子有個本能就是受了傷會自己找藥來敷,很多的植物內都含有治療的藥性,她閉著眼睛一嗅就能找到所需的材料搗成藥。

  若說除了搗蛋外她還有什麼才華的話,大概只有熟知藥理這項,她擅長搗藥。

  “對呀!就是這雙手,它讓我過得非常幸福。”因它轉運,也因它倒楣。

  “幸福?”蘇曼從醫櫃中取出一副新的眼鏡戴上,非常不幸福的皺起眉。

  為什麼她說的話他一句也聽不懂,前後邏輯不連貫讓人一頭霧水,手和幸福有何關系?

  也許有病的人是他,應該找個醫生來瞧瞧。

  “因為我跟福嬸說,大胡子廚師過度奴役我才導致我手受傷,後來知道我騙人的福嬸就氣得說我不是乖小孩,好幾天用她胖胖的屁股對著我。

  “不過呀!我是因禍得福耶!十分幸福的不用再吃油得會讓人跌倒的雞腿。”

  “喔!”原來如此。

  “你不要只是喔嘛!你還沒告訴我嘴碰嘴是什麼意思。”嗯!他的嘴沒有毛,應該不會刺刺的。

  一位年輕少婦走過醫療室門口聽到這句話,哎呀一聲像閃到腰似的斜著走。

  蘇曼干笑的翻翻病歷表,假意忙碌,“我很忙,你可不可以等一下再來。”

  “忙?”白小兔看看無人排隊等候的四周,問了一句令他差點捏碎眼鏡的話。

  “船醫,你是不是有痔瘡?”

  一支原子筆當場在他指間折成兩段,“為什麼你會認為我有痔瘡?”

  沒有、沒有,絕對沒有,他健康得很。蘇曼臉上有著溫和的笑,但心底可是拼命的?喊,只差沒脫下褲子證明清白。

  “我看你眉頭一直皺著,好像在忍耐什麼又不好意思表現得太明顯。”因為是難言之隱,所以羞於啟齒。

  原來你看出來了,可是解讀錯誤。“不,我是牙痛,臼齒發炎。”

  “噢!是牙齒痛呀!你早點說,我這裡有藥喲!”脆脆脆……她往口袋一摸,拿出一顆很臭的黑藥丸,用不知名的葉子包著。

  不過被擠壓得有點變形,看起來像捏扁的貓屎。

  “不……不用了,我剛吃過消炎止痛的藥,你的好意我心領了。”蘇曼嚇得臉微白,背貼著椅子敬謝不敏。

  開玩笑,沒病亂吃藥還得了,一吃下去說不定沒事變有事,醫生成病人的反需要救助。

  “沒關系啦!中藥和西藥混著吃不會有沖突,你吃吃看我們祖傳的良藥,包管你藥到命除……”

  “藥到命除?!”天呀!她拿他試毒不成?

  白小兔舌一吐的?尬一笑,“不是啦!是藥到病除,我說太快了。”

  不管是命除還是病除,他都無福消受。“小兔妹妹,我真的很忙……”

  他話還沒說完,兔子妹已經跳起來逼近他的臉,一副淒風慘雨的模樣瞪著他。

  “船醫,你其實有便秘吧!”她知道怎麼通宿便。

  不知為什麼,蘇曼突然覺得她殺氣騰騰。“我沒有便秘,沒有血尿,也沒有肺氣腫,你到底想說什麼?”

  他當船醫的選擇是不是錯的?人家舒舒服服?起二郎腿喝茶看報紙,還能到甲板泡泡妞和美女玩親親,賭兩把恰情,而他卻得面對狀況百出的她。

  這是什麼世界呀!莫非老天在懲罰他預謀做壞事,所以派她來給點顏色瞧瞧。

  白小兔一臉委屈的揪住他的白袍,“既然你什麼毛病都沒有,而且現在一點也不忙,為什麼不肯幫我解除困惑?”

  “啊……嗯……這個……”唉!他大概是有史以來最苦命的船醫。

  “你看吧!我就說你有便秘,思了老半天還是思不出來。”有病要快醫,拖久了變宿疾。

  人家是信任他才來找他耶!不然她干麼像劉備三顧茅廬,非要請臥龍先生不可,就因為他聰明嘛!醫生又有保守病人秘密的道德。

  至少他沒有像那些大副、二副、輪舵手大笑的走開,還能非常有風度地聽她把話說完。

  不過就是有點愛拖泥帶水,不干不脆地讓人心煩,她可是趁紅毛猩猩在休息才有機會偷溜出來,不像他閒得用蒼蠅拍打羽毛球。

  別以為她是神仙就什麼都不懂,好歹她也偷偷下凡好幾回,對凡間的一切並不陌生。

  只是她是只兔子嘛!看過人家嘴碰嘴,自己卻沒有相同的經驗,所以要問清楚才不會被上面罰,世代輪回的回不了天庭。

  “好吧、好吧!我真服了你。”蘇曼無奈的舉白旗投降。她的纏功令人不敢恭維。“你想知道什麼我全無隱瞞的告訴你。”

  “真的呀!你人真好,我要問的是嘴碰嘴……”脆脆脆……脆脆脆……

  “不用重復,我曉得你要說什麼。”他適時舉起手阻止,避免又有人因她的話發生意外。“嘴碰嘴叫吻。”

  “吻?”那是什麼東西,可以吃嗎?

  脆……脆……脆脆……

  “那是兩個彼此相愛的人才會有的親密舉動,你吃我的口水,我吃你的口水,口水混在一起就叫吻。”這麼惡心又易懂的解釋方式她應該聽得清楚。

  喔!她有些明白了。“我知道什麼叫愛啦,可是一定要相愛才能吃口水嗎?我又不愛他。”

  “他?!”興致一揚,蘇曼笑咪咪地豎直耳朵想聽八卦。

  反正閒著也是閒著,算是打發時間,他最喜歡聽和“人”有關的事情。

  “就是那個他嘛!無緣無故的碰我的嘴,害我像被電電到似全身發麻,整天做起事來都沒什麼勁。”還摔破三個碗、五個盤子。

  ?!小女生發情了。“那個他是誰呀?要不要我幫你開導他呀?”

  是昨天割到手的服務生呢?還是長得帥氣的船務士?嗯!發牌員詹姆斯也有可能,他對東方妹妹一向有高度的興趣。

  蘇曼盡猜些和她年紀相近的小伙子,大多在二十歲左右,情?初開的小女孩一定和年輕男孩談戀愛,這叫依常理判斷。

  因為沒有人知道白小兔已是千歲兔瑞,以她的外表給人大概的年齡數字——十八。

  “不用啦!他已經老得不需要開導,少罵我兩句就阿彌陀佛了。”脆脆脆……脆脆脆……

  “老?罵?”她指的到底是誰,這船上有他所不知道的老變態嗎?

  腦海中浮起又老又丑、—臉猥瑣的淫穢嘴臉,蘇曼腦中有部媲美電腦的機器,快速過濾他接觸過年滿六十以上的老人資料。

  當然未老先衰的禿頭漢也算在內,除了廚房他還沒進去過,游輪的每個角落幾乎都被他的腳踩過。

  “呃,船醫,是不是跟人嘴碰嘴都會有麻麻的感覺?”也許她該找別人試試看。

  一瞧見她緊盯著他的嘴不放,小生怕怕的他不自覺將椅子往後移。“不一定,你要跟‘對’的人才可以。”

  “你不行嗎?”他看起來很好嘴碰嘴的樣子,而且沒有毛擋住。

  凱恩若知曉她嫌棄他的胡子礙事不好吻的話,他可能會考慮捉她浸油鍋。

  “不行、不行,我有口臭又沒刷牙,便秘也還沒好,你絕對會受不了。”他連連揮手又搖頭表示不適宜,惶恐萬分的想跳船。

  他最不需要的就是惹麻煩,不管是她或是老變態,能避且避是基本原則,他上船的第一要務可不是沾惹是非。

  何況她也不是他欣賞的類型,他喜歡的是冷艷的成熟女人,而非她這款青澀的小桃子。

  “還有呀,你為什麼一直啃紅蘿卜?從進門到現在已經連啃五根了。”而且她繼續朝第六根奮斗。

  脆脆脆……脆脆……“好吃嘛!你要不要來一口?”

  “謝了,我不是兔子。”瞧她吃的方式還真令人心驚,她不怕拉肚子嗎?

  不過有—點他不得不承認,她吃東西的模樣非常可愛,可愛得讓人想當她是寵物豢養。

  我是兔子。“船醫,你真的不要跟我吻一下?”

  “不要。”他果決的拒絕。

  “可是我很想碰你的嘴試試耶!”不死心的白小兔直朝他靠,兩人距離不到十公分。

  “我不想!”唉!她的眼神好純真,讓人好想徹底摧毀。

  蘇曼的眼中閃過一絲邪佞。

  “來嘛、來嘛!我們試一試,反正你又不吃虧,碰一下嘴巴不會爛掉,你是大男人還怕我一只小兔子不成,我又不是吃人的老虎。”她企圖要硬著來。

  “你不是,我是。”

  —道帶著怒意的聲音從門口傳來,一頭紅發的大胡子男人步向她走來。

  ※※※

  說不出是怒氣沖天還是怪她的不解人事,一肚子火悶燒的凱恩不知該吊死她或是先給她一頓好打,免得被她的笨氣死。

  因為傷口發炎的緣故無法表現出若無其事的樣子,他知道自已有點在發燒,所以在吃過自備的退燒藥後才決定小憩一下,順便放她半天假。

  沒想到一覺醒來沒看到人不打緊,還聽到一群人聚在一起談一則嘴碰嘴的笑話,好像不怎麼相信這世上有這麼單“蠢”的物種。

  他一聽便了悟所指何人,除了那只不笨裝笨的小兔子外不做第二人想。

  因此他開始滿游輪找人,從她最常會窩的地方找起,一路找到醫療室外,熟得讓他想殺兔拔毛的聲音從裡頭傳出。

  本來他還能饒恕她四處張揚嘴碰嘴一事,反正沒人知道是他蹂?幼蕊,一笑置之當沒這回事地佯裝不知,誰也不會懷疑到他身上。

  看故事的人置身事外,他可以雲淡風輕的給人忠告,解憂除惑的指點迷津,看到別人滿懷笑容的離去,他會覺得人生不過兩個字而已——?意。

  可是身處故事當中,他發現要維持那份泰然並不容易,一個沒注意就會被故事拖著走,失去平常的冷靜而做出一般人都會有的反應。

  尤其是親眼目睹她打算強吻船醫的一幕,該有的理智似乎當機,他忍不住大吼的宣洩心底的無明火。

  “白小兔,我可不可請問你在干什麼?”凱恩盡量心平氣和的問,他自以為自己在笑。

  “我……我……呵呵……我找醫生看病。”好可怕的眼神,他在瞪人耶!

  “是嗎?我怎麼不知道你生病了。”還會曉得怕,看來還有得救。

  “哎呀!人吃五谷雜糧哪有不生病的道理,我的身體只有我自己最清楚,你哪能時時刻刻盯著我。”她故意咳兩聲表示她沒有作假。

  原來是他盯得不夠緊呀!讓她有時間招搖生事。“你生什麼病呀,小兔子,需不需要我推張床來讓你躺著?”

  解剖床。

  “不用了,不用了,大胡子先生,一般小感冒罷了,吃吃藥就好了。”真有張床讓她躺下去,她還怕下不來呢!

  “藥呢?”手一伸,他打算接過她的藥袋。

  凱恩的警覺心並未因惱她而喪失,一踏進醫療室他便察覺有兩道帶著評估意味的視線落在他身上,判斷不出是善意或惡意之前,他不勉強她喊出他的名字。

  也許是他目前的處境讓他多了一份防心,對任何在這敏感時機出現在身邊的人都抱持懷疑態度,不輕易相信他們沒有殺傷力。

  除了那只蠢兔子外,幾乎所有人都在他防備的范圍內,無法掉以輕心的必須小心隱藏自己。

  “藥在……呃,船醫那裡,他還沒開給我。”白小兔緊張的朝蘇曼使使眼神,拜托他配合演出。

  怎麼又是我,我看起來像慈眉善目的土地公嗎?“是的,她的藥單還在我手上。”

  —出口,他愣住了,不解幾時他也會做善事,普渡眾生,當起日行一善的童子軍。

  不過隨即他便不在意的笑笑,他當真在電腦上打入藥名,若有其事的裝裝樣子,當一天醫生就要有一天醫生的架式,反正也花不了他多少時間,還能趁機觀察一下大胡子的言行舉止。

  他對人真的很有興趣,而且越神秘他興致越高,巴不得全船上的人都站出來讓他研究。

  “你是新來的船醫?”凱恩的眼神不像看白小兔的柔和,似乎多了一絲連他自己也未發現的質問意味。

  “要多新才算新,好歹我也當了半個月的船醫,早就發霉折舊了。”新手醫生也算是一種歷練,哪天寫回憶錄時還能添上這段。

  “我以前沒看過你,你打哪來的?”他狀似輕松地和蘇曼聊天,實則打探他的底細。

  “我也沒看過你呀!我是在紐約上船的,你呢?”他的談吐讓他好奇,他實在不像兔子妹妹口中的大廚師,感覺不對。

  脆脆脆……脆脆……脆脆脆……

  “我打瑞士來,跟你一樣在紐約上船。”其實他是從台灣搭船到日本,搭乘日本油輪來到紐約港口。

  兩人的交談簡短又精要,叫人完全聽不出—絲友善,有點諜對諜的探詢著彼此,沒人願意主動釋出善意。

  戴著眼鏡十分斯文的蘇曼就是一副標准的東方人體型,身材修長帶著書卷味,勾起的丹鳳眼始終都像在笑,讓人不自覺的信任他。

  而外形粗?的凱恩則傾向健碩,因為一頭一臉修也不修的紅色雜毛,讓他看起來非常有西方氣息,結實的身材給人魁梧的感覺,熱情而充滿危險性。

  如果有人要給眼前這種怪異的氣氛下一個標題,那就是——東西方大對決。

  “我們家小兔子煩你照顧了,她一向都不怎麼聽話。”把他的話當馬耳東風。

  “我們家”這個詞占有欲相當濃厚,意思是直接將歸屬權劃分,旁人要動她之前得先問過他。

  “不會啦!小兔妹妹很乖,人見人愛非常可愛,誰都想摸她一下。”嘴碰嘴的大變態大概是他吧!

