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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岳盈 -【孤男三女】《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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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2 01:32:27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岳盈 - 孤男三女

從未想過一見鍾情的事會發生在他身上  
打從頭一回在廚房裏「撞」見她  
他就教她那雙清澈的大眼給迷失了魂  
不忍這個笑容溫暖的女孩深陷玻璃迷思  
他決定不惜一切代價拯救她回歸正軌  
對他來說女人不是生活上的必需品  
卻為了她,他第一次有嫉妒不安的心情  
嫉妒的對象還是他女人緣超好的孿生姊妹  
知道她曾受過情傷不敢輕易開啟心門  
已著了情魔的他發動柔情攻勢追求她  
就算要扮豬吃老虎他也要擄獲美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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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2 01:32:42 |只看該作者
楔子

    故事的開始

    情歌傷我心!

    傷心人還聽傷心曲,不抓狂也難!

    迥蕩在PUB裏的歌聲是那麼優美動聽,纏綿的字句銳利如針地戳著傷心人的傷心處,明明心情是世界末日降臨,太陽為何依然閃耀?不,現在是夜裏哪里會有太陽?應該是月光或星光,不然也該是路燈、霓虹燈在閃耀吧!何苕萸一口飲盡手中的酒,甜美的酒液灌進愁腸裏竟是苦澀的,灼熱眼睛因淚水而模糊。

    回想起不久前經過的街道,車如流水馬如龍,人來人往的騎樓裏排滿販賣的攤販,歡樂的榮景未曾因為她的失意黯然失色,連她以為碎裂、枯死的芳心都還在跳動,跟歌詞裏說的一樣,生命依舊生生不息,萬事萬物都沒有改變,以為世界末日的人只有自己!傷心的淚水更加的洶湧,她抽泣得更大聲。

    "冠蓋滿京華,斯人獨憔悴"指的就是她這種傷心人,熱鬧的景象不過是襯托出她的孤獨落寞罷了,她因此選擇這家生意慘澹的PUB,但沒想到打她進來後,人群反而多了起來,而且是對對雙雙的來,像在嘲弄她的悲痛。

    "嗚……"為什麼這樣可悲?連找個地方借酒澆愁,都讓自己觸景傷情,她好可憐!

    似續非續的抽泣聲徘徊耳邊,是誰哭得這麼傷心?她嗎?

    當然是!除了她之外,還有哪個人像她一樣不幸、可憐有資格哭得這般淒慘嘩啦!

    "哇——"

    她越想越是悲痛,再次舉起酒杯,發現杯子已空。

    "再來一杯。"

    "再給我一杯。"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酒保只有一個,為難的眼眸左右瞄兩張悲憤的淚顏。

    "先弄一份給我!"

    "先弄一份給我!"

    再次的異口同聲使得苕萸錯愕地扭頭看向右手邊,瞪道一雙同樣水汪汪看來的眼睛裏,圓眸倏的張到最大,第一次看見有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還能那麼漂亮迷人。

    可就算對方是宇宙無敵大帥哥,傷心的度也不下於她,仍鐵定、絕對是及不上她的不幸,她什麼都不退讓!

    畢竟她都這麼悲慘了,怎麼可以連借酒澆愁都輸人,那她還不如一頭撞死算了!

    "喂!我的心情真的很不好,先讓我喝,你是會怎樣!"

    沒想到對方竟先發制人,頓時讓苕萸的悲痛如氾濫的江河沖出堤防。

    "我比你更糟好不好?我今天才發現,我喜歡的池大哥想追的是我姐姐,他只當我是跳板……嗚哇……"

    "切——原來你不屬於這裏!"性感迷人的嘴唇嘲弄地噘了起來。

    "你知不知道這裏是什麼地方?你走錯了!"

    "我才沒有走錯呢!"苕萸不甘示弱地怒斥,"這裏賣酒,不是嗎?我有走對!不要因為酒應該先給我,就故意騙我喔,我已經夠可憐了!嗚……"

    對漂亮的眉毛輕聳,無法否認苕萸的話。

    這裏的確是賣酒的地方,卻不是尋常人會來買醉的地方。

    但顯然身邊的小可憐本沒搞清楚,還跟人比可憐,以為比這個沒人贏得過她嗎?

    幽幽輕喟無奈地逸出緋櫻般的柔唇,苦澀的語氣裏縊藏著無限悲痛。

    "你會比我不幸嗎?男朋友再找就有了,我呢?心愛的人因為家人反對,不但拋棄我移民美國,還答應跟別人訂婚!你知不知道像我這樣的人,要在這圈子找到情投意合的伴侶有多困難?"

    雖然聽不太懂對方的話,但為了能早點喝到酒,苕萸堅持自己才是最不幸的人,更加努力地訴說著自己的悲痛。

    "就算被人拋棄,至少被愛過呀!可我呢?身邊的男性眼裏只看到姐姐的美貌,拿我當小妹哄,好不容易……有人追我,可是他……喜歡的還是姐姐,只當我是接近姐姐的跳板!現在他追到姐姐了,便過河拆橋,說他從來只當我是妹妹!嗚……怪不得交往至今,他從來沒親過我。我以為他保守,現在才知道他根本是不屑。害我的初吻,到現在都沒有發生。"說著,她的眼淚與鼻涕齊流。

    "聽起來,你的確是滿可憐的。"淒迷的眼眸不由得流露出同情。

    "我們這樣算不算同病相憐了?"苕萸可憐兮兮地問。

    "大概算吧!酒保,我的酒咧?"

    "喂!我先叫的。"可惡!這人好卑鄙,竟在她拿他當知己時,搶她的酒喝!

    幸好聰明的酒保同時上了兩人所要的酒,化解了一場可能的爭執。

    有酒萬事足,同是失戀的兩人頓時成了同盟,絮絮叨叨地聊了起來。苕萸於是知道身邊的美男子叫梁鳳荃,好好聽的名字喔。她打了個酒嗝,眼中煙霧彌漫,天真的小臉洋溢著一抹渴望。

    "要是我能像姐姐那麼美麗,或許就可以嘗到愛人與被愛的幸幅了。"

    "我可以讓你美夢成真!我可以愛你,也可以讓你變得愛麗。"鳳荃眯著醉眼打量了起來,心想苕萸身邊的男人全都走了眼,才會放過這塊璞玉。

    "真的嗎?"苕萸充滿希望地問。

    "相信我。"鳳荃的聲音低嘎得叫人迷醉,吸引著她傾身邊去。

    兩人間的氣氛一時充滿濃情蜜意,醺醉的四唇不自禁地靠近,終於疊在一塊。苕萸的手不由自主地貼上鳳荃的胸房那是柔軟且富有彈性……

    等等,柔軟?

    男人的胸會是柔的、軟的?有彈性?

    "你……你……是女的?!"尖叫地推開。

    鳳荃穩住自己差點推倒的身子,醉醺醺地回答:"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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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2 01:32:5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浮沉在枝葉濃郁的睡夢裏,梁鳳嶽但願長睡不願醒,可惜事與願違,一道比一道淒厲的鈴響比嶽飛接到的十二道金牌還要緊急地鑽進耳內,不管在枕上翻左翻右,把被子拉到頭上整住,還是緊緊捂住耳朵,都逃不過穿腦的鈴響,最後只得挫敗地撐開沉澀的眼皮,手臂掙扎地伸向床頭櫃上的電話。

    "喂?"聽筒裏悄無聲息,催命似的鈴聲仍是響個不停,鳳嶽慢半拍地恍然想起,淩晨三點入睡時,他將電話插頭拔掉,以為這麼做能給自己一段不受外力干擾的舒適睡眠,忘記把門鈴如單炮製,才會讓某個擾人清夢的傢伙有機可乘,破壞他睡到自然醒的奢侈夢想。

    究竟是哪個誰,這麼粗野、蠻橫、不體貼地在假日一大早撳他的門鈴?咬牙切齒問,鳳岳瞄向床頭櫃上的鬧鐘。

    十點半。

    十點半!

    忍住尖叫的衝動,他無語問天花板。

    連續在研發中心呆超過七十二個小時,淩晨兩點鐘才與小組成員結束會議,三點鐘方上床的他,要求一段至少二十四小時無人打擾的補眠時間並不為過吧!

    為什麼十點半就來吵他?

    怒氣填滿因睡眠不足而遲鈍的腦細胞,鳳嶽想不出認識的人當中,會有這麼不識相且鍥而不捨地把門鈴撳得震天響的傢伙,除了——

    他老媽!

    這意念驚得他差點滾下床,但隨即鎮定了下來。

    九一一恐怖攻擊事件後,老媽不再每隔三個月搭機到美國看他,倒是他過年回家度假,返美工作時,她擔心地求了一堆靈符掛滿他身上。聽老爸說,從他上飛機後,老媽一天一夜都沒合上眼,跪在家裏的佛堂念經,直到他平安抵達公寓,打電話向她報平安,才昏昏沉沉地睡死過去。

    這樣的緊張女王怎麼可能在華航空難不久,便克服搭機恐懼症到美國來?而且事先都沒有通知!

