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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耳東兔子 -【暗格裡的秘密】《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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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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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21 23:58:03 |只看該作者
第9章

  窗外風湧進來,送進一股桂花的清香。

  此時教室已經響起了朗朗的讀書聲,同學們開始上早自習,沒人注意到他們,就這麼尷尬地抱了一分鐘胳膊,宋子琪毫無預兆轉過來說:

  「斯越,校門口新開了一家飯館,我們中午——」

  於是就瞧見了這驚悚的一幕,嘴巴張成了大大的O型,目光在倆人身上來回梭巡後,喃喃道:「我還是自己去吃吧。」又捂著嘴轉回去了。

  丁羨幾乎是同時甩開周斯越的手,像扔燙手山芋那樣。

  「砰——」一聲,少年的手被甩到桌板上。

  周斯越疼地悶哼一聲,眉頭緊擰,呲著牙倒吸氣:「你!」

  丁羨身子轉回去,人坐直微微低著頭,又把娃娃放回他桌上,一本正經地低聲跟他解釋:「對不起,剛剛太激動了,因為是第一次有人送我禮物,所以……沒控制好情緒,這個,要不你再想想吧?」

  少女心細,一句話就有可能讓劇情急轉直下。

  一方面,丁羨覺得自己剛才表現過於激動怕周斯越產生不必要的誤解;另一方面,周斯越剛才有「反悔」的意思,他可能想拿回去送給鄧婉婉。

  周斯越完全不懂那些小女生心思,更不明白,一個破娃娃而已,送就送了,有什麼好想的。

  於是他擰著眉,一邊揉著手一邊抬腳踹宋子琪的凳子,宋子琪剛回過頭,一個娃娃砸到他臉上,伴隨著少爺不耐的聲音:「送你了。」

  ……

  宋子琪手忙腳亂接下娃娃,看看周斯越又看看丁羨,一臉不解。

  然而兩人都開始低頭看書,誰也不說話。

  教室外的樹枝上開滿了桂花,秋風伴著香味湧進來,冷風中透著一絲寒意,嬌艷動人的桂花啊,也不懂少女的心思。

  距離摸底考還有半個多月時間。

  丁羨趴在桌上唉聲歎氣,連眉毛都快耷成個喪氣的八字,下巴壓著一張剛做完的數學卷子,垂著眼看著鮮紅的九十九分,一籌莫展。

  零三年的卷面滿分都是一百二,九十九也就是個及格的成績。

  丁羨有點偏科,數學比較薄弱,中考數學發揮正常沒拖後腿,這才玩了一個暑假,腦子就變成一團漿糊了,聽說重點班的摸底卷很變態,就連許軻也只考了百出頭的分數。

  丁羨側頭一瞥。

  旁側的位置空著,周斯越被老師叫去了辦公室,空蕩蕩的桌面上用筆壓著一張寫了一半的數學卷子。

  丁羨愣住了。

  等等等會——

  《高一數學奧林匹克競賽模擬試題(一)》

  她瞪著一雙眼,一道題一道題往下掃。

  從第三道題開始,用她目前有限的數學知識已經看不懂了,而且,很多都是沒學過的內容,蔣沉沒有騙她。

  他確實把高一的數學學完了。

  「看什麼呢?」孔莎迪不知從哪兒回來,整個人撲到丁羨身上,笑盈盈地去摟住她,把她一腦袋給摁到自己軟綿綿的胸前。

  孔莎迪發育極好,才高一胸圍就傲人,上體育課跑步的時候胸部會跟著腳步一晃一晃的,於是就把身旁跟著陪跑的丁羨襯成了一塊移動的木板。

  丁羨把腦袋從她懷裡解救出來,重新搭回桌上,歎息一聲:「你說人為什麼要學數學?難不成以後買菜還要用函數求方程?」

  孔莎迪坐回自己位置上,順勢也把下巴搭在她的桌上,瞥了眼周斯越的位置,說:「不知道,但我聽宋子琪說啊,你旁邊那位要搞競賽去了。」

  丁羨一愣:「什麼競賽?」

  孔莎迪:「數學啊,他中考數學滿分還不被人給盯上,高三那個許軻你知道不?也是數學滿分剛進來就被老師慫恿著去參加競賽了,不過許軻比較慘,連著參加了兩屆都沒拿到好的名次。」

  正說著,周斯越就回來了,在丁羨旁邊扯著凳子坐下。

  孔莎迪識趣地轉過身去。

  宋子琪見他回來,胳膊搭過去,「怎麼說?」

  周斯越拿起筆低頭看桌上的卷子,隨手寫下一個答案,筆在手中打了個轉,漫不經心地說:「能怎麼說。」

  宋子琪看一眼他的卷子,「那你到底去不去啊?」

  周斯越低頭繼續看卷子,不緊不慢地寫下幾道題,眉一挑,「不知道。」

  宋子琪嘶了聲:「你猶豫什麼啊,這麼好的機會,別人想去都去不成,搞不好還能進國家隊,清華北大直接保送,再拿個獎什麼的,多有面兒。」說完,看了眼丁羨,輕輕一昂下巴:「你說是吧,小怪獸?」

  突如其來的點名,讓原本低著頭的丁羨恍了神,啊了聲,抬起頭,後知後覺地點頭,「啊,對,挺好的。」

  周斯越盯著卷子哼笑一聲,沒搭腔。

  笑屁。

  丁羨在心裡默默回。

  人比人,確實氣死人。

  人家在猶豫上清華還是北大,她卻只能望著這張不知道錯在哪兒的九十九分卷子,掛著一腦門的問號。

  你個變.態。

  又在心裡默默補了句。

  卷子上的題忽然變成了周斯越那張嘲諷清俊的臉,丁羨一咬牙,猛地戳下去,怎麼那麼煩人!

  「呲啦——」

  卷子被劃拉開一道大口子。

  周斯越聞聲抬頭,往她這邊不經意地掃了眼,明白了大概,吊著眉稍笑了下:「偏科?你這偏的可有點虧,將來學文學理都躲不開數學。」

  丁羨怒回:「至少文科數學簡單。」

  周斯越搖頭笑了下:「這卷子也簡單,你不一樣考成這樣,形勢嚴峻啊。」

  丁羨忽然跟蔫兒的小草似的,一點兒也沒有回嘴的力氣了,他說的是事實,她確實形勢嚴峻。

  丁羨小心翼翼地把卷子裂口重新拼接在一起,又從筆袋裡翻出膠帶,用嘴咬開,一邊粘一邊自暴自棄地說:「我就是條鹹魚,沒什麼遠大理想,更沒想過要上清華北大,我的目標就是考個外省的普通一本就行了。」

  周斯越訝異地揚眉,大概沒想到這麼好強的小姑娘忽然軟下來,有點招架不住,愣了愣說:「去外省上普本?」

  丁羨一邊粘卷子,一邊點頭:「我想去杭州。」

  離這兒越遠越好。

  丁羨說這話的眼睛是有光的,看得出來,她是真喜歡杭州。

  「你看過西湖麼?看過雷鋒塔麼?知道斷橋麼?」

  周斯越盯著她哂笑,胳膊搭在胸前,不解風情地說:「白娘子看多了吧你!」

  談話終結,少爺不再搭理她。

  丁羨一個人對著卷子自顧自的琢磨起來,最後一道大題幾乎是全錯,她又重新推翻在草稿紙上演算,結果耳邊突然又傳來一句:

  「其實北京的天.安.門風景也不錯。」

  丁羨寫題的手一頓,微微抬起頭,側過頭去,「啊?」

  搬來還沒兩個月,這些著名的景點平常都是人擠人,平時家裡事情又多,葉婉嫻也不會輕易讓她出去。

  周斯越翻著卷子半開玩笑地說:「去看看毛.主.席的頭像,讓他給你指條明路。」

  丁羨小聲嘟嚷:「上課都聽不懂,還能指什麼明路。」

  周斯越:「旁邊坐著個大活人不知道問?」

  丁羨切一聲:「你都不聽課,我問你你知道我說什麼?」

  周斯越隨手抽過桌上的本子隨意地往她腦袋上一拍,力道不重,很自然:「不聽課也比你強。」

  丁羨豎著眼睛瞪他,心裡卻一點兒都不排斥,意外的竟然還覺得有點甜。

  後門有別的班跟周斯越相熟的男生路過,見他跟女生打鬧,吹了聲口哨,在走廊裡添油加醋地調侃了兩句。

  丁羨看過去,男生曖昧地目光在兩人身上來回打量。

  她忙轉過身,佯裝低頭去翻課本。

  周斯越懶洋洋靠在椅子上,也懶得接茬兒。

  高中的男女同桌兒總是容易被人拿來調侃,更何況是周斯越,丁羨忽然想到,他以前跟人同桌兒是不是也會被人這樣拿來調侃呢。

  還是說,她是特別的?

  正想著,耳邊就傳來周斯越的聲音:「把卷子拿過來。」

  啊?

  什麼卷子?

  一臉懵逼的丁羨就這麼看著那雙長手從她面前把剛粘好的卷子抽過去,放在兩張桌子的中間,攤平,他前後翻了翻,確定大致錯的位置,用筆在卷子勾了勾,幫她把錯題勾起來。

  然後在一邊空白的地方寫下演算步驟。

  「因為2、3、5的最小公倍數為30,2、3、5組成的稜長為30的正方體的一條對角線穿過的長方體為正數個,所以2、3、5組成稜長為90的正方體的一條對角線穿過的小長方體的個數應該為3的倍數,自己看選項,找3的倍數……

  還有這題,連接AD、BC、CD,擦去其他x軸、y軸的輔助線,四邊形ABCD就是直觀圖,直接求就行了……」

  很多很多年後,丁羨都能想起那天的畫面。

  意氣風發的少年啊,一把奪過她手中的卷子,為她講著他最擅長的數學題,窗外淡黃色的秋葉飄落,雁南飛。

  心裡的小萌牙,伴隨著窗外的天氣邁入了另一個季節。

  她忽然明白自己在彆扭什麼。

  她只是羨慕鄧婉婉毫不掩飾的喜歡。

  希望有一天,她也能勇敢一點。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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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21 23:58:15 |只看該作者
第10章

  不知道是不是丁羨的錯覺,她覺得周斯越特意放慢了講題的語速。

  到底還是同桌兒待遇,這麼想著,於是她就笑了。

  腦門被人用筆彈了下,「笑個屁,趕緊記上去。」

  「哦。」丁羨收斂了笑容,老老實實提筆去寫,什麼也沒聽的她,也不知道該記什麼,筆尖縮在半空中,偷偷瞟一眼身旁的人,周斯越直接一個爆栗賞過去,「合著剛剛就沒聽是不是?」

  力道有點大,她揉揉頭又點頭:「聽了聽了。」

  周少爺冷笑:「哦,那我說什麼了?」

  丁羨絞盡腦汁,只能想起最後一句:「你說……這四邊形abcd是直觀圖,可以直接求了……」

  周斯越嗤笑了聲,面相又變得刻薄起來:「你還真是條鹹魚,三秒記憶力。」邊說著,人往後仰,靠在椅背上,兩隻手放進褲兜裡,譏諷地輕笑:「你怎麼考進來的?」

  習慣了他的刻薄相,倒也沒覺得受不了,丁羨現在還挺適應的,還滔滔不絕地跟他說起當初考燕三的歷史:「你知道許軻不?」

  許軻?

  周斯越搖頭。

  丁羨說起許軻的時候滿臉驕傲,小臉兒紅撲撲的,黑眼珠亮亮的,「就是因為他,我才決定考燕三的,其實我小學的時候成績不好,就跟你說的,記性特別差,別的小朋友早就會背的二十六字母,我愣是背了一個月,我媽總拿我跟許軻比,比較多了,心裡落差也就大了。特嫌棄自己,為什麼別人能學會的,我就是學不會,後來遇上許軻,他告訴我,世界上沒有什麼事是別人能做,而你做不了的。你做不了,說明你不夠努力。」

  周斯越駕著胳膊,從鼻腔裡發出一聲極為不屑的輕哼。

  丁羨知道,他這人向來對這種人生雞湯敬而遠之,「你別不信,許軻說的還真有點道理,就因為他的話,我決定笨鳥先飛,別人花一個小時,我就花兩個小時。」

  丁羨這人確實也是韌勁兒十足,她決定要做的事兒,撞破南牆也不會回頭的。

  結果就被周斯越冷不丁潑了盆冷水:「所以學到夜裡兩點?數學才考這麼點兒?」

  口氣直白的讓她有點想找個地洞鑽進去,輕聲說:「也不是每天都兩點,有時候困了就早點,精神頭好的時候就晚點。」

  見他表情微哂,丁羨嘟嘟嚷嚷地補了句:「你以為人人都跟你似的?看一遍就會了?」

  周斯越好笑地看了丁羨一眼,雙手還在兜裡:「你對人類的智商有什麼誤解?還是你覺得我的智商已經突破人類的天際了?除了個把天才的智商線高於人類的平均水平,大部分人的智商都處於同一水平線,差距不大,你學不好,只能說你沒找對方法。」

  瞧瞧,這天才說得多道貌岸然,多謙虛。

  說完,順勢還傾身往前去拎她桌上滿滿噹噹的筆記本,又給丟到桌板上,手又插回去,「早就跟你說了,記筆記要挑重點記,就你這麼個記法,考得出來就奇怪了。」

  丁羨盯著他良久,似乎在回味他的話。

  周斯越被她赤條條的眼神看的毛骨悚然,「幹嘛?」

  丁羨想了想,抿唇,下了個決心,衝他抱拳作揖:「以後多多指教。」

  周斯越回了她一個極其敷衍的笑,忍不住損她:「不過你的智商確實低於人類的平均水平,老天爺對你還挺狠,關了一扇門,連窗戶也沒給你留。」

  丁羨陰測測地盯著他:「你什麼意思?」

  周斯越挑眉,轉過去寫題了,留了個後腦勺給她,意思你自己領會。

  夕陽西下,秋風颯颯。

  那一頭毛絨又鬆軟的黑髮在溫暖殘陽的折射下發著金燦燦的光,少年側影清俊翩然。

  丁羨那會兒不知道哪來的勇氣,伸手一推他腦袋,咬牙切齒:「你才又醜又笨呢!」

  她只是單純想摸摸他的頭髮。

  和預想中的一樣,手感很不錯。

  周少爺炸毛了,「造反了是不是?」

  丁羨縮著脖子躲到牆角,拿了本書擋住臉,極快地認慫:「不敢。」

  心裡卻有個小人在得意洋洋地揮舞著旗幟吶喊:就造反就造反。

  那時的情緒是真單純,生活中的喜怒哀樂都是真切的,孤傲或自卑,都切實存在。

  時間往前走,我們都無法回頭;歲月說,你們才是未來的神。

  那時的丁羨認定了周斯越是神。

  學習方法這種東西在神的身上是不存在的,在神的帶領下,丁羨忽然覺得數學也沒那麼難了,至少他講的題目她都能聽懂。

  周斯越講題沒什麼廢話,言簡意賅地直奔主題,順便說完了還給她點一下重點。

  但周少爺沒什麼耐心,有些題刨根究底就是同一類型,丁羨再拿卷子去問的時候,直接黑了臉,「講了幾遍了?」

  丁羨懵懵地還在想,這道題我剛才做。

  可讓他剖析到最後,她發現居然又是同種類型的應用題,崩潰。

  不過她特別擅長做幾何題,各種各樣的立體幾何,用周斯越的話來說,她的空間想像能力不錯。

  碰上一些高難度的立體幾何,連周斯越都要想幾秒,她立馬能得出答案。

  周少爺難得用一種贊同的眼光看著她,不錯啊。

  丁羨終於在被全方面碾壓下找回了自信。

  少年衝她使一眼色:「是不是也沒那麼難?」

  是啊,沒那麼難,有你在,什麼都不難。

  丁羨在心裡回。

  不知不覺離摸底考就剩下一個星期了。

  考完試劉江就要重新排座位,開學的時候劉江就說過要按照成績排,到底是按照成績順序排呢,還是一好一差穿插著排呢?