  脆脆脆……脆脆脆……脆脆……

  “摸她一下?”眼眯了眯,無形的氣勢隱隱散發。“最好不要,她很笨的,分不清人家是真心疼愛她或是性騷擾。”

  蘇曼狀似恍然大悟的彈彈手指。“噢!你指的是嘴碰嘴那件事呀!我正打算聯合船上的主要干部緝凶,連這麼單純的兔妹妹都下得了手,這個喪心病狂的老色狼還真不是東西。”

  一箭命中紅心,凱恩的臉色乍青乍紅,看來十分精采。

  脆脆……脆脆脆……脆脆……

  “老色狼?!”她是這麼形容他的嗎?

  “哎呀!會對小妹妹伸出魔手,意圖淫穢的男人能有多正派,想想小兔妹妹多冰清玉潔、天真爛漫,也只有心理不正常、下流淫蕩的卑猥豬?會占她便宜。”唔!好吵,吵得他思緒不能連貫。

  “多謝船醫你的關照,我會好好地看牢她,不讓她四處亂跑。”如果可以的話,他會用繩索綁著她。

  “照顧船上人的健康是我的職責無需言謝,希望不會有監守自盜的事發生。”他語重心長的一歎,暗含諷語存心激怒他。

  人在盛怒中容易現出原形,破綻百出。

  但是蘇曼的希望不如預期的並沒有實現,他的眉頭和眼前的大胡子一樣是蹙起的,兩人的目光同時落向同一個方位,而且有種深深的無力感。

  對一個胸無大志、得閒且閒的小懶蟲,他們真的無能為力,因為她永遠不會有什麼心機算計人,只會張大她無辜至極的眼旁觀,然後她的錯就會變成別人的錯。

  “白小兔,你要去哪裡?”

  一腳在內,一腳在外,她回過頭一笑:“回去洗碗呀!”

  “我叫你走了嗎?碗不洗不會跑掉。”而且她的身份也不是洗碗工。

  “我責任心重嘛!不趕快做完會不踏實。”何況他的臉色糟,她要先找個地方躲起來等他氣消怎麼辦。

  “是良心不安吧!想趁機開溜。”他還看不出她那點小心思嗎?明明白白的全寫在臉上。

  “我……呃,內急嘛,怕會來不及。”什麼良心不安,說得好像對不起他似的。

  “小兔妹妹,你沒瞧見我身後那盥洗室的標示嗎?我記得你常用嘛!”予人“方便”也是醫生的責任。

  可惡的船醫,你出賣我。白小兔恨恨地瞪著他,脆脆脆……啃胡蘿卜的聲音在四方回響,像在啃他的骨頭。

  “這只兔子我帶走,以後大概沒有時間帶來。”凱恩的臉上帶著火,但眼底冷沉的讓人看不出他在想什麼。

  “啊!我的胡蘿卜……”小偷、強盜、土匪、流氓。

  撲通、撲通、撲通,紅色的塊莖植物以拋物線投入大海的懷抱,搶救不及的小兔子雙眼含淚,一副悲感的模樣。

  凱恩不讓她有哀傷事物消失的時間,像捉小貓似的將她後領一拎往外走,打算教她何謂時間就是金錢,一分一秒都不能浪費。

  “啊!大胡子廚師,你們家兔子妹妹的藥忘了拿。”瞧!他血液裡居然也流動著善良,真叫人感到不可思議。

  “藥?!”

  “我哪兒有藥……”

  看著船醫手上的藥袋,兩人的表情都有點怪異。

  “紅色的是止痛藥,給大胡子廚師,當某人做出令人頭疼不已的事時就吃一顆;藍色藥丸是鎮定劑,當某人精神狀況不穩定時就給她吃一顆,保證她立刻安安靜靜。”

  大家都清楚他口中的某人是誰,可那個某人還神游外太空的想著她的胡蘿卜,滿腦子該如何再偷藏幾根。

  “對了,那個和她嘴碰嘴的男主角是你吧?”蘇曼笑得不懷好意,一副捉到賊的得意樣。

  瞪眼。

  僵直背的凱恩不發一言的帶著人轉身高去,裝作沒聽見背後傳來的大笑聲,以及稍後笑掉下巴的哀嚎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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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呃,你們有沒有發現到最近廚房裡的氣氛有點怪?”可是又說不上來怪在那裡。

  “對呀、對呀!我也覺得似乎是哪個地方不對勁。”感覺毛毛的。

  “你們想是不是船上有‘那個’而我們都沒發現到。”晚上最好少出房門走動,多念幾遍佛經。

  “不會吧!我聽說這艘游輪很干淨,首航日還請大師算過好時辰。”難道他們都被騙了?!

  “干不干淨見仁見智,你們忘了我們這艘游輪是有名的賭船嗎?總有幾個輸得不甘心想翻本,一輸再輸連老婆孩子都賣了,萬一想不開在客艙上吊或跳下海……”

  冷??——

  幾個船務和廚務人員聚集在員工餐廳,聊是非談時事,其中一人突然談到和餐廳只有—道透明窗之隔的廚房,大家的表情都為之一變。

  雖然有海風吹來不致太炎熱,但是夏季一到普遍高溫,沒有空調的環境絕對熱得人出一身汗,想有幾個小時干爽也挺難的。

  一群人同樣額頭冒汗,只不過冒的是冷汗,明明室溫控制在二十五度,卻有置身低溫十度左右的錯覺,手涼腳冰不太舒服。

  由於各種版本的流言因應而生,有人說這艘游輪生意太好被下了降頭,有人說某某號艙房曾發生凶殺事件,更離譜的,還有人信誓旦旦指稱遭外星人入侵,白影晃動。

  習慣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大家都沒注意到一旁無精打采的小兔正在削馬鈴薯,而她面前擺了用透明箱裝封上鎖的胡蘿卜。

  看得到吃不到的痛苦真是非人的折磨呀!白小兔一雙兔子眼看得顯目,口水直吸的只能改吃洋芥菜過過?。

  “小兔好可憐喔!她好象有三天沒吃胡蘿卜了。”對—個嗜吃胡蘿卜的人怎麼受得了。

  “不只可憐還很悲慘,每天晚上都聽她肚子咕?咕?叫,一邊作夢一邊喊著——我的胡蘿卜、我的胡蘿卜……”所以眼睛才紅通通的,睡眠不足。

  “真的呀!難怪我看她都不笑,一副天快塌下來的模樣。”連走路都像用飄的似,一點力氣也沒有。

  包括福嬸在內的幾個廚房成員都非常同情她的遭遇,可是又想不出什麼好辦法幫忙,左一句右一句地只能付出憐惜而已。

  所謂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為了出人頭地只好多忍耐了,只要熬到出師,她就得救了。

  只是大家心裡都有一個懷疑,她能熬到那個時候嗎?

  一顆皮還在、肉卻削掉一大半的馬鈴薯忽然滾到他們腳邊,不約而同的歎息聲清晰可聞,身後的大簍子已裝滿半簍,再多努力幾分?就可以當廢渣丟掉了。

  “我們要不要找大胡子廚師商量商量,讓他別對小兔那麼嚴苛。”人家還是孩子嘛,多點包容心又怎樣。

  “很嚴苛嗎?我看她這幾日安份多了,不會到處亂跑。”一道?然插入的男音跟著加入討論行列。

  “不跑不跳哪像我們的小兔子,你沒發覺她人都瘦了!”臉頰凹陷沒有精神。

  “女孩子瘦一點比較好看,省去一筆瘦身費用。”瞧瞧那美人尖多有女人味,透出一股?媚。

  “再瘦下去就皮包骨了,你們看她的大腿都沒我胳臂粗。”不行、不行,她一定要多拿幾只雞腿喂她。

  眾人一聞言,臉上的表情就顯得好笑了,他們看看福嬸那只粗胖的手臂,再瞧瞧白小兔纖細的腿部線條,他們想不只她的大腿沒有福嬸胳臂粗,相信廚房裡的工作人員都差不多。

  福嬸的胖和白小兔的瘦正好是減肥前減肥後的對照,而且明顯甩掉近八十公斤重的肉,由臃腫變苗條。

  “不會啦!她瘦得剛剛好,臉色紅潤又沒瘦到重點部位,越來越像個女人了。”

  讓人垂涎萬分。

  “你這人在說什麼呀!不正經的胡說一通,她是眼睛紅不是體質改善,你這頭豬……啊!大胡子?!”

  呃,呵呵……干笑,無言以對。

  “繼續說不用客氣,我一點都不會介意,真的。”他也很想聽聽大家的意見。

  凱恩自認裝出一副好好先生模樣,但那一嘴胡子讓他看來凶惡又不好相處,是那種會偷打小孩,還丟棄在森林裡任其自生自滅的紅發妖怪。

  人一旦被貼上標簽就很難撕得下來,尤其受他欺壓的是他們最寵愛的小女孩,他的笑臉擺得再久也會變得虛假。

  何況他是“新來的”,怎麼能和相處半年多的小可愛相提並論,大家不排外已經很給他面子。

  大野狼、小紅帽,小紅帽、大野狼,明眼人都看得出誰具有危險性。

  “你不介意我介意,你干麼不准她吃胡蘿卜,一根胡蘿卜又花不了幾塊錢,我替她出總可以吧!”母雞護小雞似的福嬸用她福態的身體一擠,聲援受處罰的小人兒。

  “不是錢的問題,你們應該有發現她偏食得厲害,魚肉不吃、油炸不吃,連白米飯都嫌是煮熟的,你們想她能不瘦嗎?”

  尼姑都吃得比她豐富,素雞素鴨素豬肉,即使茹素拜佛還少不了“肉”欲。

  “咦,他說得有道理,小兔的偏食習慣真是糟得叫人看不下去。”只吃生的蔬菜水果,川燙過的食物幾乎一律不碰。

  除非被逼。

  “對耶!我上次特別炸了一條熱狗要給她吃,她居然吐了我一身還說我殘忍。”

  二廚到現在還想不透“熱”狗有什麼問題。

  凱恩將話題一打開,大家當真熱絡的討論起小兔子的不良飲食習性,這不吃那不吃的真像一只兔子,只適合吃草。

  可惜她是人不是兔子,名叫小兔並非真的兔子,人的食物一定要吃,絕對不能由著她消極拿胡蘿卜當主餐,即使它營養成份極高。

  大家說得起勁,渾然忘卻原本要聲討的主凶就是他,還和他聊得不亦樂乎,聯手當“幫凶”調整白小兔的三餐內容。

  “所以說不是我殘酷的逼她戒掉胡蘿卜,而是真心為她的健康著想。”並非每個人都有他這般偉大的胸襟,犧牲個人名譽來行善。

  “我們錯怪你了,真是對不起。”

  “原來你的心地這麼善良呀!”

  “小兔真是遇到貴人了……”

  她看是鬼人吧,滿腦子詭計拉攏人心。

  “沒什麼、沒什麼啦!盡一己之力拉拔她,當是自個妹子照顧……”他說到妹子兩字時有點心虛,還特地清清喉嚨。

  “什麼妹妹,你會不會說錯了,她當你女兒還差不多。”一大把年紀了還裝小,真是不害臊。

  “女兒?!”

  “就是嘛!也不想想自己都幾歲了還好意思占人家便宜,你有五十了吧!”看外表不准,也許該再加個幾歲。

  五……五十?“咳!我才三十五歲而已。”

  一聽到占便宜,凱恩的聲音轉弱不好強辯,做過賊當然理不直氣不壯,心底有點小小的心驚。

  “什麼,你才三十五呀!怎麼看起來像四、五十歲?!”人不可貌相說的是他吧!