    可是除了她之外,鳳嶽想不出認識的人中,誰會做這種猛撳門鈴、不怕觸怒他的事。

    實際上也不容得他多想,空氣中變本加厲振動的門鈴聲一再催促,如果他不想成為第一個被門鈴聲逼瘋的人,只能認命地拖著沉重、疲累的身軀去開門。

    可是他不甘心,最好撳門鈴的人有天大的要事,不然……

    詛咒聲連連地披上睡袍,腳步踉蹌地跨出寢室,惺忪的睡眼因看清楚安置在玄關牆面上的監視器裏的影像而猛然大睜。鳳嶽手忙腳亂地打開門,對上仍將犯罪的手撳在門鈴上的婦人那雙無絲毫罪惡感的清澄眼眸。

    "媽!"他錯愕地喊出聲。

    "我就知道你在家。"梁母的聲音蘊含著克制住的平靜。

    "梁先生。"站在她身後的大樓門廳經理表情局促,不安的眼光頻頻瞄向穿著典雅的米黃色套裝的東方貴婦。

    今天的遭遇令他對梁夫人的印象全然改觀,之前對這位東方貴婦典雅高貴的儀態生出的滔滔仰慕,此刻已轉為全然的敬畏。

    他還是頭一次遇到這麼強悍的女人,居然可以面不改色地猛撳門鈴十分鐘,任他在一旁苦口婆心勸導,依然微笑以對,堅持地按門鈴。

    "令堂……"他苦著一張臉。

    "布朗先生,謝謝你送家母上來。"鳳嶽以流利的英語向對方致謝,俊臉繃緊。"這裏交給我就行了,你請便。"

    他是很想轉身逃……呃,是離開,可是那張佈滿胡碴子、和疲累線條的酷臉,怎麼看都令人放心不下。

    布朗先生一點都不怪鳳嶽生氣,換成他被人猛撳門鈴吵醒,臉色也不會好看到哪里去,忍不住為吵人好夢的梁夫人擔心。

    "謝謝你陪我上來,還幫我打點行李。不多打擾了。"梁母優雅地朝布朗先生微微頷首,澄靜的眼眸放出令人安心的柔光。

    "我的榮幸。"體格壯碩的門廳經理結巴地回應,向兩人點點頭,隨即離去。鳳嶽將行李提進屋內,大門關上,車轉過身,一陣強風撲進懷中,將措手不及的他撞得踉蹌倒退,抵在門上。

    "嗚……"

    這是什麼情況?他知道自己的臉有點臭,但他什麼都來不及說,老媽便先發制人地哭給他看,這也太……不像他媽了!

    "媽!"

    "嗚……鳳嶽……除了你……媽不……知道還……能找……誰……了,嗚……"

    "發生了什麼事?"他呼吸一窒,感覺到濕熱的水液沿著領口滑進光裸的胸膛,那是真實的眼淚。

    鳳嶽醒悟到事情的嚴重性。老媽雖然有時候會窮緊張,像現在這樣情緒失控,是頭一遭。

    "鳳嶽……嗚……鳳嶽……"光喊他名字他就知道了?鳳嶽暗暗歎氣,輕手輕腳地扶著泣不成聲的母親到三人座的沙發上坐下。

    "您別顧著哭,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他以令人心安的醇柔音調哄著她。

    "好嘛……嗚……"然而,獨自隱忍了一段時日的傷心,一旦潰決出理智的堤防,哪能說收就收,粱母不斷的吸著鼻子依然哭得無法言語。

    "不會是跟爸爸吵架了吧?"脫口而出的疑惑連自己都覺得不可能。

    父親向來對母親言聽計從,從來沒聽過他大聲對母親說一句重話,再說,母親也不太可能捨棄近在跟前的娘家舅舅阿姨,大老遠地飛到美國找他訴苦。

    "你爸爸……嗚……"

    一顆心提到喉腔,真的被他說中了?

    "……才……不會跟我吵呢……嗚……"

    緊繃的心弦陡然放鬆,鳳岳暗怪母親吊他胃口的同時,心中的疑雲更濃。

    "不是爸爸,難道是鳳荃?"

    這也不可能。

    鳳荃雖然特立獨行,但向來是父母的驕傲,老媽疼她跟命似的,怎會氣她氣到美國來。

    "鳳荃她……嗚……"

    鳳岳等著母親像上句話-樣地否認,聽到的卻是——

    "媽不曉得該怎麼辦,除了你外,找不到人可以商量……我不敢告訴你爸爸……嗚……事情怎會這樣子?好好的人……嗚……怎會這樣……嗚……"

    鳳嶽心頭大驚,真讓他胡亂蒙中了!

    "她發生了什麼事?"

    "她……她……"梁母悲痛得眼淚、鼻涕直流,"嗚……"

    見母親哭得越發傷心,鳳嶽心情直往下沉,腦中掠過鳳荃可能會遭遇到的不幸事件,俊臉上堆滿無法置信,以及全然的恐慌。

    不,鳳荃不會出事的!她出事,他應該會有感應。

    可如果鳳荃沒出事,老媽幹嘛哭得這麼傷心?他深深吸氣以平撫焦急的心情,警告自己在弄清楚事情真相之前,別因胡思亂想而自亂陣腳。他顫抖的手伸向咖啡桌,夠著面紙盒,胡亂地抽了好幾張,擦在母親臉上。

    "您別顧著哭了。鳳荃出了什麼事?她是被車撞了,遭人綁架、懷孕,還是得了絕……"

    梁母越聽越不對勁,護女心切地急收淚意,破口大嚷了起來。

    "呸呸呸!小孩子亂講話!不准你詛咒鳳荃!"

    "啊?"鳳岳一呆,"媽……"

    "叫媽也沒用!"梁母一反之前淚漣漣的悲慟,水光淋漓湖眼瞳裏充滿母雞護小雞的凜然威鳳,語氣襤含深惡痛絕的譴責。"枉費鳳荃這麼疼你!為了成全你的任性,她不能像一般富家千金,只要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去參加宴會就好。從上大學開始,便進公司實習,一拿到碩士學位,連喘口氣休息的時間都沒有,毅然扛起該你負起的責任,進公司為你爸爸分憂解勞,你說這種混帳話詛咒她,還是人嗎?嗚……我可憐的女兒,可惡的兒子……嗚……"

    母親罵到臭頭,鳳嶽無語問蒼天,心裏一陣圈圈叉叉。

    他任性?

    他亂講話詛咒鳳荃?

    鳳荃是為了他的任性而不能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去參加宴會?哇咧——梁鳳荃若能僅僅滿足於當個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去參加宴會的社交名嬡,他就放棄在矽谷開創的事業,乖乖回梁氏操勞到死!

    明明就是鳳荃熱愛爾虞我詐的商場鬥爭,母親卻推到他不肯回去承家業上。

    梁氏又沒大到可以容得下兩頭獅子,他還擔心姐弟鬩牆,成天對吼呢!倒不如他在外頭發展,讓手腕活、熱愛商務的鳳荃有足夠的空間大展手腳。

    沒想到母親非但不瞭解他的苦心,還罵他是詛咒鳳荃的壞弟弟!氣憤難平呀,在母親哭聲暫歇,睜著一雙狐疑又氣憤的眼眸瞅過來時,鳳嶽再也忍不住心頭的委屈,沖口道:"您這麼說太不公道了!我沒有詛咒她的意思,是您只顧著哭,什麼都不講,我才會亂猜一通……"

    "這麼說……是我的錯嘍?"粱母哆嗦著唇,眼中的水霧再度聚集,鳳岳原本就脹痛的左半邊腦袋這時更像有一千個小人同時在那裏打樁似的疼了起來。

    "拜託!"他無力地低喊,"我沒力氣跟您爭論。請體諒我連續工作七十二個小時,直到淩晨三點才合眼休息,不到十點半就被門鈴聲給吵醒,身心都處在極度缺乏睡眠的虛弱狀態,別跟我計較了。"

    身為吵醒兒子、害他沒睡飽的元兇,梁母湧到喉頭的怨氣徒然一消。

    那個門鈴……她撳的。她想做一件事,便執意要完成的壞毛病總是改不掉。當時一心想要見到鳳嶽,篤定他在家的她,完全沒考慮到工作狂的兒子會利用假日補眠,不理會布朗先生的勸告,指頭像黏在門鈴上放不下來,沒注意到時間到底有多久,直到鳳嶽現身。

    當時,她專注地控制著一見到兒子的面便瀕臨崩潰的情緒,沒發現鳳嶽的臉色有多蒼白,直到現在。

    像是重逢後首次將視線焦點放在鳳岳身上,梁母看到了兒子充滿血絲的眼睛裏的疲憊和委屈,看到了他滿臉於思的憔悴,看到那件松垮地套在他身上被她的眼淚鼻涕糊得亂七八糟的睡袍,悲傷和羞愧同時湧上心頭。

    她是怎麼做人母親的!

    只會怪兒子,卻沒注意到他的氣色這麼差!

    "你……說得對。"梁母愧疚地低聲道,"是媽不對。沒把事情清楚,還怪你想歪。可是媽……"她吸著鼻子,強忍堆積在心頭的沉重傷痛,"如果不是慌得亂了方寸,又怎會這樣不體貼?"

    "我沒怪您的意思。"鳳嶽揉著疼痛的額角,溫聲寬慰母親。"究竟什麼事讓媽亂了方寸,跟鳳荃有關嗎?"

