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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tea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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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北傾]他站在時光深處(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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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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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22 23:07:32 |只看該作者
第10章 他站在時光深處9

  他的雙眼幽亮,如同漆黑夜色裡亮起的燈光,柔和卻明媚。

  如約幾乎被卷進這樣的眼神中,她微微一怔,有些驚惶地避開他的視線,認真地看著推幣機一前一後的推移著。

  完全記不起自己半分鐘前,說了什麼。

  “想好了沒有?”他微俯低了身子,拉長尾音輕“嗯”了聲。

  如約郁結。

  一定是溫景然酒喝得還不夠多,這個時候還記得不讓自己吃虧。

  把話收回肯定是來不及了,如約歪著腦袋認真的想了想,問道:“你想要什麼賭注?”

  “我對你所求不多。”他屈膝勾過身後的高腳凳,順勢坐下。

  溫景然身材挺拔,比如約要高出一個頭來,筆直站著時,哪怕什麼也不做,光是這居高臨下的目光就讓如約倍感壓迫。

  這會一坐下,周身的壓迫感頓減。

  如約心頭一松,耐心地等他把話說完。

  “你要房卡,我要一把鑰匙。”他抬眼,眼底折射出的光線襯的他那雙眼珠如深棕色的琉璃,清透見底。

  應如約有些懵:“什麼鑰匙?”

  她研究生剛畢業,目前又是個無業游民,一沒存款二沒家底的……她實在想不起來自己有什麼鑰匙珍貴到讓溫景然都惦記著。

  “等我要的時候,你取給我就行。”他低頭悶笑了一聲,催促:“現在開始?”

  莫名其妙就被溫景然反客為主的如約頓了頓,垂死掙扎:“那……看誰掉下的游戲幣多。”

  溫景然絲毫不介意她臨時更換游戲規則,莞爾著示意她優先。

  應如約瞥了眼眼前的推幣機,又瞄了瞄興致頗濃的溫景然,更加郁悶了……

  她總有種自己給自己挖了坑,正在努力不懈地往下跳的錯覺。

  如約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摸出兩個游戲幣,明目張膽地借著游戲規則不明確的漏洞一口氣往推幣機裡投了兩個游戲幣。

  清脆的落幣聲裡,推幣機運作的輕微嗚鳴聲隱約可聞。

  應如約目不轉睛地看著落入機內的游戲幣被推入幣池中。

  隨即,她眼皮一跳。

  眼睜睜地看著其中一枚游戲幣被推搡著疊加在了其他游戲幣裡,那欲落不落垂掛在邊沿的游戲幣絲毫沒有被撼動的跡像。

  還沒等她醞釀出沮喪的心情,一枚從另一側落下的游戲幣,哐當一聲,被推入幣池中,嘩啦啦地擠下了好幾枚硬幣。

  滿室寂靜中,這聲音如同撼山擲地。

  如約捧著擠落的游戲幣,壓根按耐不住驚喜,彎了眉眼一個個反復數了好幾遍。

  那架勢就跟手上那四枚游戲幣能被她越數越多一樣。

  畢竟這可是她人生中為數不多幾次進出游戲廳玩推幣機最大的一次收獲了。

  溫景然挽起了袖口。

  中央空調的溫度打得有些高,暖氣從四面八方調度而來,悶熱得他有些口干舌燥。

  他指尖把玩著一枚游戲幣,認真專注得研究了下投幣路線以及墜幣時的角度,在應如約還猶自沾沾自喜時,他抬手,把游戲幣投了進去。

  那挽起的袖口,露出他線條流暢的小臂,手腕骨節分明,就像是一件天然雕琢的藝術品。

  應如約不免有些羨慕,這種一舉手一投足都能吸引人目光的人,該是多得老天厚愛才能處處精致啊。

  她的感慨剛落,耳邊接連一陣嘩啦啦的落幣聲響起。

  如約看著疊加了她游戲幣的幣池“塌方”,有些欲哭無淚。

  房卡沒了……她還賠進去一把鑰匙。

  仿佛是嫌此時此刻對她的打擊還不夠,溫景然手肘撐著推幣機,側目凝視她。

  一息之間,無數個應對念頭從如約的腦海中飛速掠過。

  但最後,她仍舊認命得低垂下腦袋,乖乖認輸。

  溫景然看她眼中對那推幣機恨不得拆之為快的神情,抿了抿唇,抑制笑意:“那房卡還要不要?”

  應如約搖頭。

  她還是去前台找服務員開房吧……她可沒有第二把鑰匙可以當賭注了。

  想歸想,應如約心裡還有些不服氣:“溫景然,你不覺得你這樣不太厚道麼。”

  她很少連名帶姓地叫他,在應如約的觀念裡,長幼有序,溫景然既是年長她四歲的前輩,也是跟著應老爺子混了個師侄備份的“師兄”。

  她總覺得,他那被她咀嚼了無數遍仍覺得格外好聽的名字一字不落地說出來是不太尊重的行為。

  溫景然抬眼,眼神專注地望著她。

  那無聲的眼神,卻讓如約瞬間感受到了來自於他身上的壓迫。

  她氣勢一弱,再開口時只是嘟囔道:“我好心收留了你一下午,你……”

  聽起來,好像的確是他的錯了?

  溫景然沉吟半晌:“那你躲著我做什麼?”

  “啊?”這樣直接的提問問得應如約一個猝不及防,她語塞了幾秒才磕磕絆絆地回答:“我看了一下午的試題,有些悶……”

  應如約頓了頓,見溫景然絲毫沒有接話的意思,只得硬著頭皮繼續補充:“就隨意地到處走了走。”

  溫景然微揚了揚眉。

  她是個很聰明的女孩,想要什麼總是格外明確,也不愛拖泥帶水。但裝起傻來,也一向如此,讓你明明知道她心裡跟明鏡似的,可偏偏就是找不到戳穿她的辦法。

  “來S市那晚。”他頓了頓,故作漫不經心地提道:“想跟我劃清界限?”

  呃……

  這件事應如約做的的確有欠考慮。

  哪有人躲債躲得人盡皆知的?

  她摸了摸鼻子,覺得有些話還是得說開了好。

  心頭的這個念頭落地,她也不再維持垂手而立猶如犯錯被審訊的姿勢,半倚著推幣機,微笑道:“甄真真你應該認識。”

  溫景然點頭。

  十次裡有九次應如約干壞事時,都有她參與的份,實在很難讓他不對這個女孩印像深刻。

  應如約滴溜溜地轉了轉眼珠子,很不講義氣地把鍋甩給了毫不知情的甄真真:“真真很欣賞你。”

  嗯……這句話可是真的,她半點沒摻假。

  溫景然坐正身體,凝視她的雙眸微微蘊了幾分連如約也看不懂的幽邃復雜。

  鋪天蓋地的威壓裡,如約硬著頭皮,繼續一本正經的胡扯:“我怕生出不必要的麻煩,才……才沒有下車和你打招呼的。”

  溫景然抿唇。

  被她兩句半真半假的話誤導了方向,擰著眉,神色難辨地看著她。

  如約無奈地舔了舔唇:“我不想讓你覺得為難,也不想破壞我和真真之間二十多年的感情。”

  溫景然終於聽不下去了。

  他站起身,低頭時目光涼涼地看了她一眼。

  如約被他那一眼掃得心頭發涼,強忍住不敢和他對視的心情,格外積極地回視他。

  然後,她聽見溫景然哂笑一聲,那笑容妖孽,一字一句對她說道:“這種事,還需要我教你怎麼做嗎?”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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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22 23:07:44 |只看該作者
第11章 他站在時光深處10

  這種事?

  哪種事?

  應如約把腦袋埋進柔軟馨香的被窩裡,有些煩躁地裹著被子在大床上滾了好幾圈。

  直到感覺被窩裡的新鮮空氣漸漸消耗殆盡,她才探出頭來,頂著一頭亂糟糟的齊肩發,側臥著蜷縮在床邊,出神地望著點著燈的小院子。

  燈光昏黃,就像是點在夜歸路上的照明燈籠。有風四起時,那光影似乎也能被風吹的四散。

  它落在小院裡的溫泉池旁,光線把仍舊氤氳著的溫泉池襯得如同瑤池仙境,白霧翻湧仙氣彌漫。

  應如約有些可惜地嘆了口氣。

  難為她來的是東居山的溫泉會所,卻連溫泉水都沒沾過幾滴。

  已近凌晨,這種夜深人靜的時候,即便如約沒有睡意,也實在興不起去院子裡泡溫泉的想法。

  S市變溫時,日夜溫差相距大。

  正午時分如果還能穿著一件單薄的毛衣挽起袖口,到夜幕降臨時,就不得不多加兩件衣服才能御寒。

  這會屋外樹影搖曳,隱約能聽到做過隔音的房間外東居山山林間咆哮的風聲,竹影婆娑,沙沙作響。

  可屋內卻安靜得如約只能聽見自己的呼吸聲,一切看起來歲月靜好。

  應如約裹緊了被子,覺得這會有些變天的東居山格外符合她的心情。

  她表面看著淡定,其實心裡一直暗湧著驚濤駭浪,那海浪一潮高過一潮,吵得她無法入睡。

  應如約認識溫景然之初,不知是否因為收下過他的手套,最後還不慎弄丟了的原因,在相遇之初,無論有沒有抱著拿人手短的心態,她都覺得溫景然是個待人溫潤的謙謙君子。

  他謙和耐心,沉穩嚴謹,再披上那好看的皮相,實在博人好感。

  有一陣子,應如約很喜歡和他打交道。

  她的難題,躊躇,他總能輕而易舉地幫她化解。

  可後來,如約漸漸就發現,溫景然並不是所有人以為的那樣溫潤如玉。

  他有自己的脾氣,他也有他的惡劣。

  他的溫和也僅僅是溫和,他對人的好不遠不近,不親不疏。

  所以漸漸的,他說的話如約往往要想好幾遍才能確定意思,他做的事,她也要兜著圈子想清楚期間的利害關系。

  她沒有溫景然的段數,只能花心思多去琢磨琢磨。

  久而久之,她開始對溫景然敬而遠之。

  這樣的相處太累,而她疲憊沉甸的心只想要一個能供她棲息的港灣。

  其實……

  其實在最初的時候,還有一顆懷春少女心的如約是有幻想過的,如果有可能,她是不是能跟溫景然在一起。

  可這種可能幻化出的畫面,不是她永遠落後他幾步吃力地跟在他身後,就是他遠遠立在醫院走廊盡頭遙不可及的模樣。

  等到後來,她就再也不去想這種未知的可能了。

  那樣遙遠的人,她不願他屈就,也不願自己妥協。

  維持這樣和諧友愛的師兄妹關系是如約最想看到的事。

  可這次回來後,她隱約覺得有什麼不一樣了。

  但到底哪裡不同她又實在說不出來,這種困惑和不安揪著她的心口,難以發泄。

  不想了。

  她掀開被子,赤著腳踩在木板上,去點香薰燈。

  寂靜的夜色裡,她的腳步聲輕而小,就像下午看見的那只貓踮足越過瓦片時那樣。

  如約沒找到小客廳裡的電燈開關,就著院子外昏黃的燈光摸到熏香燈,手指挨上去取下火柴盒時,盒身微涼的溫度讓她微微一怔,轉眼就看到了溫景然下午隨意放在燈旁的打火機。

  那個……溫景然借火時才發覺留在她房間裡的打火機。

  她忽的,想起他摸索口袋後看向她的眼神。

  是他一貫幽暗的眼瞳,那眸色在燈光下如清透的琉璃,帶了幾分痞氣的似笑非笑……

  要不是,要不是如約知道他是什麼人,她該覺得溫景然那個眼神是在調戲她了。

  她“哢噠”一聲打起火,把香油蠟燭點燃。

  那一簇燃起的火焰,微微吐著青藍色,如約恍了恍眼,把蠟燭塞進香薰燈的內層裡,又旋開精油點了幾滴。

  淡淡的薰衣草香氣裡,她抱膝坐在手邊的沙發上,卷了隨意堆在一側的薄毯披在身上,就這麼靜靜地看著香薰燈裡舔著蠟燭的火苗。

  不知過了多久,她終於有了困意,卻連回臥室睡的力氣也沒了,歪著腦袋尋了個舒適的姿勢,緊了緊裹在身上的薄毯。

  半夢半醒間,她想起東居山西區那格外安靜的游戲廳,恍惚想起,她第一次玩推幣機好像還是因為溫景然。

  應該是高三那年。

  路過轟鳴作響格外熱鬧的游戲廳時,他忽然停了車,轉頭問坐在自行車後座正掛著耳機做英語聽力的應如約:“要不要去看一看?”