  “我……”他是有苦衷的,不得不偽裝。

  可是應該也沒那麼老吧!他故意裝扮得和實際年紀差不多,比較不容易露出破綻。

  “三十五也不小了,我們小兔才十八歲,相差十七歲,你要早點開竅也有這麼大的女兒了。”她十六歲就當媽了,兒子女兒都比小兔大。

  “呃,這個……”苦笑一記,他還真說不出一句反駁。

  年齡的差距真是一大致命傷呀!老讓他午夜夢回之際有著深深的罪惡感,擔心哪天下雨打雷會朝他頭頂一擊,轟得他五腑俱焦。

  開始他絕對沒有染指幼蕊的企圖,只覺得小小的她看起來挺好玩的,走路搖搖擺擺像喝醉酒,愛笑又貪吃。

  吻她是意外、是巧合、是一時神智錯亂,他已經一再發誓絕不再碰她,維持極單純的“師徒”關系,他相信自己不會再亂來。

  只是他的發誓好像起不了作用。“一再”用太多都失效了,他還是會忍不住回想吻她的滋味,然後不小心又碰了她的嘴。

  他覺得她像塊吸力超強的磁石,而他是地上的破銅爛鐵,只要磁石一經過,他就無可抗拒的被吸附過去,沒有選擇余地。

  “我要胡蘿卜,我要胡蘿卜,我要胡蘿卜……蘿卜……蘿卜……我的胡蘿卜……”

  聽到近乎鬼魅的陰森氣音,大家心裡打個突的直覺得毛,既同情又怕怕的猛吞口水,希望四周空氣別再有類似令人寒毛直豎的回音。

  “呃,我想就給她……一根吧,改善飲食可以慢慢來。”不然陰魂不散的詭魅氣氛將一直籠罩不去。

  看著白小兔兩手弓起放在腦前乞討的可憐樣,幽幽一歎的凱恩發現他被打敗了。“她是我人生一大挫敗。”

  就算愛要寶的James都沒她那麼難搞,即使他的厚臉皮和?媚老讓他苦笑不已,可是他總會有辦法治他,不像她……唉!讓人有虐待小動物的自我厭惡感。

  眼角一瞄愣在當場的眾人,忽然警覺到自己的寵溺口氣太過感性,完全不符合他此時扮演的角色,表情倏地一變的捉起走過面前的游魂。

  “白小兔,你再給我偷懶看看,我要你做的工作做好了沒?”吼聲隆隆,震得耳朵發出輕嗚聲。

  吁!果然是錯覺,大胡子怎麼可能會突然像個人,讓人感覺他有人性。松了一口氣的眾人如此想道。

  “我要胡蘿卜……我要胡蘿卜……我要胡蘿卜……”白小兔完全不理會他,口中念念有詞都是同一句話。

  嗯,毅力堅強地讓人想哭。“除了胡蘿卜外,你不會想要其他的東西嗎?”

  “胡蘿卜、胡蘿卜、胡蘿卜,我要胡蘿卜……”好餓哦!她快餓死了。

  她一定會是世界上第一只食物就在身邊卻餓死的兔子。

  “我可以給你一根胡蘿卜,但是……”話才說了一半,他訝異她動作的神速,一下子就蹦到他面前,睜著晶瑩的大眼。

  “蘿卜、蘿卜、我要、我要……”大爺,施捨一根蘿卜吧!我給你做牛做馬。

  “你……”眸光一淡,他笑著摸摸她的頭。“真拿你沒轍,活像只沒人要的小貓小狗。”

  是兔子啦!她在心裡抗議。

  不過在看到他從廚師專用的白圍裙前取出一根發育不良的小蘿卜,她馬上像見到鈔票的守財奴,蹦地跳到他身上用嘴叼。

  這……真的很難看,毫無身為女孩子的自覺,想做什麼就做什麼率性而為,根本沒考慮她現在的姿勢有多麼不雅觀,叫人看了連連搖頭。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兔子為了蘿卜犧牲一點點形象也是值得的,在快餓死的當頭,誰會記得尊嚴怎麼寫,先吃再說。

  只是喔,有點不夠填牙,才剛嘗到胡蘿卜的鮮甜就吃完了,難怪水汪汪的大眼睛淚漣漣,雙手撥弄起他的胡子看有沒有偷藏幾根。

  “還要啦!你不要拿釣蝦子的份量來釣我,不然我會恨你一輩子。”她一定要力爭自己的權利到底。

  “我都不曉得有沒有一輩子讓你恨,你想纏我到死呀?”拍拍她的頭,凱恩不費氣力地將她的身體推開。

  好歹他是身心健全的熱血男兒,別輕易挑逗他,火星易著難滅。

  “喔,那要好久?!”她乖乖的退開,對著他的面相直瞧,“你會活到九十七。”

  她才不要被他欺負那麼久,等到她完成一百件善行後,她要回月宮陪娘娘和吳剛大哥,繼續沒人管的神仙生活。

  “你怎麼知道我會活到九十七歲?說不定明天我就被你用怨恨的胡蘿卜砸死。”

  不求長壽,但求活著的日子都能做自己想做的事。

  貪權貪勢貪世界,人心之大是無法填得滿的,有幾人懂得放開心更寬的道理,他們只是不停的要要要,永遠也沒有底線。

  他的一生已經比別人精采了許多,不能再強求了,能多活過一天他都覺得是賺到,滿心感謝他的生命又多豐富一天。

  她很想。白小兔用深受侮辱的眼神一瞪。“我看出來的,你的這裡沒有濁氣。”

  指指他清朗的天庭,她殘存的仙法還能看到—些凡胎肉眼所看不見的東西。

  “我也看見你的頭上飄著一朵烏雲,而且就快要打雷閃電了。”他的視線落在那堆分不出是皮還是垃圾的馬鈴薯上。

  那曾經叫過馬鈴薯的東西。

  “什麼,凡人也能看見烏雲罩頂……”騙人,什麼也沒有嘛!

  她還真傻傻的抬頭一看,然後雙腳離地。

  她又被當無重量物體給拎起來了。

  “今天我們來做一道最簡單的龍井蝦仁,我就不信教不會你,現在先把燙熟的蝦子去殼取肉,一整只完完整整的不能少點肉,否則我會把你和一整鍋的胡蘿卜一齊炖煮。”讓她與最愛的食物同葬。

  一鍋,不是那種煮飯的小電鍋,而是足足有半人高的蒸桶,蓋子一掀是滿滿熟透的紅,沒有上萬起碼有數千,看來他是不足本跟她拼了。

  只是,她下一個動作卻讓人徹底傻眼了——她雙手合掌念起往生咒。

  ※※※

  “聽說你有伊凡的下落,他現今在何處,打算什麼時候回來?”

  波羅的海附近海邊有座人煙罕至的小島,島嶼上有一座類似沙俄時期的皇城,形式與俄羅斯首都莫斯科中央宮殿克裡姆林宮十分神似,簡直是依其為模型重建一般。

  宮城前方有個富麗堂皇的噴水池,水柱可到三十五尺高,四周陳列俄國各朝代知名將臣和歷史人物的雕像,壯觀雄偉的令人驚歎。

  偌大的宮殿本該繁華似錦,人聲喧嚷地帶動生氣,僕婢成群,將士來往巡邏,高傲的貴族穿梭其中,不應如今日的冷清。

  一度它也是歌舞升平、充滿熱鬧的氣氛,但因沙皇的出走而逐漸失去昔日的歡樂,慢慢變成一座安靜的死池。

  這裡是T組織的總部,由一群對俄皇室效忠的保皇黨組合而成,成員大多是皇室後裔或和帝王之家扯得上關系的權貴子弟,在當時的身價貴不可言。

  可是共產黨的崛起顛覆了叱?風雲的俄國皇室,流亡海外的皇子皇孫從此不知下落,除了少數被尋獲而接到島上外,其余都與平民同化不再提及自己的身世。

  組織內有所謂長老席,由當初建立皇宮的幾十上位者把持著,他們的責任是保護新的儲君和幫他搶回帝位,並嚴格督促其他成員累積實力,經營勢力,賺足財力,將他們的復國之計延伸到世界各地。

  “沙皇”是唯一的權高者,他說的話就是命令,包括長老席的諸位在內,所有人都要聽他一人的指示做事。

  另外還有“天後”,“地帝”兩位為其輔佐,天後顧名思義就是為沙皇選定的終生伴侶,一生只為服侍他而存在,不得有二心。

  而地帝相當一國的首相或行政首長,有動員及號令麾下成員的權力,地位僅次於國家元首。

  近幾年T組織內部出現不一樣的聲浪,利之所趨人心逐漸浮動,不願再當一個人的應聲蟲而有自主意識。

  於是激進派在權勢的引誘下有了異心,以地帝為首開始培育鞏固自己的勢力。

  “你怎麼沒帶侍女自己出來,風大容易著涼。”安吉羅•培塔斯手一揚,立即有人送上披風。

  他的舉止有禮又不失敬重,輕輕的為柔美如天使的金發女子披覆披風,並在不驚動她的情況下,輕撫著她和陽光一樣燦爛的發絲。

  高貴而有騎士風度,謹守本份不腧禮、眼神如矩帶著不二的忠誠,這是他給人的第一印象。

  “我一急就忘了,下次—定牢牢記住。”潘蜜拉•史塔夫做了個抱歉手勢,神情單純的像個小女孩。

  不過她不再是個孩子了,而是擁有帝王之後氣勢的雍容女子。成熟的外貌透露皇室的尊貴,今年二十八歲,是沙皇的嫡親表妹亦是他早過了婚期的未婚妻。

  “有什麼好急的,身體健康最重要,你要什麼我從沒不給你過。”都出汗了,需要急成這樣嗎?

  “話不是這麼說啦!我只是想知道伊凡的下落,他好久沒回來了。”自從數年前一別就不再有他的消息,她非常想念他。

  “知道又怎麼樣,不知道又如何,橫豎你又走不出這座島嶼。”還不如認命的接受事實,別再有任何期望。

  “哎呀!你老是潑我冷水,真是討厭,我不能曉得他目前在哪是嗎?”輕嗔的一跺腳,快三十歲的女人流露出一股少女的嬌色。

  “沒必要,省得你想東想西的逼我帶你去找人。”他是不可能讓她離開這座島,他要一輩子囚禁她。

  無知的人不會想飛。

  潘蜜拉嘟著嘴表示不滿:“我想我未來的丈夫不成呀!你們老是怕我發生危險,非要我待在島上,我都快悶壞了。”

  “悶總好過被?魚一口咬死,你沒忘記幾個月前那個漁夫吧!他的屍首支離破碎的沖上岸,頭剩一邊少了腳,還……”

  “啊!不要說了,我明白島外世界的殘酷,你不要再說來嚇我了,我怕作惡夢。”她臉色發白地口裡直泛酸意,嚇得直往他懷裡撲。

  正中下懷。

  安吉羅嘴角噙了抹笑,“潘蜜拉,你的膽子越來越小了,怎麼為一國之後?”

  “呸!盡愛取笑我,有你和伊凡的保護我很放心,什麼都不用擔心。”她的臉上浮起因為有他們兩人存在的自信。

  “如果我們之間有一個不在了,你該怎麼辦?”銀發隨風飄動,紫色的眸子飄散對某人的憎恨。

  他們之間有一個必須消失,永久的,不能有一絲死灰復燃的可能性。

  秀氣的眉一擰,潘蜜拉心頭不舒坦地低視池水。“你不要嚇我,你們都是我喜歡的人,我兩個都不能失去。”

  “可是若只有一人能存活,你希望是他還是我?”二選一的選擇連小孩子都會作答。

  他在逼她,逼她變節。

  被困在四面環海的綠色島嶼上,她的世界只有兩種顏色——藍與白,一是天空,一是海洋,根本走不進瑰麗的夢幻。

  她的孤單只為一人而生,她的等候只為一人引頸,她的青春只為一人消耗,一年又一年的虛度,一年又一年的失望,直到她的世界失去色彩。

  不該只有一個人,也不會只有一個人,她是擁有白色羽翼的天使,有權不為一個人守候。

  “你到底在胡扯什麼,我怎麼可能放棄你們之中一人,你是說來讓我生氣的嗎?”沒有答案,因為她不想想這個荒謬的問題。

  他們都要好好的活著,不可以比她先死,他們是她這一生最大的精神支持。

  一個是她的最愛、她的天,一個如同她兄長,給予她親人的溫暖,她愛他們,一輩子也不會分離。

  “這是假設問題,讓你有個心理准備。”免得消息傳來她會崩潰。

  “什麼假設、什麼心理准備?!是不是伊凡發生意外,他有生命危險嗎?”她心慌的拉起他的手,眼中有著深深的恐懼。

  他淺笑地拍拍她肩膀予以安撫。“他沒事,非常快活的旅游各國,短期內沒打算回來。”

  她有點失望地流露落寞。“你沒告訴他我在等他嗎?我想他,非常想念他。”

  她的深情話語刺激到身邊的他,他撫發的手一僵握成拳頭,在她沒注意的時候捏碎她別在發上的珍珠。

  “等我遇見他時我會轉述你的思念。”對著他僵硬的屍體。

  臉微紅,她嬌羞的嗔惱著,“就你們倆可以任意跑,想想還真是不公平。”

  “想要公平就把槍法練好點,等哪個時候你能射中十公尺外的大象,就能和我們討論公平的問題。”而她唯一的弱點是怕見血。

  “安吉羅,你是一個非常傲慢的混蛋,我討厭你。”不想忍受他的取笑,潘蜜拉氣呼呼的跑掉。

  討厭嗎?你的喜惡未免太鮮明了。

  陰沉的勾起嘴角冷笑,安吉羅的眼神轉為冷厲,散發出不肯服輸的狂佞,關於“他”的一切他都想要,包括“他”棄如敝屣的女人。

  他會得到她,不惜一切代價,一如“他”的王國。

  “地帝,我們查到‘亡靈’上了凱薩琳女王號,那是否意味著我們要找的人也在船上?”