    "她……"提到愛女,粱母再度悲從中來,但愛子臉上的疲憊讓她很快克制住,毅然道:"等你休息夠再說。媽不是故意吵你的,媽……"

    "媽!"母親後知後覺的體貼令鳳嶽難以消受。"您話都冒了一半,這會兒叫我還怎麼睡得著!"

    "說得也是。"梁母苦笑地附和,眼神複雜地瞅著兒子,"至少去沖一下澡,媽趁一這段時間幫你做早餐……"

    "家裏沒材料讓您做。"鳳嶽撫頰歎息,雖然很想吃母親為他做的早餐,可惜老媽再厲害,巧婦也難為無米之炊。

    "什麼意思?"

    "我有一星期沒在家裏吃飯了。"他解釋,注意到牆面上掛鐘走到十一點的方位,已經不能叫早餐,胃部應景地咕嚕叫提醒他是早午餐才是。"叫餐廳外送吧,我餓得可以吃下一頭牛!"

    這棟華廈采飯店式的經營管理,不但有自己的中廚房,還與附近好幾家餐廳簽約,提供住戶多元化的選擇。

    梁母一年前常來這裏住,當然也知道這點。"媽來打電話,你去沖澡!"她說,催促兒子進浴室後,拿起電話,撥了出去。

    ***

    估算了餐點送來餐點的時間,鳳嶽沖澡之後進入檜木材質的按摩浴缸裏,躺了十分種起身,套套上休閒襯衫和條紋休閒短褲,神清氣爽地來到客廳。

    外送人員在梁母指示下,在原木餐桌上擺好餐點,包括前菜、濃湯、主萊、甜點、飲料都齊全的套餐,令人食指大動。鳳岳簽好帳單,送走外送人員,才在母親的催促下坐下用餐。

    "快點吃,晚點可以陪媽逛超市,你好久沒吃媽做的家常菜了。"

    算算,母子有五個月沒見面,鳳嶽承認自己的確想念母親做的菜,不過——

    母親氣定神閑的模樣,還是令他感到驚訝,納悶她對先前哭腫的眼睛做了什麼樣的處理,竟看不出來一絲哭過的痕跡,典雅的臉龐散發出慈母的光輝,似乎正為餐點盤算,哪里還有之前涕泗縱橫的悲痛,轉變之大,令人嘖嘖稱奇。

    "快吃呀,看我幹嘛?"梁母被兒子盯得有些不好意思。

    "您不是要說……"

    "吃飯皇帝大。那些事等飯後再說,免得影響食欲。"理智一旦回籠,粱母決定喂飽兒子是目前最優先的事。

    鳳嶽也不強求,大約四十分鐘後,他泡了壺熱茶移座客廳,以眼神示意母親可以說了。

    "我看到了……鳳嶽,我看到了……"梁母掩著臉,語音破碎地喃念而出。

    "您看到什、麼、了?"不要告訴他,是目擊了謀殺案現場才好,他眼裏寫滿狐疑。"請直接說重點。"

    "我看到了……"話到嘴邊,喉頭像被什麼梗住,先前一心想找到兒子一吐為快的衝動轉變為猶疑,鳳嶽的個性像丈夫一樣耿直,梁母懷疑他能否接受。

    "您大老遠的從臺北飛來這裏,不就是為了這個嗎?"鳳嶽提醒她,"我們是母子,有什麼話不能講?"

    是呀,還有什麼好猶豫?她到這裏,不就是為了向鳳嶽求救,怎麼話到嘴邊,反而不好開口了?

    "媽!"

    "你別催,我要講了。"梁母苦澀地彎起唇,事情到了這地步,就算她不說,鳳嶽也會追究下去。她深吸了口氣,平撫心裏的慌亂,嚴肅地看進兒子蘊滿探究的眼眸裏。

    "答應我,這件事先別跟你爸爸講。"

    "媽是擔心爸爸受不了嗎?"鳳嶽眼中有抹了然,父親三年前曾有一次輕微的腦中風,幸虧救治得宜,沒有留下後遺症,但醫生囑忖他不能過於操勞、受刺激。"這是媽克服搭機恐懼症,飛來美國找我的原因吧。"

    "你爸爸對鳳荃的期望那麼高,我擔心他無法承受,才來找你商量。鳳岳,媽只能指望你了。"

    "鳳荃做了什麼事,讓您這麼擔心?"

    "她……"梁母又是一陣欲言又止,眼光複雜地瞧了兒子好幾秒鐘,方審慎地重新開口。"還記得媽跟你提過的何苕萸嗎?"

    "記得。"這兩三年來,母親最常掛在嘴邊念的名字就是何苕萸了,教鳳嶽想忘記也難。"您總是苕萸這,苕萸那的,弄到後來我都以為苕萸才是您的女兒呢!"

    不理會兒子話中的調侃,梁母辯道:"我的確把苕萸當成親女兒疼呀,而苕萸對我跟你爸也著實孝順……"

    "我沒說她不好,只是……"他頓了一下,"她跟這件事有什麼關係?"

    梁母艱難地咽了一下口水,避開兒子銳利的眼光。"苕萸這三年來一直住在我們家,我看她從一個羞怯、沒有自信的女孩,轉變成如今的充滿自信、豔光四射,就像看一塊璞玉在鳳荃的雕琢下褪盡包覆著她的石塊,白玉無瑕地展現光華,心裏比誰都開心。更可貴的是,私下的苕萸慧質蘭心,沒有因此而變得虛榮。她在我們家時,每天都親自做早餐還善用自己所學,為我們量身規劃功能表。這段日子來,你爸爸的高血壓能控制住,苕萸居功甚偉。就因為她是這麼好,我才常常對你提起她,想要撮合你們,可惜……"

    母親不說,鳳嶽也明白。可惜,每次他回去時,總碰不到苕萸。她不是回自己家,便是去哪里旅行了,兩人總是緣慳一面。但母親給他看過苕萸的照片,雖然不是頂尖美女,甜美的笑容倒十分討人喜歡。

    "這些年來,數不清多少親朋好友巴著我介紹苕萸,媽礙于人情,也為苕萸安排了好幾次相親宴。那幾個男孩都很不錯,但苕萸……"梁母臉上閃過一抹恍然大悟,像是直到此刻方明白什麼。"我早該察覺到不對勁了。那麼多追求者,竟沒一個能打動苕萸的芳心,原來是鳳荃從中作梗……"

    "這跟鳳荃有什麼關係?"鳳嶽越聽越不明白。

    "當然有關係!"粱母悲憤地叫了起來,"我親眼撞見她……"

    "撞見她什麼?"

    "撞見她……她們……"不堪的一幕再度浮現腦中,儘管是親眼所見,梁母始終不願意相信那是真的,偏偏再真實不過。"抱在一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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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抱在一塊?!"鳳嶽提高嗓門,但很快發覺自己太過歇斯底里了。

    兩個女人抱在一塊有什麼好驚訝的?可是老媽這麼激動,應該不是只有抱在一塊這麼簡單吧!"就是抱在一塊!"難堪的心事一旦揭露,便如決堤的洪水難以遏止,粱母的聲音越發的激動。"那是上星期五的事!那天,我起得比平常早,聽見廚房裏有聲音,想進去幫苕萸,卻在門口瞧見鳳荃從身後抱住她。苕萸一直說別鬧了,要鳳荃放開她,但鳳荃還是不顧她意願,低下頭強吻她……"

    "啊?"鳳嶽目瞪口呆,倒不是他古板得不能接受這種事,而是老媽的語氣充滿對鳳荃的不諒解,雖然這是正常的,可是……令她不諒解的,顯然不是鳳荃吻了名女人,而是鳳荃強吻何苕萸!

    "你可以想像當時我有多震驚,不自覺地叫了出聲,苕萸很快掙開鳳荃,兩人同時看向我……苕萸羞窘得不知如何是好,鳳荃……"梁母繃緊的語音帶著著濃烈的控訴,眼中升起熱霧。"她竟然無所謂地跟我打招呼,好像做這種事,或是被人撞見這種事,是再稀鬆平常不過了。反倒是我……困窘得連厲聲指責她都辦不到,畏畏縮縮地逃回房間……"

    回想起自己的窩囊樣,向來矜持嬌貴的梁母不由得悲憤交加。一旁的鳳嶽本著前車之鑒,不願讓母親再把眼淚、鼻涕糊到身上,連忙塞了盒面紙到她手中。

    "這不能怪媽,任何人遇到這種事,都會反應不過來。"他笨拙地伸長手拍著她肩頭安慰,但很快發現自己的失策,只聽見一聲嗚咽,那張哭泣的臉已經撞進懷裏了

    他的卡文克萊襯衫!

    "媽從來沒這麼懦弱過……鳳嶽,你一定瞧不起我……嗚……"

    "沒這回事,我……"

    "鳳荃做出這種事,我如何對得起苕萸的父母?當初為了說服他們答應苕萸搬到我們家住,我信誓旦且地向他們保證,會把苕萸當成自己的女兒疼愛保護,現在反倒讓苕萸成為鳳荃的禁臠……我還有什麼臉見人?"她羞愧地悲泣。

    "這不能怪您……"

    "當然要怪我!"強烈的自責讓梁母失去理智,使得隱藏在心底的幽微心事不自禁地顯露。"我以為單芙蝶走後,鳳荃會轉性,看到她開始跟男孩子約會,才答應她讓苕萸住進來。沒想到鳳荃……本性難移,竟喜歡上自己一手發掘出來的苕萸……"

    這種事誰會想得到呢?