  不管哪種排法,丁羨知道自己跟周斯越再同桌的可能性都很小。

  一連幾天,丁羨情緒都不太高漲,蔫蔫地趴在桌子上。

  得了同種病症的還有孔莎迪,倆小姑娘心裡都清楚著呢,相視苦苦一笑,孔莎迪湊到她桌前,眼神往邊上一瞥:「他呢?」

  丁羨長歎一聲:「還能幹嘛?打球去了。」

  午休時間班級裡人數寥寥無幾,男生大多在外頭放風,利用這點兒時間觀賞觀賞別的班的美女們。

  孔莎迪側著臉貼到桌板上,也歎了口氣:「宋子琪也是,我昨天跟他說換座兒的事兒,他說換就換唄,你平時不是老嚷嚷著讓我跟丁羨換麼,那能一樣麼,他跟周斯越同桌,我還坐他前面,你說他是不是傻?」

  丁羨也換了姿勢,臉貼著桌板,聽著桌板裡嗡嗡嗡發出的轟鳴聲,略一點頭:「可能。」

  這裡還有個更傻的。

  「希望劉江趕緊忘了換座兒的事。」

  孔莎迪雙手合十閉眼祈禱道。

  丁羨又歎一口氣:「沒用的,昨天劉江找班長談話了,就提了這事兒。」

  孔莎迪哀嚎一聲,又攤回桌上。

  「幹什麼呢你!」

  丁羨忽然感覺腦袋被人一拍,她猛地從桌板上彈起來,就看見周斯越拎著個籃球進來了,身後還跟著個宋子琪。

  周斯越剛打完球,一身汗,身上穿著藍色的無袖球衣和到膝蓋過的球褲,小腿露出一截飽滿的肌理,腳上一雙球鞋露出襪子的白邊,一身少年氣。

  額發汗涔涔,一頭毛茸的頭髮濕漉漉地垂在額前,還在往下滴水,他抱著球過來,在她腦袋上胡亂一捋,扯著凳子坐下。

  丁羨那時腦子裡只蹦出五個字——

  少年如風啊。

  不過很快恢復神志,往邊上一躲,嚷嚷著:「髒死了!」

  少年氣性長,惡作劇心裡上升。

  周斯越嘴角掛著壞笑,人往前傾,手惡意地往她臉上剮蹭了下,「這不挺乾淨的?」

  濕漉漉的手帶著餘溫,蹭過她的臉頰,像帶過一陣溫熱的風,週身都是他氣息。

  比窗外的桂花香氣還濃烈,還令人難以躲避。

  一下子,灌入她心底。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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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21 23:58:28 |只看該作者
第11章

  有的靈魂生來敏感。

  就這麼輕觸一下,丁羨就跟見了鬼似的猛地往身後彈開,後脊背貼上冰涼的綠色牆面,眼睛瞪得銅鈴大,像只受驚的小鹿呆愣愣地看著面前的少年。

  周斯越笑了下,轉過身用一道圓潤的拋物線把籃球投進教室後方的籮筐裡,才轉回來,斜看她說:「傻不傻,這是水。」

  丁羨這才發現他的頸上,臉頰輪廓,都還掛著汨汨的水珠,正順著他的流暢線條往球衣裡面滾。

  「哦。」

  丁羨離開牆面,鎮定地把椅子拖回原位。

  周斯越:「笨。」

  說完也不搭理她,隨便抽了本書,攤開,隨意翻了一頁,一邊看一邊抽了本書扇著風,額發隨著清風晃了晃。

  一切都是少年該有的模樣。

  最近班裡事情多,又是競選班委又是運動會報名,摸底考之後是為期三天的運動會,然後才是國慶放假。

  孔莎迪想競選文藝委員,宋子琪想競選體育委員。

  高中的時候誰都想在班裡撈個一官半職,順便測試測試自己領導力和管理組織能力,班長團支書學習委員這種職務真的事情多又繁雜。

  於是文委和體委那時候成了熱門崗位。

  宋子琪慫恿周斯越跟他一起競選體委,被周少爺一個嘲諷的笑容揭過去,想想也是,周少爺怎麼可能競選班委。他根本不需要測試自己的領導力,他跟他爹一樣,天生領導架子,但又偏偏不拘約束。

  孔莎迪又慫恿丁羨:「羨羨,我覺得你要不去選學習委員試試,團支書或者紀律委員都行。」說完還不等丁羨答話,就直接讓宋子琪給寫上去。

  「不要——」

  她聲音又大又尖,像被人踩了尾巴的小狗,驚得連一旁看書的周斯越忍不住抬頭掃了她一眼,「誰又踩你尾巴了?」

  丁羨這才回過神,緩了聲跟孔莎迪說:「別寫,我不想當班委。」

  雖然知道,這裡不是延平那個亂七八糟的學校,但是她只想安安靜靜學習,實在不想身上掛亂七八糟的職務。

  孔莎迪被吼愣了,腦子轉得慢,好半天才哦哦哦地反應過來,讓宋子琪劃掉。

  周斯越若有所思地看了丁羨一眼。

  小姑娘心思細膩,察覺到回看過去,兩人目光在空氣中相撞,卻頗有默契地同時別開。

  講台上鬧鬧哄哄開始競選班委。

  宋子琪以高票輕輕鬆鬆拿下.體育委員職務,在講台上少年沖這邊的周斯越拋了個媚眼,不知道兩人在之前打了什麼鬼主意。

  自古文體是一家,在宋子琪的體委穩定之後,孔莎迪更加迫切地想要拿下文藝委員這個職務。

  結果半路殺出個程咬金。

  向來在班裡話不多的楊純子同學忽然申請要當文藝委員。

  如果周斯越是班草的話,那楊純子應該就是班花了吧。

  這姑娘也算是個女版的周斯越了,中考成績七百零一,鋼琴十級,長得又漂亮,其實說不上特別漂亮,當然如果算上前面這些定語的話。

  她應該是學霸裡頂漂亮級別的。

  丁羨一直認為這個班裡最好看的是孔莎迪,前提是孔莎迪如果不說話的話,一說話談吐及不上人家的一半。

  「楊純子和孔莎迪,你選誰啊?」

  丁羨問一旁正奮筆疾書寫題的周斯越。

  「選什麼?」

  周斯越顯然不在狀態,只顧筆下的題。

  丁羨深吸一口氣,叩叩他的桌板:「選班委呢,你好歹也有點集體榮譽感啊。」

  周斯越好笑地看著她:「你這麼有集體榮譽感你怎麼不去選?你去選,我選你。」

  「選我幹嗎!」

  小鹿在心裡撲通撲通亂撞,她心虛又急切地說。

  「因為你傻啊。」

  「……」

  「現在是選莎迪和楊純子。」

  少年想了下,給了答案:「楊純子吧。」

  丁羨忽然沉默。

  孔莎迪不會因為周斯越不選她而難過,但丁羨卻因為周斯越選楊純子而心裡發澀。

  在那時。

  就連周斯越多看楊純子一眼,丁羨都會默默低下自己的頭,然後深諳自己跟這些人的差距,深諳,像周斯越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會喜歡自己。

  或許,他跟他的每一任同桌都是這樣。

  也許,三年後,她去杭州,他留北京。

  然後在這裡發生的一切,像是一場絢爛青春的南柯一夢,最終被時間燒成一把荒唐。

  丁羨忽然開始審視自己。

  她差點兒忘了自己該做什麼,她到底跟周斯越不同,他有廣闊天空,他自由散漫,生性灑脫,北大清華正在向他招手。

  而她呢,注定進不去他的生活。

  是注定的。

  認清這點之後,丁羨忽然振奮起來,忍不住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腦袋。

  「你之前都在幹嗎啊!」

  周斯越瞥她一眼,笑著調侃:「腦子本來就不靈光,再打還想不想考大學了。」

  丁羨頭也不抬:「考啊,當然考。」

  周斯越:「這是想好考哪兒了?」

  「杭州啊,一直都沒變過。」

  周斯越搖搖頭:「孺子不可教。」

  「非得人人考清華北大才是可教?」

  周斯越見丁羨動了真格,一下子收了笑,翻著書,無所謂地說:「我隨便一說的,你想考哪兒考哪兒,我當然沒意見。」

  之後的日子忽然恢復了正常。

  周少爺依舊老神在在地看著他的課外書,丁羨繼續跟不要臉的數學死磕,下課照常跟孔莎迪一起手牽手去廁所,孔莎迪的長相總是頻頻惹其他班男生的密切關注。

  而丁羨就跟個小丫頭似的跟在她身邊。

  哦忘了說了,孔莎迪的文藝委員位置被楊純子截胡了。

  雖然孔莎迪面兒上不曾說過什麼,但丁羨能感覺到她的不開心以及對楊純子的敵意。

  女生之間的心思真的特別敏感,一個眼神就能感覺到兩人之間不對付,然而這在男生那邊行不通,這倆邊都快打起來了,那邊還傻呵呵地撓著後腦勺問,你們幹嘛呢?

  當然了,楊純子壓根兒沒把孔莎迪的惡意放在眼裡,人家還是春風一般的女神,風裡來霧裡去,路上碰見點頭相視一笑,然後翩翩然從你身邊跟個仙女似的飄過去。

  這邊孔莎迪已經快把後槽牙給咬碎了,吐出一字:「裝。」

  哪裡裝了?

  丁羨覺得她很自然,自然得像是真從天上飄下來的仙女,於是她拍拍孔莎迪的肩,勸說:「嫉妒使人醜陋。」

  孔莎迪嚇得捧臉:「真的嗎?」

  丁羨望著楊純子的背影,認真點頭:「是的。」

  孔莎迪卻忽然捏住她的雙肩,無比真誠地說:「其實說實話,我覺得你打扮起來,不比她難看。」說完對著她的臉端詳起來:「真的,你就是額頭有點高,你去剪個劉海遮一遮,怎麼樣?週末陪我去剪頭髮?」

  說白了,就是想她陪她去剪頭。

  「想我陪你去剪頭就直說,週末得幫弟弟補課,出不來。」

  孔莎迪抱著她的胳膊撒嬌:「怎麼每回找你都沒時間。」

  丁羨低聲說:「真的沒時間。」

  「好吧。」孔莎迪失望地說:「那我只能找以前的朋友了,不過我說的是真的,其實你很好看,就是額頭有點高,腦門看上去大,但是只要遮一遮,真的會好看。」

  丁羨哪敢剪劉海,不敢有這念頭,頭髮上毛動一根,葉婉嫻會跟她拚命的。

  「算命的說腦門大以後會當官,不能遮。」

  孔莎迪被她逗得咯咯笑,「你還信這個?」

  兩人回到教室,周斯越慣常懶散地姿態靠著椅背跟宋子琪閒扯。

  丁羨剛坐下,一張紙拍過來,定睛一看——運動會報名表。

  「幹嗎?」

  周少爺翹著二郎腿:「報名唄。」

  三班女生少,只有十幾個,每人報兩個項目也是將將湊齊人數,丁羨深知不能拖班級後退,拿著報名表端詳了半天,決定找兩個能混過去的項目。

  跳遠和跳高。

  剛寫完,就看見楊純子從前方走過來,丟了兩張表格給周斯越。

  「跟你同桌兒填一下。」

  然後丁羨看見周斯越忽然把翹著的二郎腿給放下去了。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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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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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21 23:58:40 |只看該作者
第12章

  暗戀啊,就是我一個人在心裡開起了演唱會,而你卻在別人的KTV裡當著特邀嘉賓。

  ——節選自《小怪獸日記》

  這就是差距。

  這位少爺何曾在她面前注意過形象,一隻腳翹上天了也不見得他會收回去。

  一旦抓住了某些蛛絲馬跡,一切就變得有跡可循了。

  好在,醒得早。

  丁羨清醒過來,把頭埋下去。

  風輕輕刮,窗戶慢慢搖擺,耳邊是少年難得正經地嗯了聲,收起了平時的鬆垮。

  楊純子真是跟誰都沒有多餘的話,就連周斯越都不例外,表格往他桌上一擺,轉身走了。反倒是周斯越盯她的背影看了會兒,然後自嘲地勾著嘴角笑了下,分了一張表格給丁羨。

  丁羨接過,瞥了眼——特長收集信息表。

  丁羨幾乎下意識在空欄裡填下:繪畫。想了一秒又給塗了,重新認認真真寫詳細——素描。

  「我看你是想出板報了。」

  周斯越寫了個無,看著她的特長表輕哼。

  丁羨小心翼翼把紙折起來,「我樂意。」

  她在延平出了三年的板報,這點兒事難不倒她,也是唯一一件除學習外感興趣的事兒。

  果不其然,在表格交上去之後的第二天,楊純子女神主動來找丁羨,邀請她以後跟自己一起出板報。

  丁羨猶豫了一會兒,她是想過要出板報,可沒想過要跟楊純子一起出。

  再說了,板報的事兒也不歸文藝委員管啊。

  「怎麼?又怕了?」

  周斯越挑眉看著她。

  我怕個屁啊。

  丁羨翻他一眼,這才轉頭跟楊純子說:「可以。」

  女神衝她笑了,「好,第一期板報主題是運動會,下周就要檢查了,可能這段時間得麻煩你放學留下來了。」

  丁羨點點頭。

  楊純子走了,周斯越低著頭冷笑,丁羨忽然湊過去說了句:「你現在是不是特別嫉妒我?」

  周斯越忽然撇頭掃她一眼,見了鬼的表情,哂笑:「嫉妒……你?」

  丁羨點點頭,目光往楊純子的背影輕輕拋過去,意思是——

  我能跟她一起出板報,你是不是特別嫉妒我?