  雖然是問句,但並沒有詢問她意見的意思。

  他停了車,拎著她書包的帶子就順便把她拎了進去。

  那時如約還穿著學校的校服,她滿腦子都是未成年人不得進入游戲廳場所,哪怕她很快就要過18歲生日了。

  吵鬧的音樂聲和節奏感極強的鼓點聲全部混雜在一起,她聽不清溫景然交代了她什麼,杵在就在游戲廳門口不遠的推幣機前。

  等溫景然換幣回來,見她目不轉睛地看著推幣機,順手把一小竹籃的游戲幣遞給她,然後指了指她的校服,戲謔道:“你打算穿著這身校服招搖過市?”

  如約這才反應過來,燒紅著臉,手忙腳亂地脫了校服外套塞進背在身後的書包裡。

  等那一小竹籃的游戲幣都消化在了推幣機裡後,如約摸著空了的竹籃,放松的理智這才回來,那虛度光陰沉迷游戲的罪惡感像卷浪的海水一樣湧上來,把她徹頭徹尾淹沒。

  要回家的想法還沒等她提出,溫景然順手褪下她的書包拎在自己的手上,修長的手指輕推了推她的後背,示意她去看隔間裡,掛著標靶的射箭。

  “你一箭射中靶心,我就帶你回家。”

  然後,等如約回過神來,她已經站在了射箭場裡,手拿弓箭,茫然地立在標志線前。

  她是一點也不會啊……

  看場的是個頭發花白的老太太,她笑著走上前,示範了下站姿,三言兩語指導過後,回頭看了眼幾步外的溫景然,笑道:“他每回來都能搬空我的禮品台,你跟著他來的,怎麼一點都不會。”

  她……應該會嗎?

  如約那時候滿腦子都是回去要跟應老爺子告狀的事,好好的半個休息日,全被溫景然耗在了游戲廳裡。

  這不是帶壞她嘛!

  她心裡碎碎念著,手上動作卻不含糊,憑著感覺射出一箭。

  那弓箭滿弦,本該虎虎生威的利箭卻猶如虛張聲勢的大貓,箭一離弦就徑直墜落到不遠處的地面上,發出哐當一聲輕響。

  如約還來不及紅個耳朵羞愧一下,腦袋上被人輕輕地拍了一下。

  溫景然不知何時站在了她的身後。

  他抬手托起她的手肘,手指從她緊繃的肩線拂過,微用了點力,輕而易舉就把她不由自主上抬的肩膀壓了回去。

  做完這些,他側目看了她一眼,對上她無措的眼神,勾了勾唇角。

  手指壓上她握著弓箭的五指,仔細地一一做了調整。

  用無聲的,溫和的方式訓導她。

  等調整完她握弓的姿勢,溫景然極耐心地親自幫她上好弓箭,握住她的雙手微用了點力,輕而易舉就拉開了弓弦。

  在“咻”的一聲離弦聲裡,他低聲道:“拉滿了弦的弓用錯力,只會像泄氣的皮球。”

  “應如約。”他頓了頓,垂眸和她對視:“你把自己逼得太緊了,不是斷弦,就是墜箭。”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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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22 23:07:57 |只看該作者
第12章 他站在時光深處11

  那是比第一次坐他自行車後座還要讓應如約覺得面頰滾燙的親密接觸。

  他就站在她的身後,他的掌心覆蓋著她的手背。

  溫熱,有力。

  拉滿弦時,他的手指用力,微微緊繃時的力量和離弦後那放松的動作,就像是電影鏡頭的慢動作,在她眼前一點點鋪陳而開。

  他襯衫的領口蹭到了她的耳後,柔軟的布料依舊讓她耳後有些微發癢。

  應如約忍不住避了避。

  因將就著應如約的身高,溫景然微微彎了腰。

  呼吸時,那溫熱的氣息就拂在她的耳側,像夜風過隙,悠悠蕩蕩。

  那低沉的,屬於成熟男人的聲音,就那麼輕而易舉地敲開她的心防,一直飄了進去——“應如約,你把自己逼得太緊了,不是斷弦,就是墜箭。”

  她只知道那一刻,她心底回蕩著回音,像是延綿不絕的海浪。

  怎麼有人講個道理還能這樣七拐八繞,偏偏這樣的方式讓應如約連半點排斥和反抗的心理都生不起來。

  好像只能乖乖聽話。

  香油蠟燭燃燒殆盡後,火星舔著最後一滴香油,在夜色裡搖晃著發出一聲“哧”聲,有煙霧在漸滅的火星裡四散開。

  燒了小半個小時的蠟燭終於熄滅,而沙發上窩著的人思緒漸沉,終於睡了過去。

  ——

  一覺醒來,天色大亮。

  應如約揉著落枕的脖頸,單手飛快地在手機屏幕上敲字:  “我一覺睡醒可以去知乎答題了了,就那種睡一夜沙發醒來落枕是什麼感受。”

  甄真真收到微信,掩嘴笑了幾聲,翹著腿回道:“這種問題多沒意思,你就得去提供下有個帥哥師哥的感受,怎麼對帥哥師兄霸王硬上弓的心得。”

  應如約嘆氣。

  她覺得她和甄真真這二十多年的友情大概今天就要交代在這裡了。

  自打甄真真這小妖精知道了她高中畢業那晚險些把溫景然強了之後,幾乎天天都要拿這件事來刺激她蒼老的心靈。

  良久沒收到應如約的回復,甄真真起身去倒了杯茶,又問:“你今天應該就要回來了吧?這兩天的單獨相處就沒發生什麼讓你印像深刻念念不忘的事?”

  應如約翻了個白眼:“還真是讓你失望了,並沒有單獨相處。”

  甄真真眨了眨眼,微笑:“這麼說,雖然沒有單獨相處但還是有印像深刻念念不忘的事了?”

  應如約腦子裡忽然掠過溫景然站在推幣機前似笑非笑睨著她的眼神,頓時渾身一凜,連忙岔開話題:“瞎說什麼,你一個人民警察能不能多關注點社會民生問題。”

  甄真真撇嘴:“除暴安良是每日要做的事,但閨蜜的終生幸福也很重要啊。像我這樣優秀傑出的美少女警察,兩手抓又不是難事。”

  說到這,應如約忽然想起一件事,沉思片刻,問道:“咳,是這樣。我一個朋友為了和一個男人劃清界限,就誘導男人說自己閨蜜對他有意思,結果那個男人說了一句\'這種事還需要我教你嗎\',她問我這是什麼意思……”

  正愜意喝著滿香水果茶的甄真真大怒,她拍桌,直接發了語音:“應如約你還是不是人,你這不是賣我嘛!我以後見到溫醫生還怎麼安靜地做個小迷妹?”

  秒被拆穿的應如約揉著僵硬的脖頸,有些心虛。

  “你個白眼狼,枉我對你掏心掏肺,你就是這麼對我的?關鍵時刻拿我當槍使,別人就算了,關鍵是溫醫生啊……哎,等等,你要跟溫醫生劃清什麼界限?”

  應如約:“……”

  “好好好,我不問你要跟溫醫生劃清什麼界限了,你想好今晚在哪給我賠罪吧,等我消了氣我再告訴你溫醫生這句話什麼意思,哼!”

  應如約聽著從揚聲器裡傳來的氣壯山河的輕哼聲,頓時覺得她這會不止脖頸疼,現在就連腦袋都開始隱隱作痛了。

  ——

  從東居山回程到S市比來時快了不少。

  天色已經不早,如約沒有回御山,而是直接在經過市區時就下了車,打的去定好的餐廳。

  甄真真已經到了,正百無聊賴地趴在木桌上把玩著杯子,聽見服務員引導的聲音這才懶洋洋地抬起頭來,用格外幽怨的眼神望著匆忙趕來的如約。

  每次她一擺出這種可憐兮兮的表情,如約就會立刻舉手投降,這次也不例外,她很是爽快地先開口道歉:“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當時腦子短路了。”

  甄真真介意得才不是這個,她向來是心比天大的主。

  面上維持著可憐兮兮的幽怨表情,甄真真撅起嘴,嬌嗔:“到底怎麼回事,你都把我拖下水了,還不打算給我講一遍發生了什麼事嘛?”

  如約無奈,想了想,就挑了些無關緊要的內容大致的概括了下。

  溫醫生的眼神啊,說話語氣啊,挽袖子的動作啊……她一概忽略,埋在了心底裡。

  甄真真聽得入神,支著下巴想了半天,一臉猶豫道:“我怎麼覺得溫醫生那句話的意思是……你閨蜜喜歡我這種糟心事,還需要我教你幫忙解決?”

  她有些不太確定,翻來覆去想了幾遍,神色凝重:“如約,你跟我說的差點把溫醫生強了,是不是……沒有差點這兩個字?”

  如約一口水嗆到,頓時咳得死去活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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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劇場:

  如約剛入職時,S大附屬醫院的單身男醫生們都猶如打了雞血,興奮不已。

  不料,還未等到單身男醫生們拿出撩妹十八招來攻克這位新來的漂亮麻醉醫生,他們就發現……

  午飯時,和應醫生一起吃飯的是溫醫生。

  下班時,送應醫生回家的是溫醫生。

  上班時,和應醫生一起出現在停車場的也是溫醫生……

  至於溫醫生……

  形像好,氣質佳,簡直就是全醫院單身男醫生的公敵。

  說好的溫醫生和應醫生只是單純的師兄妹呢?

  這跟說好的不太一樣啊!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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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他站在時光深處12

  如約收到S大附屬醫院的面試通知時距從東居山溫泉會所回來好幾天了。

  她對S大附屬醫院志在必得,這幾日便也沒忙著往別的醫院投簡歷,安心地在家等著通知。

  早上陪老爺子“沾花惹草”,下午跟華姨學做蛋糕點心,按照甄真真的話來說,如約這幾日過的那就是她以後的退休生活。

  所以,如約收到面試通知,先松了一口氣的人反而是甄真真。

  “星期五面試啊。”甄真真吮掉指尖的奶油:“你要不要去問問溫醫生,讓他給你打探下情況?”

  應如約往盒子裡鋪上最後一層奶油,側目看她:“打探什麼情況?”

  甄真真恨鐵不成鋼的“嘖”了聲:“你不得知道這次醫院到底有幾個名額?你不得摸一下競爭對手的底細?又不是讓你賣身求榮去走溫醫生的後門,你反應這麼大干嘛?”