    對於母親的悲痛,鳳嶽只能搖頭歎息。

    一直都念女校的鳳荃雖然是個萬人迷,長久以來被同校生奉為偶像,情書不斷,但她從來不是那種來者不拒的花心人。

    在情感上,粱家人都有潔癖,鳳荃更是寧缺勿濫,直到認識了他大學同學單百鳴的妹妹單芙蝶,兩人竟一見傾心,不顧世俗輿論相戀。

    不過這件事,老媽怎會知道的?鳳嶽越想越不對勁,打斷母親憂心忡忡的叨念著:"你爸爸要是知道了該怎麼辦……"云云,試探地問:"您剛才提到單芙蝶……"

    "啊?"梁母暗叫糟糕,她怎麼會在兒子面前說溜嘴了!鳳嶽沒注意她懊惱的神情,一心想求證,"您知道鳳荃跟莢蝶的事?"

    "你也知道?"梁母愕然抽息。

    "我當然……"領悟到自己洩漏了什麼,鳳嶽倏的抿緊嘴巴,尷尬地避開母親銳利的眼光,清了清喉嚨才回答;"是鳳荃告訴我的。媽又是怎麼知道的?"

    "原來你早就知道了,居然沒告訴我!"梁母的話氣憤然。

    "是鳳荃不要我告訴您的,不能怪我。您還是說正題吧。"梁母想想也是,便不再顧著生氣,接續先前的話題道:"我早就看出來鳳荃跟芙蝶的感情好得不像姐妹,反倒像情侶,只是不願意讓自己往深處想。直到那晚,芙蝶的哥哥單百鳴喝醉酒上門來鬧,指責鳳荃為了芙蝶拒絕他的追求;我才被迫正視這件事。"

    "百鳴上門來鬧!"鳳嶽表情訝異,他並不知道這件事。"那是什麼時候的事?爸爸知不知……"

    "讓你爸爸知道還得了,不過我也不確定。"回想起當夜的情景,粱母仍然餘悸猶存。"你爸爸上次中風就在那時候,算算有三年半了。"

    "爸爸中風跟百鳴上門鬧有關!"

    "我不確定。"梁母輕搖螓首。

    "您把我搞糊塗了。"

    "別急,我從頭說起。"梁母給了他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連珠炮似地說了下去。"那時候都半夜了,我突然醒,聽見爭吵聲。你爸爸平常有吃安眠藥的習慣,睡得正熟。我起床下來查看,來到客廳,正好聽見百鳴說的難聽話,還看見他出手甩了芙蝶一巴掌,鳳荃隨即以一個過肩摔將他摔倒在地,百鳴趴在地上哭鬧,鳳荃安慰著芙蝶,而我只擔心他這樣哭鬧會吵醒你爸爸,便出聲要單家兄妹滾蛋,氣呼呼地走回房間,還沒到門口便聽見房內傳來好大的一聲碰撞,推門一瞧,你爸爸已經倒臥在地,急忙喊救命……後來的情形你都知道了。"

    "難道爸爸他……"鳳岳腦中靈光一閃,詢問地看向母親。

    "我也懷疑過他是因為聽見百鳴的話才中風,但他清醒後只說聽到吵鬧聲想下床看個究竟,還沒走到門口就不省人事了。"

    "爸既然這麼說,就一定是這樣吧。"鳳嶽松了口氣。

    "我也是這麼想。為了不刺激他,鳳荃和芙蝶的事我一直瞞著,天知道我瞞得有多辛苦,幸好後來芙蝶被家人帶出國,還跟別人訂了婚,斬斷了這段禁忌的戀情。"梁母越說越激動,聲音也越來越低啞。

    鳳嶽將這一切看在眼裏,不難想像母親當時獨自承受的壓力有多大,心頭一陣噬疼,握住她顫動的雙肩安慰。

    "媽當時怎麼不跟我說,讓我為您分擔呢?"

    梁母哽咽地投進他懷裏。

    "那時候你事業剛起步,而且你不是跟芙蝶交往過一陣子嗎?我擔心你知道後,會跟單百鳴一樣承受不了失戀而……"

    從來沒失戀過,也想像不出自己會有失戀的一天的鳳嶽不由得莞爾。

    "我跟英蝶什麼時候交往了?既然沒有愛過她,又豈會為了她失戀!"

    粱母狐疑地抬起頭,"你們有段日子不是常出去玩嗎?"

    鳳岳完全不記得有這回事,但在母親針般銳利的眼光刺探下,空白的腦子突然閃過什麼,使得他表情一僵。

    糟糕!他怎麼把這件事給忘了?

    "對,沒錯。"他尷尬的承認,"是有這麼回事。"

    "那你剛才怎會說……"

    "那是因為……"不能讓老媽起疑,不然挨駡的人准是自己,鳳嶽腦中迅速閃過這個念頭,情急之下,只好混合了部分真實編起善意的謊言"百鳴想追鳳荃嘛!打從看過鳳荃的照片,他就想追她。有一年暑假,百鳴藉口說要介紹他小芙蝶給我認識,要我約鳳荃一塊出來,比較不會尷尬。"

    "鳳荃和芙蝶是在這種情況下認識的?"

    "就是呀。結果我跟芙蝶沒什麼,百鳴也沒追上鳳荃,倒是芙蝶和鳳荃好了起來。"鳳嶽語氣裏頗有人算不如天算的感慨。

    "太沒道理了!你哪里輸鳳荃了?芙蝶為什麼沒喜歡上你,反而對鳳荃……"

    "鳳荃的女人緣向來比我好呀。"他表情無辜地輕聳肩膀。

    "這倒是!"梁母頷首附和,眼中卻寫滿質疑。"可是同樣一張臉,你又是個貨真價實的男子漢,千嬌百媚、極為女性化的芙蝶何以沒喜歡上身為男子漢的你,反而愛上同為女性的鳳荃?"

    關於這個問題……鳳嶽搖了搖頭。

    不管是男女間的感情,還是同性相戀的問題,都對他太深奧了。

    這不是0與1,或是任何程式、科學原理、自然準則可以解釋得通的。

    "這件事不應該問我。"

    "媽不這麼認為。"梁母眼中閃爍著了然,"你知道問題出在哪?"

    "我怎會知道!"他煩躁地夾緊眉頭,揉著隱隱作痛的太陽穴。"鳳荃自小就比我起眼,不管男女老幼都喜歡親近她,她不僅女人緣好,男人緣也好。"

    "但她還是個女人。而你,男人該有的,媽可沒少生你一樣。"梁母的聲音雖然溫和,卻藏著尖銳的不快。"長相俊美,又充滿男性魅力,沒道理女人緣會比鳳荃差。讓人不禁要懷疑,那些女人的眼光是怎麼回事。"

    為何他覺得她的眼神質疑的是他是怎麼回事?

    難道這種情況是他願意的嗎?

    鳳嶽哭笑不得,勉強壓抑下心頭的難堪,提醒道:"媽大老遠的飛來這裏找我,應該不是為了跟我討論這個吧?"

    "話是沒錯。不過,鳳荃的事讓我也擔心起你來。鳳荃喜歡女人,那你……"

    "我沒有那種性傾向!"鳳嶽沒好氣地為自己辯解。"您一下該不會想說,把我們姐弟生錯性別這種話吧?拜託,您的兒子我雖然比不上您的女兒有女人緣,但不表示我就沒有女人喜歡,或是我喜歡男人,好嗎?"

    "可是你到現在都還沒有女朋友……"

    "那是因為我工作忙!您沒聽過,創業唯艱嗎?公司成立才五年,為了讓一切上軌道,我們幾個股東都很拚,有時候連睡眠時間都很缺乏,哪里還有閒情逸致去交女朋友!"

    義正辭嚴的搶白把梁母唬得一怔,幾乎要忘記之前想說什麼了。但她很快回過神,表情嚴肅地看進兒子眼裏,似要把他的靈魂深處全都掃描一遍。

    鳳嶽頸背寒毛直豎,他都忘了母親想做一件事,就非得做到不可的可怕個性了。

    "你的問題就在這裏,鳳嶽。"她看著他一字一字地說。"以前是功課、學問,現在是工作、事業,你太投入了,把它們看得比人際關係重要。論起忙碌,鳳荃不但要協助你父親經營;公司,還創立了仕女俱樂部,比起你不會清閒到哪去,為什麼她的朋友只有多,沒有少?那是因為鳳荃眼裏永遠有別人,你是目中無人……""我目中無人?"他錯愕地打斷母親的話,他一向都認為自己很謙虛。

    "沒錯!尤其是處在人群中時。鳳荃的眼光曾讓在場的人,覺得她眼裏只有自己那般的受到尊重,你讓每個你瞄見的人,感覺自己像無關緊要的佈景,只是恰巧位於你的視線範圍。你的眼中有光無熱,有影無形,擺明不把任何人看在眼中,尤其是女人!"