  陰影下立了個男人,恭敬的向他報告。

  “凱薩琳女王嗎?”俄國最偉大的女性統治者。

  低吟的思忖下一步,安吉羅冷靜的揚起一笑。

  “跟著他,我們需要他領路。”他不信任一個拿錢辦事的殺手,即使他索取的報償是T組織最冷艷的女人。

  “要留還是要殺?”

  “殺。”

  “地帝指的是亡靈還是沙皇?”

  沙皇?!

  一道冰艷的身影由樹後走過,神情一肅地?足聆聽兩人的交談。

  “一個也不能留,全部除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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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衣香?影,杯觥交錯,吃角子老虎的聲浪蓋過波濤洶湧的海浪聲,為夜晚的熱鬧拉開序幕,讓迷人的賭蒙上一層神秘的色彩。

  帥氣的男服務生端著酒杯穿梭在人群中,表情冷漠的不露一絲笑意,除了“請用酒”、“謝謝”、“不客氣”、“要不要再續杯”外,他們禁止和客人交談。

  而穿著暴露的免女郎則是負責替客人換取籌碼和收取現金。她們的臉上必須無時無刻的戴上笑的面具,不管客人如何毛手毛腳,她們一樣得笑著應對。

  如果真有性方面的需求,兔女郎的另一身份是伴游,搖身一變成了床上最佳的情人,狂野激情的滿足男人們的欲望。

  發牌員抽出一張黑桃了,叫牌的賭客牌面一蓋露出不滿意的神色,考慮再三決定再叫一張牌。

  “啊!爆掉了,怎麼會來一張紅心九嘛!人家本來想湊足二十一點。”就差一點點了,直是可惜。

  “賭運不好的人就別硬撐,你知道你面前的籌碼剩不多少嗎?”真讓她那麼容易得手,賭場也不用開了。

  黑社會出身的他還有什麼看不透,這副看起來新開封的牌其實都做了記號,熟知暗記的人可以輕而易舉地拿到好牌。

  尤其發牌員是換牌的好手,只灑點甜頭釣些小笨魚上勾,然後在他們手氣正順時悄悄換牌,讓他們輸得心服口服、不著痕跡。

  剛剛她手上那張黑桃三就是被換掉的,不然她還是很有贏面。只要再來張二以下的點數,輸掉的籌碼能一並回收,還小贏幾千塊。

  “喂!你不要老在我耳邊念來念去啦!都被你念衰了。”所以她會一直輸一直輸,沒機會扳回一城。

  賭博最忌輸不起,一輸再輸還想翻本,不相信自己的運氣會背到底,非要賭賭看猛下老本,希望能一次就贏個夠本。

  可每一個人都想贏,沒有人想輸個精光,到頭來贏家只有一個,那就是賭船的主人。

  十賭九輸嘛!再加上船上都是老千,有幾人能盡興而歸,除非出了個千中之王把老千干掉,千贏老千。

  “方良善,你膽子越來越大了,居然敢推開我?!”他的特訓到底成功還是失敗?

  這女人一遇到賭就瘋了。

  一聽到自己的名字,賭桌前的方良善微微縮了一下脖子。“你……你小聲點啦!不要老是提醒我膽子小的事。”

  害她又開始緊張了,被害妄想症突然發作,看見每一張瘋狂的臉都當成豺狼虎豹,心口一縮又怕了起來。

  “知道自己膽小還推我,要是真推開我你一個人待得下去嗎?”肯定嚇得往桌下—鑽,等人散去再出來。

  “我……”她一把捉牢他的手,笑得很驚惶。“你不會丟下我吧?!”

  看她嚇個半死,鐵漢生不忍心再嚇她,“我像是會棄老婆不顧的人嗎?”

  “我還不是你老婆,大同爸爸又反悔了。”臨門一腳又結不成婚,白白浪費租用教堂的費用。

  “那個不長進的人妖……”他咬牙切齒的低咒,不齒未來岳父的小人行徑。

  人都讓他吃了還不許女兒嫁,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哭訴他孤苦無依、無人奉養,老年孤單成棄養老人,連唯一的女兒也不要他,他要去跳大甲溪自殺。

  該死的孤單老人,一個看起來三十歲左右、實則四十不到的年輕爸還好意思說自己是老頭子,他那間生意好得快賺翻的面包店是開假的不成,他第一個帶人去砸店。

  反正人家不相信他是漂白後的保全業龍頭,他就耍一記狠讓他瞧瞧,看黑社會大哥如何搶女人。

  “爸爸不是人妖啦!他只是感情豐沛又多愁善感,捨不得我太早出嫁。”其實她也不想太早嫁啦!他那麼凶又愛吼人.她一定會被他嚇死。

  “不讓你嫁……”他看著她六個月大的肚子,原本出游的好心情又變惡劣了。

  “你要等著孩子出世再讓他分不清誰是他爸爸嗎?”

  “不會啦,你想太多了。我們再試試別的賭法,說不定這一次我會轉運。”沒讓她贏一次她絕對不甘心。

  “你真是賭性堅強,連輸了三晚還敢再玩。”他算是佩服她了。

  “人家說好事不過雙,壞事不過三,都倒楣了三天,也該輪到我揚眉吐氣了。”

  她就是不信邪,非要拼拼看。

  人爭一口氣,佛爭一炷音,絕不能漏氣。

  吐氣?他看不哭就算萬幸了。“記得你手上的籌碼不多了,輸完了我們就回去休息。”

  “你……你詛咒我……”還沒玩他就咒她輸,根本存心讓她贏不了錢。

  “別裝一張哭臉,人家會以為我欺負你。”忠言逆耳,他說的是事實。

  “你本來就欺負我……”他不會了解一直輸的感覺,她這輩子能贏的機會不多。

  方良善的老鼠膽不夠大,小聲地叨念著挨近他,兩眼不住的掃視哪個賭桌比較好玩,哪個莊家看來較順眼,哪裡的人較少。

  人小膽子小,賭勁倒不小,她先玩玩轉盤游戲,又跟人家比大小,然後還想湊一腳玩梭哈,要不是賭本不夠她真的會坐上桌。

  玩到最後她只剩下一枚一百元面額的籌碼。心情十分沮喪地看看場子,想玩又怕全軍覆沒遭人取笑,籌碼在她手中都快捏出火了。

  那個也好,這個也不錯,人家贏得像山一樣高,跟著下注應該不會錯……

  咦,等等,那個紅頭發的男人看來有點眼熟,好像在哪裡見過。

  “阿生、阿生,你看那紅發男人是不是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越看越熟悉,只是一時想不起來。

  “哪一個,找到你失散已久的兄弟?”並未認真看的鐵漢生不安好心的說道。

  如果她平空多出個兄弟,她那變態的父親肯定哭死。

  “哎呀!不要跟我鬧著玩,我說的是真的,你帶我看一看嘛!”明明答案呼之欲出卻隔著一堵牆,讓人心裡苦惱得要命。

  “好吧,好吧!我幫你看,你指的是哪個男人?”滿場是男人,紅頭發的也不在少數。

  “就是有一把胡子的那個,你不覺得他很像某個人嗎?”是誰呢?為什麼會想不起來?!

  “有胡子的……”嗯,她說的是那個正在拍“小女生”頭的男人嗎?

  八成是父親帶女兒來見見世面,實在看不出有什麼異樣,大老遠跑到公海度假應該不會遇到熟人,她大概是認錯了。

  當鐵漢生打算轉開視線看別人時,低頭說話的”父親”忽然抬起頭,兩人目光對個正著,互有訝異地怔了一下,然後對方露出一個友善的微笑。

  見鬼了,他怎麼被他的小女人感染上疑神疑鬼的毛病,居然大受影響的覺得真的很眼熟,可是又說不出像誰。

  不自覺的.他被自己的女人拖著走,走向大胡子男,那隱隱浮現的名字由口中流出——

  “Kin?!”

  “咦,對耶!他像維也納森林的老板Kin,真的好像哦!”真是太神奇了,世界上竟然有長得這麼像的男人。

  “Kin是黑發黑眸,他不是Kin。”但是闖蕩江湖多年的直覺告訴鐵漢生,眼前的男人有可能是Kin。

  發色和眸色都可以改變,甚至外形也可以改造,但是方才一閃而過的詫異眼神絕對騙不了人,他認識他們兩人。

  他很少在第一眼就相信一個人,但他給他的感覺是朋友,他大可敞開心胸和他交談,他絕對不會有惡意。

  這點和Kin很像,維也納森林的老板是個能談心的朋友,知識豐富又風趣,絕不拒絕任一個需要幫助的人,睿智中帶著一絲神秘。

  “可是他長得像嘛!我們過去和他聊聊做個朋友,說不定他會知道Kin去了哪裡。”關上門的酒館讓人覺得好寂寞哦!

  Hermit不知在何處,她好想喝一口她調的“水晶露珠”,以及聽聽James的笑聲,最近的日子太無聊了,連聽到街頭播的輕音樂都會想起美麗鋼琴師動人的爵士樂。

  “你,不許喝酒。”他會嚴格監視她。

  真是的,人不能做壞事,心念一動就被他發覺。“好嘛、好嘛!孕婦手冊裡忌刺激性飲料,我自備牛奶總可以吧!”

  討厭啦!這麼愛管人,她才不要嫁他呢!步履?跚的方良善走上前,對著滿臉胡子的男人一笑——

  “請問你是Kin嗎?”

  ※※※

  該來的總會來,想避的避不開,可是他怎麼也不會想到會是他們。

  他一直以為會先找到他的人是不想讓他活命的那一群,卻意外是被昔日的客人撞見,看來他的偽裝還不到火候,需要再加強。

  只是他該以何種面目面對他們,是幽默風趣的酒館老板身份,或是粗?有型的游輪大廚呢?著實考驗他的臨場發應。

  暗處埋伏的對手尚未出現,楚歌四起身處浪濤匯集處,稍一蠢動將引發不可收拾的驚濤巨浪,似乎還不到他現身的時機。

  裝傻吧!為免傷及無辜,越少弱點握在敵方手中越有利,他有著不能輸的理由。

  低視拿胡蘿卜當零食啃的小人兒,嚴重藏著柔意的凱恩輕揉她的頭頂,這只小兔子看來沒什麼主見,但卻非常堅持她的“品位”——一襲唐裝和兩條系著鈴?的發辮。

  他的眼微眯,盯著她嚼得津津有味的肥碩植物,到底是誰未經他的允許,私自給予,他以為這艘船的一切動靜他都了若指掌。

  ?地,他眼角看見偎在酒吧旁的蘇曼,問題有了答案。

  “請問你是Kin嗎?”

  怯弱的女音拉回他的注意力,凱恩的臉部表情變化極大,由戒慎轉為輕松,笑意盈眼的讓人不為他偽裝的外表所驚嚇,反生一股莫名的親切感。

  “我應該不認識你吧!初次見面,歡迎光臨凱薩琳女王號。”他裝出陌生的眼神微點下?。

  初次見面,初次……眼神一利的鐵漢生多心的望了他一眼,企圖想從他眼中找出一絲熟悉的光彩。初次見面這四個字似乎是有暗語,傳達不為人知的訊息。

  既然他“不認識”他們,他們也應該配合演出。

  “噢!你不是Kin呀!我認錯人了。”可是他鼻梁線條明明跟Kin一模一樣。

  方良善的表情有點失望,但她的眼裡仍布滿疑慮,喜歡繪畫和觀察人的她很少會看走眼,他和kin該有某種程度的關聯吧!或者是兄弟,還是旁支血親,否則不可能如此神似。

  “無妨,相逢即是有緣,今天以前不認識,今天以後暢歡談心。”朋友的交情建立在知心不在永恆,萍水相逢也是一種緣份。

  “你說話的方式真有趣,和Kin好像喲!”都帶著?機。

  她的話令他心頭微驚,赫然發現他又用酒館老板的口吻與之交談。“Kin是誰?他有我這麼英俊?灑、玉樹臨風嗎?”

  “你……”噗哧—笑,他搞笑的模樣和Kin一點都不像。

  “怎麼,太帥了,害你一下子看閃了眼猛噴口水?!”凱恩表現灑脫的拍掉她噴在胡子上的口水,做出一個超級大帥哥的姿態。

  “我……哈……不是故意的……”好……好爆笑的人哦!比Kin可愛多了。

  骰子跳動的聲音,輪盤轉動的聲音,牌九落地的聲音,選號下注的聲音,銀幣旋空的聲音,無數無數與金錢有關的聲音乍然響起。

  但是不及一種聲音響起的威力,它令所有聲音都失去存在感,輕易占領人的聽覺感官,那就是啃胡蘿卜的聲響。

  因為它不應該出現在這個地點、這個時間、甚至是這個空間,沒人會在賭場裡啃生菜,而且毫無節制的當在自家廚房。

  “紅毛猩猩就是紅毛猩猩,看得再久還是紅毛猩猩,實在不該跑出來嚇人。”

  人家噴口水的原因是驚嚇過度,不然有誰看到一頭亂沒節操的紅毛猩猩還笑得出來。

  “你是……”好可愛的小女生喔,小小的臉,大大的眼睛,真像小白兔。

  她的反應正是白小兔的反應,她以為看到一只會用後腿走路的長毛吉娃娃而怔了怔,仔細打量她是不是狗妖。

  “紅毛猩猩的倒楣助手,洗菜兼抹地的雜工小妹……啊!你干麼拉我辮子?!”