  話落,似乎是覺得數落得還不夠過癮,甄真真輕推了下如約的額頭:“我知道你對自己有信心,但現在這個社會,除了拼實力還拼人脈關系。我現在就能拍著胸跟你保證,像S大附屬醫院這種地方肯定有靠關系進去的。”

  她的目光在如約面前已經成品的水果千層上打量了一圈,撐著扶手就從沙發上坐起來,興奮道:“正好,你就提著自己親手做的水果千層去慰問下溫醫生,好讓醫院的人知道你也是有後台的。回頭面試時想把你刷下來還得看著溫醫生的面子思忖思忖。”

  應如約覺得甄真真一定是昨晚出警時腦子進水了,說的話沒一句能讓她聽得懂。

  她寶貝似得把辛辛苦苦做了一下午的水果千層放進冰箱裡,從廚房出來時,順手端了一盤做水果千層留下的邊角料:“你一個直面人性黑暗的人民警察怎麼思想還這麼天真單純?我做個水果千層就能勞駕油鹽不進的溫醫生給我當後台了?做夢呢吧!”

  而且重點根本就不是溫景然給不給她當後台好不好?

  她是去面試,又不是去攀比人脈的。

  甄真真咬著甜酥酥的芒果,笑得眯起眼來:“別人一個水果千層當然不能勞駕溫醫生,但是你不一樣啊……”

  “打住。”如約立刻打斷她,義正言辭道:“我不會給溫醫生送水果千層的,更不需要他給我透底開後門。再說了,他也不會這麼做的。”

  甄真真了解溫景然才多少?

  當年副院的女兒看上溫醫生,倒追時可是花了不少力氣的。每天清晨都會帶一捧鮮花給溫景然淨化空氣,結果呢?

  結果那些花轉手就被溫景然送了病人。

  這送花不行,自然就得換招數了。

  副院的女兒是出國留洋回來的高材生,在國外這幾年思想也潮流先進,除了日常殷勤,投遞各類音樂會門票,電影票等等,還每天堅持開車送溫景然回家。

  溫醫生是怎麼回應的?

  他跟如約借了自行車,天天自行車上班,愣是沒給一次機會。

  後來聽說,副院的女兒什麼辦法都試了,偏偏溫景然油鹽不進,這事當時還是S大附屬醫院最大的八卦消息,每天更新一集。

  快全劇終時,那副院的女兒終於不負眾望得放了一記大招。

  以溫醫生的前途做賭注,逼溫景然和她交往。

  簡而言之,從了就平步青雲,不從就再無前途。

  嗯……

  可溫醫生是什麼人?

  他即使不做醫生也前途無量,怎麼可能會受這種威脅。

  後來,應如約聽到的故事結局就是,副院的女兒辭職出國,副院……也提前退休了。

  出於職業道德,他從來不收受病人家屬遞的紅包。出於個人原則,他也從不向任何不公正低頭。

  這樣一個人,她才不要去自討沒趣。

  ——

  溫景然查完房,正欲回辦公室,忽然想起什麼,問同行的另一位醫生:“今天是星期三?”

  猝不及防被提問的魏醫生怔了下,連忙點頭:“是啊。”

  溫景然抬腕看了眼時間,略沉思了片刻:“你先回去吧,我去人事科走一趟。”

  人事科?

  魏醫生一頭霧水地看著溫景然走遠,搖搖頭,徑直回了科室。

  途徑護士台的時候,魏醫生回頭看了眼偶有護士經過的走廊,腳步一錯靠向護士台,手中的鋼筆輕輕地敲了敲桌面,引得低頭輸入訊息的護士抬頭看過來。

  護士的目光錯過魏醫生看了眼他的身後,笑道:“溫醫生呢,又被哪個病人纏住了?”

  “沒。”魏醫生壓低了聲音,神秘兮兮地說道:“溫醫生去人事科了,最近應聘的有溫醫生的熟人?”

  這護士是院裡有名的百事通,想打聽什麼,一問便知。

  果不其然,那護士煞有其事地四下張望了下,也壓著聲音道:“這次面試溫醫生旁聽,以前這種事溫醫生都是能推就推,這次實在反常。”

  魏醫生倒不以為意:“這有什麼反常的。”

  護士“嘖”了一聲,一副“這你就不懂行情”的表情睨著他:“我打聽到了,這次面試的有個女醫生是溫醫生的小師妹。”

  “小師妹?”魏醫生咋舌:“不是說溫醫生是應老先生最後一位學生了嘛,怎麼還出來個小師妹?”

  護士輕笑了幾聲,得意道:“像你們晚來的醫生都不知道,應老先生有個孫女,也是學醫的。就前幾年,這應姑娘也來過醫院,後來應老先生退休了她也來得少了。溫醫生的小師妹,說的就是她。”

  魏醫生眼神亮了亮:“真的?”

  那護士看他神情,撇了撇嘴:“你不信還問我干什麼。”

  話落,她似又想起什麼,補充道:“上個周末,溫醫生調休。帶小師妹和幾個同事去東居山那個很有名的溫泉會所了,你看他這麼上心就知道,他這小師妹他很看重啊,不然還沒面試呢就組了個飯局給她引薦了好幾個醫生。”

  這事魏醫生倒是知道,去的除了胃腸科的同事,還帶了小許的未婚妻麻醉科的醫生。

  他若有所思地回頭看了眼已經空無一人的走廊,點點頭,收起筆:“有什麼進展回頭跟我說啊,我先回科室了。”

  護士立刻揮揮手,低頭繼續在電腦上錄入信息。

  ——

  應老爺子下午約了朋友去公園遛鳥,眼看著黃昏將至,如約正欲給老爺子去個電話,剛拿起聽筒便聽到院子裡傳來一陣汽車的引擎聲。

  如約狐疑地往院中張望了眼,頓時面如土色。

  院中空地上正停著一輛白色的路虎,車燈還亮著,蹭亮的車身倒映著未暗的黃昏,竟有那麼一絲舊時光的味道。

  華姨也聽到了院子裡傳來的引擎聲,邊端著燒好的菜出來,邊問:“如約,是誰來了?”

  “是溫醫生。”應如約不那麼樂意地迎出去,走到玄關,又想起要讓華姨加幾個菜,等她折回廚房交代完再出來時,溫景然落後老爺子幾步已經走了進來。

  面面相覷地對視了幾眼後,應如約老實叫人:“爺爺,溫師兄。”

  後者目不斜視,微微頷首。

  那表情,再冷幾分,應如約就該懷疑自己是不是得罪他了。

  等應老爺子去廚房要親自做個菜後,他接過如約端來的龍井,在四下無人的客廳裡,學著她剛才那一本正經的語氣,忽道:“小師妹。”

  如約“啊”了聲,一抬眼,只看見了他滿眼淺淡的笑意。

  怎麼今天一個兩個的……好像都愛拿她打趣啊。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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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他站在時光深處13

  早些年,溫景然還在應老爺子門下的時候,因為平日裡對應如約多有照拂,又是孤身一人在S市,老爺子憐惜,總愛招呼溫醫生來家裡吃飯。

  華姨那時候已經在應家做工了,因為溫景然的緣故,還特意跟她姊妹學了A市那邊的菜系。

  等後來應如約去A大上學後,應老爺子總抱怨家裡只有華姨和他兩個人太過冷清,每每一邊埋怨如約不在S大的醫學院上學,一邊叫上溫景然回家喝點小酒。

  有那麼幾次,應如約給應老爺子發視頻通訊的時候,還看到過溫景然。

  一次是坐在單人沙發上給應老爺子削蘋果,一次拿著透明的小盒酒瓶淺酌。

  照理說來,像溫景然這樣時常過來吃飯的情況,應如約應該早就習慣了。

  但奇怪的,她今天總覺得渾身別扭得不行。

  總能想起甄真真白天時說得那些話,明明那麼不著調,她也否決得很認真,可看到溫景然,她腦子裡就忍不住冒出“抱大腿”這種念頭來。

  枯坐了半晌,如約到底沒坐住,手裡剛剝了一瓣皮的橘子也不剝了,隨手擱在桌幾上,起身去廚房溜達溜達,透口氣。

  每回她在溫景然身邊待上十分鐘後,她就會忍不住想,溫景然那些病人在這麼有壓迫感的醫生面前真的能夠好好看病?

  日暮西沉時,老爺子加的菜終於出鍋。

  華姨端了飯菜,添了碗筷,忙活完也被叫著坐下來一起吃飯。

  四人對坐,飯桌上安靜得只有碗筷碰撞的輕響。

  華姨是應奶奶的遠方親戚,其實仔細算下來,也就是祖祖祖輩有那麼些牽連,到如今過了幾代,早已淡了血脈。

  但應奶奶是個重情重義的人,華姨年輕時遇人不淑,走投無路時靠應奶奶雪中送炭救濟過。後來應奶奶去世,老爺子想著如約還年幼,家裡不能沒人照顧,便請了華姨過來燒飯打掃,這一請就是數十年,早已如家人一般親近。

  這會見飯桌上氣氛沉悶,華姨給應老爺子盛了湯,笑道:“老爺子前些日子還笑如約笨手笨腳,做個菜還能燙著手,今天怕是要讓老爺子刮目相看了。”

  應老爺子果真來了興趣,睨了眼安靜埋頭吃飯的如約,問道:“她又跟你學了什麼?”

  “水果千層。”華姨道:“做得像模像樣的,我看啊不比外面賣得差。”

  “也就你會誇她。”應老爺子輕笑了一聲,似想起什麼,筷子一停,問道:“我聽景然說,你進面試了?”

  被點名的人抬起頭來,快速地咽下口中的咕咾肉,回答:“下午收到的。”

  話落,應如約忍不住輕瞥了眼慢條斯理挑掉魚刺的溫景然,嘟囔著抱怨:“我還想親自告訴爺爺的。”

  聲音雖輕,可在座的人卻聽得清清楚楚。

  正專注挑刺的溫景然手中筷子一頓,那精密得如同一場手術一樣的動作停下來,他側目,漫不經心地瞥了眼應如約,淡聲道:“面試而已,你還想把這個當驚喜?”