  周斯越看了半天也沒理解,目光追過去幾秒後收回來,眼神忽然正襟危坐起來,「什麼意思?」

  丁羨僵了笑,覺得自己真蠢爆了。

  為什麼要問這種問題。

  決定不再與他說話,吐吐舌,擺擺手說:「沒事沒事,我閒的,快寫作業吧。」

  周斯越用一種未明的情緒,飽含深情(姑且認為)地看了她三秒,然後冰冷地吐出兩個字:「白癡。」

  你才白癡。

  你大白癡。

  你大大大白癡。

  丁羨在心裡回。

  結果少年輕描淡寫地翻過一頁書,視線隨之轉過去,眼皮也懶得掀:「有話就說,老這麼憋著,不怕憋壞了?」

  丁羨:「你才大白癡。」

  沒見過這麼找罵的。

  說完就再也不理他,翻開練習冊開始寫題。

  周斯越抽抽嘴角,還樂了。

  教室忽然有點騷動,窗戶邊穿過一道人影,孔莎迪激動地轉過來拍她桌子,「校草校草!快看校草。」

  噫,還有校草這種人物?

  丁羨一直以為燕三的校草是周斯越,果然是她坐井觀天了,帶著好奇的目光朝教室外看過去,一個又高又瘦的男生站在走廊外正跟楊純子說話。

  校草長的果然很「校草」。

  染著一頭紅毛,兩邊剃光了,額前一戳厚重的劉海。在那時的丁羨看來有點時髦過了頭,長得確實精緻,幾乎都能用漂亮來形容,比女孩子還好看。

  這這這……誰評的?

  她還是喜歡周斯越這種乾淨清爽陽光的長相。

  孔莎迪這叛逆的孩子有點吃這個長相,「羨羨,你覺不覺得他長得有點像那個韓國明星,最近超紅的。」丁羨這個從來不看電視的姑娘,國內的明星都認不全,怎麼會知道韓國的明星。

  孔莎迪皺眉,拿食指輕輕敲打著太陽穴,終於想起來:「玄彬!超帥的有沒有?」』

  「對對對,超帥的。」丁羨配合著說:「他是哪個班的?叫什麼?」

  孔莎迪:「夏思寒。八班的吧,名字是不是也很好聽?」

  丁羨點頭如搗蒜,不能更同意,「太好聽了。」

  就聽身旁兩道:

  宋子琪:「花癡。」

  周斯越:「白癡。」

  兩人恍若未聞,繼續討論。

  丁羨問:「成績怎麼樣?」

  其實想問,成績比周斯越好嗎?

  孔莎迪:「也是附中直升的,成績不太好,不過校草嘛,撐撐門面就行了,不覺得跟他走一起很拉風嗎?」

  丁羨想說不覺得。

  看了看身旁的周斯越,還是鄭重地一點頭。

  幾乎同時,周斯越哧地笑出聲,「夏思寒要是知道三班有你倆,估計下次都不敢來找楊純子了。」

  切。

  走廊外倆人已經聊完,楊純子抱著書本回教室,夏思寒離開的時候往後門看了眼,跟周斯越打了聲招呼,然後就邁著長腿離開了。

  後來丁羨才知道她這個同桌名氣有多大。

  周斯越以前在附中就很有名,朋友多,什麼「牛鬼蛇神」都交,因為數學好,經常代表學校去參加一些全國聯賽,也認識了不少外校的學生。

  幾乎去每個班都有一兩個人認識。

  就更別說蔣沉、宋宜瑾這幫從小一起長大的發小了,還有楊純子和夏思寒都是以前的同班同學。

  夏思寒走後,周斯越忽然看著她說了句:「看不出來,你喜歡這種類型?」

  他的笑在丁羨看來有些刺眼,小姑娘下意識嘟嚷:「沒人規定我要喜歡你這種類型啊……」

  教室鬧哄哄,嗡嗡嗡地說話聲不絕於耳,周斯越沒聽清,啊了聲?

  丁羨才驚覺自己說了什麼,慌亂地看了他一眼說,「沒什麼。」

  「我發現你最近有點神經兮兮的……」周少爺瞥她一眼:「別不是學傻了吧?」

  丁羨不理他,對著桌子趴下去。

  校園內,午間播音時間,一道溫柔悅耳的女音洋洋盈耳。

  「……有柔風,有白雲,有你在我身旁,

  傾聽我快樂和感激的心,

  我的要求是在很巨大,只需有過那樣的一個夏季,

  只需走過,那樣的一次。」

  席慕容的《與你同行》被女主持念的婉轉動聽,嗓音像跳動的燕子立在校園各個角落的枝頭,盈盈繞繞,不斷傳進她耳裡。

  丁羨小女生心緒沉浸在其中,目光變得惆悵,就聽耳旁的人不解風情的一句:「播這種還不如多播幾條數學公式,又吵又浪費時間。」

  「……」

  你還是跟著你的數學一起去死吧。

  決定要從這暗戀的泥沼裡爬出來,剩下的一周同桌時間,丁羨變的很難熬,因為她控制不住自己,表面兒上裝作不在意,可總是忍不住拿餘光去瞟他。

  橫看,豎看,無論怎麼看,她都覺得周斯越越看越好看,越看越耐看。

  特別是寫題的時候。

  那筆轉得行雲流水,忍不住盯著看,看完又覺得心煩。

  她現在真是困在沼澤地裡的人。

  往外爬一寸,往下掉三寸,陷得更深,深感無力,暗惱自己的不爭氣,又惱他的無動於衷。

  於是有了下面一幕:

  丁羨:「你煩不煩,能不能別轉了!」

  周斯越莫名其妙看她一眼,倒也難得沒計較,低下頭繼續寫題,筆還真不轉了。

  大多時候,女生莫名其妙地發脾氣,男生都只以為是每個月的生理期到了,周斯越也毫不例外,所以當丁羨一不耐煩地吼他。

  周少爺難得好脾氣地回她:「嗯?又怎麼了?」

  他說話聲音本就好聽,這種帶著鼻音哄人的聲音更讓丁羨聽得一愣。

  笑話,他什麼時候哄過人,哪次不是把她損得體無完膚。

  那一刻,她真的特別想像爾康晃紫薇那樣晃著他的肩膀,然後大聲地質問他——

  「你到底喜不喜歡我!!」

  她深知自己沒那個膽子,他只需一個眼神,就足以讓自己潰不成軍。

  她不敢問,更怕知道答案。

  甚至有那麼一瞬間,她永遠希望,這場暗戀能夠壽終正寢。

  到死也不會有人知道。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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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但凡得不到的,都是百爪撓心。

  對於暗戀這件事,往往堅持比放棄容易太多了。

  ——《小怪獸日記》

  在喜歡這件事上,向來都是不對等的;喜歡一個人,在你期盼得到對方同等回應的時候,已經輸了。

  丁羨及時醒悟自己跟周斯越的差異,也明白,他不會喜歡自己。於是,她企圖在還沒有滿盤皆輸之前,將他們之間的關係拉回對等。

  至少不讓自己看上去卑微。

  誰說,喜歡一個人,就一定要低到塵埃裡,開出花。

  老子不開了。

  下午教室安靜敞亮,鴉雀無聲,溫暖的陽光肆意從窗外灑進來,鋪上一層金燦燦的光。

  英語老師照本宣科地講著副詞跟介詞的用法,聲音平淡無奇,聽得人昏昏欲睡,丁羨用手撐了撐眼皮,給自己提神。

  結果就被虞淑君抓了個正著。

  目光一轉,下巴朝她輕點,眼鏡下的目光閃著犀利的精光,「第一組最後一排的女同學。」

  丁羨還在想是哪個倒霉鬼的時候,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朝她看過來,整個人瞬間愣住,手還搭在眼皮上。

  虞淑君收回視線,平淡地說:「用介詞about造個例句,用我剛才說的用法。」

  你剛才說用法了?

  丁羨腦子還在懵懵懂懂轉。

  耳邊有人很快地、且只用她能聽見的聲音說了一句英文——

  「The train is about to leave.」

  你說說。

  讓我怎麼不喜歡他。

  丁羨照著念了一遍,剛念完,班裡稀稀寥寥響起幾聲笑,在丁羨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虞淑君一拍桌子,表情嚴肅:「笑什麼?」

  虞淑君人長得溫溫柔柔,脾氣不太好,生氣的時候一推眼鏡,所有人都低下頭,不敢說話了。

  虞淑君再次朝丁羨這個方向看過來,「周斯越,你起來把剛才那句話再讀一遍。」

  身旁凳子往後挪,一道高大的身影站起來,遮住了她半邊的光,t恤上的棉料溫柔蹭過她的肩膀,還帶著餘溫。

  少年聲音平穩地重複了一遍:

  「The train is about to leave.」

  於是,丁羨知道自己問題出在哪裡了。

  他的發音很標準,純美式的口音,就跟聽力磁帶裡的聲音一模一樣;有了對比,才知道,她的發音是純中式發音。

  還帶著濃濃的塑料味。

  延平不注重學生的口語和課外發展,卷面成績能考高其他都是浮雲,畢竟那裡的孩子出國少。

  丁羨尷尬地滿臉通紅。

  虞淑君點頭示意周斯越坐下,才對丁羨說:「要注重口語,平時回去多聽聽磁帶,跟你同桌兒多學學發音。」

  丁羨點頭,剛要坐下,又聽虞淑君問:

  「你叫什麼?學號幾?」

  她輕聲報出:「三十八,丁羨。」

  虞淑君用筆在名單上勾了下,說:「坐下吧,回去記得練習。」

  她不知道虞淑君在名單上究竟記了什麼,也許是在她名字上劃下一道,口語不行,也許是其她。但這讓丁羨備受打擊。

  她曾經是老師眼裡不可多得的好學生,也曾被人捧著,供著,搶著。每次考試都是第一,老師提到她都是笑意盈盈,滿面春風。

  葉婉嫻曾得意洋洋地揮舞著她的成績單跟妯娌炫耀,就有人曾回過一句。

  「女孩子啊,高中心思一分散,成績容易下降,還是生男孩好。」

  這還是當她面兒說的。

  當下,葉婉嫻就垮下臉。

  自從來到這裡。

  丁羨的自信心已經快被擊垮到零。

  從小到大,第一次從心底裡冒出一種厭學的想法。

  而且,很快就付諸於行動——她居然逃學了。

  下午最後一節課是自習,丁羨下課上完廁所就沒有再回去,而是去了高三的教學樓。

  高三教學樓在學校的西側,是一個獨棟。原先是一座實驗樓,後來有人捐資建了新的實驗樓後,學校就將老的實驗樓改造成高三教學樓,像是一群因為非典被隔離的病號。

  他們也確實都是病號。

  中了一種叫「高考」的病毒。

  高三樓特別安靜,沒有像高一高二的學生那樣帶著對新學校的憧憬,三三倆倆成群結隊地倚在走廊閒聊,議論哪個班的女生最好看。

  教學樓空曠,丁羨踩著樓梯回應特別重,像是誤闖了一座建在荒郊野外的城堡,裡頭住著一群正在霍霍磨刀的士兵。

  丁羨找到其中一位叫許軻的「士兵。」

  男孩剃著簡單的頭型,穿著一件黑色polo衫,一件黑色長褲和一雙不起眼的板鞋從教室裡出來,路過的相熟男生跟他打趣:「許軻,這麼快就有小學妹來找你了?」

  許軻一本正經推了推眼鏡:「別胡說,這是我老鄉。」

  那人笑著走開。

  許軻這才看丁羨,笑了笑:「你怎麼來了?」

  丁羨低頭:「我能跟你聊一會兒麼?」

  「當然可以。」

  許軻帶著她上了天台。

  天台上風大,一下子就把她的有些情緒給吹得原形畢露,小姑娘眼眶紅紅的。

  許軻看著她,說:「適應不了?」

  丁羨吸吸鼻子,「還行。」

  許軻笑了:「真還行?」說完,佯裝轉身:「那我走了?」

  丁羨哎了聲,給他拉住。

  你給我點時間醞釀下情緒唄。

  許軻轉回身,「說吧,遇上什麼事兒了?」

  丁羨再次吸吸鼻子,話鋒一轉:「你同桌是男的女的?」

  許軻啊了下,有些不可置信,以為她會問學習上的問題。

  丁羨哎呀一聲,把拽著他胳膊的手給放下來,說:「你先回答。」

  「男的。」

  「那你有跟女的同桌過嗎?」

  「有。」

  許軻照實回答。

  「你女同桌對你好嗎?」

  「……」許軻說:「你同桌對你不好?」

  「不不不。」

  丁羨歎了口氣,覺得怎麼也說不清,索性換了個問題:「算了,你英語口語好嗎?」

  「英語老師說你口音了?」

  許軻終於明白過來。

  丁羨點點頭。

  許軻這倒挺有經驗,娓娓道來:「正常,咱們小時候abcd的發音就沒學好,回去多跟磁帶讀就行了,或者跟口語好的人多交流,自然就能發現問題,聽過李洋瘋狂英語嗎?我那裡還有一本書回頭給你帶回去看看,口語就要多讀多說,我那時也跟了大半年才改回來的。」

  「好。」

  許軻:「你剛剛說同桌兒怎麼了?你跟你同桌兒吵架了?還是你同桌兒欺負你了?」

  丁羨低頭,手指在面前絞來絞去,鼓起勇氣說:「我覺得我同桌兒可能喜歡我……」

  結果許軻哈哈大笑,「是你喜歡他吧?」

  靠。

  說的這麼隱晦還被發現了。

  丁羨瞪過去,許軻收住笑:「不鬧了,可以啊,看來那男生應該不錯,什麼時候我過去看看。」

  「 你什麼時候這麼八卦?」

  許軻:「我只是好奇,什麼男生讓你那麼心神不寧的。你忘了,你那些同學給你取的外號了?延平女神?」

  說完許軻又是一陣笑……

  丁羨想轉身就走,結果許軻喊住她:「在感情方面,我給不了你太多建議。我只能告訴你啊,自信點,拿出你以前在延平的氣魄,別說一個同桌兒,就算全校的男生都喜歡你,那有什麼稀奇。」

  上帝說你天生如此啊,姑娘。

  謝謝上帝。

  丁羨躡手躡腳回到教室。

  剛拉開椅子,就聽見耳邊一句不輕不淡的問候:「你去哪兒了?」

  大約是許軻的談話起了作用,她此刻覺得自己就像一朵人人爭而搶之的玫瑰,把耳邊的碎發輕輕撥到耳後,然後轉頭沖周斯越綻放出美麗的笑容,吐出三個字——

  「要、你、管。」

  不要慫,就是干。

  懟他啊!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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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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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看完這場電影,我就再也不要喜歡你,再也不要當一個神經病。

  我說真的。

  ——《小怪獸日記》

  然而在周斯越看來,此刻的丁羨就像個神經病,他抽抽嘴角,聲音懶散戲謔:「我才懶得管你,剛才班頭來了,問我你去哪兒了?」

  噗——

  劉江不是這個點兒都去接孩子去了嘛?!