    鳳嶽腦門轟的一響,有種被擊中要害的強烈痛楚竄過全身,既之而起的是一抹委屈。

    "我才不是,我……"他承認自己對人的興趣比不上對事物的興趣,尤其是在虛浮的宴會裏,更提不起對人的興致。但這能怪他嗎?他不過是不想忍受那些無聊的談話,腦子裏忙著計算各種公式,不表示他就是……就是……

    "那你可不可以跟媽描述一下,除了自己親人外隨便一個女人的長相?就單芙蝶好了,你也算認識她,應該記得她長什麼樣吧!"粱母嘴角掛了一抹等著看好戲的嘲弄。

    "我當然……"這種小兒科的問題才難不倒他呢!鳳嶽俊臉上閃過屈辱,他當然記得單芙蝶,她長得……長得……

    模糊的身形隱藏在濃霧般的記憶裏,千呼萬喚就是不給他"死"出來,急得他滿頭大汗,只依稀記得應該是個標致的美人,畢竟芙蝶的哥哥單百鳴長相俊美,妹妹也不會差太多吧!

    "……很漂亮!"在母親似笑非笑的睇視下,鳳嶽咬緊牙關,心一地做下結語,"沒錯,很漂亮!"

    "很漂亮?"粱母失望地對他搖頭,"鳳嶽,這就是你對芙蝶的描述?除了漂亮之外沒有別的?她的髮型是長、短、卷、直她的臉型是瓜子臉、鵝蛋臉、長臉、圓臉?眼睛大還是小?鼻子挺還是塌?甚至嘴型、膚色、身材高矮,你都無法稍微描述嗎?"

    "我有三、四年沒見過她了!"鳳嶽為自己辯解。

    "好好,不說三、四年沒見的單芙蝶,就說你公司裏的同事。"粱母不為難他,寬容地再給他另一次機會。"那裏應有女的吧?可不可以隨便描述一個?"

    "當然……"吐到舌尖上的"可以",不知為何竟縮回喉嚨裏,令鳳嶽更困擾的是,腦中依然是濃霧一片,明明該有幾張臉孔的,卻隱藏其中看不分明。

    "溫斯特太太有點,眼睛……呃,還是查小姐好了,她是黑人,臉型……呃,邱小姐應該……我不會說!"他倍感挫折地放棄,神情懊惱,"好吧,我承認您是對的。就算我目中無人好了,可這件事跟鳳荃和何苕萸沒有關係吧?對了,何苕萸!她的照片很甜,有一雙隨時都像在笑的眼睛,瓜子臉,長頭髮,對吧?"說完,他得意地瞧向母親,後者無法置信地瞪大眼。

    "你居然能描述出苕萸的長相?"

    "這全得仰仗您。"鳳嶽不敢居功。"每次我回去,您都捧著苕萸的照片強迫我看,讓我想忘記都很困難。"

    話雖如此,但鳳嶽最近一次看苕萸的照片距今有五個月了,他還有印象,就足以證明苕萸給他的感覺不同于一般女人。

    "媽,我們還是言歸正傳吧。"鳳嶽嘀咕道,他可不想老媽又冒出別的問題來考他,尤其是追究他跟芙蝶交往的事,那是鳳荃和芙蝶為了掩人耳目,才拿他當煙霧彈的,可老媽要是知道,絕對會把所有的錯都怪在無辜的他身上。

    "您大老遠跑來,就為了告訴我鳳荃跟苕萸抱在一塊?這不會太小題大作了?"

    "什麼小題大作?"梁母可不同意。"你不知首這件事的嚴性!要是給你爸曉得……"

    "媽是擔心爸會受不了,才無法接受嗎?為什麼不直接找鳳荃或苕萸談?"

    "你以為鳳荃會聽我的嗎?"梁母苦澀地問,見兒子搖頭附和,又道:"鳳荃我行我素,才不會聽我的。至於苕萸,她那麼單純,又崇拜鳳荃,就算她不願意,也不曉得該怎麼拒絕……"

    "媽認為苕萸是被鳳荃強迫的?"鳳嶽無法苟同,別說以鳳荃的驕傲絕不會允許自己那麼做,憑她的魅力,也沒必要強迫別人愛上她呀!"

    "事情沒那麼簡單。"梁母眼光閃爍。"鳳荃就像個發光體吸引著每個人的眼光,苕萸會被她迷住是再自然不過的事,但不表示苕萸是個只能女人吸引的女同性戀者,據我所知,她之前還為男人失戀過。就因為這樣,我才特別擔心。"

    "我不明白……"

    "鳳荃被芙蝶拋棄後的那段日子,表面上好像沒事,心裏痛苦無比,白日裏拚命工作,夜裏拚命買醉,好幾次都喝得醉醺醺的回來,令我擔心不已。直到遇見苕萸,她才重新振作。先前我以為鳳荃對苕萸的好,是基於愛才、憐才之心,現在發現不是那回事,我擔心苕萸會成為第二個芙蝶。何家夫婦比單芙蝶的父母想法更加的保守,他們若發現女兒愛上個女人,一定會嚴厲反對。到時苕萸若像芙蝶一樣,承受不了他們的反對,拋棄鳳荃,鳳荃如何承受得起再次失戀的痛苦?我更擔心事情一旦鬧大,你爸爸會承受不了。只要想到這裏,媽就慌得痛心疾首,不曉得該怎麼辦……"

    "媽,您別急、別慌,這種事……"他也不曉得該怎麼辦啦!

    "鳳嶽,你是媽唯一的希望。現在除了你外,媽不曉得還能找誰……"

    好大的一頂帽子壓下來,令梁鳳嶽在頭痛之餘,機伶伶地打著寒顫。這種事……找他也沒用呀!"你一定要想辦法解決,媽只能指望你了。"

    ***

    將攪拌均勻的材料倒進不沾黏松糕烤,苕萸先以橡皮刀輕輕抹平表面,接著放進預熱後的烤箱裏,調好時間。再來是準備香醇的腰果奶。把生腰果放進果汁機,加兩杯水,按下起動鈕,在轟隆作響的機器聲中,苕萸的腦子跟著快速攪動的濃稠液體旋轉,手上同樣不得閒。梁伯伯喜歡蘋果腰果奶,他那得加蘋果來打。她隨手洗好蘋果,切半再切半,挖掉果核部分,決定將剩下的四分之三用來搭配松餅。鳳荃愛喝酪梨口味的,把酪梨先削好皮,切半去果核。自己那……關上果汁機,她把一半的濃縮腰果奶倒進乾淨的大碗裏,做為全麥松餅的材料;另一半加三杯開水,四分之一匙鹽,四顆去籽椰棗,重新啟動果汁機,待會再依各人喜好添加配料打勻成不同口味的腰果奶。決定了,自己那就要杏仁口味的,她記得冰箱裏還有杏仁露。

    "噢!"痛痛痛!不過是轉個身想去拿杏仁露,怎會撞到牆?牆?這裏什麼時候多了堵牆,還是穿著史努比圖案睡衣的牆?苕萸納悶的同時,一股迥異於食物香氣的清新味道充滿鼻腔,她還來不及分辨出是什麼,頭頂上好像有聲音在動。

    "對不……"

    在果汁機吵鬧的聲音下,她沒有聽清楚對方講什麼,只是本能地仰起頭,看進一雙睡意惺忪地俯視過來的眼眸。那雙眼她再熟悉不過了,連帶著俊挺的鼻樑,豐滿、性感的嘴唇都是每日看慣的,但不知為何,當清爽、灼熱的鼻息拂來,她的心跳急促,呼吸困難,一股難以言喻的強烈吸引力使得她渾身為之燙熱。

    "……起……"最後的餘音無意識地飄出美的嘴唇,泛著紅絲的無神眼眸逐漸注入光彩凝佇在她秀氣的臉龐。

    從那雙眼中升起的熱度令苕萸血氣上湧,雖然有時侯會被鳳荃看得渾身窘熱,但從來沒像現在這樣熱血沸騰,末梢神經因興奮和渴望而戰慄,並情不自禁地憧憬著那兩片性感的唇瓣……

    "你……"

    下降、再下降一點,那輕輕吐出灼熱氣息的嘴唇再下降一點也沒關係。

    苕萸羞窘地意識到,她不像往常那樣逃避著鳳荃玩鬧性質的索吻,反而熱烈的期待著它的降臨。

    "……沒事吧?"鼠蹊部急竄上來的熱氣燒灼得鳳嶽口乾舌燥,他艱難地吞了下口水,被突如其來的生理反應嚇得有些慌張。

    不過是不小心的碰撞,怎會演變成擦槍走火?

    是拂過臉龐的馥柔發絲撩亂了他的自製力?還是懷裏的窈窕嬌軀刺激了他的感官?抑或是那雙閃爍著溫柔和邀約的迷蒙眼眸蠱惑了他的欲望?

    更有可能是三者形成的奇異魅力令他難以抗拒,體內的欲望猶如被月球的引力牽引而起的潮汐般鼓動,他想緊緊地擁抱住她,對她為所欲為!

    這樣的意念駭住了他,以前不會對女人有過這麼強烈的渴望,更正確地說,他何時注意過女人來著!

    困惑地看進那雙如火光熱烈的眼眸裏,清亮的瞳心映出'他的影像,心頭像被什麼用力揪緊了一下,他趕緊移開眼光,注意到她粉嫩的臉頰紅通通的。

    不會是剛才碰撞造成的吧?

    這想法令他莞爾,緩和了男性軀體的緊張。

    除非她臉皮薄嫩到吹彈可破,輕輕一碰就紅腫了。不過,輕輕……也不輕啦,胸坎上的輕柔痛楚提醒他,初被撞時他還會嫌棄人家的頭沒事那麼硬幹嘛呢!