  不等如約辯駁,他把剔掉魚刺的魚肉踢到碗邊,不鹹不淡地又補充了一句:“出息。”

  輕飄飄的兩個字,刺得如約面紅耳赤,想辯解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不辯解又覺得不甘心。

  況且應老爺子就在上座,由不得她撒潑耍賴發脾氣。

  這麼一想,剛甜到她心口的咕咾肉仿佛都沒了味道,如約鼓了鼓嘴,打定主意今晚在溫景然走之前都不要給他好臉色瞧了。

  不過……

  應如約的沒有好臉色也就是在收碗筷時冷哼那麼一聲;端茶經過溫景然身旁時橫個眉豎個目;坐在沙發上視線相對時抓緊時間先嫌棄地移開目光。

  就這點攻擊力,給溫景然撓個癢都不夠……

  挫敗的人窩在沙發上,捧著華姨剛煮好的菊花茶輕抿,邊豎著耳朵聽溫景然和應老爺子閑聊。

  說來也是奇怪,應老爺子這麼一大把歲數了,平日裡也不愛玩電子設備,少有的流行用語還都是跟著嘴快沒把門的甄真真學的。

  可就是這樣,不管溫景然是和應老爺子談論病例還是瑣碎的閑聊,都毫無障礙。

  哪怕是華姨突然插嘴問一句今天的菜價,他也能回答出個一二來……作為一個日理萬機的醫生,這個技能的掌握直到現在都讓應如約覺得匪夷所思。

  老爺子正說到下午在公園遛鳥,話音一轉,說道:“公園竹林後頭那塊空地擺了桌子,放了飲料糕點,折騰得就跟野餐一樣。結果我過去一湊熱鬧,才發現是相親大會。”

  應如約揚眉,低頭呷了口菊花茶,笑眯眯的繼續聽。

  溫醫生今年三十歲了,叫應老爺子老師也叫了快十年。可這麼多年裡,別說看到他交女朋友了,就連院裡前輩上司給他安排相親,他都一概拒絕。

  三十而立的年紀,和溫景然同科室同齡的醫生不是准備抱二胎就是在生孩子……誰也沒有像溫景然這樣,清心寡欲得都能出家當和尚了。

  應老爺子平時不太愛管閑事,但今天麼……總覺得身為老師還是要說上那麼幾句:“你老大不小,是該考慮考慮婚姻大事了。要是不考慮娶A市的姑娘,盡管跟老師開口,我幫你物色物色本地的。”

  “是不打算娶A市的姑娘。”溫景然抬眼,眼底笑意溫和:“老師不用著急,如果我有看上的姑娘,還得經過你的同意。”

  應老爺子沒聽出弦外之音,擺擺手,輕斥道:“這可不合禮數。”

  一直裝作認真看新聞的如約忍不住側目。

  溫景然低著頭,唇角含笑。

  他正在削蘋果,修長的手指壓著鋒利的小刀,緊貼著蘋果的果肉慢條斯理地剔掉表層,那接連不斷,薄厚相同的蘋果皮貼著他的手背卷了一圈又一圈。

  似乎是察覺到她的目光,他抬起頭,唇邊笑容未收,就這麼直直地回視她。

  那眼神清亮,像是黎明前最後的一縷星光,明亮得連晨霧都無法遮掩光芒。

  如約微愣。

  她怎麼覺得……

  溫景然的這個眼神,有些意味深長啊……

  ——

  溫景然要走時,應如約送客。

  溫景然在S市的住處有兩處:醫院,御山。

  毋庸置疑,醫院絕對是溫景然住的最多的地方,有時候經常下完手術後就已經是深夜或者凌晨。

  這種時間點,若是隔日還要上班,只會想著爭分奪秒地休息,哪還會驅車千裡迢迢地趕回離醫院的確有些遠的御山?

  至於御山,作為S市高檔的別墅區,的確適合居住。

  當年溫景然看過樓盤決定買下御山別墅的時候,如約還咋舌現在的醫生工資高得能買別墅了……

  結果後來才知道,溫醫生手上玩著幾支股票,還摻和了不少溫家的投資。

  應老爺子退休後,搬來跟溫景然做鄰居。

  兩戶中間隔著數棟,不遠不近,散個步的距離,就能回家了。

  應如約送客送得潦草,連正門沒都出,送到玄關,踩著門口的地毯站得筆直。只有臉上的笑意真心實意,寫滿了“你終於要走了”。

  這種情緒明顯得溫景然想要忽略都忽略不掉。

  於是,如約眼看著溫景然拉開門毫不猶豫地就要走出去了,她揮著的手還沒來得及放下,又見他轉身,朝她勾了勾手指。

  路燈的燈光下,他逆光的笑容有些模糊,唯有那雙眼睛,清亮得對上來。

  如約一怔,不情不願地踮著腳走過去:“師兄還有何吩咐?”

  “下午我去了趟人事科。”他垂眸,聲音不疾不徐道:“麻醉科只有一個招收名額。”

  應如約終於正色:“只招一個?”

  溫景然不動聲色地又拋出一個誘餌:“面試的麻醉醫生不止你一個。”

  一般情況下,應如約聽完之後大概會嗤之以鼻。

  她學歷高,專業又過硬,再加上耐勞吃苦的良好品質,她在這方面對自己很有自信。

  可溫景然這番話,說得欲言又止,欲語還休的……聽得她小心髒跳動得都有些不規律了。

  難道她這回遇到勁敵了?

  這麼想著,腦子裡又蹦出下午甄真真苦口婆心勸說她的畫面,應如約一個激靈,正欲厚著臉皮打探打探情況,結果回神一看,溫景然已經拉開車門坐進了車裡。

  如約下意識地大叫了一聲:“等一下!”

  車裡的人回眸看來,隔著反光的車窗玻璃,應如約並看不清溫景然的神色,她站在門口,指了指屋裡,重復道:“等我一下。”

  應如約急忙跑進廚房裡,肉疼地取出做好後連她自己都舍不得吃的千層蛋糕,隔著紙盒的透明隔膜看了好一會,最後一咬牙,拎著就去送禮了。

  目睹一切的華姨和跟過來看情況的應老爺子面面相覷,良久,華姨狐疑問道:“這千層蛋糕原來是送給景然的?難怪誰也不給碰……”

  ——

  半個小時後。

  甄真真接到一通私人電話。

  電話那頭,應如約咬牙切齒:“甄真真,早知道我就把那個千層蛋糕喂給你了。”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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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他站在時光深處14

  這種時候,甄真真覺得自己有必要澄清一下:“你喂我我還不一定吃。”

  正倚著她辦公桌翻文件的男人移開目光看了她一眼。

  甄真真這會才不管上司就在邊上聽她打電話,換了一只手,壓低了聲音問她:“那你那個千層蛋糕喂誰了?”

  應如約倚著洗手盆,看著鏡子裡雙頰嫣紅的自己,抬手揉了揉額頭,無奈道:“我聽你的話去賄賂溫醫生了。”

  甄真真瞥了眼目光仍專注落在文件上的男人,若無其事地拿起杯子去接水,等四周沒人了,她才笑眯眯地倚著牆,很是欣慰道:“甄爺沒白疼你,說的話你都聽進去了啊。”

  應如約笑了笑:“你怎麼不問問結果?”

  甄真真從善如流,問:“哦,那溫醫生是接受你的賄賂帶你走了後門呢還是約你進一步增進下感情,約了黃昏後的小樹林呢。”

  當然……哪個也不是。

  應如約提著千層蛋糕遞給敞著車門等她的溫景然時,他拎過禮盒,隨手就放在了副駕位置上。

  收了她的禮,那得辦事啊對不對?

  她撐著敞開的車門,“這是我下午親手做的蛋糕,會有點甜。”

  “嗯。”他從嗓子眼裡悶出一聲,故意裝作看不穿她的意圖一樣,問她:“還有事嗎?”

  這態度……跟剛才給她撒網拋魚餌的判若兩人。

  好歹,她也是剛送了禮給他的人,就不能客氣些?

  應如約邁近一步。

  這個動作對於已經坐在駕駛座內的溫景然而言,帶了那麼一絲侵略性。

  路燈的燈光將她周身輪廓模糊,越過她肩線落下來的光影就投映在他的眼前。

  她扶著車門上半降的車窗,和他對視,難得得給了今晚唯一的一次好臉色:“周五面試的情況,能不能給我透露一點?”

  怕他拒絕,應如約用指尖比了比,誠懇道:“一點點就可以。”

  路虎的底盤高,即使他靠著椅背舒展了身體坐在車內,依舊能夠和她平視。

  那一直沒什麼情緒起伏的雙眸漸漸的,就漫上了幾許清淺的笑意。

  如約滿眼期待地望著他。

  只聽溫景然沉吟了半晌,壓低了聲音:“這次面試……”

  遠處有車鳴笛,如約沒聽清,彎腰把耳朵湊了過去。

  溫景然也很配合地坐直了些,附耳道:“我旁聽。”

  這是尋她開心呢……?

  應如約氣悶。

  她想知道的才不是這個!

  溫景然旁不旁聽對於她而言一點也不重要,她對面試官是誰也絲毫沒有興趣,她想知道的只有競爭對手的基本情況,這樣她才能花時間准備准備,起碼不用打毫無准備的仗。

  結果她肉痛得送了連她自己都舍不得吃的千層蛋糕,就聽到了這麼個無關緊要的消息?

  甄真真聽完,有些遺憾:“就這樣?”

  “就這樣?”應如約忍不住拔高聲音,有些煩躁地踩著地板來回走了兩圈:“他明顯是拿我尋開心,這還不夠惡劣?”

  甄真真“嘖嘖嘖”了幾聲,半攏住手機,給應如約科普:“有些男人啊,他喜歡你的方式就是忍不住欺負你。依我看啊,溫醫生顯然是這種病症的晚期患者了。”

  沒法聊了……

  自打應如約把多年秘辛告訴甄真真後,這丫每次提到溫景然都是一副“你們有奸情”的曖昧嘴臉。

  不管溫景然做了什麼,她都有一堆的歪理“證明”溫景然的舉動是對她預謀不軌,而她就是那個惺惺作態,欲拒還迎的小綠茶。

  最曖昧的時期,她都沒和溫景然發生什麼,難不成現在都沒有少女心了還能擦出點火花?

  再者,應如約自從高中畢業後就對溫景然有說不出的陰影,她實在是沒法對溫景然有超過師兄之外的想法。

  甄真真苦口婆心地勸了半天,直勸得如約都沒力氣辯駁,早忘記打電話給甄真真吐槽的初衷後,才得意地掛斷電話。

  正想繞過落地的綠植盆栽回到工作崗位,剛邁出來,就見上司拿著一次性的紙杯立在門口,那副守株待兔的架勢……讓甄真真立刻慫得連頭都不敢抬了。

  遲盛咬著紙杯看了她半晌,慢悠悠道:“你口才這麼好,不下放到街道辦事處真是可惜了。”

  甄真真頭皮都麻了,可憐巴巴地望著他:“我錯了,實在是我這個姐們,大齡恐婚得神經都要衰弱了。我要是不接電話,不安慰開導,就怕她胡思亂想。”

  遲盛眯了眯眼,“喔”了聲。

  那揚長的尾音拖到最後,把甄真真的小心肝都拖得不敢跳了。

  她垂下眼尾,輕咬了嘴唇,一副受氣包的模樣:“不然您扣我工資吧,這可是對我最嚴厲的懲罰了……”

  遲盛輕笑了一聲,意味不明地睨了她一眼,隨手把紙杯扔進放在一側的紙簍裡,轉身頭也不回地回了辦公室。

  甄真真在原地站了片刻,確認遲盛是真的走了,這才摸著涼颼颼的脖頸,小碎步著一蹦三跳地回去刻苦工作。

  ——

  周五。

  應如約起了個大早。

  家裡沒有車,如約需要坐地鐵。幸好雖然御山離S大附屬醫院遠,交通卻很方便。

  她掐好時間,先在地鐵站旁的早餐店裡點了碗餛飩。

  清湯餛飩皮薄肉厚,小巧精致。

  湯面上撒了少數蔥花,綠油油的,看著就讓人很有食欲。

  如約嘗過清湯後,往餛飩裡加了醋和辣椒油,酸辣的味道直衝她的鼻腔。

  等一整碗小餛飩吃完,她的鼻尖已經沁出了細密的汗,漸漸涼下來的天氣裡,她愣是從身體裡逼出了暖意。

  趕到S大附屬醫院後,時間還有些早。

  早晨先是一場筆試,如約報道後,領著准考證先跟著工作人員去侯考室抽簽,抽取面試序號。

  等筆試結束已近飯點,面試流程安排在下午兩點後開始。

  也就是說,她有一個中午的時間可以用來休息……如果不出意外的話。

  但顯然,不出意外這個詞語對於她而言,就像是一道咒語一般,每逢她念及這個詞,總是會出些無傷大雅的意外。

  上一次她說“不出意外”是幾年前研一實習時,第一次上手術台。

  她意外的……有些緊張,連帶著手術過程中她的發揮都不太穩定。

  此後,她再上手術台,就被嚴令禁止說“不出意外”。

  而那次手術,她跟台的主刀醫生是溫景然。

  也不知是不是該慶幸那場手術是由他主刀。

  至於這次……

  如約看著站在門外等她的溫景然,忍不住嘆氣。

  看來,又要吃醫院食堂了。

  S大附屬醫院的食堂飯菜其實挺好吃的,應老爺子還沒退休時,如約偶爾會來醫院食堂陪他一起吃飯。

  常點的菜裡,紅燒肉和土豆絲居多。

  還沒到用餐的高峰期,食堂裡人並不多。

  應如約挑了個拐角的小角落,想了想,先開口問他:“早上不忙嗎?”