  劉江可是出了名的愛叫家長,一想到葉婉嫻那張臉,她開始頭皮發麻,神經緊繃。

  丁羨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噗通噗通直跳,舌頭微微打結:「你你……你怎麼說的?」

  周斯越寫著題,抬頭看她一眼,哂笑:「就你這膽還玩叛逆?」

  「誰叛……叛逆……了。」她低聲嘟嚷。

  少年挑眉,這才懶洋洋地說:「我跟他說你去上廁所了。」

  說完拿筆在她腦門上戳了下,不重:「你丫上輩子積什麼德,能跟我同桌。」

  丁羨鬆了口氣,把心放回肚子裡,衝他莞爾一笑:「謝謝你啊,周斯越。」

  忽然這麼一本正經地叫人,這讓周斯越略感奇怪地掃她一眼,小姑娘丟下這麼一句話,乾脆利落地轉回頭去翻作業本,也不再看他。

  這種疏淡的情緒讓他忍不住多看了丁羨一眼。

  臨近傍晚,夕陽落下最後一抹餘暉,傾斜飽滿地灑進教室的窗戶裡,姑娘小小的影子就這麼照在光線下,頭頂細碎的毛髮微微立起,隨著微風輕擺。

  她其實很白,卻太瘦,身上沒幾兩肉,身材確實匱乏,沒什麼可供觀賞的點,好像自己一隻手就可以將她拎起來。

  其實兩人小時候確實見過一次。

  就像葉婉嫻說的,那晚他倆睡得一張床,不過那時才四五歲?還是六七歲?

  周斯越記不太清了,只記得當時暑假,他被爺爺奶奶接到鄉下去住,那陣剛好是洪訊,爺爺的房子被洪水淹了,床單被褥都濕透了,地上都是泥濘,沒法住人,這才去鄰鎮的丁家住了一晚。

  丁家當時還沒生二胎,房子尤其小,床也小,丁羨那床還是一張一米二都不到的折疊床,丁媽媽讓他跟丁羨擠擠,他不肯,小小男子漢,怎麼能跟一個女孩子睡一張床,死活都不肯,結果爺爺跟丁媽媽說:那就訂娃娃親吧。

  周宗棠當時風頭正勁,葉婉嫻心裡自有一桿秤,模稜兩可的應下。

  不過周斯越怎麼也不肯上床,最後忍不住困趴在桌子上睡著了,被葉婉嫻抱到丁羨床上,當時的小姑娘睡的正沉,身邊莫名其妙多出一個男生的身體,可把她好生驚了一下。

  葉婉嫻衝她比了個噓的手勢。

  丁羨認命地看著周斯越。

  男孩睡得沉,皮膚跟瓷器一樣白,睫毛長長地垂著,眉頭始終擰著,窗外的淡白月色,像一隻母親的手,溫柔地輕撫著床上安靜睡著的男孩。

  然後……

  約莫是白天洪水的關係……周斯越晚上尿床了。

  那是長這麼大,他有意識來,第一次尿床,男孩漲紅著臉從床上坐起來,一臉懵地看看丁羨又看看自己底下的床單。

  丁羨憋著笑。

  周斯越拾起邊上枕頭砸過去:「笑屁啊。」

  丁羨收住笑,心想:這個城裡來的小少爺脾氣還真大。

  當時的姑娘比現在俏皮又靈動多了,捂著嘴笑了會兒,小眼睛撲閃撲閃地說:「我要跟媽媽說,你把我床單弄髒了。」

  「你給我回來。」

  周少爺坐在床上,又一個枕頭砸過去。

  丁羨不理他,轉身要去開門:「我要跟媽媽說,你還丟我枕頭。」

  延平鎮不過百里,最閒的不過就是葉婉嫻這一幫婦女,沒事兒喜歡聚在橋頭、河邊說點別人的閒話,就上回還聽見誰誰誰家小孩都六歲了還尿床,然後一幫婦人圍著咯咯咯笑得花枝亂顫。

  男孩兒那時都要面子。

  在丁羨開門之前,他從床上蹦下來,把人給拉住,丁羨那時其實還算勻稱,臉圓圓兒,長得特別討喜,特別笑起來聲音輕靈像只小百靈。

  男孩兒提出條件:「你幫我把床單洗了,別給你媽知道,下次你來城裡,我帶你玩。」

  丁羨眨眨眼說:「我又不會去城裡。」

  男孩兒一臉你個蠢蛋的表情:「你總要來城裡讀書吧,難不成你要呆在這個小鎮子一輩子?」

  丁羨想了想,也對,多個朋友多條路,於是愉快地就成交了。

  開學之前兩人在周家見面的時候,周斯越總覺得這姑娘是要債來了。

  不過開學這麼久,她都隻字未提過。

  「喂。」

  周斯越食指曲起扣扣她的桌角。

  丁羨抬頭,迷茫地看著他。

  少年收回手,摸了下鼻尖,輕咳一聲,「週末……」

  丁羨更茫然,「怎麼了?」

  周斯越恢復冷淡:「你想去哪兒玩?」

  「????」

  你想約我?

  我放棄了你不甘心了?嗯?

  丁羨驚訝地瞪著眼,「你想幹嘛?」

  操。

  周斯越彈了下她的腦門,「你這什麼表情?收回去。」

  丁羨換上一副老奶奶笑,強壓下心裡的悸動:「嗯,有何貴幹?」

  周斯越哼笑一聲,後背又懶洋洋地往後靠,胳膊搭在椅背上,「你這不是剛來,我盡下地主之誼而已。」

  丁羨一臉戒備地看著他。

  周斯越沒了耐心,用手叩叩桌板:「去不去?」

  丁羨搖頭,過一會兒又點點頭。

  「到底去還是不去?」

  「……」

  周斯越眉梢微翹。

  丁羨垂下眼,哎,去吧。

  「去哪兒?」

  周斯越瞥她:「你想去哪兒?」

  「看電影吧,我還沒看過電影。」

  丁羨故作輕鬆,目光新奇地看向他。

  看完這場電影,我就再也不要喜歡你,再也不要當一個神經病。

  我說真的。

  周斯越樂了,又翹起他的二郎腿,恢復一貫的少爺姿態,嘲諷地勾了勾嘴角,「行吧。」

  放學鈴打響。

  週五最後一堂課,同學們一窩蜂湧出教室,丁羨坐在椅子上收拾東西,楊純子回頭看了眼丁羨,說:「丁羨,咱們今天留下來出版報。」

  她略一點頭,把書包往桌板裡塞。

  宋子琪轉過來,「斯越,打球去,蔣沉在門口等了。」

  周斯越閒閒地靠在椅子上,輕輕撓了下眉,收起鬆垮,站起來,把書包往桌板裡一塞,「走啊。」

  兩人勾肩搭背地往外走,宋子琪看了眼丁羨,笑得賊兮兮:「要不我今天也哄哄你同桌兒,你再讓我三個球。」

  教室外走廊昏黃的斜影落下,少年們的身影不斷被拉長。

  周斯越一隻手插.兜,邊走邊用另一隻手擄了下宋子琪的後腦勺,把人往前一帶,壓著笑意罵:「滾。」

  蔣沉不明所以:「什麼三個球?」

  宋子琪笑著解釋:「上次我把小怪獸惹生氣了,他非得讓我把人哄高興了,哄高興了就讓我三個球。」

  蔣沉臥槽一聲,驚訝地看著周斯越:「你不是吧?你讓了?」

  宋子琪:「讓了啊。」

  「靠。周斯越,你不是吧?你放著宜瑾這樣的大美女不喜歡,你喜歡那丫頭?」

  周斯越一腳朝蔣沉踹過去,「喜歡個屁。」

  三個少年推推搡搡一路笑鬧著往操場走。

  孔莎迪回頭對丁羨說:「哎,羨羨,你跟我去看他們打球吧?」

  丁羨:「我要出板報。」

  孔莎迪露出遺憾的表情,「哎,可憐,那我去了,我得去看著,最近好多女生都圍著看呢,你要小心啊你!」

  丁羨皮笑肉不笑:「看唄,關我什麼事。」

  「嘴硬。」孔莎迪摸著她的頭說:「不過啊,不知道為什麼,我有一種直覺,最後拿下他的一定是你。」

  說這話的時候,孔莎迪故意看了眼前方正在拿粉筆盒的楊純子,繼續說:「我總覺得你身上有股勁兒,挺狠的。」

  丁羨一愣。

  又聽孔莎迪神秘兮兮跟個老巫婆似的,說:「能從延平考過來的人,一定不簡單。許軻算一個,你算一個。」

  丁羨拍開她的手:「如果高考有算命這門課,你一定是滿分,裝神弄鬼,誰都比不過你。」

  孔莎迪哎了聲:「別不信啊,我祖輩真有人搞算命這行的,什麼時候你有空,我帶你去看看,你這小丫頭我看著腦門犯紅光,最近有桃花運啊。」

  桃花運?

  她都快死在這桃花上了。

  丁羨聽不下去了,給她轟走。

  教室裡終於只剩下她跟楊純子,還有個宣傳委員。

  宣傳委員是個戴眼鏡的男生,矮矮胖胖的,圓鈍鈍的腦袋,只知道埋頭做題。

  楊純子拿了盒粉筆走到她跟前,「我們先開始吧。」

  楊純子說話聲音很溫柔,細細軟軟的聽起來特別舒服。

  丁羨點點頭,走到她跟前撿了支粉筆,「我先畫這邊,整體構圖有嗎?」

  「沒有,來不及了,你隨便發揮吧,你先畫,我去找些運動精神的句子抄上去。」楊純子說著,隨手在周斯越的桌子上拿了根筆。

  丁羨忍不住說:「你拿我的吧,他不喜歡別人動他東西。」

  楊純子忽然抬頭看了她一眼,一秒,又重新低下頭去:「我沒關係。」

  「哦。」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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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為什麼好不容易下定決心要放棄的時候,就會出現你有可能喜歡我的暗示呢?

  哦,一定是老天爺在整我。

  你是上帝的寵兒,而我不是。

  ——《小怪獸日記》

  楊純子索性拉開周斯越的凳子在他位置上坐下來了,又抽了周斯越的語文書,一邊翻一邊在白紙上刪刪減減記錄著。

  她沒有扎頭髮,烏黑的長髮披散在身後,清風湧進來。

  有幾縷不太聽話的垂到身前,散在周斯越的桌面上,男孩兒桌面上堆著雜七雜八一丟書,偶爾午休打完球,帶著一身汗味回來,累了也會趴在桌上睡一會兒。

  很奇怪,她受不了別人的汗味,卻覺得他的汗味不難聞,沒有黏黏膩膩的味道,氣息很清冽。

  丁羨哦了聲就轉回身,將注意力重新集中到板報上。

  她在延平出了三年板報,在構圖上已經駕輕就熟了,也知道怎麼做最省事兒還能拿獎。

  她畫的確實不錯,宣傳委員張馳抱著薯片,繞著教室看了三圈,頻頻點頭,「丁羨,你可以啊,這是我見過最……」

  張馳想不出什麼詞來形容。

  怎麼說呢,雖然很普通,但是一看就是能得獎的那種,畫風筆鋒經驗都十分老道。

  最後張馳也沒想什麼特別的形容詞,衝她豎了個大拇指:「很厲害。」

  來這兒之後,丁羨已經很久沒聽到這麼直白的誇讚了,竟忍不住臉紅了。

  剛低下頭,聽見門口有人拍著球走回來。

  還有熟悉的談話聲。

  「媽的,馬上就籃球賽了,八班那幾個小子老子見一次打一次,剛剛我那個蓋帽像不像科比??」宋子琪激動地說。

  緊接著一聲懶散的輕笑,「像傻.逼。」

  「靠。」宋子琪推了周斯越一下,又說:「過幾天校隊選拔了,你去不去?」

  「不去。」

  宋子琪遺憾地嘖了聲,覺得太可惜了,這身高,這技術,這控球和彈跳力。

  「也對,你數學競賽是不是要開始了?」

  「嗯。」

  宋子琪跟個長輩似的拍拍他的肩,「也是,學習重要。週末去哪玩?」

  那邊的聲音頓了頓,才說:「你們玩吧,我有事。」

  話音剛落。

  教室門口拐進兩道人影,周斯越抱著球,目光掃一眼自己的位置,站在門口不動了,丁羨以為他會發脾氣,但他沒有。

  甚至連眉頭皺一下都沒有。

  丁羨忽然自嘲地笑了下。

  後方的宋子琪跟過來,從他身旁穿過,嫻熟的跟楊純子打了聲招呼,半開玩笑的語氣:

  「女神,在幹嘛?」

  楊純子頭也沒抬,「出板報。」

  宋子琪這才回頭看了眼,望著這花花綠綠的黑板,驚訝地開口:「小怪獸,這你畫的?」

  丁羨:「不然你畫的?」

  宋子琪喲呵一聲,「我發現你自從跟我們家斯越同桌之後,脾氣都變臭了。」

  丁羨下意識看了眼周斯越。

  人已經到窗戶邊上吹風去了,一身熱汗,後頸發濕漉漉地貼著脖子,後背濕了一大片,半弓著身倚在欄杆上,欣賞著窗外綠意盛濃的校園風景。

  丁羨發現他有點刻意在避開。

  剛進門發現楊純子坐在他的位置,他就把籃球往垃圾桶旁的籮筐裡一丟,人就去窗邊了。

  「宋子琪,你給老娘出來!」

  孔莎迪背著書包,插著腰出現在門口,大嗓門一嚎,班裡剩下的幾人都齊刷刷朝她看過去,連窗口吹風的周少爺都忍不住回頭看了眼。

  丁羨衝她使了個眼色。

  孔莎迪注意到楊純子也在,這才扯了扯衣擺,輕咳一聲:「宋子琪,你出來。」

  宋子琪一臉懵:「怎麼了?姑奶奶?」

  孔莎迪滿臉堆笑,咬著牙說:「你出來一下,乖。」

  宋子琪更怕了,顫著嗓子說:「你要幹嘛……」

  孔莎迪徹底沒耐心了,一個箭步衝上去把人拽出來,宋子琪正站在丁羨身邊研究黑板報,孔莎迪氣勢洶洶衝過來給他嚇一跳,整個人往丁羨邊上縮,邊躲還邊嚷嚷:「你能不能學學人楊純子,有話能不能好好說,幹嘛動手動腳的!」

  一下就踩中孔莎迪的點了,一山容不得二虎聽說過沒有?