  會痛耶!

  “剛叫我什麼來著呀!兔小妹。”凱恩又輕扯了兩下,年齡像退化了三十歲。

  頑皮的小男孩總愛欺負他所喜歡的小女孩,無所不用其極的引起她的注意、不管對或錯。

  “我……呃,大胡子大廚?”白小兔緊抱著懷中的胡蘿卜怕他出手搶。

  “唔,我沒聽清楚。”他拿起一枚銅板假意挖耳朵。

  “凱……凱恩。”

  滿意的一點頭,他又忍不住想拍拍她的頭。“小兔子,你想退到哪去呀?”

  “當然是你拍不到我頭的地方,我又不是你養的寵物。”躲到大肚婆的身後,白小兔朝他吐舌扮鬼臉。

  “過來。”他手癢。

  “不要。”她很有骨氣的拒絕,嘴一張咬下紅嫩蘿卜,脆脆響的咀嚼。

  “白小兔。”越來越不乖了。

  “不要就是不要,你又想欺壓良民是不是?”哼!大魔頭。

  “你是良民?”怪了,他怎麼看不山來。

  “喂!你那是什麼眼神,好像很瞧不起人似,人家明明是快樂的洗碗工,無憂無慮的洗我的碗,你非看我不順眼抓我去打雜。”

  “洗碗工?!”還快樂的?這是怎麼一回事。一頭霧水的方良善困惑地看著快吵起來的兩人。

  其實她還有點搞不懂,他們不是父女嗎?為何事情聽來不像她所想的,紅毛猩猩……不,像Kin的男人很愛欺負小白兔妹妹,而小白兔妹妹似乎對他積怨甚深,一副想擺脫他的模樣。

  這……好復雜喔!她都被搞糊塗了,到底誰是受害者,誰是加害人?

  “是訓練你謀生的專才,一輩干洗碗有什麼出息!”他是為了她好,不想她餓死自己。

  “出息可以吃嗎?”白小兔不解的偏著頭想,她的世界只要吃和睡就夠了。

  愣了一下,他的表情變得多慮。“你不會只想著吃,不想有一天出人頭地吧?”

  她咬了一口胡蘿卜,對他的問題感到不耐煩。人真的很奇怪,為什麼做人一定要出人頭地呢?

  “到底出人頭地的定義是什麼,賺很多錢?還是有權有勢?你們不會累呀!我就不信你們手上擁有一切會比一個洗碗工快樂,我只是想做我自己不行嗎?跟你一樣又不會比較快樂。”

  她的話震住了凱恩,當頭棒喝的敲醒他的自以為是,當他認為自己所做的事是為了她好時,其實他正對她重復別人施加在他身上的壓力,是原封不動的用在她身上。

  原來他還是甩不開過去的陰影,老用自己的角度去評量他人的需求,不管人家是否能接受,他仍用世俗人的眼光去做安排。

  她說的一點也沒錯,擁有一切的人不一定比一個洗碗工快樂,而他很清楚自從他強要她跟在身邊學習,她單純而自在的笑容慢慢在減少,取而代之是對他的不滿。

  他犯了一個錯誤,一個非常明顯卻被他忽視的錯誤,他正把自己遭遇過的模式套入她的世界,讓她逐漸轉變成他所期望的日標。

  他不是神卻在做神的工作,難怪她會反彈,視他為毒蛇猛獸。

  大智若愚,真正聰明的人是她,欲求不多的人才能獲得單純的快樂。

  “呃,你們在吵架嗎?我覺得吵架是一件不好的行為,我們要心平氣和的聊一聊,先吸一口氣,再吐一口氣,看看問題的症結出在哪裡……咦,你們看我干什麼?”

  不吵了嗎?她有什麼好看的,怎麼每個人看她的眼神都怪怪的。

  “你的女人很有意思,非常具有娛樂性。”以前只要看到她到店裡找Hermit埋怨女人心事,他就會想笑。

  不只是她的外型,還有她哀怨的談話內容。

  嘴角一揚的鐵漢生對上他本來應該是黑眸的藍瞳。“所以我愛她,當她是寶來寵。”

  因此才有這一趟的婚前蜜月旅行,讓她大肆的揮霍他的“黑心錢”。

  “好好守著,別在船上逗留太久,風大雨大對孕婦的身體不好。”凱恩像是談論天氣一般的說道。

  “你的意思是……”眼一沉,他的閒適神情陡地轉為凝肅。

  他笑笑地抓抓落腮胡,一臉落拓的勁氣。“氣候多變化,小心風雨來襲,多加件衣服總沒錯,人要先保暖才有心情游玩。”

  “我想我知道你的意思了,需要我調派人手來嗎?”鐵漢生幾乎可以確定他就是Kin本人,他口音中那獨特的外國腔總有不經意流露的時候。

  “不了,我還應付得了,小風小浪打不到我那間破廚房。”真讓他調人來,不就是光明正大的向世人宣告他在這裡。

  人多反而麻煩,沒有什麼事是他控制不住的。

  “那麼你那只小兔子呢,通常困擾我們的不是敵人的強悍,而是身邊放不下心的女人。”有過差點失去的心痛,他更懂得珍惜這份誰能可貴的感情。

  他的話令凱恩默然,深沉的心思百折千回不見盡頭,叫人無從揣測那藏得深的思緒究竟轉著什麼盤算。

  “愛她就把她看好,她和我家那個一樣是令人頭疼的人物。”而他已經習慣頭痛的滋味。

  愛?“不,你誤會了,我和她不是你所想的關系。”

  他想都沒想過,這是不可能的事。

  鐵漢生的笑讓人感到頭皮發麻。“老板,你的眼看盡世間人情愛糾葛的故事,可是對於自己的故事卻蒙上一層紗,看不清楚也不敢掀外。”

  因為他們都害怕一件事——

  看見自己的心。

  “人家說戀愛中的狗會作詩,看來此言不假。”凱恩以嘻笑的心情來剖析自己,調侃道。

  “Kin……”聲音含怒,警告他別玩火。

  “叫我凱恩吧!白凱恩。”因她而生的名字,胡子底下的嘴一揚而流露出他不自覺的柔情。

  “好吧!凱恩,你可以不承認你的心,但有一點你絕對無法忍受,那就是有一天她會愛上別人。”敢嘲笑他是狗,他就咬他一口。

  愛……愛上別人?!

  胸口一抽,染笑的眸色驟地一深,從不知道心也會痛的凱恩擰緊雙眉,感受胸口凝聚的郁氣,他早該明白他不可能永遠保有她的純真,不是嗎?

  可是他的心為什麼會那麼難受,不想她單純的心有著別人的影子,甚至離開他的身邊。

  這是怕她受傷的不忍心吧!不是愛,絕對不是愛,他怎麼可能還有愛人的能力?!

  沒讓他有時間多想愛與不愛的復雜習題。賭場的另一邊忽然傳來一陣銅板滾落的嘩啦啦聲,全場歡聲雷動的朝同一方位移動。

  這時兩人才發現各自的小女人不見了,下意識的也望向放置吃角子老虎機的地方。

  不會是她們吧?!

  “我們家的小女人賭運非常差,差到連莊家都不好意思收她一塊一塊湊合的台幣。”而她還有臉請人家通融通融,一點也沒發現莊家的臉色有多難看。

  所以絕對不會是她,他敢打包票。

  “我沒見過那只兔子賭博,她似乎對賭不感興趣。”應該說連看都不看一眼。

  虧他還特意帶她來開開眼界,結果她竟然只顧著吃她的胡蘿卜。還不住的抱怨人太多、氣太濁、物欲橫流,害她高潔的靈性都被玷污了。

  因此他斷定這陣騷動與小兔子無關,她還沒那麼勤奮會走到一旁的兌換櫃台換籌碼,然後又不惜勞動她宣稱已累到麻痺的雙腿。

  總而言之,這是優點也是缺點,她喜歡找個舒服的位置窩著,一整天不動也沒關系,只要無限量供應她食物和胡蘿卜。

  “老板,你好像走得太快了。”不是說他的小朋友不賭博嗎?那麼形色匆匆像掉了一百萬。

  “我以為方小姐的賭運很差,用不著你太擔心才是。”他在比誰的腿長不成,步伐跨得有些大。

  兩人競走的速度都不算慢,即使理智一再認為事情不可能發生,那比彗星撞地球的機率還要渺茫,但還是不由自主的任雙腿,無自有意識般的行走。

  對她們兩人而言,世界沒有什麼不可能的事,沒有道理可言就是她們的道理,想做就做還需要先算命嗎?

  “酒保,幫我調一杯酒。”

  “是的,先生,請問你要什麼酒?”專業的取出雪克杯,面無表情的調酒師開口詢問。

  嘴裡叼了一根切成棒狀的胡蘿卜,蘇曼露出高深莫測的淺笑。說了個酒名,輕咬一口胡蘿卜嚼著。

  嗯!滋味還不錯,鮮甜甘脆,不帶腥味,適合當殺戮前的淨心點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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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21 00:10:14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七章

  “啊!中了、中了,這怎麼回事?!機器是不是壞了,它一直掉錢……”

  相較於方良善的大驚小怪、驚慌失措,瞪著滿出來的銅板的白小兔,根本感覺不到一絲興奮,反而開始煩惱要如何處理它們。

  她對錢一點概念也沒有,不知道多少叫多,多少才符合暴發戶的條件,不耐煩的她瞪著淹到足踝的人類幣值,絲毫不想彎腰拾起。

  錢能有什麼用處呢?

  她有吃有住的,從沒想到要用錢做什麼,她將當洗碗工扣抵食宿費後的薪水全交給福嬸保管,至今她一毛錢也沒拿過,也不曉得自己有多少錢。

  她不懂人為什麼要發明—種叫“錢”的東西,然後再自相殘殺的搶奪它,不死不休地只為它用盡心機。

  如果世上沒有錢是不是會平靜些,大家都填飽了肚子還需要搶什麼,你我都一樣兩手空空的來,自然也該了無冀盼的離開。

  這些一直靠過來的人有什麼事?鬼吼鬼叫的吵得她耳朵發痛,他們不知道兔子的耳膜很脆弱嗎?聲音一高容易震破。

  “你怎麼還在吃胡蘿卜,你沒發現……呃,事態嚴重嗎?”好多人哦!看起來真可怕。

  “不然呢?你把它們全捧走好了。”對,推給她,她似乎比較愛錢。

  “什麼全捧走,這是你贏的錢耶!趕快找個籃子裝起來。”萬一被人家搶了就慘了。

  白小兔啃著胡蘿卜,用腳撥撥壓到她腳指頭的銅板。“我用的是你的籌碼,所以錢是你的。”

  “不行、不行,君子愛財取之有道,你的運氣比我好才會中大獎,換成我自己玩肯定又輸個精光。”她認了。

  “你是女人不是君子,不用管他道不道,反正滿地都是錢嘛!不拿白不拿。”

  就是不要叫她拿。

  瞧瞧這話說得口氣有多大呀!還滿地都是錢,不知情的人還以為是哪裡來的大千金或財團負責人的寶貝女兒,千金一擲不放在眼裡。

  可是看看站在錢堆上的兩個小女人,既不矯貴也不華麗,更甚之還穿著平價的衣物,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都不像有錢人,那麼她們干麼不把錢當錢看的推來推去?

  在場的每個人都希望自己是巨額獎金的幸運得主,心裡蠢動的想分一杯羹,就算撿點零頭也好,錢永遠沒有人會嫌多。

  要不是賭場的經理看到有人中大獎,立即派員清點金額,那些貪心不足的賭客大概會沖上前行搶。

  “話不是這麼說,錢明明是你贏的為什麼要推給我,我這人雖然很愛財但也有骨氣喲!”心動,但不行動,這是原則問題。

  “因為我的房間很小放不下去,錢給我也沒用。”她總不能拿來墊腳吧!

  全體絕倒。

  什麼叫錢給她也沒用,有了這些錢,她愛換多大的房子都可以,不愁沒地方藏錢。

  不少人已經准備吐血了,因為她倆非常有“良心”的對話。

  “沒關系,我家有一個很大的保險箱可以借你,保證沒有人打得開。”放進去萬無一失,連她也打不開。

  方良善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無法打開的保險箱還要來干什麼,只為了裝銅板嗎?

  “你家在那裡?”

  “台灣。”

  台灣?“太遠了。”

  “那要怎麼辦?你看窮凶惡極的人這麼多,他們會不會謀財害命?”她小聲的說道。

  窮凶惡極?謀財害命?

  她說的是你吧!