  “還好,”溫景然看了她一眼,禮尚往來:“筆試怎麼樣?”

  “挺好。”如約眯起眼睛,笑了笑。

  她向來要強,筆試這種能夠自己掌控的,她從來不會跌跤。

  溫景然了解她,知道筆試她必然胸有成竹,也不再多問。

  兩個人對坐著安靜地吃完飯,溫景然見時間還早,知道她有午休的習慣,正欲帶她去值班室休息下,抬眼瞥見她仔細地用紙巾擦了嘴唇,又旋開口紅仔細地往唇上塗抹了一層。

  那唇色嫣紅,看得溫景然的喉結忍不住一滾。

  其實剛才他就注意到了,應如約今天化了淡妝,眉黛輕掃,唇色輕點。

  她的底子好,五官都不用特意深刻,只輕抹一層粉霜便剔透似水晶。

  醫生這個職業不像別的,妝容越自然越好。

  他的腳步一頓。

  他一停下來,跟在他身後的應如約也只能停下來。

  她順著他的目光,狐疑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唇,疑惑道:“我沒照鏡子,是抹到外面了嗎?”

  說話間,應如約已經從包裡拿出了小鏡子對著嘴唇看了看。

  口紅的色號是貼近她唇色的豆沙色,她早上出門的時候還在猶豫是帶潤唇膏輕掃一下添個亮澤還是帶口紅。

  思來想去,還是覺得豆沙色的口紅正好能提亮,也不像潤唇膏那麼水潤刻意。

  可看溫景然的眼神……

  還是出問題了麼?

  溫景然的目光落在她輕輕抿住的嘴唇上。

  應如約被他的視線盯得有些不自在,明明她什麼也沒做,偏偏就覺得耳根發熱。

  他的目光像是帶著炙烤的溫度一般,燒得她整個臉頰都開始泛起不自然的燙意。

  就在如約猶豫著要不要開口問問的時候,站在她面前的溫景然忽然抬起手來。

  一手輕捏住她的下巴固定,一手拇指落在她的唇上,不由分說地擦去了她唇上的口紅。

  應如約愣住。

  不等她發作,溫景然睨了眼拇指上緋然的唇色,一本正經道:“面試的時候不要塗口紅。”

  應如約有些呆滯,她下意識發問:“為什麼?”

  溫景然沉吟半晌,道:“考官不喜歡。”

  應如約:“……”

  等等,考官是誰?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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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2-22 23:09:04 |只看該作者
第16章 他站在時光深處15

  午間,醫院裡走動的人比上午少了不少。

  溫景然領著應如約去值班室午休,臨到值班室門口,正遇到一位醫生從值班室出來,眨眼見到溫景然身後的應如約時微愣了一下,有些疑惑地看了眼溫景然:“這位是?”

  應如約有些尷尬,抬眼看了看沒什麼表情的溫景然,正欲自我介紹時,便聽溫景然低聲道:“算家屬,帶她過來休息下。”

  醫生恍然大悟得睜圓了眼,也不好意思再仔細打量應如約,笑了笑,很客氣地說:“中午值班室沒人,你們好好休息。”

  聽那語氣,顯然……是誤會了。

  “我就不休息了,下午還有事。”溫景然輕拍了一下對方的肩膀,越過那位醫生,推開值班室的門,微側了側頭,示意如約進去。

  如約有些尷尬。

  溫景然那句“算家屬”的說辭委實有些曖昧。

  但解釋又太過刻意,顯得有些欲蓋彌彰。

  這麼一念之間,她的心思已經百轉千回,可偏偏連一種合適的方式都沒想到。

  應如約猶豫了下,朝溫景然的同事點點頭,錯身邁入值班室。

  溫景然在門外又和那位醫生說了幾句,這才走進來。見她就站在值班室的最中央,挑了挑眉,指著靠窗的下鋪:“我一向睡這。”

  午間的陽光明艷熾熱,他幾步走到窗前,拉上第一層薄紗窗簾,遮擋掉少許陽光後,又補充道:“我幾乎是值班室的固定成員,這個位置只有我睡。”

  應如約這才“哦”了聲,盛情難卻地坐在床沿。

  “今天中午不會有人過來,你定個鬧鐘,好好休息下。”溫景然脫下外套掛在衣架上,見她拘謹,抬起手腕敲了敲手表的表面。

  和那清脆的敲擊聲同時響起的,是他沒多少情緒的聲音:“你還有兩個小時。”

  門外有就近的電梯到達的聲音,遠遠的還能聽到腳步聲。

  應如約抬頭看著立在離她僅幾步遠的溫景然,抿了抿唇還是忍不住道:“你剛才為什麼要說……”

  “算家屬?”溫景然打斷她。

  應如約點頭,想著剛才他不由分說地抹掉她口紅的樣子,心底那絲不郁又湧上來:“醫院人多口雜,一些不當的話會越傳越難聽的,到時候會影響你的形像。”

  溫景然有些意外她是這番說辭,想了想,問道:“形像?你知道我在醫院裡什麼形像?”

  應如約毫無准備就被他提問了自己只是順口用上的借口,大腦空白了一瞬,等她反應過來問題是什麼,絞盡腦汁道:“敬業,專業,負責任……”

  嗯,還高冷,不近人情,極有壓迫感,不好相處,滿肚子的壞水。

  只是後面這些她也就敢腹誹一下,哪敢真的說出來。

  未免她的腦細胞全用在這個無關緊要的問題上,溫景然及時打斷她:“不用這麼認真地誇我,面試我只是旁聽,決定權並不大。”

  應如約有些訕訕地摸了摸鼻子。

  “剛才那個醫生是兒科副主任,平時打交道少。”溫景然靠著床頭躺下,懶洋洋地掀了眼皮覷她:“說多了才麻煩。”

  應如約這會已經後悔提這件事了,聽完他的解釋更覺得自己是沒事找事想太多了,當下一聲不吭地蹭掉鞋子躺上床,側著身子面朝窗口,嘟囔:“我睡了。”

  溫景然也懶得跟她一般計較,聽著她漸漸平穩的呼吸聲,也緩緩閉上眼。

  難得的午休,他可不想浪費了。

  如約不知何時睡了過去,沒人打擾的值班室很安靜,安靜得能聽見窗外隔得很遠的馬路上,有汽車鳴笛的聲音。

  陽光從薄紗窗簾的縫隙裡漏進來,照得她渾身暖暖的。

  ——

  應老爺子還沒定居在御山養老前,應家在城中心的老街裡。

  S市是歷史名城,六朝古都。

  市中心的高樓林立裡還藏著不少幽深錯落的小巷,如約每天上學,都要沿著青石路穿過幾條老舊巷子。

  巷子兩旁全是已漸漸被歲月染黑,爬上了綠蘚和藤蔓的白灰石牆。飛檐上立著幾尊神獸,遙遙望著S市的護城大河。

  她夢見自己回到了這條走過無數次的青石小路,青石板有些凹凸不平,她手裡捧著書,一步一步走得極慢。

  拐過小巷口穿進另一條小巷時,忽的,人聲喧鬧。

  她茫然看去,隔著數十米的距離,是老舊的房子起了火。

  她認得房主,房主是頭發花白的老人,和老太太一起住在這老房子裡,每月逢一逢六就會推著小攤子去如約的學校門口賣糖畫。

  如約喜甜,每回都會問老太太買根麥芽糖,三根竹簽握在手裡不停地穿梭攪拌,直到那姜黃色的麥芽糖變得跟白絲一樣,才含進嘴裡。

  往往能吃上一路。

  她呆住,站在原地看著人聲湧動一片混亂的現場。

  老人的條紋襯衫被煙火熏得發黑,他正試圖回到屋裡,卻被左鄰右舍架住肩膀牢牢地壓在原地。

  老太太還在午睡,火災發生時,她沒能跟老人一樣好運,被困在了屋裡。

  老舊的房子是木制搭建的,踩上去都能聽到咯吱作響的木板聲和腳步聲。而現在,那些陳年木料正燃燒著,添了仿佛澆不滅的料。

  如約心裡發怵。

  遠處終於能聽到消防車的警報聲,呼啦呼啦著飛快駛來。

  隔著一排老房子,消防車不易進來,耽擱了許久才終於接上水槍,往燃燒不盡的大火裡噴水。

  晚到一步的是急救車。

  也是湊巧,那日值班的是溫景然,他是隨急診車一起來的醫護人員。

  應如約看見他時,溫景然也注意到了她。

  顯然是意外這個時間點了她怎麼還沒去學校,他皺起眉,在只能待命等消息的情況下,幾步走了過來。

  “沒騎車?”他拎起她的書包,又隨手放下。

  放下時,書包的重量幾乎能壓斷她的肩膀。

  如約抱著書,仰頭看他:“車壞了,就用走的了。”

  溫景然點點頭,目光在她光潔的手腕上停留了一瞬,隨手褪下腕上的手表給她戴上。

  應如約有些詫異,剛縮手,就被他用力扣住手腕。

  溫景然低垂了眉眼,提醒她:“你快遲到了。”

  所以……給她手表,讓她增強時間觀念?

  應如約有些錯愕,睜眼瞪著哪怕扣了最裡面內扣還大得只能垂掛在手腕上的男士手表。半晌,才悶聲道:“我知道了。”

  溫景然輕拍了下她的腦袋,轉頭看了眼在高壓水槍下明顯減小的火勢,“別看了,小心晚上做噩夢。”

  那大火熾烤的溫度有些熱,就像今天午間透過窗簾漏進來的陽光一樣,暖得有些灼人。

  如約站在原地,正想說什麼,還未開口,便聽見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有床搖動時發出的吱呀聲,然後門開了,有人“噓”了一聲,輕了腳步關門走出去。

  應如約茫然地睜開眼。

  眼前沒有青石小路,沒有直衝雲霄的大火,也沒有硬扣給她男士手表的溫景然。

  她用手肘撐著床,半起了身,望了眼溫景然。

  那裡有半翻開的薄毯,人卻不在上面。

  應如約躺回去,腦子還有些混沌。

  她眯眼數著從薄紗透進來的窗簾,數著數著又閉起了眼。

  那年高三。

  如果不是今天做夢想起,她已經快忘記自己的記憶裡曾發生過這樣一件事。

  記不起她當時和溫景然說了什麼,所有的一切都隨著夢境戛然而止。

  她朦朧記得的是那晚溫景然下班後,拎了一盒鴨架來給她修自行車。

  其實就是掉了鏈子,她自己也能修好,只是要費些時間而已。

  那晚,她搬了小凳坐在他旁邊,手舉著手電給他照明。

  是秋天,天剛涼。

  院子裡擾人的蚊子消失了大半,她打著光,偶爾轉頭就會看到他棱角分明線條完美的側臉。

  溫景然那時候是她見過的,長得最好看的人。

  ——

  一點半的時候,如約的鬧鐘響了。

  她從困頓中掙扎著清醒過來。

  溫景然被人叫出去後還沒有回來。

  整理過床鋪,如約看了眼時間,洗了把臉醒神。對著鏡子正要補個口紅時,忽的想起中午他站在她面前盯著她看的眼神。

  應如約遲疑地看了眼手中已經旋出尖的口紅,猶豫了下,扣回蓋子,隨手放回了包裡。

  她可不想再被溫景然擦一次口紅!