  倆漂亮姑娘勢必無法對盤。

  孔莎迪當場就炸了,直接伸手企圖繞過丁羨去拽宋子琪的衣領,宋子琪又一邊往丁羨身後躲。

  丁羨心跳直突突。

  你倆打情罵俏別在我凳子邊上打啊,沒看見凳子晃了嗎?!

  「莎迪……」

  我要摔倒了啊。

  這小小的一聲並沒有引起怒氣沖沖的孔莎迪的注意,她現在整個人的注意力全在宋子琪的身上,「你跟我出來!」

  就在丁羨幾度以為自己要朝地上摔的時候。

  忽然,丁羨感覺背部不知道哪來一股力量,把她整個人往裡按。

  於是她就整個人臉朝裡,臉結結實實地貼在黑板上,還是剛用紅粉筆塗完一個大籃球的那塊,精準地被人用手摁上去了。

  「宋子琪,別鬧了。」

  身後是某人不輕不淡地一句。

  世界終於安靜了。

  倆人終於停下來了。

  然後,齊齊地看著她三秒,接著爆發出一聲劇烈的笑聲——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孔莎迪跟被點了笑穴,控制不住自己,一邊笑一邊抽,還一邊跟她道歉:「對不起啊羨羨,我控制不住……」

  身後少年插著兜,也笑抽了肩膀,忽然看著她說:「別說,比你平時好看多了。」

  孔莎迪忙從包裡掏出小鏡子遞給她,「真的,像畫過妝。」

  鏡子裡的丁羨像偷擦了媽媽的腮紅,嘴唇,臉頰,鼻尖,都沾著粉色的粉筆灰,有點滑稽,像個小丑,但別說,還真比平時看上去精神多了。

  她自己也忍不住彎了彎嘴角。

  周斯越插著兜,目光上下一掃,嗤笑一聲:「是不是?」

  丁羨下意識跟他唱反調:「是個屁!」

  夕陽斜落進來,淡淡的餘暉照在少年寬厚的背影上,周斯越笑看著她,莫名的,她居然感覺此刻兩人有點像打情罵俏,特別此刻是他一點兒也不回嘴任由她罵的模樣像極了。

  孔莎迪裝作被噁心到了,曖昧地瞟了眼周斯越:「嘖嘖,你倆……」

  結果周少爺一句:「孔莎迪,你眼睛壞了?」

  「丁羨,你畫好了嗎?」

  一道輕柔的聲音插.進來,四個人都收了笑,孔莎迪看了眼丁羨,眼神示意,但丁羨沒看懂,楞楞的應:「馬上就好了。」

  看了眼周斯越。

  某人又去窗邊吹風了。

  孔莎迪把宋子琪拖出去了,教室裡就留下她跟周斯越還有楊純子。

  宣傳委員張馳已經不知道去哪兒了。

  不知道為什麼。

  丁羨怎麼感覺兩人之間有一股尷尬的氣氛在蔓延。

  周斯越不是那種高冷的跟任何女生都不搭腔的男生,他不太主動跟女生說話,但是聊得來的時候他也能聊得如沐春風。

  就比如孔莎迪,有時候孔莎迪跟宋子琪抬槓,他在後頭聽見了,也會偶爾開玩笑似的插一句嘴。

  別人問他數學題,也會一一解答,他是個十分坦誠的人,不會像何星文跟人講解題目不懂裝懂,講錯了也理直氣壯。

  周斯越不懂就會直接告訴人家他也不會。

  很少會這麼刻意避著一個女生。

  楊純子也不主動找他搭腔,寫完後,把他語文書放回去,站起來到後頭去抄板書了,全程兩人都沒說過一句話。

  這個班最耀眼的兩個人,一句話不說。

  丁羨洗完臉回來,周斯越還沒走,書包單肩掛在背上,倚著走廊的牆上,一隻手微微曲著搭在牆上。

  丁羨一愣:「你還沒走?」

  他撓撓眉,說:「你弄完了沒,弄完了就一起走。」

  一一一……起走?

  開學都快一個月了,什麼時候一起走過啊?

  少年你今天不對勁兒啊。

  莫非你想拿我氣楊純子?

  丁羨把包拿出來,夏思寒過來找楊純子,正靠在門口跟周斯越閒聊。

  校草今天又換髮型了,剪了個短寸,比之前的殺馬特造型看上去順眼多了。

  丁羨走過去:「好……好了。」

  周斯越結束跟校草的閒聊,直起身,把包往肩上一甩,書包在他寬厚的背上晃晃悠悠,他頭也不回,轉身下了樓梯:「走了。」

  這人腿長,走得極快。

  還沒出校門,丁羨的小短腿就拉下一大截,昏黃的斜陽下,只見一個高高大大的少年走路生風,然而沒走幾步,就又停下來。

  毛茸茸的頭髮在散成綺的余霞裡發著光,英俊的五官擰著,一臉不耐:

  「你是蝸牛嗎?」

  身後小小的人影並沒有因為他的話而加快腳步,而是不緊不慢地堅持自己的步伐。

  「你見過這麼優雅的蝸牛嗎?」

  反正明天起,我就不喜歡你了。

  以後,我要在你面前做一隻優雅的蝸牛。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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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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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發表於 2018-2-22 00:00:21 |只看該作者
第16章

  他說彼方尚有榮光在。

  ——《小怪獸日記》

  丁羨從八歲開始就不過生日了。

  那年弟弟出生, 家裡大大小小忙的都是丁俊聰的事,沒人注意到她。

  葉婉嫻生丁俊聰時難產, 在產房足足待了十四個小時, 最後推出來時只剩下一口氣兒。連平日少言寡語的父親都忍不住在產房外憋紅了眼眶。

  丁羨卻跟個局外人似的站在手術室門口。

  奶奶說她從小心就狠,以後也不會疼弟弟,格外提防她,特地把丁俊聰接回老家養了一陣。

  從小奶奶就不喜歡她,一定要葉婉嫻生個兒子, 說是要留根。身旁的親戚妯娌也都愛跟丁羨開玩笑:「你媽要生了弟弟,就不要你了。」

  第一次聽這話是三四歲, 當場嚇哭了, 抱著葉婉嫻的大腿哭哭嚷嚷地求。

  可這些長輩就愛拿這些話嚇她, 「有了弟弟, 沒人疼你了。」

  一回兩回, 三回四回。

  丁羨就把這些話記在心裡了,直到有一次,奶奶當著所有人的面兒, 催促葉婉嫻生兒子, 丁羨張口就哭:「我不要弟弟,生了我就把他丟掉!」

  奶奶從那時起開始提防她, 時常半夜起床看看, 她是否真的把丁俊聰給扔出去了。

  而葉婉嫻將所有的精力都放到兒子身上,時常忘記女兒的生日。

  丁羨自己也很少提,除了父親偶爾有幾年想起來會帶她出去下館子。

  現在她自己也幾乎忘的差不多了。

  剛吃完飯, 丁羨坐在歪脖樹前寫作業時,想起了明天是她生日。

  明天……

  看電影……

  然後就沒心思寫作業了。

  小姑娘托著腮,眼鏡眨巴眨巴眨。

  說好了,明天就把一切都結束。

  於是就一夜未眠。

  床頭的鬧鐘看了五百遍,時鐘還是跟個老太太似的走得慢慢悠悠,丁羨輾轉難眠,翻來覆去,終於在天空將將泛起魚肚白之時,睡過去了。

  電影約在下午。

  丁羨八點醒了。

  果不其然,在衛生間鏡子裡,看見一雙深凹的熊貓眼。等她洗完臉出來,葉婉嫻已經做完早飯端出來,掃她一眼:「過來吃飯。」

  丁羨跟過去,手剛撿了個饅頭往嘴裡塞,聽見葉婉嫻把碗筷擱得砰砰作響,一邊對她說:「下午幫聰聰補下數學。」

  丁羨拿下饅頭,剛要說話,就聽身後剛起床的丁俊聰大叫:「下午我跟小宇約好了!」

  葉婉嫻:「你什麼時候跟小宇約好了?」

  「昨天約好了去滑旱冰!」丁俊聰義正嚴辭地喊。

  葉婉嫻放縱慣了,柔聲說:「好好好,那明天再補,先吃飯。」

  丁羨長吐一口氣,又把饅頭塞回嘴裡,葉婉嫻忽然抬頭掃了她一眼,「你下午有事嗎?」

  丁羨點頭,流利地說出提前背好的答案:「我下午回學校出板報,下周學校要檢查。」

  葉婉嫻把筷子一擱:「你又當班幹部了?」

  丁羨忙說:「不是,就是幫忙而已。」

  葉婉嫻點點頭:「這種活少干,吃力不討好,浪費學習時間。」

  丁羨敷衍地點點頭,暫時決定不反駁。

  吃完早飯,她快速地腳底抹油溜之大吉,躲回房間裡寫了兩張卷子,等她在抬頭時,時鐘已經指向12點。

  還是寫作業時間過的快。

  吃完午飯,丁羨回房換衣服。

  距離約會的時間越近,她的心好像要飛出來一樣,一面說著過了今天,一切都結束,一面又覺得,時間如果永遠停在這個下午就好了。

  小人兒站在衣櫃前思忖。

  敞開的抽屜裡丟了一大堆文.胸,或許還稱不上文.胸,類似小姑娘剛發育時期穿的裹胸。自從她上高中,葉婉嫻就給她買了兩個文胸還著穿。

  葉婉嫻這人其實還挺注重保養的,特別是內衣跟內褲寧可少買幾件,也要往好的買。

  成人的胸.罩,剛買回來時,丁羨穿過一次,總覺得哪哪都不舒服,又緊又箍,還熱。穿過兩次就被她丟在一邊,不過胸型確實比平時好看。

  猶豫半晌。

  她不服氣地想:我幹嘛要為他穿文.胸啊。

  下一秒,又乖乖把文.胸戴上了。

  一邊戴,一邊想:反正也是最後一次了。

  兩人約在胡同口等,丁羨到的時候,周斯越已經倚著胡同口的老石頭城牆跟一個坐在路邊拉著二胡的老大爺閒聊。

  他真是跟誰都能聊。

  老大爺始終抱著一把二胡,也不拉,一聲歎,「這天兒怕是又要變了。」

  周斯越背靠著牆,雙手抄在兜裡,抬頭看了眼灰濛濛地天,笑了下:「您還不回?」

  他在學校說話很少帶京腔,只偶爾跟宋子琪幾個兄弟玩鬧的時候會被逼出一句京罵,倒也難得聽他說京片兒。

  他說京腔的時候,乾淨的嗓音會帶上一絲吊兒郎當。

  老大爺搖搖頭:「活了這些年頭,別的沒悟出什麼,這老天爺的心思我倒是摸了個頂透兒,今天,這雨是下不來。」

  周斯越輕笑:「可別把您手上的寶貝給淋了。」

  老大爺詫異地看過去,兩眼放光:「可以啊小子,識貨?」

  周斯越垂眼看過去,點頭:「可得有些年頭了。」

  老大爺低頭跟摟寶貝似的把二胡摟的更緊,兩眼莫名閃了淚光:「是啊,老祖宗輩的東西,你看這蟒皮紋路,一點兒沒退。」

  周斯越彎腰過去,確認了:「確實是好貨。」

  老大爺跟偶遇了知音似的,滔滔不絕地跟他說起了這二胡的來歷,發現周斯越竟都聽懂了,包括這二胡的材質小葉紫檀都被他認出來了,目光深遠地打量著面前的少年,「你小子知道的倒是不少。」

  少年笑得謙虛,「也就知道點毛皮。」

  「小小年紀,不得了。」

  丁羨忽然有點後悔。

  或許今天不該來的,多跟他接觸一點兒,你只會多喜歡他一點兒。

  老大爺聲音洪亮地問他:「站了老半天,你在這兒幹嘛麼?等人啊?」

  周斯越雙手重新抄回兜裡,背又靠回牆上,後腦勺盯著牆,仰著頭無奈地長歎一聲,

  「在等一隻蝸牛。」

  罵誰呢?

  聽見這話,丁羨人已無意識朝著那個方向過去了,邁著自認為優雅的步伐。

  「我來了。」

  她像只輕盈的蝴蝶來到少年的面前。

  少年一掌按在她腦袋上,罵道:「你還真是蝸牛!」

  你知不知道你跟老大爺說話都比跟我說話溫柔啊?!