  不,她指的一定是你。

  你比較凶。

  但你心狠手辣。

  你一臉賊相……

  你才是土匪

  可惜她的聲音還不夠小聲,讓圍觀的人互相猜忌,你瞪我、我瞪你的瞪成一團,人人有嫌疑,個個是共犯,一個也溜不掉。

  “能怎麼辦?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全把他們賭掉。”反正本來就是贏來的,再輸回去不就得了。

  白小兔的話一說居然獲得共鳴,另一個笨女人喜出望外的連連稱贊。

  “好,我們去輸錢,你想哪一張台子比較容易輸?”要輸快一點孕婦的體力很差。

  被她點名的賭盤實在很倒霉,竟然沒一個人敢靠近,大家都認為會輸,不敢鐵齒地紛紛避開。

  當然難看的是莊家,既想贏光她們的錢又怪她們口沒遮攔,讓他們“興隆”的生意全跌到谷底,而她們還在那裡討論誰看起來比較像老千。

  哇哩咧!這種話能叫人家不抓狂嗎?就算出千也不能讓人看出來,不然誰還會來玩。

  “跟我們賭一定輸,而且輸得讓你們連逃的機會都沒有。”直接帶回去面壁三天。

  果然是她們,真叫人遺憾。

  “好呀、好呀!我喜歡輸……啊!紅毛猩猩?!”

  “沒關系盡管賭,我們有很多錢可以輸……阿生?”

  一回頭,兩個面露欣喜的小女人馬上垮下臉,表情懊惱的像踩到狗屎,動作一致的往後退一步,免得他們握緊的拳頭會擊向她們。

  真的,她們也不曉得會贏錢,純屬意外,她們也感到非常恐慌。

  原本看他們兩個男人聊得正起勁她們不好意思打擾。心想最後一枚籌碼留著也沒用,干脆隨便找一台看順眼的吃角子老虎一搏。

  不知是按到哪個鍵,當地一聲,機器不斷掉出錢,害她們當場傻住的像兩個笨蛋,不懂該找個盆子來接。

  “我忽然發現女人是一種奇怪的生物,她們常常會給人出人意表的驚喜。”凱恩伸手一捉,把他的小兔子捉回身邊。

  “我看是驚嚇才是,她們是一連串麻煩的指標。”冷言一落的鐵漢生走到心愛女子身側,一手攬著她。

  “她們倆聚在一起非常危險。”不如我們各自帶開,減少威脅性。

  “的確很危險。”同感。

  “你要回去休息是吧!慢走。”他得好好的管教管教這只小兔子。

  “你也小心,不要被門檻絆倒。”這個大肚婆真是玩瘋了,他會教教她什麼叫節制。

  財不露白是人之常理,但天掉下來的鈔票不必喧嚷得人人都瞧得見,可是像她們這般“慷慨”禮讓著實令人眼紅,看得他們倆心驚膽跳。

  人家是巴不得財神爺來報到,她們是散財童子急著甩開燙手山芋,渾然不知有多少雙虎視眈眈的狼眼正盯著,准備當她們是大餐給吞了。

  船上的保全人員只能暫時看管財物,卻無法保證她們不會在轉角處失蹤。

  膽小的方良善不敢有二話地被她的男人帶走了,她相信自己未來的幾天一定會很悲慘,因為她家的阿生臉色是青色的,而且正在瞪她,她沒想到的是,他竟動作迅速的為兩人在稍後來接送人的小船上安插了位置,離開游輪。

  不過當她看向被拎起的白小兔,她還有余力去同情別人、心裡暗自慶幸日己是個孕婦,不用像她一樣被“殘暴”對待。

  殊不知好戲還在後頭。

  “放我下來啦!紅毛猩猩,這樣很難看耶!”她又不是衣服,老被拎著走。

  “你叫我什麼呀?小兔子。”凱恩將她提高與之平視,胡子動了動似的在磨牙。

  好冷喔!天氣又變了。“凱恩大爺,我的佛祖老爺,可不可以請你把我放下來,我怕高。”

  兔子有懼高症只能一蹦一蹦的,不敢爬樹。

  “我聽不出半絲誠意,重來。”他要求嚴格的“甩甩手”,一個吊著的人兒也跟著搖來晃去。

  “別……別再動了,我頭暈……”好難過,她快吐了。

  “我沒動呀!是你在動。”他又輕晃了兩下才住手,讓她轉花的眼珠子歸位。

  “你……你太過分了,你沒人性。”頭好暈,地怎麼上下起伏?!

  “恩,你說什麼?”她該感謝他還有人性,否則這會兒他已經將她剝個精光給吃了。

  “我……”脖子一縮,白小兔趕緊?媚地揚起賊笑。“凱恩是大好人,凱恩是大善人,凱恩是慈眉善目觀世音菩薩,凱恩是神威遠播的玉皇大帝……”

  “停,後面那兩句歌頌詞就免了,你怎麼動不動就搬出天上的神明?”好象她跟他們很熟似的,多念幾回會保平安。

  她哪搬得動,諸神可重的很,法力無邊。“我只認識他們嘛!”

  人類的世界她又不熟,沒辦法一一點名。

  “再多說點冷笑話來聽聽,我正愁零下十度的低溫冷藏室沒人整理,你要不要自告奮勇?”她說得那些他也認識,但不熟。

  “不要。”她回答得極快,並做出想都別想的表情。

  “你不是說賭會腐蝕人心,殘害性靈,那麼現在贏得大獎的人是誰?”

  “這……”白小兔開始心虛的閃避他的注視。“意……意外啦!我不小心碰到。”

  “據我了解,這艘船自從初航之後就沒有‘意外’,所有的賭法都有暗盤操控,不可能讓你僥幸碰到。”他的意思是每台機器都有加以設定,電腦不會出最大的獎項讓人贏得滿堂彩。

  “喂!你管太寬了吧!這艘船又不是你的,你管我怎麼贏錢。”她有些不服氣的一頂,掩飾心底的慌亂。

  其實她真的不是故意要贏,是剛好“看到”那台機器怪怪的,然後她那一點點三腳貓的法力就自然發揮、主動的幫忙修理。

  誰知道啪地—聲冒出火花,事情也出乎意料之外地有了轉變,錢就掉下來了。

  “說得也是,船又不是我的。”藍眸閃了一下,凱恩問道:“那些贏來的錢你要怎麼處理?”

  現在她可是大富婆了,不用委屈自己當雜工。

  一想到她有可能拿到錢後遠走高飛,他的心底浮起一股莫名的酸澀,她還沒離開他已經開始想念她了。

  “為什麼要處理,我又不要。”脆脆脆……還是她的胡蘿卜好吃。

  “你不要?!”那可是一筆不小的數目,足夠她快活的過完下半生。

  “我要它做什麼?”她是真的想不出錢有何用處。

  這是答案嗎?他失笑的想道,“有錢你可以買房子,過舒適的生活,出入有名車接送,認識很多名人。”

  他說的是上流社會的人生。

  “然後呢?”

  “然後?”這是什麼問題?他被考住了。

  “奇怪,你怎麼不說了,然後就沒有了嗎?”這些又不是她要的,起碼說些她感興趣的。

  然後就沒了嗎?陷入思考的凱恩為這句話感到驚心,看似平凡無奇的一句話,卻讓他忍不住深思起其中的含意。

  有了房子、有了車子、有了舒適的生活還要什麼?從來沒有人想過—個人擁有了全部,那他的人生還有什麼意義,只是不斷重復再重復曾經做過的事嗎?

  相當有深度的問題,雖然平常卻道盡人的一生,當一切都有了之後就什麼都沒有了,因為想不出還能要什麼。

  有即是無,無即是有,世界上有很多東西是金錢買不到,硬要有—個標准只是自找麻煩,照著既定的規范走反而走不出心界。

  原來這些年他都在死胡同裡繞,難怪始終找不到出路,困住自己也困住別人,沒人開心的跟著他繞。

  “贏了大獎喔!幸運的兔子妹妹,我請你喝一杯吧!”

  ※※※

  伏特加30ml,辛辣苦艾酒15ml,杏果利口酒15ml,安哥斯吉拉藥草,將四種酒調和在一起,調出一杯登峰極品。

  望著蘇曼那張過份燦爛的笑臉逐漸逼近,凱恩的心裡揚起不好的預感,對方似乎已察覺某件不為人知的秘密,帶著勝利者的姿態前來挑釁。

  接觸過形形色色的人,他是少數他覺得危險的男人,而且懷著不明的目的而來,讓人探不到他的底。

  這種情形很少發生,以他的真實身份和能力不可能查不到一個醫生的來歷,除非他刻意隱瞞以假身份上船。

  不過對特定人士而言,身份的真偽並不重要,他可以是達官貴人,抑或是販夫走卒,混雜在人群中已失去最初的自己,隨著年齡的增長連自己也遺忘了。

  從一開始他就不喜歡他,仿佛在他身上看見自己的影子,像是在諷刺他也是擅於偽裝的人,無法以真實的面貌面對他所在意的人。

  在白小兔面前他只能是一頭紅毛猩猩或大胡子廚師,難再有其他稱謂。

  “幸運是真,但喝酒則免了,免得她等一下興奮過度發酒瘋,滿場子請人吃胡蘿卜。”這酒應該沒那麼單純吧!

  “我才不會請人吃胡蘿卜呢,那可是我的最愛。”白小兔用眼白看他,不高興他的亂栽贓。

  “一杯酒小酌一下還不至於吧!這是我拜托酒保特地為她調的,旁人還沒福氣小嘗一口呢!”蘇曼把手上的酒說得神奇玄妙,讓人好奇的多瞄一眼。

  “特別為我調的呀!看起來很像瓊漿玉液。”好久沒喝了,自從被可惡的月老踢下凡間後。

  “沒規矩,怎麼可以隨便收受別人的東西,也不怕裡頭下毒。”笑笑地揮手一拍。凱恩沒讓她有碰到杯沿的機會。

  防人之心不可無,看似無害的?粟卻會毒化人的神經,豈能小看外表美觀、內在可能潛藏害人毒素的善意招待,人是最不可信任的生物。

  尤其是對方笑得一臉詭異,桃花眼邪魅得不懷好意,其中必有文章,叫人不得不防。

  “會痛耶!你不要老是動手動腳的。”真粗魯,沒有一點修養。

  “不痛你就不會學會含蓄,女孩子要文雅些,別做出令人誤解的舉動。”他不要求她懂得人心險惡,至少要能遠離危險區。

  心懷不軌的船醫就是貼上紅色標簽的警戒人物,具有高度危險性。

  “我哪有做什麼不文雅的事,人家船醫又不是壞人。”給她胡蘿卜吃的人就是好人。

  白小兔滿含哀怨的一瞟,在她純真的眼中,他還比較像大野狼,而且是心腸很壞的那一種。

  “我很正派,臉上寫著正氣凜然,背上還刺著精忠報國,你們絕對可以信任我的為人,不用擔心我半夜潛入你們房裡拍春宮照。”只會要命而已。

  “什麼是春宮照?”那也有夏宮、秋宮、冬宮嗎?四季之神所居住的宅邸。

  凱恩輕瞄了蘇曼一眼,意含警告,“我們是分開睡的,沒你想要的養眼畫面。”

  “咦,真可惜了,還有送到嘴邊不吃的肉,老兄你的定力真叫人感到驚奇。”

  他的視線突地往下溜,搖頭又歎氣的補上幾句。“是不是不行?現在中看不中用的人越來越多,有需要不妨來找我拿藥,你知道醫生最不缺的就是滿櫃子的藥。”

  任君取用。

  雖然有些藥性他不甚明了,不過既然能治病多吞幾顆也無妨,他隨時准備一整罐送人上西天,大恩就不必言謝了,他受之有愧。

  “多謝你的好意,我看你需要自我診療一番,眼袋浮腫,下肢不穩,唇泛淡紫,你幾天沒睡了?”他暗指他夜夜春宵,力不從心。

  ?,發惱了,讓他再下一記猛藥吧!“我是為兔子妹妹發愁呀!遇上不解風情的胡子大廚,她的青春就在油煙羹湯中消逝。”

  不勝欷吁哦!

  “她的事輪不到你插手,好好的守著醫療室別讓它淹水。”意思是休膛渾水。

  表現無法處之泰然的凱恩正好走入他算計好的陷阱中,不小心漏了點餡,冷芒流驚顯示出與他現今身份不符的氣勢。

  粗心大意的人也許看不出微妙的變化,他那股統御萬萬人的領袖氣質。

  “原來你是小兔妹妹的監護人呀!原諒我有眼無睛識人不清。”這杯酒他端得可久了,總該換人端了吧!

  “是有眼無珠,你外國人呀!明明是純種的中國人還會說錯成語。”

  胡蘿卜剛吃完的白小兔冷不防的插上一句,表情?足的讓人想拍拍她的頭。

  因為她的神情太可愛,宛如一只討喜的小白兔,心生撫弄的沖動,渾然不知她給人的錯覺才是正解,她正是幫助十二花神找到幸福的玉兔。

  本來她是可以不用下凡歷劫,功過相抵也算是功德圓滿,可是牽紅線牽上?的月下老人實在太愛做媒了,所以就把她當成下一個目標。

  可憐的小兔子還不知道她小指上的紅線已經打了死結,為防她掙脫還用特粗的麻線編成,一端系在已然動情的“紅毛猩猩”指上。

  只是沒什麼七情六欲的她還不懂何謂愛情,懵懵憧憧地處於?昧不明的狀況外,以為沒啃夠胡蘿卜才會—直想吃,對某人胡子下的嘴大感興趣。

  “小兔妹妹教訓的是,我真是汗顏了,就以這杯酒代茶向你賠禮。”這次蘇曼耍了一點心機得逞,直接把酒杯塞入她手中。

  “人家是以茶代酒聊表歉意,你又亂說了。”好濃的酒味,不曉得嘗起來的滋味是否和仙液一樣甘醇。

  白小兔仰首嘗了一口,酒才一沾唇就被人取走,她跳呀跳地想搶回來,完全忘了她現在是人不是兔子,跳高的能力有限。

  腿短的人就是要認命,不要想跟腿長的人爭,只會一敗塗地的叫人看笑話。

  “這杯‘沙皇之後’不適合男人飲用,我看大胡子你得再另點一杯酒了。”狀若無心的蘇曼笑著一提,然後就著手中的胡蘿卜條一咬。

  脆脆脆……脆脆脆……脆脆……

  “沙皇……之後……”唇抿成—直線,亂發覆蓋下的眼鋒芒畢露。

  這是試探或是他早已得知他的真實身份?