    但頭硬歸頭硬,她仰望著他的樣子好可愛,微微嘟起的紅唇似成熟的櫻桃般誘惑人,他得用盡自製力才沒張嘴一口咬下。

    饒是如此,從他眼中迸射出來的灼熱光芒足夠照得苕萸渾身發軟,而那唇……彷佛帶著磁性般地吸引她靠近……

    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苕萸連忙放下腳跟,將仰得發酸的脖子俯下,湛青的胡碴礙眼地闖人她垂下的視線。

    腦中一陣閃電霹靂,她倒抽了一口氣,目光慌亂地順勢下溜,落到那上下跳動的喉結,接著發覺自己無意識地抵住的胸膛平且結實堅硬,與記憶中的柔軟彈性相差十萬八千里。

    他是……

    男的!

    也就是說……

    他不是……

    鳳荃!

    那他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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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2 01:33:31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啊?"苕萸尖叫一聲往後跳,幸好肩上一雙有力的掌握阻止她倒退,否則柔嫩的俏臀就撞上身後的流理台了。

    "小心!"瞧見他嘴巴張合,卻聽不清楚他在講什麼,苕萸慌張地眨巴著眼,一團混亂的大腦花了幾秒鐘才恢復運轉的能力,緊跟著察覺經過剛才被阻止後退,兩人不但"抱"在一塊,還貼得更近,屬於男人的熱燙體溫親昵地包圍過來,還有那男性的清新、迷人氣息也不客氣地充滿她的呼吸,甚至可以感覺到他衣服底下的軀體所蟄伏的力量隨時都將撲過來。

    心跳、呼吸都亂了拍子,她急急地叫嚷起來:"放開我!"

    尖銳、高亢的聲音突破機器的轟隆聲,傳進他耳內,鳳嶽控制住脫軌的情思,紳士地放開她,並倒退一步。肩上一失去溫暖的扶持,苕萸心底陡然升起難言的惆悵,她逃避似地旋身關掉果汁機,轟隆隆的機器轉動聲戛然停止,廚房靜得彷佛能聽得見兩人急促、紊亂的呼吸聲和心跳聲。

    苕萸雙手撐在流理臺上,努力平復內心的騷動,暫時還找不著勇氣面對身後熟悉又陌生的男人。

    她知道他是誰了,但梁鳳嶽應該只存在照片裏,或梁家人的談話中,而不是突然出現在她面前,令她措手不及。

    但這是他家的……廚房,難道他要進自家的廚房還要事先跟她報告,讓她有心理準備?

    一方面覺得自己的驚慌很可笑,一方面又忍不住想辯白為什麼沒有人告訴她梁鳳嶽要回來?為什麼沒有人跟她說他是這樣迷人的男子?儘管嘴巴四周有新冒出來的胡碴,臉上也睡意惺忪,比她見過的任何男人還要令她心跳失速。

    "你不要緊吧?"微嘎的嗓音遲疑地在身後響起,苕萸悄悄做了個深呼吸勉強找回聲音,卻是低微如小貓哼叫。

    "沒……事……"

    "我不是故意嚇你。"鳳嶽盯著她窈窕的背影,輕柔的語調像是怕嚇到她。"我是梁鳳嶽,你知道我吧?"

    "嗯,你是鳳荃的弟弟。"

    俊挺的濃眉一緊,鳳嶽不明白她的回答為何令他感到刺耳。

    他的確是鳳荃的弟弟呀,可是此刻他並不願自己在她心裏只是鳳荃的弟弟而已。

    為何如此?

    心緒一時淩亂得無法整理,他決定暫時擱置不管,語氣愉快地說:"而你是苕萸吧,我常聽媽提起你。"

    她羞澀地頷首,識到這樣背對著人太沒禮貌,連忙放開攀住流理臺上的手,轉過身,濃密的眼睫遮住她眼底的羞澀,甜美的嗓音倒是落落大方的。

    "我是何苕萸,你好。"

    "你好。"失神地望著她迷人的笑容,鳳嶽的嗓音更加低沉,"我到廚房找水喝,看到你正在忙,想向你打個招呼,沒想到會嚇著你,對不起。"

    "沒關係。"她輕聲回應,目光悄悄抬高,"你……和鳳荃長得好像。"

    僅因為這樣,她便失常,眼光離不開他,心兒怦怦直跳?

    苕萸心情混亂,明白答案比這個要複雜許多,視線遊移不定地飄流在男性健美的身軀上,發現他比鳳荃要高大。

    鳳荃有-米七五,梁鳳嶽顯然超過一米八,兩人雖然都擁有絕佳的體格比例,但無論是綁帶短褲下毛茸茸的結實長腿,瘦得恰到好處的細腰窄臀,寬闊的雙肩,厚實的胸膛,鳳嶽都比鳳荃大了一號。

    而他胡碴未刮的英俊臉龐也顯得粗獷、陽剛,平添了幾分浪蕩野拓的性感魅力,撩起她體內難以言喻的渴望。

    "很久沒聽人這麼講了。"鳳嶽慢慢地回答,俊眸裏的睡意早巳一掃而光,替代的是靜靜燃燒的火焰,呼應著苕萸眼中不自覺的癡迷。

    "我……不知道你回來……"她臉紅紅地說,白皙的雙掌緊張地絞扭成麻花樣。

    "昨晚跟媽一塊回來的,那時候你和鳳荃還沒回到家。"

    "我們在加班,為今晚將在俱樂部舉行的派對做最後的確認,回來都十二點了,累得洗完澡便倒頭睡覺,沒注意梁媽媽和你回家了。"她不由自主地解釋了起來。

    "忙得昏天暗地的經驗我常有,好幾次甚至連洗澡的力氣都沒呢!","梁媽媽跟我提過。"她點頭附和,"你在美國的工作很忙喔!""還好,媽說你跟鳳荃也是相當忙碌。"

    "我們還好啦,可以彼此照應,不像你一個人在國外……'

    "我那裏也有人可以照應呀。"他俏皮地回答。

    "女朋友嗎?"心裏沒來由地發酸,苕萸趕緊綻出笑容,沖淡酸楚的語氣。"沒聽梁媽媽提過你有女朋友。"

    "我是沒有。"他眼中的笑意一斂,轉為深沉,銳利地圈住苕萸,令她放鬆的心情倏的一緊。"不過有同事。"

    "喔。"

    他溫和的語氣並沒有減輕她心頭的壓力,苕萸總覺得粱鳳岳的眼神藏著某種試探,卻猜不出是什麼來。但有可能是自己多疑,那雙肖似鳳荃的眼瞳裏充滿善意,哪里有試探來著!

    她暗暗搖頭,從那天被梁媽媽看見,她心裏便覺得怪怪的。

    "什麼味道?"鳳嶽輕聳發癢的鼻子,空氣裏彌漫著從烤箱飄來的香氣,刺激他的食欲。

    "香蕉核桃松糕,正在烤。"她跟著他的視線看過去,笑吟吟地回答。

    "看得出來。"他咽著口水,"我聽媽說,你每天都早起做早餐。":

    "對啊。"她輕應一聲,突然想到——

    "糟糕!我不知道梁媽媽和你回來,沒做你們的!"

    鳳嶽笑容一僵,這麼令人食指大動的早點沒有他的份?

    "你喜歡什麼口味的?"

    "什麼?"失望的心情被她突然一問攪得一團混亂。

    "腰果奶。"她明亮的笑容充滿期待。"梁媽媽喜歡喝香摯口味的,不知道你喜歡什麼口味?"

    "可是我沒喝過。"這麼說,他是有份羅。鳳嶽心喜的同時有幾份膽怯,腰果奶是什麼東東呀?

    "那是以腰果打成的汁液,就像用大豆打成豆漿;以米打成米糊是一樣的。腰果含有豐富的蛋白質和鈣質,維生素B群及E、鐵、鉀、鎂、磷、銅等營養素,可以預防老化及動脈硬化。雖然是高蛋白、高脂肪、高熱量,但加以稀釋後引用,每天喝個一兩杯對身體不會造成負擔,反而好處多多。

    她專業化的解釋令他眼界大開,微笑地說:"媽跟我提過你大學和研究所都是攻讀食品營養,果然不一樣。"

    "哪里,我不過是學以致用。"她謙虛地回答。"對了,酪梨口味的可以接受馮?這是鳳荃喜歡的……"

    "我喝原味好了。"沒喝過之前,還是原味最保險。"你剛才不是說沒做我媽的……"

    "有現成的材料,多做兩份就行了。"

    "會不會麻煩?"

    "一點都不麻煩。"她含笑向他保證,"做慣四人份的,梁媽媽突然去美國看你,剛開始的幾天我還不習慣,拿捏不准分量。"

    "現在多我一人,會不會又讓你不習慣?"他瞅著她說。

    "不會啦。"她俐落地把果汁機裏打均勻的腰果奶倒進透明的水壺內,重新拿掛好材料放進果汁機裏打,隆隆作響的聲音再度佔領廚房。

    鳳嶽的眼光跟著苕萸窈窕的身形移動,眼中充滿讚賞,雖然穿著簡單的家居服,身上還系著圍裙,她恬靜的模樣比任何妖嬈打扮的性感美女更加吸引他。

    人家說認真的女人最美麗,依他看,在廚房為所愛的人做早餐的女人才是光芒耀眼得讓人移不開眼。

    這麼美麗、可愛的人兒,別說鳳荃了,連他都有點……

    "要不要喝這個!"