  周斯越:「這什麼表情?」

  委屈。

  吃醋。

  難過。

  反正是你不會懂的表情。

  老大爺在一旁看得樂呵呵,也不插話,直到周斯越拎著丁羨跟他道別:「走了。」

  這才笑瞇瞇地衝他倆點頭,「走吧走吧,趁著年輕,別浪費了大好時光。」

  你這個老不正經!

  燕三有個破舊的電影院,看的人不多,但對於丁羨這種從來沒進過電影的土鱉來說,這影院已經很恢宏了。

  丁羨小心翼翼地跟在周斯越的後頭。

  兩人並排站到廣告牌前,周斯越側頭看她一眼,輕輕昂了昂下巴:「想看什麼?」

  四幅橫幅廣告。

  那年九月有四部電影在上映,如沒記錯,應該是《三十八度》、《中國功夫少女組》、《天地英雄》以及《無間道》。

  她在琢磨,他這樣的男生會喜歡什麼樣的電影。

  《三十八度》是愛情片,他一定不喜歡。

  《中國功夫少女組》他肯定不喜歡。

  《天地英雄》和《無間道》?

  他也不催,難得紳士風度十足地告訴她:「慢慢想,不急。」說完整個人抱臂斜靠在牆上,表現出耐心十足的樣子。

  他是不是跟女生出來都這麼好商量?

  丁羨不再多想:「無間道吧。」

  他一挑眉:「決定了?」

  丁羨點點頭。

  「好。」周斯越揚眉,直起身去掏運動褲兜裡的錢包,轉身去小窗口買票。

  下午場人不多。

  三三倆倆就幾對人,一對情侶,一對母子,一對閨蜜,還有他們這一對「同桌兒」。

  周斯越個高,長相出眾,在所有人中最顯眼,丁羨一眼就能望見。

  排在他身後的兩位姑娘用餘光在偷偷打量他,笑著推推搡搡,一不小心,胳膊輕輕碰到前面少年挺拔的後背。

  「啊,對不起。」

  姑娘羞紅著臉道歉。

  「沒事。」

  少年冷淡的回。

  那一瞬間,丁羨忽然想:如果他有女朋友,該是怎樣?也會陪她看電影,陪她逛街,會在無人的樹影下親吻嗎……

  她被自己大膽的想法驚到了。

  少年已經買完票回到她身旁,身旁還拎了一桶子爆米花,一把塞到她懷裡。

  「這什麼?」

  周斯越把電影票放桌上,錢包塞回褲兜裡,就著她身旁的位子敞著腿坐下,後背靠在椅子上,閒散得目光四處掃了眼,言簡意賅:「吃的。」

  當然知道看電影要配爆米花。

  只是你這服務是不是太體貼了一點。

  丁羨撿了顆爆米花塞進嘴裡,又脆又甜,還挺好吃的。

  在電影還沒開場,一盒爆米花已經吃完了。

  少年服務周到,及時補貨,一臉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的寵溺表情。

  第二盒爆米花吃到一半。

  丁羨疑似看到了楊純子和夏思寒,兩顆爆米花卡在喉嚨裡,下不去又上不來,差點兒給她把眼淚逼出來,結果身旁周斯越直接一掌拍在她背上。

  「吃那麼急幹嗎,誰跟你搶了?」

  輕點不會?

  我要被你拍死了。

  丁羨熱淚盈眶的抬頭,終於把爆米花咳出來,滿眼淚花地看這周斯越。

  那邊有人晃了晃手,喊:「斯越。」

  周斯越轉回頭,楊純子跟夏思寒站在電影院門口,正朝他們過來,丁羨明顯感覺周斯越的後脊背僵硬了起來。

  校草今天頭髮又炸了起來,明明昨天都變成寸頭了啊。

  他真是桀驁不馴,一天一個髮型。

  夏思寒看了眼丁羨,衝她一笑:「又見面了。」

  又?

  他們之前什麼時候見過?

  見她一腦門問號,夏思寒笑著解釋,看起來格外溫和,跟他桀驁的外表一點兒都不符合:「在三班經常看見你,你跟斯越同桌。」

  這麼一對比,校草真是如脈脈春風的同學。

  丁羨忙點頭,說:「你好,你好,我叫丁羨。」

  校草衝她笑:「夏思寒。」

  氣氛一陣尷尬,丁羨看了眼周斯越,少爺靠在椅子上,一點兒都沒有搭腔的意思。

  丁羨忽然發現,周斯越對這倆人都有點冷淡。

  少年,你倒是說點啥啊,不然我真的又要腦補了。

  周斯越還是不說話。

  夏思寒似乎一點兒都不介意,繼續跟丁羨有一搭沒一搭的聊:「你倆看什麼?」

  面對這麼帥又這麼和藹可親,雖然打扮有點奇葩的校草,她真的做不到冷著人家,微笑著回:「無間道。」

  夏思寒莫名激動起來:「無間道超好看的,不過下次你可以來看天地英雄,也不錯的。」

  為什麼會有港台腔?

  丁羨覺得這校草真是變幻莫測。

  「好,下次我來看。」

  說完,某人忽然朝她看過來,嘴角勾起嘲諷的笑。

  笑什麼笑,我自己來看不行啊。

  夏思寒笑著說:「你要是喜歡看電影,我這邊還有一些下載好的,可以送給你看。」

  校草,你長這麼帥還這麼平易近人,你媽媽知道嗎?

  這場尬聊終於在電影開場前結束。

  周斯越拎著丁羨就走,夏思寒趕在他離開前說:「下次一起打球。」

  周斯越輕嗯了聲,拽著丁羨背後的掛冒拖走。

  丁羨把自己的帽子從他手中解救出來,擋開他的手,也不知道哪來的小脾氣,一反平日裡逆來順受的模樣,「別拽我,我又不是沒腳,自己會走。」

  小姑娘突來的反抗,讓他忽然停下腳步,看了眼丁羨,然後輕哧一聲,「白癡。」

  邁步離開。

  一整場電影下來,兩人都沒有再多說過一句話。

  直到從電影院出來。

  丁羨還沉浸在片尾的佛偈裡。

  「八大地獄之最,稱為無間地獄,為無間斷遭受大苦之意,故有此名。受身無間者永遠不死,壽長乃無間地獄之大劫。 」

  她吸吸鼻子。

  周斯越聞聲,偏頭看她一眼,「看個電影委屈個什麼勁?」

  你懂個屁。

  「相比較有些人,活著就是痛苦。」

  兩人站在電影院門口,外面烏雲沉沉,厚重的雲層如同這電影般壓抑,可偏偏就是沒有雨水潑下來,沉悶得很。

  周斯越把手放進兜裡,視線落在遠方。

  「有沒有聽過一句話?」

  「什麼話?」丁羨下意識抬頭,看見他的側臉,難得柔和。

  「彼方始有榮光在。」

  字字清晰的聲音一下子擊中了丁羨的靈魂,周斯越微瞇眼,忽然迷離深邃起來,「目標遙遠,才有挑戰的價值不是嗎?」

  丁羨想他骨子裡的傲氣是被電影給觸動了。

  「你長大想做什麼?」

  年少時常問的問題,在此刻變的格外慎重。

  他低頭輕笑,轉頭看她,年少談及夢想,眼中有光,熠熠生輝。

  「沒什麼特別想做的。」

  編。

  丁羨定定看著他。

  少年忽然定了定神,臉上又恢復了慣常的模樣,懶散卻散著自信的光。

  無論多少次回想,丁羨永遠都記得從電影院出來的那個沉悶的下午,少年收起了往日的鬆垮與懈怠,輕描淡寫地告訴她一個事實——

  這個社會會改變。

  至於怎麼個改變法,他沒有說。

  「會改變男女地位嗎?」

  周斯越詫異地看了她一眼,小姑娘低著頭,忽然想起她家裡的弟弟,心下瞭然,淡聲道:「會好很多,至少,比現在好很多。」

  「你……」

  丁羨張了張嘴,想問他為什麼這麼斷定,又怕得到不肯定的回復。

  「還有什麼要問?」

  少年垂眼睨她,見她搖搖頭,勾勾嘴角,拽住她背後的掛冒,往外提,「走了,傻!」

  兩人沿路往回走,路邊的烤鴨店冒出陣陣熱氣騰騰的香氣。

  丁羨路過烤鴨店的時候明顯放慢了腳步。

  耳邊傳來一聲輕笑:「餓了?」

  丁羨忙搖頭:「不餓。」

  周斯越撲哧一聲笑,「裝什麼,電影都請你看了,一隻烤鴨我還不讓你吃?」

  說完又去拽她的掛冒,直接給她拖進店裡。

  那怎麼好意思呢!

  周斯越跟老闆要了一隻烤鴨,找了張桌子扯開凳子大剌剌坐下去,丁羨慢慢吞吞跟過去,在他對面坐下,放下書包,小聲說:「這頓我請你吧。」

  周斯越跟個二大爺似的靠在椅子上,傾身去拎桌上的茶壺,一邊慢悠悠地倒茶,一邊在騰騰升空的茶水雲霧中,掃她一眼,「你有錢?」

  看不起人呢不是?

  雖然不多,蒼蠅腿也是肉,請你頓烤鴨還請不起?

  「我媽有給我零花錢。」

  葉婉嫻每個星期都會給她一點點的零花,雖然不多,丁羨幾乎不花,都一塊塊贊起來,這麼幾年下來,也存了些。

  周少爺端著茶水喝了起來,目光瞥向一側,「算了吧,我可沒讓女生付錢的習慣。」

  丁羨一下就聽到重點,「經常跟女生出來?」

  周斯越撲哧笑了,把茶杯放回桌上:「可能麼?」

  也對。

  也沒人願意給你這死人臉出來。

  但忽然想到電影院裡那對閨蜜,興許還真不少。

  她巧妙的轉移話題:「北京有什麼好玩的地方嗎?來了這麼久我都沒去玩過。」

  周斯越又喝了口茶,漫不經心地說:「旁邊有個公主墳,你要去看看麼?」

  ……

  丁羨一愣,「還有別的嗎?」

  「還有個八王墳。」

  「……」

  「算了。」

  丁羨心灰意冷地擺擺手。

  周斯越抿了口茶水,「怎麼,看不起公主墳和八王墳?」

  丁羨一愣,她可沒這意思,一介庸人哪敢褻瀆先輩。

  周斯越忽然笑了:「逗你的。看你喜歡什麼吧。」

  「錢。」

  周斯越一愣,笑意更濃,放下茶杯,靠在椅子上說:「喜歡錢就去什剎海吧。」

  「為什麼?」

  「什剎海原名十窖海,十窖銀子的意思,傳說當年朱棣定居北京後,想修城,就到找當時的民間活財神,沈萬三。沈萬三就帶著人馬去挖銀子了,就在什剎海挖出了十窖銀子,一窖銀子四十八萬兩,總共十窖,挖完也不給人填回去,就這麼留下個大坑,雨水積成海,就叫十窖海。」?

  丁羨覺得他腦子裡能裝的東西實在太多了,就這麼一個小故事也能信手拈來。

  「都被人挖空了我去幹什麼?」

  「感受一下祖輩的淘金技術。」

  「還有什麼別緻的故事麼?」

  「故事海了去了。」周斯越保持一慣的姿勢,往窗外看了眼:「北京老人多,每到一個地方,你跟人隨便聊兩句,收穫都不小。」

  「你對歷史感興趣?」

  周斯越笑了:「在一座城市呆著,不瞭解歷史,瞭解什麼?」

  他不卑不吭又隨心所欲的態度,讓丁羨覺得慚愧,她從沒想要去瞭解一座城市的底蘊文化,到底還是她狹隘了。

  「不是只有坐在教室裡才叫學習。」

  「可是你坐在教室裡也不學習。」丁羨故作輕鬆地說:「不過我挺崇拜你的,不用學也能考得好,不像我,拚命學也就這麼點成績。」

  周斯越靠著椅背,這倒毫不謙虛地點頭:「跟你比比是綽綽有餘。」

  「……」

  丁羨瞪他。

  周斯越忽然笑了:「其實你不一根筋的時候,挺……」

  挺什麼?

  「正常的。」

  本來想說挺可愛的,但是長這麼大也沒誇過女生可愛,說不出口,於是用了標準的周斯越式誇人方法。

  其實這丫頭真挺逗的。

  跟她同桌兒前所未有的輕鬆,隨便寫幾個數學題能把她唬得一愣一愣,眼前直冒金星。寫題寫累了,沒事兒就逗逗她解解壓。

  每次看她措手不及一臉懵的反應就好笑。

  她完全不會給人造成緊迫感,逼急了也會想要咬人,憋著一股勁兒跟你作對的時候,你永遠猜不出她下一步的反應。

  然而每次都很好笑,特別是解不出題的時候,看她的蠢樣,立馬就靈感來了。

  「你才不正常呢!」

  小姑娘氣得吹鬍子瞪眼,還以為能從他嘴裡聽什麼好話,果然是她想多了。

  他無謂的一笑:「下次想去哪兒,提前說,等我有空就帶你去。」

  還還還……有下次?