  如約早上抽簽的序列是五號,排在第五個。

  等她進入面試場地時,溫景然已經到了。

  他桌前放著一瓶礦泉水,瓶蓋已經擰開,裡面的水也被喝掉了一大口。

  他靠著椅背,面前放了份文件,黑色的鋼筆就被他隨意地壓在文件上面。

  除了溫景然,還一位面熟的是東居山溫泉會所時見過的麻醉醫生沈靈芝,和如約對上視線後,還微微地笑了笑。

  面試的流程並不繁復,應如約在自我介紹後,回答面試考官的提問。

  有基礎的醫療常識,也有專業性的操作流程。

  最後一個問題,是溫景然提問。

  他沉默了一瞬,開口時,聲音有些沙啞:“請問……”

  “你有男朋友嗎?”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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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他站在時光深處16

  有那麼一瞬間,應如約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她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背脊,仿佛這樣做能給她增加不少底氣一般。

  她的目光,從面前的考官一一掠過,最後停留在溫景然的身上。

  寬敞的室內,淡藍色的窗簾被齊整地束在窗戶的兩側。

  日光轉西,大片大片的陽光從窗外湧進來。

  溫景然坐在靠窗的那側,身體有大半沐浴在陽光下,他身上那件白大褂被光打得幾乎有些失真。

  室內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

  他的手指搭在面前的文件上,目光卻不錯一下地看著她。

  那雙往常總是幽深得看不到底的眼眸,迎著光,像是被吸走了眼底的幽邃,透出淡淡的淺色來。

  那雙眼,一下子就變得有些妖異了。

  應如約的注意力落在他的手指上,他正輕輕的,不規律地偶爾敲動著。

  看上去仿佛有些焦慮。

  其實面試時被問及有沒有男朋友或者有沒有結婚都不是一件奇怪的事,不少單位或公司在招聘時都會有這方面的顧慮。

  他們需要知道這個職員是否有穩定的戀愛對像,是否有結婚計劃,是否有在本市定居的意願,也許還會被關心什麼時候有生育計劃。

  可前提是這個問題不是由溫景然提出的。

  她有沒有男朋友,他難道不知道?

  她沉默的時間有些長,寂靜裡,原本埋頭做評估的幾位醫生也抬起頭來,不解地看向她。

  似乎是不明白,這麼簡單的問題她為何還答不上來。

  如約交扣的手心有些汗濕,她輕輕地握緊,良久,微笑道:“還沒有,就准備在你們醫院找一個。”

  溫景然的目光閃爍了一下。

  隨即,他頷首,沒再追問。

  只低下頭時,微抿了抿唇,輕輕地壓下已經到唇角的笑意。

  面試結束了。

  應如約走出考場。

  走廊明亮,兩側休息座椅上三三兩兩地坐著等候面試的人。聽見開門聲,皆看過來,目光淡然又陌生。

  應如約終於能松一口氣,她手指抵著牆,在最近的空座上坐下。

  已經調成振動的手機卻突兀的嗡鳴了兩聲,如約拿起手機一看,是溫景然的短信。

  所以剛才他低下頭,就是給她發短信?

  如約狐疑地解鎖查看,短信言簡意賅,只有六個字:“等我下班,順路。”

  是挺順路的……

  她把手機攥進手心裡,並起腳尖,勉為其難地點點頭:“好吧。”

  ——

  沒讓如約等太久,她前腳剛邁進醫院附近的奶茶店,溫景然後腳就在面試結束的第一時間邁出了考場。

  接到溫景然電話時,如約正認真地瀏覽著菜單。

  桌旁立著的女孩系著半身的圍裙,正耐心地等著她。

  不好意思讓女孩等太久,如約隨手指了指菜單上標了“鎮店之寶”的冰鑽奶茶。

  女孩彎下腰,向她確認:“您好,請問冰鑽奶茶要溫的還是冰的?”

  應如約還沒來得及回答,就聽那端溫景然問道:“在奶茶店?”

  “嗯。”如約示意女孩稍等,轉而問他:“你想喝什麼?”

  “烏龍奶蓋。”他抬腕看了眼時間:“我現在下班了,你就在店裡等我,我開車過來。”

  應如約沒有異議,掛斷電話後,忍不住又點了份熱的雙皮奶,坐著邊吃邊等。

  等白色的瓷碗見底時,溫景然正好也到了。

  正趕上下班的高峰期,也不知S市哪來那麼多的車,東拼西湊地全擠在了主干道上。

  每過一個紅綠燈,車流便越積越長。

  “我沒有高峰期的時候走過這條路。”溫景然邊開了廣播聽路況,邊詢問她的意見:“前面路口右轉是萬盛廣場,要不要先在外面吃晚飯?”

  應如約嘬著塑料管子,點點頭。

  醫院食堂裡的菜油腥少,她午睡睡醒後就餓了。

  原本她想著溫景然這一時半會地還不會下班,她可以就近找一家奶茶店吃些薯條烤翅墊墊肚子。

  豈料……他今天這麼早就下班了。

  萬盛廣場是S市最中心的廣場,建成時是在她大一那年。

  因為開業就在她去學校的第二天,所以她記得格外深刻。

  每逢學校放假回家,甄真真都會約上她來萬盛廣場,一晃數年,這會再踏進商場的大廳,她才恍然發覺,不知有多久,沒有和甄真真來過這裡了。

  周五的夜晚,已經彌漫開周末的預熱。

  頂樓的美食館,幾乎每一家都要取號排隊。

  應如約最怕排隊,她記得樓下就有一家台球廳。百無聊賴下,她試探著問正低頭看手機的某人:“枯等太無聊了,我帶你去打局台球?”

  溫景然挑眉。

  如果沒有記錯的話,應如約的台球好像是他教的?

  他取笑:“杆能握穩了?”

  應如約忍住想翻白眼的衝動,拿手中的紙號比了比屏幕上還相隔甚遠的數字:“應該夠打一局了。”

  她既然有興致,溫景然自然作陪。

  應如約第一次打台球是在大一的寒假。

  除夕夜。

  溫景然和溫老爺子的關系有些緊張,即使過年也鮮少回去,每年過年便總一個人留在S市。

  應老爺子知道後,每回都讓如約去叫他來應家過年。

  那年除夕夜,甄真真提議要去江邊放煙花。

  應如約央求溫景然找借口帶她出門,結果出了門,被甄真真放了鴿子。

  甄真真的爸爸也有個很有趣的名字,叫甄嚴。

  甄真真臨出門時懷裡揣的幾摟仙女棒掉出來,甄爸爸知道甄真真要去“放火”,說什麼也沒放行。

  當晚甄真真就此失去了除夕夜出門的機會。

  應如約接完電話後,在原地站了好一會,直站得手腳僵硬了。

  她背後的帽子突然就被他扯了一下,溫景然拎著她的連衣帽,看她凍得通紅的臉,蹙眉問她:“冷不冷?”

  那語氣,冷冰冰的,比刮在她臉上的風還涼。

  她費了老大勁來赴的約,結果被放了鴿子。可又不能怪甄真真,她這會郁悶得眼眶熱熱的,只想找個沒人的地方揉揉眼。

  溫景然等了一會沒等到她回答,有些無奈地低嘆了一聲:“還沒我高,怎麼比我還強。”

  應如約後來想起來,覺得溫景然那時候一定是在誇獎她。

  除夕夜,街道上都沒多少人了。

  溫景然也沒興趣陪她去江邊吹冷風放煙火,穿了幾條巷,帶她去了台球館。

  即使現在想起來,應如約也覺得溫景然很神奇。

  明明穿上白大褂後,清冷又禁欲。

  那面無表情的模樣,怎麼看都像是行業精英。

  可脫下那件白大褂,S市老城城區和開發區哪裡有好玩的好吃的,溫景然比她這個本地人還要一清二楚。

  如果不是知道他是應老爺子的得意門生,應如約真的覺得他就是在S市這座鋼鐵城市裡流浪的野狼。

  再摸到球杆,應如約忍不住用球杆在手心裡摩挲了下。

  在A市讀研究生時,臨床實習壓力大,如約除了偶爾會和同事一起聚聚以外,最大的放松就是打球。

  台球就是其中之一。

  教她台球的,是沈長歌,神經外科主治醫生。

  應如約有心讓溫景然見識見識她的進步,開球後,一連三竿,盡數擊中。

  溫景然握杆立在一旁,緩緩地眯了眯眼。

  等應如約脫杆後,他才提著球杆上前。

  莫名的,應如約就覺得氣氛有些不太對……

  有了這種感覺,應如約再看溫景然時,總覺得他周身籠罩著生人勿進的氣場。到嘴邊邀賞的話怎麼也說不出口,很自覺地站得遠遠的。

  溫景然的身材修長挺拔,即使俯低了身子也像是隨時展翅的鷹鷂。

  應如約看著他撐起手架,壓低的身體線條猶如筆直的直線,抵著桌面的手肘微曲,也沒見他怎麼用力,手中球杆快速推出,那白球撞著桌壁彈回來,瞬間擊落一球。

  那清脆的落袋聲,莫名的聽得應如約齒鋒一癢。

  然後,如約就看見他一個一個毫不客氣的,把台球桌上剩下的所有台球盡數掃落,再沒給她上場的機會。

  以應如約多年來對溫景然的研讀,這種情況基本上可以判定……溫景然此刻的心情實在不算好。

  可問題是……她什麼時候又得罪他了?

  ——

  等吃過飯,已經錯開了下班高峰期。

  車上路後,再沒有傍晚時的擁堵。

  說起來,S大附屬醫院距離御山是真的很遠,城市裡交錯的路線七拐八繞,光是紅燈,就不知道經過了多少個。

  礙於司機情緒不佳,應如約一路上都沒敢開口說話。

  眼看著就快要平安到御山,溫景然卻忽然的,靠邊停了車。

  應如約正透過奶茶杯透明的密封口用管子去戳沉在杯底的仙草凍,見狀,抬起眼,看了看車窗外。

  認出這是御山北門外的隔街的路口,頓時有些不解地轉過頭去看他:“怎麼了?”