  肌肉繃緊的凱恩不再有游戲的興致,他的眼和賭場經理一接觸,他似乎領會地??首,不動聲色地走向船長的艙房。

  “當年俄國皇室出走之際,與凱薩琳女王同名的凱薩琳公主似乎逃向東方,有人說她嫁給一條龍,貨真價實的龍王喔!掌管四海升平。”

  有嗎?她怎麼不曉得四海龍王之中有誰娶了凡人。小兔子偏著頭想。

  龍,中國的吉瑞象征,炎黃子孫即是龍的傳人、凱薩琳公主當年嫁的是末代皇孫,以古人的說法就是真龍化身,龍之王者。

  “聽說這段中俄之戀還有一個副產品,流著皇室血脈的正統繼承人,他們叫他……沙、皇。”得天獨厚的偉大王者。

  ?!透明酒杯落地。

  酒液四流,碎裂的玻璃片反映出無數張錯愕的臉,而那皆是同一張臉。

  “你怎麼了,手為什麼在抖?”被什麼驚嚇到嗎?

  不小心弄掉酒杯的白小兔驚懼的拉著凱恩的手,一直往他懷裡靠。“你……你看到了沒?”

  “看到什麼?”除了迷離的燈光和紙醉金謎的景象,唯一令人防備的只有……

  “死神,我看到死神靠近。”不要過來、不要過來,這裡沒有死人,你到別處拘提亡魂。

  黑色的影子飄過她的頭頂,白小兔暫停的呼吸這才舒緩,大大地吐了一口氣。

  凱恩狠狠地往她額頭一扣。“酒喝多了吧!早叫你別亂拿人家的東西偏是不聽,嘗到苦頭了。”

  “才不是呢!我是真的看到……”不對,為什麼她看得見西方的拘魂者,她可是東方的小仙耶!

  百思不得其解的搔了搔她的兔毛……不,應該說是她的頭發,看向黑影消失的方向,那片黑暗的天空突然出現紅雲。

  怪了,詭異的現象,這到底是好還是壞?有誰能告訴她將要發生什麼事。

  “看到你的眼中有兩個我,你喝醉了。”不給她開口的機會,凱恩一如往常的拎起她的後領,提著她離開紛擾的賭場。

  頭一回,他並未禮貌性地向“朋友”道別,頭一甩盡顧著逗弄他的小寵物,絲毫不把別人放在眼裡,倨傲的讓人滿心不悅。

  “逮到你了,沙皇。”做了個瞄准的手勢,眼神一冷的蘇曼收起笑意。

  死神的確降臨了,他收到人間簽發的訃文,提著大鐮刀要來收拘亡靈的魂魄,將他們送往地獄最深處,永不得超生。

  這是身為人的宿命,早晚都得一死、不如由他動手送他們一程,省得在人世間受苦。

  踩碎原本就已碎裂的酒杯,他的眼中流露出一絲殘酷的冷,嚼著胡蘿卜條走向吧台。

  不遠處,一道方由小船接駁上船的冷艷身影盯住他,宛如夜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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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21 00:10:31 |顯示全部樓層
第八章

  “呃,外面的走道有奇怪的人影走來走去,我可不可以來這裡借住一晚?”她很謙卑吧!

  “說實話。”凱恩不相信她的說詞。

  “好吧!我們‘下人房’的空調壞了,我熱得沒辦法睡覺。”理由充足。

  “那叫員工宿捨不是下人房,一個好女孩不該隨便鑽進男人的房間。”而他甚至不知她用什麼方法開門。

  那是一道必須用專用磁卡才打得開的門,具有多重防護設備,一般人是不可能輕易開啟,除了他本人外只有船長擁有那特制卡片。

  而她,一個看似最沒神經的小女人卻當這是廚房任意走動,輕輕一推門就開了,好像它從未合上只是半掩著,隨時歡迎她進入。

  這件怪事他始終都想不透,曾經多次測試未有所獲,要不是監視錄影機明明白白錄下一切不可思議的畫面,他真要懷疑她才是別有圖謀的真凶。

  “喂!你這人真小氣耶!借睡一下有什麼關系,羅哩羅唆的像個老頭子。”他是三生有幸才能與仙同眠,真是不知好歹。

  “你敢說我是老頭子,你這只……小兔,你不能跟我睡。”嚴詞厲言瞬間轉為無奈的呻吟,不曉得該拿她怎麼辦才好。

  內心掙扎,藍眸已恢復原先的金耀,深深歎了一口氣的凱恩有著說不上來的沮喪,無力阻止地眼看她像只兔子跳上床,然後找窩似的窩在他臂膀,鼻翼嗅了兩下像在確定附近是否安全。

  他從沒看到有人這麼容易入睡,她臉頰蹭著他的手臂磨了磨,眼睛一閉發出酣然的呼聲,規律的讓人不忍心吵醒她。

  他的獸性一度考慮要侵犯她,把她當點心、當宵夜給吃了,自己送上門的食物還管什麼道德良心,他不想對不起自己的欲望。

  可是望著她純真的睡容,舉高的魔手不是伸向半敞的酥胸,而是為她將柔細散落在她臉上的發絲撥好。

  沒辦法用言語來形容她給他的感覺,那種軟綿綿又充滿飽和感的酥甜膩上了他的心,叫他不自覺的多為她設想一分。

  以前可以自在的看待來去他身邊的人,包括曾經深愛過的維也納少女,他還念舊的用兩人相遇的地點為名開了一間藍色小酒館,名為維也納森林。

  可是他卻再也想不起她的容顏,和其他人一樣她成為生命中的過客,在?那間點亮天空的顏色,也在輝煌過後消失。

  唯獨這個無法無天又不知死活的小女人硬要擠進他的世界,不容他說不的用一雙無邪的眼輕瞪,他的心就融化了。

  看故事的人看不懂自己的心,他說她傻,其實傻的是自己,居然看不出愛上她的事實。

  要不是昔日客人的點醒他真要錯過了,他用年齡的差距說服自己那不是愛,可是控制不住的心卻徹底叛變,給他狠狠一擊。

  “誰?!”

  門口人影晃動,凱恩警覺心起的輕輕將懷中的人兒放下,抽出床板夾層內的白朗寧手槍對准正前方,扳機的彈針已然啟動。

  “沙皇,是我。”一道熱悉的男音從門口傳來,未經宣召不敢入內。

  有了上一次的經驗,安赫斯夫這一回更加小心謹慎,不想被人用槍指著太陽穴。

  吃一次虧學一次乖,人由失敗中記取教訓,然後在歷練中學習成長。

  “進來,提姆。”槍一收,凱恩將被子拉高,蓋住裸露於外的香肩。

  他還沒那麼大的度量讓手下看他女人的身體,這是他的專權。

  “沙皇……”來者才一啟唇,一只手輕舉地制止他尊敬的稱謂。

  “叫我Kin或凱恩吧!不必拘泥於我的身份。”他已經很久不用那個頭銜了。

  也不配再使用,他是個拋棄自己的人。

  “不適宜吧!尊卑有分,屬下不敢有所冒犯。”誠惶誠恐的低下頭,安赫斯夫表情顯得為難。

  “沒什麼適宜不適宜,畢竟你是我的船長,是我該向你行最敬禮才是。”他小聲地笑道,怕吵醒睡夢中的小女人。

  一臉嚴謹的安赫斯夫連連搖頭,他有著俄國人固執的天性。“你才是凱薩琳女王號的主人,也是我盡忠的對象,我不能接受你的禮敬。”

  這是不對的,而且有違職等。

  “放輕松點,你太嚴肅了,不要讓我也跟著緊張。”因為血統而讓人誓死效忠,這種感覺可真不舒服。

  不是他的成就,不是他的努力,更不是他值得一提的領導能力,而是他體內一半俄國皇室的血,所以他比別人多一份幸運,什麼也不必做的自然獲得尊重。

  二十五歲前的他還能接受自己崇高的地位,並且認為理所當然,在長老們的特別教育下,他成了一位狂妄無知的少年君王,以為得天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隨即都能復國登上帝位。

  但是在他走過人文鼎盛的歐洲、貧窮落後的非洲,以及以神秘國度著稱的亞洲國家,他發現他的世界小得可憐,貧瘠而毫無意義。

  一個禮拜,三個月,一年,五年……他出走的時間慢慢拉長,到最後他已經不想回去了,任時光在歲月裡磨光他的銳角。

  雖然來得遲了些,終歸是一種覺醒,他不再認為戰爭是必然的手段,人人渴望自由的生活而非帝王統治的年代,俄國人民為戰爭的摧殘已辛苦了許多年。

  不要再有流血事件,不要再有顛沛流離,即使日子過得不是很如意,但在自己的土地上求生存也是值得尊敬的,不該再逼他們有所選擇。

  槍和玫瑰他選擇後者,和平才是人民唯一的企盼。

  “沙皇不要和屬下開玩笑,屬下是很認真的來向您做簡報。”安赫斯夫一臉正經的說道,不帶一絲玩笑性。

  “現在?”眉一挑,凱恩看向指針走向三和六位置的時?。

  三點半,萬物休眠未醒之際。

  他臉上閃過?尬,不敢看他身邊凸起的人形“抱枕”。“此到來打擾實為不妥,但情勢緊急不得不。”

  “好吧!什麼事,是我要你查的那個人嗎?”列為頭等急件。

  “是也不是。”他在考慮要先說哪一件。

  “是也不是?”這挺有趣,跟他打上啞謎了。凱恩的眼中多了些玩味。

  “船醫蘇曼確有此人,中國籍,年三十歲,領有中醫執照,西醫肆業……”

  “等等,你說你找一名庸醫上船替客人診治?”他在拿人命開玩笑不成?!

  他的表情終於出現不在人意料外的嚴肅,口氣稍冷的揚高聲音。

  睡夢中的白小兔像受到驚嚇似的彈起身,讓兩人嚇一跳的噤聲一視,結果她只是眼睛一揉的打個哈欠,抱住凱恩的大腿當枕頭繼續睡。

  叫人啼笑皆非呀!她到底是嚇人還是被嚇,著實費疑猜。

  “沙皇,你認為她安全嗎?”他的意思是指她是否具有危險性,是否會威脅到沙皇本身的安全。

  “她的確是危險的小東西。”凱恩笑著撫撫白小兔柔細的臉,接著投下一枚令人震撼的深海炸彈。“她偷走我的心。”

  “沙皇……”你忘了島上還有一位皇後在等你嗎?

  像是預知他要說什麼,凱恩刻意打斷他的話。“你剛才的報告還沒說完,繼續。”

  “是。”咽回到喉的話,他說起未竟之語。“蘇曼不算一位合法醫生,我們查到他暗中從事一項不為人知的工作——他用手術刀結束別人的生命。”

  “他是殺手?”這就說得通他給人的異樣感覺,明著是醫生卻有一股陰邪之氣。

  “是的,不過他近幾年也用槍,在殺手界算是頗負盛名的人物。”拿錢殺人,毫無人性。

  “他要殺我是吧。”凱恩在笑,但笑意未達眼底,給人一種森寒的壓力。

  “沙皇,這件事不能等閒視之,我發現他似乎已察覺你的身份,准備伺機而動。”而他絕對無法容忍他受任何傷害。對,他已經開始行動了。“我沒有不當一回事,不然也不會叫你布署好。”

  大網全張,網雀。

  “嗯,我懂了。”他的心頭才放下一顆石頭,但隨即又攏緊眉頭。“可是幕後的主使者……”

  “艾吉羅•培塔斯。”凱恩接續道。

  “地帝?!”怎麼會是他?

  他輕笑的揚起唇像在談論一樁很簡單的事。“我不會連誰要殺我都不知情吧!”