  見她一臉驚詫,周斯越摸了摸鼻子,輕咳一聲,說:「不是說了等你來北京,我帶你玩嗎?不過得等我有空才行,最近忙。」

  丁羨想了好半天才想起這句話出自哪裡。

  說實話,她真的完全把這事兒忘的一乾二淨了,要不是葉婉嫻那天在丁家提起小時候倆人睡過一張床的事,她都快忘記了當初那個好看的小男孩究竟是誰。

  雖然周斯越這人嘴上刻薄,有時候又愛逗她,但仔細回想,這麼一段時間相處下來。

  他幫過她不少。

  請她看電影,幫她換座位,幫她懟宋子琪,現在蔣沉看見她也不敢說些亂七八糟的話。

  相對於小時候的承諾,他做的已經夠多了。

  也終於明白,他對她的好,是小時候幫他洗床單換來的。

  「不……不用了。」丁羨擺擺手,低下頭說:「你忙你的吧,我也沒什麼地方特別想去。」

  周斯越看著她,略一點頭。

  老闆端著盤剛切好的烤鴨上來,「來嘍。」

  話題終於結束。

  周斯越坐直身子,手臂搭在桌板邊沿。

  丁羨低著頭,不知道在思索什麼,周斯越抬手叩了叩桌板,「吃飯。」

  丁羨深吸一口氣,抬頭沖對面的人咧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坦誠又大方,「先吃飯。」

  兩人同時下手,解決桌上那一盤嗷嗷待宰香噴噴的烤鴨。

  周斯越吃飯倒沒有少爺毛病,不像宋子琪那個潔癖怪,在學校食堂吃個飯還要自帶便當盒,連筷子都要自己用手帕包好帶過來,堅決不用食堂的餐盤。

  周斯越性格乖戾,肆意張揚的個性卻又帶著一點兒隨和。

  吃到一半,遇上了許軻。

  丁羨剛把烤鴨捲好塞嘴裡,忽然聽到有人叫了她一聲,「丁羨。」

  兩人同時回頭。

  門口站著一個瘦高的男生,穿著見灰色的Polo衫,一條洗得發白的牛仔褲,腳上一雙黑色的板鞋,相比較高一的周斯越,他的打扮更成熟。

  周斯越只掃了一眼,就收回視線了,顯然,他對許軻沒什麼興趣。

  丁羨熱情衝他招手,「學長。」

  許軻低頭跟身旁地說了一句就往這邊走過來,目光在周斯越身上停留了一會兒,笑著看向丁羨,「這麼巧?」

  丁羨站起來,猶豫著要不要給倆人引薦一下。

  奇怪,周斯越這麼愛交朋友的人,居然沒有跟許軻打招呼的意思,丁羨尷尬地沖許軻笑笑,「要不,你坐哪兒,我們去你那桌聊。」

  許軻溫和地笑:「好。」

  兩人就著鄰桌坐下了,許軻又意味深長地看了眼周斯越,用口型問丁羨:「同桌兒?」

  丁羨紅著臉點點頭。

  許軻讚許地看她一眼,「可以啊,進展挺快的啊。」

  丁羨小聲解釋:「不不不,不是你想的那樣,只是很普通的出來看個電影,吃個飯。」

  許軻笑得更深:「我怎麼沒有這麼普通的異性朋友?」

  丁羨百口莫辯,明知他倆不是那樣,心裡又急又堵,「真的不是……」

  許軻笑了笑,不再逗她,「急什麼,就算是,我也會幫你跟葉阿姨保密的。那男孩我認識。」他壓低聲音,往她跟前湊了湊:「周斯越對嗎?」

  丁羨一愣,「你怎麼認識?」

  許軻搖頭笑了下,「我們數學老師的得意門生啊,他的競賽都是我們老師一手帶的,初中就參加數學聯賽拿了不少獎,清華北大苗子。」

  難怪有時候會在他的桌上看到一些高二高三的卷子。

  哎。

  「怎麼會跟他同桌?」

  丁羨一低頭,無限後悔,要是當初她沒有遲到,估計就沒後邊這些事兒了,「巧合,很快要換了。」

  小姑娘低著頭,毛茸茸的腦袋耷拉著。

  許軻伸手拍了拍她的頭,丁羨猛地抬頭,許軻正笑盈盈地看著她:「沮喪什麼,你也不差啊,你畫畫那麼厲害,對了,我把書帶來了,本來今天要去你家找你的,正巧,直接給你了。」

  許軻說著從身後的包裡抽出一本李陽瘋狂英語遞給她,還有一盤磁帶。

  「這是發音訓練,你可以拿回去聽,我用不上,就送你好了。」

  丁羨:「那怎麼好意思,我用完就還你。」

  許軻經濟條件不算好,估計買這些書也花了他不少錢,丁羨怎麼敢收。

  許軻朋友點完單回來,丁羨收好書,回到原來的位置。

  盤裡的烤鴨已經空了。

  丁羨看著周斯越一個人慢條斯理地吃完最後一塊,真的一塊都沒給她留。

  真是誰當你女朋友誰倒了八輩子大霉。

  回去的路上,丁羨還在憤憤默念周斯越的殘暴惡行。

  兩人一前一後地走在行人道上,這次反過來來,丁羨急匆匆地踩著步子走在前頭,而周少爺吃得酒足飯飽,一邊插著兜一邊慢悠悠地跟在後頭走。

  「喂。」

  丁羨裝作沒聽見,加快了腳步。

  要穿馬路了,可惜是紅燈,她只能抱著書,站在行人道上等。

  周斯越手長腳長的,三兩步就追上了,他跨下行人道,站到丁羨面前,目光睨了眼被她緊緊抱在胸前的書,不屑的輕笑:「李陽瘋狂英語?他給你的?」

  丁羨:「要你管。」

  周斯越嗤笑,一隻腳輕輕搭上行人道的馬路牙子上:「你氣什麼?」

  對啊。

  她氣什麼,一隻烤鴨而已。

  「氣我烤鴨沒給你留?」他又笑:「你看見許軻就跟見了親爹似的撲上去,把我晾一邊,我還沒跟你算賬呢。」

  丁羨瞬間愣住:「你怎麼知道他是許軻?」

  周斯越嘲諷地勾著嘴角:「在這學校你會認識除了他以外的人嗎?」

  就你朋友多。

  「那天下午找許軻去了?」

  丁羨點頭。

  「想學口語為什麼不跟我說,旁邊坐著一個大活人,你還捨近求遠?」

  「……位置很快就要換了,我們可能不是同桌兒了,我也不能什麼事兒都依賴你。」

  下周就摸底考了,誰知道考完你的新同桌是張翠翠李鶯鶯還是王燕燕,到時候你還能記得我?

  向來只見新人笑,哪聞舊人哭了。

  烏雲終於散開,天空清澈如洗,是瑰麗的藍色。

  就聽少年輕飄飄一句:「笨,摸底考而已,到時候考一樣不就好了?反正又不用去別的班考。」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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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22 00:00:34 |只看該作者
第17章

  他轉身離開的時候, 我想起了張國榮。

  ——《小怪獸日記》

  摸底考試不分班,在自己班級裡考, 把桌子拉開而已。

  重點班的學生傲氣, 根本不需要老師監督,自己都自覺地一邊做題一邊遮卷子。

  「怎……怎麼考一起啊?」

  丁羨低頭說。

  對面紅燈變換,黃燈在閃,有人已經起步,周斯越卻沒動, 一隻腳還閒閒地踩在人行道的馬路牙子邊上,淡定吐出兩個字:「作弊。」

  作作作作……作弊?!

  丁羨驚了個呆, 猛地一抬頭, 撞上他似笑非笑的目光, 心裡小鹿又開始砰砰砰亂撞, 從小到大她可沒做過弊, 萬一被抓了,依著劉江的性格,鐵定叫家長。

  「不……不好吧。」她小聲地說。

  周斯越回頭看了眼, 綠燈, 一隻手插兜,一隻手去拽她背後的掛帽, 看了眼來往的車輛, 直接拖走,懶散回:「有什麼不好的。」

  你這是一個學霸的態度麼?

  「你為什麼……想……跟我同桌兒。」

  丁羨側耳靜聽,來吧, 誇我。

  周斯越瞥了她一眼,唇角微微一提,哂笑:「因為你笨。」

  「……」

  「讓讓,我要回家了。」

  說完,丁羨抱著書,快步往前走。

  周斯越長手一伸,拽住她背後的掛帽,丁羨變成了原地踏步,姑娘氣得直跳腳,連名帶姓吼他:「周斯越!」

  周斯越把她拖回來,帽子勒得丁羨兩眼發紅,大掌按住她腦袋,掰正固定在身前,低頭看她,笑得眉彎眼開,「只能說,跟你同桌兒沒壓力。」

  丁羨一愣。

  周斯越鬆了手,人重新站直,視線掃了眼正前方,手抄進兜裡:「你不會問我考幾分,不會旁敲側擊問我晚上學到幾點,不會用題目試探我到底學到哪兒了,也不會告訴我參加競賽其實很浪費時間。」

  說到最後,他自嘲一笑。

  「因為你不關心我,所以我覺得很輕鬆。」

  別別別,你千萬別這麼說。

  平時裡見慣了他肆意隨性瀟灑的模樣,何曾見過用這種口氣說話的少爺,原來即使聰明如他,也是會彷徨的,會迷茫的。

  丁羨忽然心理平衡了,智商高又怎樣?煩惱多啊。

  「原來,你也怕……這些啊。」丁羨低下頭,小聲地說:「我還以為你什麼都不怕呢……」

  「怕?」頭頂上方傳來一聲嗤笑:「我只是覺得煩。」

  「……」

  尼瑪。

  其實他倆成績差不多,總分還是丁羨高,周斯越也就數學物理好,其餘科目均屬於穩定,不拖後腿,丁羨就比較慘,數學發揮不穩定,名次肯定大跌。

  兩人沿路回到胡同口,暮色.降臨,老大爺不知所蹤,胡同口的老楊樹依舊挺挺矗立。

  燕三東西巷,延伸兩個方向,兩人在胡同口停住。

  周斯越衝她微揚下顎,挑眉:「送你進去麼?」

  哪敢勞您大駕。

  丁羨搖搖頭,「不……不用了。」

  周斯越笑了下,忽然伸手在她腦袋上胡虜了下,「傻不傻,走了。」

  轉身,沒有一秒停留。

  晚霞散發著綺麗之姿,像是天邊掛下一道五彩的幕布,絢爛靜謐。

  胡同口兩排的老楊樹,挺直了腰桿,像是固守城牆多年的士兵,在夕陽的餘暉中屹立著。

  少年的背影寬厚而又單薄,寬大的T恤照著他略顯瘦薄的肩膀,臂膀線條流暢,垂在身側,指尖微微泛著光。看慣了他走到哪兒都有人圍著的姿態,如今這頎長的背影瞧著竟有些落寞,那一瞬,丁羨覺得他是孤獨的。

  輕輕鬆鬆就能學好的人,誰知道這其中的酸楚呢?

  他曾說他智商跟普通人無異,只是找對了方法,可為什麼有人能找對方法,有人卻找不對方法?後者比如她。

  一道題做了無數遍,花式錯遍了,第五六遍做才能百分百做對,可他錯過的題目絕對不會再錯。

  少年的背影漸遠,晃晃悠悠,漸漸朝著東巷盡頭去,老牆皮脫落,在空中飄著灰,罩著他高大又朦朧的身影。

  他的道路寬敞且明亮。

  而她似乎還在魚池裡掙扎。

  不管她以後在哪,她永遠都不會忘記,這個耀眼得像啟明星的男孩。

  在她十六歲那年,擺了擺手,與她做最後的道別,踏上屬於他的旅程,然後——

  再也沒有回頭。

  丁羨把手放在嘴邊,忽然衝著盡頭喊——

  「周斯越!」

  男孩停下腳步,回身看她,雙眼微微瞇起,雙手還在兜裡,夕陽的金輝在他背後,閃得看不清他的臉。

  正因為這樣,丁羨渾身充滿了力量,用最大的力氣喊出:

  「今天是我生日,謝謝你陪我看電影。」

  不知道為什麼,就是不能讓今天這麼白白過去。

  喊完就慫了,不等他回話,丁羨轉身就走,周斯越看著她急匆匆的背影,忽然笑了下,對著她的背影懶洋洋地回了句——

  「生日快樂。」

  她忽然就覺得,這樣也很好。

  當不成情侶,那就當同桌兒吧,至少,一直陪在你身邊的是我。

  ……

  摸底考如期而至,放學之前,周斯越又跟她交代了一遍,他會在最後半小時之前把答案寫好傳給她,她只需要估著分對著改就行了。

  丁羨搓著手,可憐巴巴地看著他:「我緊張。」

  周斯越笑:「有什麼好緊張的,又不是讓你高考作弊。」

  丁羨垂下眼,低聲:「我從小到大都沒做過弊呢。」

  「凡事都有第一次,一回生,兩回熟。」

  他淡定的像個老司機。

  丁羨黑了臉:「這是一個好學生說的話嗎?」

  周斯越撲哧一笑,書淡淡然翻過一頁,自嘲道:「別給我帶高帽,我可沒說過我是好學生。」

  對,用劉江的標準來判,他確實算不上好學生。

  好學生哪會坐在教室裡看課外書,今天又換了本《世界為什麼如此不同》。

  丁羨還是有些猶豫。

  周斯越書翻到尾頁,合上「啪」丟到桌上,抬頭掃一眼,班裡人已經走的差不多了,他拍拍丁羨的肩,站起來收拾東西:「行了,瞎擔心也沒用,你要不想作弊,那就自己考,也不是非要坐一起 。」

  丁羨仰頭看他:「你就能一定保證考一樣?」

  他把包挎到肩上,一隻手撐著桌沿,如實說:「不能保證。」

  畢竟客觀題不是他能把握的。

  「但八.九不離十。」

  「那試試吧。」

  有了這種心思,丁羨幾場考試下來都是心驚肉跳的,總覺得劉江的眼睛都跟透視似的,掃她一眼,她就慌亂地跟被發現似的,忙低下頭去。

  其實劉江根本沒看她。

  第一門就是數學,周少爺的專業,平時都是看他自己做卷子,第一次在考場上真刀實槍的見識。這貨簡直不是人。

  周斯越寫題速度快,平常競賽卷子刷多了,這種摸底卷在他這兒已經是小兒科了,有些題掃一眼就知道答案,卷子做了一大半,草稿紙一個字沒寫。

  丁羨做了一頭汗才把第一頁寫完,這貨已經做完了,答案都寫好了,直接扔到她桌底邊。

  劉江此時正在看別處。

  丁羨望著腳邊的紙團,心跳驟然加快,咕咚咕咚在她胸腔直跳,幾乎要蹦出來。

  周斯越瞥她一眼。

  算了,死就死吧。

  丁羨用腳踩住紙條,把橡皮丟到地上,趁劉江不注意,低頭去撿。

  她小心翼翼把紙條打開,放到卷子下面,壓下狂蹦的心跳,抬頭看一眼劉江,後者心不在焉正看著窗外。

  紙條上答案齊全,就連最後一題他都寫了。

  估計這都比標準答案還要標準了。

  一場考完。

  丁羨去了半條命,下巴搭在桌上狂喘氣,平息呼吸。

  教室裡鬧哄哄的,所有人都情緒激昂地對著答案。丁羨心裡又虛又無奈,再一次認識到,周斯越的數學恐怕在這個學校是沒有對手了。

  鄧婉婉忽然轉過來沖這邊喊了句:「周斯越,最後一題答案是幾?四稜錐體積是幾?」

  「六分之五。」

  所有人認定他的就是正確答案,一聽跟自己答案對不上就哀嚎,對上的,喜滋滋轉回頭繼續跟人討論其他題目去了。

  楊純子第一次主動開口找他說話,「倒數第二題呢?t的取值範圍?」

  她不是高冷女神麼?從來不跟人對答案的。

  「大於二十,小於三十。」

  周斯越回。

  又是一陣有人歡喜,有人憂。

  接下來的四門考試全都如法炮製,十分順利。

  最後一門卷子交上去,丁羨已經如一條死狗一般攤在桌上,連氣兒都懶得喘了。

  周斯越把桌子拖回來,調侃她:「蠢死了,這麼點兒事就嚇破膽了?」

  丁羨白他一眼,「你以前是不是經常作弊?」

  「屁。」

  他低頭笑:「我需要作弊?膽小鬼。」

  緊張的神經鬆懈,丁羨激動地坐起來,脫口而出:「那過程多驚險,你知不知道,剛剛劉江就在我邊上,差點兒就被他發現了,你知道我有多緊張嗎?!為了你……我差點兒小命……」

  都交代了——

  後半句吞回肚子裡了,因為她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人也愣了,周斯越靠在椅子上,翹著二郎腿,嘴角掛著慣常的輕笑,眼神輕飄飄落在她身上:

  「嗯,為了我怎麼了?」

-------------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很迷這些小曖昧。

  謝謝閱讀。

  閱讀愉快。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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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22 00:00:53 |只看該作者
第18章

  少年,你這麼欺負女孩子,下輩子會變成衛生巾的,你個混蛋!