    由於果汁機動的聲音很大聲,鳳岳並沒有聽清楚她說什麼,只看見苕萸走到冰箱前打開門,從裏頭取出藍色瓶子拿在手上朝他晃動。

    "什麼?"

    苕萸從嘴型看出他的疑惑,便走向他,踮起腳尖對著他耳邊叫:"你不是口渴想喝水嗎?"

    他剛才的話她不但記得,還貼心地為他取出解渴的飲料,鳳嶽心頭微微灼熱了起來,不由得點頭。

    苕萸把礦泉水交到他手上,當兩人的指頭不經意地碰觸,一股熱浪奇異地傳來,兩人皆全身一震地看進對方眼裏,某種細緻的動盪閃漾在彼此眼睫間。

    比起先前一觸即發、悄悄奔放在各自體內的熱情,這次似乎多了些什麼。

    鳳嶽猶疑了起來,帶一點驚惶,帶一點雀躍,還有許多的不安,他不確定自己是否該探究這份陌生的悸動是怎麼回事。

    他的猶豫傳遞向苕萸,使得她失望地別開眼,走回流理台。還是不行嗎?好不容易有了心動總得不到對方的共鳴,以前是這樣,現在的鳳嶽……這麼不可思議,在短短幾分鐘的相處時間裏,她對鳳嶽生了超出界限的好感了?

    她慌張地旋身關掉果汁機,加進一杯水和椰棗、鹽,重新啟動。鳳嶽在她身後轉開礦泉水瓶蓋,灌進乾渴的喉嚨裏,試圖澆熄體內被挑起的火焰。

    然而,身體的渴可以解,心裏的渴卻不容易解。

    他若有所思地注視著那副沒有再轉過來的嬌軀,機器的嘈雜聲音充滿兩人之間,像一堵無形的牆讓他難以跨越。他感到難以言喻的悵惘,知道某種時機已在他猶豫當中稍縱即逝,心情登時黯淡無比。

    儘管身後的人沒有出聲,苕萸還是能感覺到他的存在……他都已經拿到要喝的水了,怎麼還不出去,還給她空間整理心情?

    為什麼還要在這裏!

    熱氣灼上眼眸,她小心翼翼地吸著氣,控制著方寸間的哀思,關上果汁機,將攪拌得格外均勻的腰果奶加進透明水壺,然把大碗裏的濃縮腰果奶倒回果汁機內,加入去籽椰棗五匙、兩茶匙的香草、一茶匙的鹽打勻,接著放三杯水、兩塊煮燕窩、四分之三杯玉米麵粉,四分之三杯全麥麵粉,轟隆隆的機器聲音再度動。

    她集中注意力在果汁機內翻攪的麵粉上,不去在意背後的男子,過了許久卻還是感覺到兩束熾熱在灼燒她的背。

    是自己神經過敏,還是他仍站在原處盯著她瞧?

    無法明定是兩者中的哪一個,苕萸覺得繃緊的神經隨時要斷裂。她握起拳頭,關上果汁機,霍地轉過身。鳳嶽手持著寶特瓶,怔怔瞧著她的沈鬱眼眸沒有防備到她會突然轉身,來不及收斂眼洶湧的情緒,只能狼狽地別過臉。但苕萸還是看到他眼中的慌亂,與某種令她原本有一股子怨氣想發作的心情瞬間轉好的複雜情愫,一股柔情揪向內心,嬌美的秀顏情不自禁地綻出淺淺的笑花。

    "我要做松餅,你習慣什麼口味的?"她的聲音比平常輕鬆嬌媚,攪進他靈魂如美酒入喉般醮醉,鬆懈了鳳嶽心頭的緊張。

    "我都只加楓糖。"他俊臉微紅,表情有些靦腆地回答。

    "好。"苕萸輕快地應道,轉回身,俐落地為松餅機插上插頭。"你的松餅要不要加配料?我這有葡萄乾、藍莓幹喔。"

    "都可以。"

    "那都加一些好了。"

    談話轉為輕鬆的閒話家常,兩人間的氣氛顯得溫馨而靜謐,鳳嶽喝了口礦泉水,將重心移到另只腳,注視著跟前忙後的小女人,覺得自己可以站在這裏看她一輩子也不厭倦。

    "我記得以前的管家劉嬸是負責一日三餐的。"

    "是呀,但自從劉嬸退休後,梁媽媽一直沒找到像她這樣可靠的幫手。應徵的人多半不能留宿,最早也只能八點半後上班。因為我在家時習慣早起做早餐給全家人吃,便接手來做,等管家八點半上班後,再做清理工作。"

    "原來是這樣。但你還為爸媽規劃飲食,媽說這些日子幸虧有你,爸爸的血壓才能控制得宜。"

    "我只是學以致用,做些開開菜單的工作,沒什麼。"

    "這些便很有心了,謝謝你。"

    他聲音裏的誠摯令苕萸感到溫暖,她回頭對他一笑,鳳嶽眼中閉起火花,先前有過的悸動又一次存在兩人之間,但這次他們顯得比較謹慎,苕萸更因害怕一切不過是她的幻想,很快地轉開眼光,唯有沙啞、不穩的聲音洩漏了她情緒。

    "可不可以幫我一個忙?"

    "什麼忙?"他的嗓音格外低柔。

    "上樓叫醒鳳荃。"她刻意輕快的語氣,"她總是賴床,不管鬧鐘怎麼響都叫不起來,非得有人把她拉下床才肯乖乖醒來。"

    儘管心裏有些失望,鳳嶽沒有顯露出來,只訝異地說:"她現在還賴床?我以為這個壞毛病應該改掉了。"

    "就是沒改掉才傷腦筋。"

    "看來,你待在家裏比我想像的還要辛苦。"他意有所指地說。

    "不會啦。"苕萸聳肩。

    "光是叫鳳荃起床便夠辛苦了。"

    鳳嶽的評語讓苕萸噗哧一笑,前者挑了挑眉,唇角微微揚。

    "我去叫她。"深沉的黑眸突然亮起一抹惡作劇的光芒,"我想……她一定會很意外。"

    苕萸眼睛瞪大,像是突然發現鳳嶽頭上長出一對角似地著他打開冰箱門,吹著口哨從冷凍庫裏取出冰塊,踩著優閑的腳步離開廚房。

    她納悶他拿冰塊要做什麼,跟叫醒鳳荃有什麼關係。

    一定很有吧!

    可惜,她還有事要做,不然就……

    轉回流理台工作的人兒,美好的菱唇始終噙著一朵甜笑花。

    ***

    "你們知道這傢伙對我做了什麼過分的事嗎?"鳳荃氣憤的聲音自緊咬的牙關間擲出,鏗鏘有力地砸向餐廳裏的每個人。"他竟然趁我還在睡,把我抱進浮著冰塊的浴缸裏,想用一缸子的冷水浸死我!"

    陰鬱的目光在掃過三雙愕然瞪來的眼眸後,怨恨地鎖住與她從同一個模子印出來的俊臉,發現那張臉的主人非但若無其事地伸手拿了塊香蕉核桃松糕送到嘴邊咬了一大半,眼光也沒有自手上的PDA液晶螢幕上移開。好小子,如此藐視她!鳳荃眼裏的憤怒星火頓時飆卷成熊熊大火,空氣裏有種一觸即發的緊張,但很快就被梁父從報紙的財經版後力發出的壓抑悶咳給破壞了。粱母也急忙掩住嘴巴,免得口中的松餅嗆了出來。苕萸則瞪大眼,努力抿緊唇,生怕喉嚨裏的笑聲氣泡一樣地往上冒。

    大約二十分鐘前,一向都很安靜的梁宅突然傳出一聲慘叫,嚇得梁父、梁母跑出房外,苕萸也慌地自廚房奔出,只看則鳳嶽優閑地從鳳荃的房間踱出來,明亮而深邃的眼眸閃爍著愉悅的光芒,朝仰著脖子往樓上探看的三人投來,聲音如絲般平滑地拂下。

    "沒事。"

    "沒事!"梁母困惑地喃道,明明有聽見發生命案,或是看蟑螂、老鼠時才會發出的可怕叫聲呀。

    "是鳳荃。"他咧嘴笑道,"我叫醒她。"

    "唔。"這麼說就可以解釋一切了,梁母提到喉頭的擔心最終放下,一路打著呵欠與粱父返回房間。

    苕萸雖然覺得奇怪,但鳳荃的叫聲並沒有再響起,心上掛念著砧板上切好、要鋪在松餅上的水果,沒有追問下去。

    直到鳳荃下樓早餐,對鳳嶽提出憤怒的指控,他們才明白向來天不怕地不怕的鳳荃是因何慘叫的。

    原來,這就是冰塊的用途呀!