  “有些問題想問問你。”溫景然熄了火,他松開踩著剎車的腳,掀開儲物盒蓋,拿了一包煙。

  煙盒在他指尖轉了一圈,又被他重新拋回儲物盒內。

  這突然的舉動讓應如約止不住有些緊張起來,無形之中仿佛他周身的氣場又開始從四面八方壓迫她,讓她開始喘不過氣來。

  她翳了翳唇,降下大半的車窗:“想抽煙的話,可以抽。”

  車窗外有夜風拂來,將她鬢間幾縷散落下的頭發拂至她的鼻尖,唇角。

  溫景然看著她用手指撥開那幾縷發絲別至耳後,抬眼看他時,那雙眼睛被路燈點得漆黑明亮。

  他忽的,有些想笑,笑她一如既往的膽小。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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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他站在時光深處17

  有關應如約的記憶裡,她雖然時常像只被揪住了尾巴的兔子,即使被欺負被威迫也只會蹬著腿拼命想要掙脫。

  雖然時常把自己調成很緊的發條,總讓他擔心壞了其中一個零件,她就會全面崩盤,即使一次也沒有。

  但總有那麼幾個畫面裡,她會張牙舞爪,膽子大的時候連他都忍不住要詫異。

  可這樣的應如約,他已經很久沒有看到了。

  她上大學後,不知是不是因為小女孩長大了,假期回來時總是對他退避三舍,和他之間保持的安全距離也是一年比一年拉得更長。

  起初,溫景然不以為意。

  可現在,卻不能不在意。

  他重新開了儲物盒蓋,取了煙盒,曲指用關節在一側輕輕敲了敲,敲出一根煙叼進嘴裡,點了火機取火。

  那火焰升騰起,瞬間就舔燃了他唇邊的那根煙。

  有圓月掛在她身後的樹梢上,車裡的視線有些窄,他看了一眼,收回視線:“台球跟誰學的?”

  啊?

  應如約怔住。

  他這麼一本正經,她還以為他要問什麼呢……

  結果小心髒撲騰了半天,就想知道她跟誰學的台球?

  應如約覺得自己越來越猜不透溫景然在想什麼了。

  “在A市的時候,壓力大會跟沈醫生去打台球。”應如約想了想,又補充:“你應該不認識,他是神經外的。”

  溫景然開了他那側的窗,手臂擱在窗沿上。

  他低著頭,輕敲了一下夾在指間的香煙,抖落了煙火,又湊到唇邊吸了一口,隨即直接用指尖捻滅,丟出了窗外。

  應如約嚇了一跳。

  手中的塑料杯都被她捏出了聲響,她微白了臉色盯著他的手:“不燙嗎?”

  溫景然沒作聲。

  他想起下午他提問時,問她有沒有男朋友。

  她大概是沒料到他會問這個,愣了一會,笑盈盈地回答:“還沒有,就准備在你們醫院找一個。”

  不管她這個回答是不是認真的,他都當真了。

  他坐正身體,重新啟動汽車,被煙嗆過的嗓子吐字還不清晰:“我送你回去。”

  那含糊的,低沉的嗓音,讓應如約心弦一顫。

  她忍不住側目看他,又怕這麼看會引他不快,瞥幾眼就移開目光,然後再瞥幾眼。

  來回幾次後,溫景然無奈:“說。”

  應如約小心措辭:“你今晚好像有些情緒化。”

  溫景然“嗯”了聲,毫不辯駁。

  應如約試探著問道:“是因為我要去S大附屬醫院工作,你不開心?”

  “吱——”的一聲。

  溫景然踩下剎車,所幸車速並不快,這樣的急剎除了讓毫無防備的應如約覺得有些頭暈以外並沒有別的不適反應。

  她揉著腦袋,咬牙看去。

  終於繃不住再裝大白兔,解開安全帶,推開車門就下了車。

  “溫景然!”她氣急敗壞。

  意外能見到她發脾氣,溫景然也懶得計較她剛才突然冒出的那句話,勾起唇,輕“嗯”了聲。

  那尾音輕揚,酥得幾欲入耳。

  應如約扶著還暈著的腦袋,想大聲罵他“有病”,話到嘴邊看著他那張臉又怎麼都說不出口了……

  算了算了,她以後還要和他共事不知多久呢,這就得罪了人,不太好。

  給自己找好了台階,她甩上車門,氣鼓鼓地拋下一句:“天氣好,我自己散步回去。”

  說完,也不等他反應,轉身就走。

  應如約今晚是真憋屈,明明讓她等他下班順路回去的人是溫景然;堵車要先在萬盛吃晚飯的也是溫景然;她說要打台球解悶,同意了的人還是溫景然!

  可台球打著打著就臉色不太對的人,又是溫景然。

  晚飯時氣氛沉悶,她一聲不吭地吃完飯還全程回想自己哪裡得罪了他,想破了腦袋也沒覺得自己哪裡做錯了。

  男人,果真都是鱔變的!

  ——

  不歡而散後,應如約有好幾天都沒再見到溫景然。

  老爺子催她給溫景然去電話讓他休息時來應家吃飯,她全當耳旁風,風吹過耳,別說打電話了,連手機裡的通訊錄都沒翻一下。

  甄真真輪休那天,應如約約了她去萬盛廣場打台球。

  那晚那場台球才發了三個球就被溫景然清掃了,她心裡一直不太爽快。

  甄真真起初聽說要來打球,心情還是很愉快的。

  可打著打著,她就發覺不對勁了。

  這女人,打球的時候那狠勁就差拿著球杆往人脖子上呼了,那狠勁……不就是借著打球撒氣麼。

  她撐著台球桌,觀察了如約兩眼,輕“哎”了聲:“誰把你怎麼著了?怎麼憋著氣打球啊,你小心別把人台球戳壞了。”

  應如約不答,甚至連頭也沒抬一下。

  甄真真拿出審犯人的耐心,繼續說:“讓我猜猜啊,能讓我們應爺生這麼大氣的,除了我也就溫醫生有這能耐了。”

  應如約忍不住揚眉,覷了她一眼:“你怎麼什麼事都能拐著彎誇自己?”

  “嘿嘿。”甄真真笑了幾聲,給她遞上水:“這不是想逗你笑呢嘛,給我說說怎麼了,我好給你支招收拾人啊。”

  在對待溫景然的問題上,應如約才不信甄真真會站在她這邊。

  她摩挲了下球杆,繼續盯球。

  甄真真才不是那麼好打發的,她繞著應如約轉了一圈,腦洞大開:“難不成是溫醫生借著教你打球的名義,輕薄你了?這種輪不上我的好事你怎麼都不珍惜啊?”

  “不然就是你打得太菜,被溫醫生數落了?畢竟你師兄是那麼精益求精的人啊……”

  “既不是非禮你,也不是斥責你……難不成是跟你翻高中畢業那晚的舊賬了?”

  甄真真的話音剛落,就見應如約瞬間變了臉色。

  完了……

  甄真真咬住這沒把門的下唇,抱頭縮回沙發裡。

  “真真。”如約放下球杆,神色復雜地看著她:“我感覺……溫景然好像真的對我有點不太一樣。”

  ——

  應如約回到家已經是晚上了。

  夜幕低垂,漆黑的暮色裡隱約能見到雲層翻湧。

  S市入冬前的預告綿長得就像是燈河,不知何時能到終點。

  應老爺子在客廳裡等她,聽見開門的動靜,扶著老花鏡迎出來,沒等如約進玄關換鞋子,老爺子就指著擺在門口的一籃子蛋黃肉粽差使她:“等會再換鞋,去,給景然送過去。”

  “現在?”如約錯愕地看了眼時間:“都八點多了。”

  “我今天嘴饞,就讓你華姨做了蛋黃粽子。趁現在還熱著,趕緊給人送去。”應老爺子抬手推她:“要不是你華姨晚上有事了,也輪不到你跑腿。”

  敢情給溫景然送蛋黃粽子還是件榮幸的事?

  應如約滿臉的抗拒:“溫景然這麼忙,萬一這會不在家呢。”

  “那就擱在他門口!”

  眼看著應老爺子頗有“你不去,門也不讓進”的架勢,應如約僵持了一會,認命地拎起那籃蛋黃粽子,跑腿去。

  溫醫生的住宅倒也不遠,散個步的距離就到了。

  應如約琢磨著離面試也過了好幾天了,這通知也不知道是發了還是沒發,正好可以去問問,至於溫景然會不會告訴她……那就看運氣吧。

  她一路踢著路邊的碎石,偶爾抬起頭來望一眼,等看到溫景然家二樓臥房亮起的燈時,那絲不用直面溫醫生的僥幸立刻破滅。

  她摸出手機,給他發短信:“您的包裹正在派件,請立刻下樓查收。”

  滿室的咖啡香裡,溫景然收到短信,走到窗前,拉開半遮的窗簾往外看了一眼。

  百米外的路口,應如約正低頭擺弄著手機,一步步慢得像在龜爬。

  溫景然轉身下樓,等開了門,應如約正好邁進院子裡。

  幾天前不歡而散的尷尬還在,她還做不到跟什麼事沒發生過一樣面對他。一直低著頭邁上台階,等看到了門檻才停下來,把手裡的粽子遞給他:“爺爺讓我送來的。”

  溫景然接過看了眼:“太多了,我在家時間少。”

  他的聲音低沉,有些沙啞,還帶著鼻音。

  應如約抬頭看他:“你感冒了?”

  “嗯。”溫景然側身讓她進屋:“我去加件衣服,再送你回去。”

  應如約怔了一下,隨即擺手:“不用,幾步路我自己回去就行。你還感冒著,別出來吹風了。”

  溫景然的腳步一頓,抬手輕推了下眉心,眉宇間的無奈顯而易見:“家裡藥沒了,正好去買些退燒藥。”

  如約猶豫了下,還是點點頭,跟著他進了屋。

  不知是不是在家住得少的原因,溫景然這裡明顯就比應家冷清不少,家居擺設都透著一股孤獨的味道。

  她尋了靠門最近的沙發坐下等他。

  屋子裡隱隱能嗅到咖啡的香味,那香氣濃郁,帶著淡淡的苦味,好聞得讓如約多吸了幾口氣。

  她正陶醉著,忽聽二樓傳來一聲重物落地的撞擊聲。

  如約被嚇了一跳,轉頭順著樓梯看向二樓時,二樓連燈光都滅了,漆黑一片。

  “溫景然?”她起身,幾步邁上樓梯,試探著叫了一聲他的名字。

  沒人回應。

  應如約的心頓時像空了一樣,她咽了咽口水,有些膽怯地睜眼望著漆黑的二樓,小心地邁了幾步,又叫他的名字:“溫景然?”

  這次終於聽到了回應,他悶悶的嗯了一聲:“沒事。”

  沒事才有鬼。

  應如約扶著樓梯上樓,剛走了幾步,就聽他忍痛道:“在樓下等我吧,二樓的電源開關壞了。”

  “你沒事嗎?”如約有些不放心:“你是不是受傷了?”

  說話間,她扶著樓梯繼續上樓。

  適應了明亮的眼睛在黑暗裡什麼也看不見,應如約只能用腳尖去試探前面是否還有樓梯台階。

  她低著頭,隱約已經能聽到溫景然的呼吸聲,有些沉。

  如約試探著伸出手去:“溫景然?”

  “在這。”他伸手,准確地將她遞過來的手握在掌心裡:“你別動,前面還有台階。”

  聞言,應如約立刻就不動了。

  她站在原地,腳尖還抵著樓梯,被他握住的手,泛著一陣熱意。

  她忽然就有些不知所措,抿著唇,抱怨:“你家樓梯怎麼那麼長?”

  他低聲笑起來,問:“你不喜歡?”

  應如約語塞。

  ……什麼喜歡不喜歡!哪有這樣回答問題的!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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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他站在時光深處18

  應如約掙了一下手, 倒不是真的想掙開他。

  只是他在發燒, 掌心的溫度就格外的燙, 這麼握著她, 那熱度沿著她的手指一路往上,在黑暗裡, 有一種說不出的悶熱感。

  “燈突然壞了。”他悶咳了幾聲, 順著她的手勁微微松開她:“燒得有些暈, 磕到樓梯旁的花瓶了。”

  “你不是就在醫院嗎?”察覺到他此刻並不是站著的,如約彎腰, 指尖摸索到樓梯的台階坐下來:“怎麼不掛了針再回來?”