  “可是他是被選出來輔佐你的人,不應該會有謀反之心。”震驚不已的安赫斯夫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心口余波蕩漾的消化這個駭人的消息。

  “利之所趨,沒有人‘應該’死心塌地地幫另一個人建立帝國尤其他的能力足以創立自己的王國。”他不會說是謀反,而是頓悟。

  當一個人的光芒被另一個人蓋住找不到出路時,他就會自行挖掘一條暗道通往光明,絕無可能替他人點燈而自己黯淡。

  安吉羅也想當自己的主人,不願對人卑躬屈膝,在他有機會成就一番事業時,他絕對會緊緊捉住這機會往上爬,踢掉所有擋路的石頭。

  而他就是擋在他前頭的那顆巨石,不除難通行,阻礙他發光發亮。

  “就算他有傲人的實力又如何,他的一切也是我們給他的,他憑什麼萌生殺意欲置於你死地,簡直太令人不齒了。”

  忠於君是為人臣的天職,豈可受利欲所誘。

  凱恩沒說出另一個讓男人心生二意的原因。“提姆,你太激動了。”

  “地帝要殺你這件事非同小可,你怎麼能冷靜的像在說別人的事?!”他實在無法平靜的學他一笑置之。

  “不然呢?你要帶隊傭兵沖回去殺了他?!”若是以前他或許會以血止戰,但這幾年已沒有那份年少輕狂。

  真的老了吧!不想再置身爾虞我詐的爭奪中,想找個地方好好休息。

  忽然想抽根煙,凱恩模向床頭的手在碰到枕在腿上的人兒,那種想借著煙霧排解寂寞的心情乍然消退,取而代之是疼惜她的柔情。

  她不會喜歡他抽煙,說不定還會露出鄙夷的目光叫他滾遠些,不要用煙熏臭了她的胡蘿卜。

  想到此,他心情愉悅的笑出聲,低頭親吻那微啟的小口,惹得她無法呼吸的揮揮小手,任口水流到他的大腿。

  “沙皇,請記得你是有婚約在身的人。”不能對天後以外的女人動心。

  “如果我忘記了呢?”潘蜜拉是個美好善良的人,但不適合他。

  冷抽了口氣,安赫斯夫的表情有點慌。“你不是在說真的吧!這樁婚事是你們打小就訂下了。”

  不能反悔,也不能有所動搖,否則T組織會由內部瓦解。

  “就因為年紀小不懂事才順著大人安排,我們都長大了。”不再是沒有主見的小孩。

  “天後愛你呀!沙皇。”他著急的上前一步,不想他作出錯誤的決定。

  “我也愛她,但是……”無關男女之情,他的愛遠不及她深。

  不對等的愛只會造成永難彌補的錯誤,他不能讓他們三人一直錯下去。

  及時修正才能雙贏。

  凱恩沒再說下去,他以眼神示意安赫斯夫離開,四周恢復原先的平靜。

  至少在發現他的大腿變成胡蘿卜前。

  ※※※

  嗯。好吃、好吃、好多好多的胡蘿卜堆積如山,左手抓一把,右手捧一堆,嘴裡還叼著一根,隨便她拿,隨便她吃多快活呀!

  當兔子最快樂的一件事就是有吃不完胡蘿卜,早也吃、晚也吃的吃到飽,肚翻胃漲躺在草地上曬太陽,微風輕輕吹拂她的長耳朵……

  噢!好舒服喔!讓她好想睡。

  “玉兔、玉兔,醒醒,別睡了,你的姻緣快不見了。”真令人擔心的小家伙。

  什麼姻緣快不見了,是誰一直在她耳邊吵,人家想睡一下都不成嗎?還玉兔玉兔一直叫,她也知道她是廣寒宮搗藥的玉兔。

  但是……她怎麼變成人了,還穿著一襲唐衫、扎兩條小辮子,看起來可笑又滑稽,簡直像個沒發育的小女孩嘛!

  一定又是和風寫不出故事拿她當題材、然後將冰清玉潔的可愛小白兔變成人,好滿足她變態又對動物沒愛心的必殺絕招——消滅。

  “你到底醒了沒?小兔子,月老我要踢你的屁股了。”可別把自己的幸福睡掉了。

  什麼,又踢我?!“死月老、臭月老,你安的是什麼心,居然把我踢下凡間又收走我一半的法力,你存心讓我活不下去是不是!”

  原本坐擁胡蘿卜山的白小兔立刻憤怒的破口大罵,也不知道到底醒了沒,似夢非夢的和一位白胡子老頭理論。

  “?!才多久沒見,你已學會人類的潑辣蠻性,看來我真是白為你操心了。”

  他還以為她會叫苦連天地拆他的月老廟呢!

  “月……月老?!”她不是眼花吧!那個走路比烏龜還慢的龜王被她罵來了。

  不敢相信的白小兔一再揉揉眼睛,確定不是幻影後快樂的奔向白胡子老爺爺,一副非常雀躍的模樣想往上一跳。

  “等等,你別跳,我這把老骨頭可禁不起你這折騰。”她現在可是人喲,被她一壓他還起得來嗎?

  被他的拐杖抵住胸口,新仇舊恨全湧上來了。“你、你、你、你為什麼踢我?”

  “這個……呵呵……”總不能說她的兔尾很可愛,讓神仙想踢一腳看看。

  “你別盡顧著笑,你來帶我回去的是不是?娘娘好不好?吳剛大哥還砍樹嗎?還有我的藥杵沒弄丟吧!我……”她好想念天上自由自在的日子哦!

  “停。”真是只愛吵鬧的兔子。“你一心想回天庭當你的玉兔。但是你認為人間沒有值得你留下的人或事嗎?”

  “有嗎?”她一時想不出來。

  這只笨兔子,還要他來點醒。“那只紅毛猩猩呀,你離開他不難過嗎?”

  “紅毛猩猩……你是說凱恩?”嗯!真的有點難過,心頭酸酸澀澀的像沒吃到她最愛的胡蘿卜。

  “對,就是他,你走了他會很傷心。”而他喜歡看有情人終成眷屬。

  是嗎?他只會欺負她而已,而且不給她胡蘿卜吃。

  “可是你還是喜歡跟他在一起,勉強吞下你不愛吃的肉,覺得他壞雖壞卻很好玩、不會讓你感到無聊。”

  對耶!好像真是這樣,月老說得一點也沒錯……“月老爺爺,你怎麼又偷聽人家心裡的話。”

  可惡、可惡,老做些卑鄙無恥的事,她小兔子要開始唾棄他。

  “喜歡一個人就要勇敢表白,不要原地踏步等人來追,雖然你有千多歲了,但在人類世界裡只有十八歲,這個年紀會令某些人卻步的。

  “你要記住一件事,幸福是要爭取的,不要讓它由你的指縫溜掉,你要主動出擊……”

  月老的口水太多讓白小兔聽得昏昏欲睡,猛點頭的只記著幸福要爭取,而她最大的幸福就是要有吃不完的胡蘿卜。

  所以她用力的啃、努力的啃,想把所有的胡蘿卜都吃進肚子裡。

  “啊!誰踢我?!”

  失速的往下墜,赫然一醒的白小兔揉揉惺忪的眼,猶有在夢中經歷的“自由落體”的驚悚,尾椎部份隱隱傳來麻辣的抽痛。

  誰,是誰踢她?

  這麼沒良心又殘忍陰毒,趁其不備偷襲她,讓她的胡蘿卜山在轉眼間消失不見。

  嗚……給她胡蘿卜,其余免談……她的幸福短暫如?花。

  “再啃呀!我確定你再啃下去准會失身。”尤其是他鼠溪部正急速充血,活躍得像欲躍龍門的鯉魚。

  “失聲?”兔子沒有聲音不是很奇怪嗎,他不會想偷她的聲帶吧?

  “身體的身,你到底清醒了沒?”憂心呀!如果她連失身都在無知的狀態下。

  “喔!失身……”失去身體嘛!沒什麼大不了……“什麼,失身,你要吃掉我?!”

  ????的意識回到身體,白小兔驚慌的睜大一雙驚懼的眼,十分恐慌的縮起四肢以雙手環胸,戒慎懷怨的瞪著想吃掉她的紅毛猩猩。

  原來他終於發現她是一只真正的兔子,所以想剝了她的皮毛下鍋烹煮,不浪費她的仙質肉骨太快朵頤,讓她歷經與花神一樣芳魂無所寄托的痛苦。

  啊!他怎麼又敲她的腦袋?又不是挑西瓜還要敲敲打打,打笨一點會比較好吃嗎?

  “又在胡思亂想什麼,頭小嘴巴小什麼都想裝進去,你不怕有一天會從裡面爆向外面,腸呀胃的流滿一地,還有你原本就不怎麼聰明的腦……”

  “不……不要說了,我想吐。”她仿佛看見自己的死狀有多淒慘,手腳抽搐慢慢死去。

  “你敢吐我現在就吃了你。”凱恩威脅的說道,對她的本能抗拒感到不滿。

  “我……不吐不吐,我不敢吐了,你不要吃我。”她將手舉高置在頭頂,做出求饒的爆笑模樣。

  他忍俊不已的差點破功,“凶惡”的將她推倒壓在身上。“白皙透體,細皮嫩肉,你叫我如何不吃了它?”

  “不不不,我一點也不好吃,肉硬皮粗又有陳年老繭,不愛洗澡腥味特濃,保證你只要啃一口就一定會後悔終生。”

  啊……她怎麼比豬還笨,叫他啃一口不是先殺了她再煮熟,那她小命不就不在了……唔,他為什麼舔她的耳朵,在試味道嗎?

  “嗯,有藥味。”以前他為何沒發現她身上總是帶著一股淡淡的藥草味。

  “嘻嘻……你不要一直舔啦!好癢……嘻……好癢……”這是死前的另類折磨嗎?讓她大笑而亡的肉質會比較鮮美?

  “你這小家伙真敏感,禁不起刺激。”低聲一笑,凱恩食指輕撓看她比油脂還滑順的下巴。

  她真像一只寵物,逗得主人開心地想撫撫她的毛……咦,是他的錯覺還是眼花,似乎她身上的毛發較先前多,而且茂盛。

  “討厭的紅毛猩猩,你又欺負我,”嘻……不要吃她的眼睛啦!她不想當瞎眼兔。

  “真的討厭嗎?”他輕吻她的唇,似蝴蝶輕沾花粉般輕輕一碰。

  不滿足的白小兔輕?一聲發出抗議,拉下他的頭和他嘴碰嘴。“非常討厭。”

  “喔!我知道了,你的討厭是要我—直碰你吧!”他終於明了她的喜惡是怎麼一回事了。

  可是明白歸明白,他還是不得不懷疑她究竟開竅了沒,是否還處在懵懂混沌之際,似懂非懂地將男女情事當是一場游戲。

  “虐童”是有罪的,他會良心不安。

  “咦!你比我聰明耶!月老爺爺說要獲得幸福必須主動出擊。”她想如果她對他好一點,是不是會有吃不完的胡蘿卜。

  是姓岳的老爺爺吧?他想。“你想要得到幸福嗎?”

  “想。”廢話。她當然想要擁有幸福,一堆又一堆吃不完的胡蘿卜。

  白小兔的幸福認定很簡單,只要有享用不盡的食物圍繞著就很幸福,不必辛辛苦苦以勞力去換取,坐享其成的當只米蟲兔。

  不過她不懂幸福為什麼要脫衣服,這一百零—件的唐衫可是她遠從唐朝得來的“古物”,他怎麼可以這麼粗魯對待。

  唔,身體好像熱起來,那種被電到的感覺又來了,由腳一路麻到心窩,身上每一根兔毛都舒張開,像是……像是……像是到了交配期。

  “討厭我這樣碰你嗎?”沒想到她的寶全藏在衣服底下,圓潤雪嫩的引人獸性大發。

  “是滿討厭的,可是……”飄浮在雲端似,整個身子變得很輕。

  “可是希望我不要停,一直碰……下去。”凱恩的手滑向她的大腿,細致的膚觸讓他差點把持不住。

  “對耶!好奇怪……恩,你也變得好奇怪……越看越順眼……”沒那麼討厭了。

  是呀!他們都很奇怪,在這個時候還能討論誰比較奇怪。

  為了不再讓她說些奇怪的話造成干擾,他以口封住她令人抓狂的嘴,順著柔纖的曲線來回輕撫,以性為誘餌誘得她喪失思考能力。

  是有點卑鄙,他已經決定從這一刻起開始唾棄自己,反正成不了仙就入魔道,徹底地壞到骨子裡,不讓她有逃脫的機會。

  “我和胡蘿卜誰比較重要?”不是他愛跟死的東西吃醋,只是隨口問問而已。

  真的,他自我強調,像在欺騙自己。

  魂魄飄飄然的白小兔??地說到:“胡……胡蘿卜……”

  “你、確、定——”他的行為很幼稚,辣手摧蕊的手挑逗濕潤的花核。

  “是……是……”她看不見胡蘿卜,只有一片白茫茫的霧。

  “是誰呀?”他試著送入狹擠的甬道,輕揉慢捻地不肯滿足她初初體會的欲望。

  “是你。”茫然的眼出現唯一的焦點。白小兔呼吸急促地喊出兩個字。

  “我是誰?”汗,由他額頭滴落。

  “紅毛猩猩。”她笑著撫摸他多毛的臉,感覺他眼睛顏色又變了。

  “再說一遍。”他威喝地咬咬挺直的乳峰,警告她認清在她上方的男人是誰。

  “紅毛……噢!凱……凱恩……”好難受,又好舒服,為什麼會有這麼奇怪的感覺?

  “記得我是你生命中唯一的男人,伊凡•凱恩•亞歷山德羅維奇。”

  身子一沉,他奪走她的第一次,滿意的呻吟由兩人口中逸出。

  夜正長,春光無限,蔚藍大海奏出生命的樂章,看似平靜然而,一場暴風雨卻已然成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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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4-19 09: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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