  ——《小怪獸日記》

  這會兒的丁羨正處於茫然狀態。

  喜歡他,又怕他知道,不喜歡他,心裡堵得慌,看見他跟別的女生多說一句話,心裡就發慌,他究竟是怎麼看待那個女生的呢?

  還有楊純子,他為什麼跟她不說話?

  心裡跟迷霧似的,可在他昨天說出那些話的時候,一下子又都把她之前做好的心理建設全都擊潰了。

  好歹,自己在他心裡也有些不一樣?

  可他這麼看著自己笑,他心裡到底知不知道她的想法?

  門外蔣沉背著包,敲了敲門,「走,打球去?」

  「嗯。」

  周斯越輕點頭,把桌上的包往肩上一挎,頭也不回出去了,丟下一句話:「等會到球場找我。」

  等會到球場找你——?

  等會。

  我找你幹嘛?

  忽然又覺得有點兒不對勁兒,總覺得忘了什麼事兒,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少年已經抱著球挎著包跟蔣沉宋子琪晃晃悠悠往球場走了。

  丁羨愣愣望著黑板上的值日生名字發呆——

  目前值日是按四人小組排的,今天剛好輪到他們這最後一組。

  孔莎迪上完廁所回來,教室裡同學已剩寥寥無幾,問趴在桌上的丁羨:「他倆呢?」

  丁羨有氣無力的趴在桌上,還有點兒沒從作弊的噩夢中回過勁兒來,指指窗外,氣得直咬牙:「打球去了,當著我面,勾肩搭背走得。」

  在做值日這件事上,孔莎迪跟丁羨持不同意見,她倒挺喜歡幫宋子琪做值日的。

  居然一點兒都不生氣,拎著個掃把跟拎著根仙女棒兒似的,在教室裡像只小蝴蝶似的翩翩起舞,一邊掃,一邊哼著愉悅的小曲兒,還一邊給丁羨洗腦:

  「你難道不覺得,他在球場肆意飛揚的打球,你在教室幫他做值日,多曖昧呀,你換個角度想想,周斯越去球場打球,楊純子在教室幫他做值日,你心裡酸不酸?」

  仔細一想,還真有點酸。

  孔莎迪:「反正要是有女生幫宋子琪做值日,我可能會想要拽她頭髮。」

  「變態麼你?你是被宋子琪虐出毛病來了吧?」

  孔莎迪才不這麼覺得,這小丫頭性格直衝沖的,一臉欠扁地看著丁羨,一歪腦袋,說:「我樂意。」

  完了又補:「你難道不樂意,那趕緊發個公告,多少女生都等著接替你的位置呢。」

  切。

  那頭驢還有這麼多人喜歡?

  喜歡的還真不少,不過那個年代,女主主動的到底少。

  路過的,就偷偷躲在教室外看一眼;或者偶爾做操的時候,偷偷往三班隊伍最末去看。丁羨跟孔莎迪上廁所的時候也聽人偷偷議論過。

  「三班那個周斯越,挺帥的。」

  「重點班,數學特好。」

  「上次在食堂看見他,跟八班的蔣沉一起吃飯,看上去還挺隨和也沒傳聞說的那麼傲氣,不過是真帥。」

  「聽說他爸在規劃局工作……」

  倆三女生圍著洗手池巴拉巴拉說了一堆,當下,孔莎迪就拍拍她的肩,給了一個你啊,道阻且長的眼神。

  不過這些話也就僅止步於廁所,燕三的學生就是骨子裡都有點傲氣,出了那道門,誰也不會去貶低自己抬高別人。

  對周斯越的欣賞,大多也就始於顏值,終於顏值,論成績,估計不到最後一刻,誰都不會認輸。

  當然了,也有真大膽的。

  這天,是丁羨長這麼大,第一次收到情書,還是別人的。在她跟孔莎迪打掃完衛生,鎖好門後,一轉身,走廊裡站著一道聘婷多姿的身影。

  姑娘長得相當漂亮,比孔莎迪和楊純子都漂亮,聽說是藝術特招生,跳芭蕾舞的,名字已經忘記了,叫啥可可。聽說是十班的班花。

  反正班花、級花、校花、這些評選,總是以神奇的速度在某一個晚上就決定了。

  那位姑娘穿著一條過膝裙,裙擺在風中飄搖,露出白嫩纖瑩的腳踝。

  丁羨第一反應是,不冷嗎?

  已經十月了,明明前幾天還颳風下雨的,怎麼到了她這兒都跟大晴天似的,這讓常年穿校褲、休閒褲的丁羨很是羨慕。

  姑娘笑得格外甜,「你是丁羨吧?」

  孔莎迪比她還有警惕感,「你誰啊?」

  班花維持風度,笑著看向丁羨:「你能過來一下麼,我有點事想拜託你。」

  孔莎迪剛要說話,丁羨在後方說了聲好。

  她這人有個毛病,不會拒絕,更不會與人作惡。

  十班的班花率先走到走廊轉角等她。

  孔莎迪猛一下戳著丁羨腦袋,「你傻啊,直接拒絕不就好了,你不會不知道她要幹嘛吧?」

  丁羨不反駁,只是拉了拉包帶,慢慢走過去。

  果不其然,班花遞了一封粉色信箋給她,她低頭看了看那封面上清秀又可愛的字跡——To 周斯越。

  還在旁邊畫了個俏皮的笑臉。

  班花把信箋塞到她手裡,大方地一拍肩膀跟她說:「這事兒就拜託你了啊,等事成了我倆請你吃飯。」

  說完就急匆匆走了。

  留她一個人站在牆角對著那封信箋咬牙。

  你請誰吃飯呢?

  班花背影輕盈,像只快樂的小夜鶯,那自信高調的步伐,似乎已經將周斯越斷為囊中之物。

  孔莎迪見人走了,走過來奪了丁羨手裡的信,掂在手裡來回看,「靠,還to周斯越,夠不要臉的,周斯越認識她誰麼?就這麼急哄哄的送上門了。我幫你撕了。」

  說完,孔莎迪就要動手。

  丁羨忙攔住,「別,這不太道德。」

  孔莎迪切一聲:「膽小鬼,你不敢,我幫你撕,出了事兒算我的。」

  孔莎迪的仗義讓丁羨心裡一暖,但出於人道主義她還是做不出這事兒,那邊要撕,這邊要攔,結果力一分散,「呲啦」一聲,愣生生給扯碎了,一人手裡捏著半份。

  孔莎迪是喜聞樂見的。

  可畢竟這東西不是丁羨的,沒有經過他人同意隨隨便便毀壞,第一無法跟那女生交代,第二無法跟周斯越交代,第三,這違背她做人的原則。

  丁羨有點急了,音量不自覺拔高,衝著孔莎迪吼了一嗓子:「孔莎迪!你怎麼這樣啊!這不是我的東西,我沒權利撕,你更沒權利,你這樣,我怎麼跟周斯越和那女生交代,他們心裡會怎麼想我?」

  孔莎迪向來散漫慣了,絲毫沒放在心上,不過就是屁大點事,也不知道丁羨為什麼跟她急眼兒,也吼回去:「交代個屁,你還嫌對手不夠多?你知道剛那人誰麼?尤可可啊,這才剛開學,都已經換了仨男朋友了,就沒有她搞不定的男人。」

  她還比了個手指,仨。

  「就周斯越這段數,肯定得栽她手裡,你把東西給他,你這不是犯傻是什麼?我阻止你犯傻,你還吼我,你可真沒良心。」

  倆小姑娘年輕氣盛,各自有自己的一套處事方法,孔莎迪家境優越,從小嬌生慣養,我行我素自由散漫慣了,從不去迎合奉承誰,說她活得不明白,其實她比誰都明白,心裡也端著自己的一桿秤,在她眼裡,自己喜歡的東西,就算不折手段也得得到。這跟她父親做生意也有點關係。

  只有她不想要,沒有她得不到,這是孔莎迪。

  而丁羨從小接受的教育和環境就比較拘束,母親阿諛奉承,父親膽小懦弱,弟弟嬌蠻跋扈,她心思敏感,很在乎別人對她的看法,更在意周斯越對她的看法。

  如果今天的周斯越已經是她男朋友了,或許她也會跟孔莎迪一樣把信箋撕了,或者直接還給那個女生,但是她跟周斯越什麼都不是,她沒有權利替他決定這一切。

  這是她跟孔沙迪的區別。

  傍晚放學,學校走廊冷冷清清,三班門口的拐角杵著倆爭得臉紅脖子粗的姑娘,都執拗地別著頭,誰也不肯讓誰,丁羨一把奪回孔莎迪手中的另一半信件,丟下一句:

  「不管是不是犯傻,撕毀別人信件就是不道德的行為!」

  說完就咚咚咚跑下樓了。

  孔莎迪氣得猛踹了一下牆,雪白的牆面上,立馬留下一道黑乎乎的鞋印。

  丁羨來到籃球場。

  男生在打三對三,周斯越那組剛換下場,他頂著一腦袋汗坐在籃球架下休息,弓著背,敞著腿。兩隻手撐在膝蓋上,手臂線條流暢,肌肉層層往下疊。目光緊盯著場上,額頭因為微抬起,擠了幾條不明顯的紋路。

  周斯越安靜地看著球,偶爾會低頭拎起T恤前胸位置蹭臉上的汗,然後人順勢往後仰,雙手撐在身後,換了個姿勢,一條腿曲著,手臂的肌肉因為著力更加凸顯,意外結實。

  鐵絲網外有路過幾個女生,往那邊指了指,臉上的笑容明顯。

  丁羨把撕毀的情書放進包裡,走過去。

  她站到周斯越身後,男生的荷爾蒙味濃烈。

  察覺到異常,周斯越回頭看了眼,隨即勾唇笑了,又轉回頭,看場上,說:「打掃完了?」

  丁羨剛跟孔莎迪吵完架,臉色不太好,有點青,看見這人云淡風輕的模樣,心裡氣得只想衝著他結實的後背踹上一腳。

  「讓我來幹嘛?」

  明顯語氣不善。

  周斯越狐疑回頭,就著夕陽的餘暉仔細在她臉上來回打量,付之一笑:「吃炸藥了?」

  你這只招蜂引蝶的孔雀。

  周斯越看著她,「有話就說,別以為在心裡罵我就不知道了。」

  「……」

  話音剛落,那邊球賽也結束了,男生們把東西一收,各回各家各找各媽去了,周斯越站起來,轉身去拎包,身後有男生叫他:「斯越。」

  他回頭,瞇眼看過去,「嗯?」

  男生說:「球我帶回去充氣,明天給你還。」

  周斯越:「好。」

  說完,他單肩挎好包,看了眼丁羨:「走吧,送你回家。」

  丁羨莫名其妙地看著他。

  周斯越彈她腦門,「傻?走了。」

  說完直接走了,也沒等她。

  丁羨嘟嚷一聲,追上去。

  身後宋子琪追過來,衝著兩人的背影喊:「哎,小怪獸,孔莎迪呢?她怎麼沒來啊,你倆不是一起做值日嘛?」

  剛喊完,就看見孔莎迪站在鐵絲網外,沖宋子琪揮手,「我在這。」

  也不看丁羨一眼。

  兩人沿著一排排楊樹往家的方向走。

  黃昏把少年的背影拉長,他單肩挎著包袋,書包在他背上晃晃蕩蕩,撞著他結實的背肌,偶有兩片樹葉往下落。

  丁羨喊住他,「周斯越。」

  少年回頭,一隻手抄在兜裡,酣暢淋漓的一場運動過後,神經疲乏,一場鬆懈,夕陽把他的背影襯得更加慵懶。

  「什麼?」

  丁羨:「你今天為什麼要送我回家?」

  他忽然笑了下,覺得再平常不過的事:「你幫我做值日,我送你回家,怎麼了?」

  哦。

  丁羨走上前,走到他高大的身影裡面,遮住光線,少年的臉變得異常清晰,距離很近,忽覺他的皮膚真好,她強制拉回自己的注意力,輕聲道:

  「那你以後別送了,我幫你做值日就當謝謝你請我看電影,還有,我們倆以後同桌兒就同桌兒,別對我太好,會讓人產生不必要的誤會。」

  說完,也不再等他,快步往前走。

-------------

  作者有話要說:  

  我一般是八點左右更新。

  有時候寫的快可能會提早更,雙更也會通知的,之後會爭取多更新一些。

  如果你們有時候八點整刷不到,就過幾分鐘來刷,有時候晉江會比較卡,就是刷不出來的,實在刷不出來可以重新加載一下瀏覽器。

  另外關於之前的紅包,因為最近晉江大抽,紅包都送不了,我之後會補上的。之前有人舉報我送紅包送書讓你們寫長評刷分,但之前答應你們的,我肯定會送,不會因此而食言。

  其他話也不多說了,這篇文確實承載了太多的青春,我只想好好把它寫完。

  我爭取之後每天更新都多一點。

  最後謝謝你們,一直陪著我。

  閱讀愉快。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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