  “今天請假了。”

  溫景然垂眸。

  滿室黑暗裡,她的目光沒有焦距,全憑聽他的聲音確認方向。這卻方便他,可以肆無忌憚地看著她。

  應如約“哦”了聲, 安靜地陪他坐了一會。

  等眼睛終於適應了這黑暗,她才想起問:“那花瓶呢?打碎了?”

  溫景然苦笑了一聲:“摔不起。”

  他握著她的手, 牽引著她摸到就被他放在一旁的那個青瓷花瓶:“好像碰缺了一個口。”

  應如約原本還有些抵觸這樣親密的觸碰, 一聽缺了口,立馬積極地順著他牽引的方向去摸索了一下花瓶。

  溫景然說的“摔不起”的花瓶,是真的摔不起。

  這個花瓶什麼來歷應如約是不知道,她就知道這個彩釉花瓶是溫少遠拍下東居山溫泉會所門口那四龍抱柱噴泉時一起拍下的,幾年前就叫價到幾百萬,現在雖然不知道是個什麼市場價,但顯然這種寶貝只會增值不會貶值。

  想到這,應如約心裡有些酸。

  她小時候過生日, 收到的禮物都極敷衍。

  最潦草的一次是應媽媽,忘記提前准備禮物了,臨下班時抓了一包醫用口罩送給她……

  收到禮物最貴重的一次還是應如約十八歲生日時,應老爺子送給她的金藥秤。

  應家的祖上出過宮廷御醫,即使到現在已沒有多少人知道,這份榮耀依舊保留在應家人的骨子裡。

  但溫景然……

  每逢溫少遠經過S市,總會順手捎些好東西給他,都不用挑生日這種特殊日子。

  光是應如約知道的,除了這彩釉花瓶還有玉簪,金身觀音,古字畫……

  如果她家裡擺著這麼“幾棟別墅”樣貴重的寶貝,就算不放保險箱裡小心保存,也不會像他一樣,哪裡順手就隨便擱在了哪裡……

  現在磕碰到,她一點也不同情。

  應如約摸索完瓶身,還真的在瓶底摸出一個缺口。大概是落地之前先磕在了哪裡,缺口還有些新鮮,粗糙尖利。

  她有些惋惜:“這麼缺了個口,可就貶值了好幾萬吶。”

  聞言,溫景然淡然道:“沒關系,會掙回來的。”

  應如約:“……”哦。

  然後,又沒話說了。

  沉默了幾秒,應如約從他手心裡抽回手:“走吧,送你上醫院。”

  ——

  應老爺子把如約差去送粽子,結果等了一個小時也沒等到如約回來,困得邊打盹邊給如約去了個電話。

  應如約正在窗口排隊繳費,S大附屬醫院太遠,她就近找了一家醫院,不熟悉環境還多跑了幾趟冤枉路。

  “我在醫院。”應如約抬腕看了眼時間:“溫景然發燒燒得人都站不住了,我就好心把他送醫院來了,爺爺你不用等我,先睡吧。”

  應老爺子一聽溫景然發燒了,仔細追問了下具體情況,得知溫景然現在已經在掛針了,叮囑她回來的路上小心,這才掛斷電話。

  在窗口繳完費,應如約又回停車場去車裡取了毯子。

  回輸液大廳的路上要經過醫院的小花園,如約一抬頭,就看到漸漸撕開雲層露出來的月亮,月華清盛,把雲層的邊沿都鑲染上了一層銀光。

  想著一小時前她還和甄真真在萬盛打台球,一小時後卻在一個陌生的醫院裡陪溫景然打點滴……

  應如約不禁感嘆世事真是無常。

  深夜的輸液大廳,人並不多。

  三三兩兩的分散開,即使有說話聲也並不擾人。

  大廳裡垂掛著幾台電視,都調到了電影頻道,正在播放一年前上映後刷新了多項票房紀錄的電影《夜長安》。

  她穿過大半個輸液廳,在他身旁的位置坐下。

  他閉著眼,安靜得像是睡著了。

  但等身旁有人坐下,他又立刻睜開眼,轉頭看來。

  如約把毯子遞給他,示意他蓋上。

  溫景然接過來,未輸液的手抖開毯子,卻不是蓋在自己身上,反而披在了她的腿上:“你等會睡著了會涼。”

  那語氣……就篤定她等會會睡著一樣。

  “我不睡。”應如約移開目光,抬眼看了看掛在輸液架上的點滴:“還要幫你守點滴。”

  溫景然彎了彎唇,低頭時,忽然低聲說了句:“應該右手挨針的。”

  這句話聲音壓得極低,要不是電視裡馬蹄聲終於停了,應如約險些沒聽見。

  她打量了溫景然的左手一眼。

  他修長的手指握著加熱棒,微微蜷著,白皙的手背上隱約能看到皮膚底下青色的脈絡。

  無論應如約看多少次,都始終看不厭。

  怎麼會有人的手,長得這麼好看?從手指關節到指甲,都精致得像是每一處都被工匠細心打磨過。

  就是這麼一雙手,握起手術刀,做了無數台的手術,拯救了無數的患者。

  比手更精致的,是他拿起手術刀後。

  應如約雖然只跟過他一台手術,可就是那一台,溫景然這三個字在她心目中不再只是一個名字。

  沒等她問原因,溫景然又語氣平淡地補充道:“不能揉你腦袋。”

  應如約怔住,看著他的表情漸漸復雜。

  如果她沒有會錯意……這是被調戲了?

  可偏偏他說這句話時面無表情,就連眉頭都是微微蹙起的,看著實在不像是蓄意要調戲她。

  如約腦仁有些疼,自從她開始意識到溫景然對她有些不太一樣後,這種感覺就開始越來越強烈。

  放在往常,也許被這麼開一開玩笑,她也不會多想。

  可莫名的,不知從何時開始,溫景然在她心目中不再單純只是應老爺子的學生,對她頗為照顧的師兄,而是一個實實在在的男人。

  一個,三十歲的男人。

  當一個男人,跟你說“很遺憾,不能揉你腦袋”時,怎麼都不可能是出於“我就想知道摸腦袋是什麼感覺”這種心理吧?

  處理不來這種情況,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能夠完美地應對他的這句話,應如約只能重啟自己當機的腦袋,一本正經,無比認真地盯著電視看。

  她專注在電視上,總不會出錯了吧?

  《夜長安》這部電影說起來也是一部神劇。

  它的原身是一部熱門暢銷小說,改編成影版後,經歷過一段很漫長的選角。

  導演很能作妖,為了博眼球博關注博話題,曾在微博上公開發起過征選一干主角和配角,吸引了不少懷揣著明星夢的少年少女們。

  層層海選,客戶端投票,電視直播,那熱烈程度不亞於任何一場選秀節目。

  可最後呢?

  最後糊了……

  投資方肯定不會同意讓毫無演戲基礎的素人來擔當重角,那不是明擺著扔錢砸水花麼?

  於是,制片人還是得去當紅的一眾花旦,小鮮肉裡尋找合適的人選。

  等敲定當時紅得發紫的秦暖陽時,網上一片喝倒彩聲。

  秦暖陽那時候的標簽還是話題明星,臉長得好,身材也很不錯,還和貼著世家標簽的唐澤宸有一腿。

  在熱度上,沒人能比她更有話題了。可演戲……並沒有人特別看好。

  可結果……實在是出人意料。

  《夜長安》作為一部紅出了國民度的言情小說,票房肯定是能夠保證的,只是在第一批觀中買票試水後,意外的刷出了不少好評度。

  原本已經定位成快餐消費的影片,一時刷新了不少票房紀錄,至今還沒有別的影片能夠打破。

  有護士在後排走動,帶動著空氣引來一陣微風。

  應如約把飄至唇邊的發絲勾回耳後,隨口問道:“你會看這種電影嘛?”

  溫景然回答得很干脆:“不會。”

  他回答得這麼斬釘截鐵,引得如約忍不住看了他一眼:“為什麼,愛情片沒有營養?浪費時間?虛度光陰?”

  “這部影片的制作班底很優秀。”怕吵到別人,溫景然壓低了聲音:“場景,擺設,服飾都有值得研究的地方,並不只是愛情片這麼無聊。”

  應如約有些納悶。

  他剛還把“不會”兩個字咬得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帶水,這是又一點也不敷衍地誇了這部劇一遍,到底是個什麼心理?

  溫景然見她疑惑,禁不住笑起來,有些無奈:“男主的配音是溫景梵,我哥哥。”

  溫家這一輩出了五個,已經去世的大哥溫敬是位優秀的軍人,溫少遠是成功的商人,而溫景梵,在經營著一家公司以外還是配音圈內頂尖的商配,還有個最小的妹妹溫時遷倒用不著和他們比。

  他作為溫家的麼子,著實有些無奈。

  應如約雖然多少知道一些溫家的情況,但對於他的家人其實所知並不多,也是頭一回聽溫景然提起溫景梵是商配這件事。

  她的世界圍繞著學習,醫院,病人打轉,消息不落後已經是她的極限了,對於娛樂圈,配音圈……實在不夠了解。

  見她感興趣,溫景然沉吟半晌,說:“《夜長安》的男主音因為需要補錄的太多,加上男主的台詞功底並不算很好,就找到了我哥。他以前只做電台,後來涉獵配音,現在已經半隱退了。”

  “是那位之前在這裡開了一家SY風投公司的溫先生?”

  應如約的語氣有些稀奇。

  畢竟一家公司的總裁,還是配音圈頂尖的商配,這……組合實在讓人覺得意外。

  她現在回想起來,好像《夜長安》橫掃各大獎項時,其中有一個配音獎,因為原主長得太好看,還紅過一陣子。

  可惜那時候她忙著畢業,有一陣子消息閉塞,錯過了不少好戲。

  “那現在為什麼半隱退了?”應如約問。

  “應該說對外已經隱退。”他手指支著額頭,側目看她,眼神清亮:“因為要專心賺奶粉錢了。”

  這回答……還真是清奇。

  溫景然轉頭去看電視上正播放的《夜長安》,疲倦的聲音裡隱約含了幾許羨慕:“溫家,我們這一輩的,從小感受到的愛很少。所以溫家的男人,一旦有喜歡的女人,就會全身心都交付給她。”

  他緩緩握緊手心裡的加熱棒,聲音低沉如古琴:“現在只剩我……”

  應如約撐在扶手上的手緩緩放下,沒有了視線的遮擋,她轉身看他。

  他仍舊專注地看著電視,提到溫家,他連眼神都柔軟了。

  似是察覺到她的目光,溫景然轉過頭,眉眼深邃,眼裡的光像是濺上火星就能燃燒起來,清亮得像一抹光。

  他不著痕跡地掩去情緒,漫不經心地莞爾道:“我開始著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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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劇場:

  自從溫醫生那日跟應如約表達過自己“恨娶”的心情後,應如約看溫景然時感覺披在他身上的神光好像淡了不少。

  還自發的,有了“匹配”的後遺症。

  在醫院看見小護士找他說話時,會忍不住站在原地掃描兩人五官的匹配度……

  結果當然是慘不忍睹的……畢竟比皮相,整個醫院很少有人能比溫醫生貌美。
  
  這樣幾次後,應如約實在覺得這後遺症有些變態。

  一次,在醫院食堂吃飯。

  應如約忍不住問溫景然:“你找到女朋友了沒有?”

  溫景然很是意外地挑眉看她,問:“想給我當女朋友了?”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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