    苕萸恍然大悟地看向鳳嶽,發現他好像無意為自己辯解。

    或許是因為他嘴裏塞了半塊香蕉核桃松糕,無暇開口吧,不過從他嘴角的抽動看來,她猜想比較有可能是因為他很得-意自己的傑作。一念至此,在她喉頭滾動的英氣再也忍不住地噗哧噴出櫻口。

    "苕萸!"鳳荃惱羞成怒且不敢置信地斥道。

    "對不起,我……"她暗暗叫糟,心虛地低下頭。

    "沒必要道歉,想笑就笑,憋太久對身體不好。"低沉的聲音帶著笑意,鳳嶽將眼光自PDA抬向苕萸,朝她眨了眨眼。

    共謀者的親昵彌漫在兩人之間,苕萸頰膚生暈,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無法逃開鳳嶽逐漸熱烈起來的凝視。

    在刮除一夜冒出的鬍鬚後,那張英俊的臉龐顯得清新俊逸。卡其色拉鏈短袖襯衫搭配白色休閒長褲,替代了微皺的史努比圖案睡衣,服帖著他修長挺拔的身材,俊魅得吸引人將眼光停留。先前在廚房共處的記憶重新活躍腦中,那由不經意的碰觸所擦起的火焰燎燒在心頭,苕萸不由自主地以眼光詢問他是否記得每一分初識的喜悅,是否同她一樣感受到發自靈魂深處的悸動?

    那雙熾熱的眼眸彷佛也有所回應,那裏充滿著讚賞和某種令苕莢喉嚨發幹的情愫,她舔了舔嘴唇,鳳嶽的眼光黯沉而熱烈地注視過來,令她唇瓣越發的幹熱。

    原始的渴慕狂濤巨浪般地在兩人之間洶湧,在這一刻,苕萸願意放下矜持與理智,放縱身體去感覺,靠近他,感受他強而有力的擁抱,感覺他的唇有多溫暖,即使周圍有觀眾,她也不在乎,只要能……

    "咦?"

    細微的疑聲重擊了她腦中脫軌的思緒,也將兩人間的親密氛圍給打散。苕萸羞得雙頰有如火焚,納悶自己究竟怎麼了,怎麼會像花癡一樣渴望著鳳嶽。

    "有問題。"鳳荃眼光銳利的在兩人之間來回看著。

    一個臉似榴火,羞得像是剛作了一場春夢,而且還是在眾目睽睽下作的喔。另一個也是俊面通紅,像鴕鳥一樣地把頭埋在沙地裏——只是他的沙地,是他手中的PDA。這可不是她一個人在神經過敏,就連老媽都注意到兩人間的不對勁,也像她這樣用性能可比雷達的眼睛來回探查。

    "說!"她突然伸手搜住苕萸的下巴,粗魯不失輕柔地將她的臉轉過來,眼光兇惡地逼視。"你們之間在搞什麼?"

    這活像嫉妒的老公審問紅杏出牆的妻子的氣焰,令苕萸目瞪口呆,還來不及有所反應,鳳嶽已不滿地叫出聲。

    "嘖嘖嘖?還真的有問題呢。"她似笑非笑地睨向孿生弟弟忿忿不平的神情,見那雙眯起的俊眸飆卷起憤怒的火焰,心情大樂。"還是我看錯了?但你的語氣和模樣,好像真的在心疼苕萸呢。"

    "你這樣會弄痛她!"任是誰看到那嬌弱可憐的尖細下顎被有力的指掌捏住都會心疼,鳳嶽一點都不覺得方寸間的絞扭,及熊熊燒起的怒焰有什麼好奇怪的,若不是向來引以為傲的自製力還有點作用,早就不顧一切地撲過去英雄救美了。

    "苕萸都沒說話,你喳呼個什麼勁!"她嗤之以鼻。

    對喔。

    像一盆冷水澆下,鳳嶽氣憤地看向正將目光看來的苕荑,水汪汪的眼瞳裏盈盈含情,霎時引動他心底的憐惜,消失的怒氣重新湧上,氣惱地發向洋洋得意的鳳荃。

    "她被是你嚇得不知道該說什麼!"他回嘴,重新看向苕萸的眼光卻柔軟了下來,"別害怕,你叫鳳荃放手,她會放的。"

    "喔……好。鳳荃……"苕萸聽話地照做,純真無垢的眼光轉向好友,後者只挑了挑眉,非但沒有放手的意思,還將食指揉向她溫潤的唇瓣。

    鳳岳眼中的怒火高熾,但這次還輪不到他出頭,苕萸便拍下鳳荃暖昧使壞的手。

    "別鬧了!"她擲去一個衛生眼,對好友的淘氣感到頭疼。鳳荃總是不看場合亂開玩笑,沒瞧見鳳嶽眼睛都在噴火了,還挑釁他。

    噴火?他真的生氣了?

    儘管很想知道他生氣的原因;但梁母眼中充滿的不贊同讓苕萸沒心思追究下去。

    她就知道粱媽媽誤會了。

    將近四星期前,鳳荃難得早起,炫耀地跑到廚房,鬧著她獻上熱吻做為她自己起床的獎勵。

    她笑她明明是因為尿急才起床,還有臉她要獎賞,太沒資格了。鳳荃卻耍賴地鬧她,還"山不來就穆罕默德,穆罕默德來就山",嘟著嘴朝她吻來。

    這一幕正好被梁媽媽撞見,當時她窘得不知如何是好,鳳荃卻若無其事地打起招呼,接下來的幾天,她發覺粱媽媽常常以混合著尷尬、難堪與悶悶不樂的不贊同眼光看著她們。而往昔她與梁媽媽親近如母女的關係也產生了隔閡,好幾次她都想找梁媽媽解釋清楚,但一來工作太忙,二來梁媽媽總是有意無意地躲避著她,還在幾天後前往美國,直到昨才回來,讓她根本沒機會說清楚。

    更糟的是,鳳荃現在又對她做出令人誤解的噯昧舉動,又將手臂親呢地搭在她肩上,引人犯罪的性感唇瓣吐氣娟蘭地往她嘟來。

    "你正經點!快坐下來吃早餐,松餅涼了就不好吃!"沒好氣地揪下祿山之爪,她趕緊塞了一酪梨腰果奶到她手上。

    "可是你還沒招呢!"她不滿地抗議。

    "我要招什麼?"苕萸一頭霧水。

    "你要不是提前衰老,得了老年癡呆症,就是跟我裝蒜!"鳳荃眯起眼,故意以一種審訊犯人的狠厲眼神盯視她,"但我不介意提醒你。快告訴我,你跟梁鳳岳之間有何暖昧。是不是因為你的關係,他才會狠下心想謀殺他聰明絕頂、美貌無雙、天下第一迷人的孿生姐姐?"

    嗆咳聲、食物殘滓的噴出聲、刀叉掉下的鏘鏘聲幾乎同時響起,饒是早習慣鳳荃搞笑本領的苕萸也感難以招架,她手扶在下巴上,好像怕它隨時會掉下來似的。

    "你也太自戀了吧?"鳳嶽一副受不了地看著鳳荃搖頭歎道。

    雖然他必須承認,迥異於二十分鐘前濕淋淋的狼狽,鳳荃此刻帥氣卻不失女人味的打扮是稱頭多了。她那身米白色細帶短背心,搭配白色低腰長褲,露出一截曬成淺棕色的緊實腰身,著實有顛倒眾生的本錢,但說自己是聰明絕頂、美貌無雙、天下第一迷人,未免臭屁了些。

    "你不要轉移話題。"鳳荃刻意忽略他的不屑,對於家人的不捧場她向來習以為常,幸好在外獲得的掌聲足以彌補她受創的自尊。"重點是,你跟苕萸……"

    "這件事不關苕萸事!"他對她緊咬著這個不放逐漸失去耐心。

    "你當我們都沒有眼睛嗎?沒看到你們眉目傳情嗎?還有,聽聽自己的口氣,分明是在保護她嘛。梁鳳嶽,你以為跟我說不關苕萸的事,我們就會相信?"

    現在連"我們"都扯出來了,顯然鳳荃是刻意把父母給拉到她那國去。鳳岳不得不佩服她拉靠山的本領,可惜爸媽擺明是坐山觀虎鬥,根本不想理兩人的戰爭。

    "事實就是如此。"他說得有點心虛,無法完全否認她的指控,因為連他自己也不確定跟苕萸算不算眉目傳情。

    "我不信!你們之間太噯昧了!"

    "鳳荃,你誤會了。"無法坐視兩姐弟為她爭吵,苕萸忍不住插嘴。"其實是因為我拜託鳳嶽去叫醒你,所以……"

    "你要鳳嶽叫醒我?"她誇張地將眼睛眯成兩條隙縫,捧著心,"苕萸,你令我好傷心!"

    "我可沒要他用那種方式叫醒你。"她為自己辯解。

    "這不幹苕萸的事!全是我一個人的主意!"鳳岳不願牽累佳人,急忙道。

    "哦?"這麼護著人家,還說沒什麼!鳳荃搖著頭,神情似笑非笑。

    "比起你大年初一,把一冰塊倒進我睡衣裏更環保吧,至少不會弄濕床。"鳳嶽不自在地說。

    "原來那件事你記恨到現在。梁鳳嶽,你好小器!"真相大白了,鳳荃好笑又好氣。

    "我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談不上小器、大器。倒是你,也不想想自己一把年紀了,還學小娃娃賴床,讓人三催四請都不肯起床,逼不得已,我只好使出終極手段。"

    "你就不能用溫柔一點的方式嗎?"

    "抱歉喔,對你這種人,我不曉得有什麼溫柔的方式可以叫醒你。"

    "什麼我這種人!粱鳳嶽,你別太過分。"

    "過分的是誰呀!也不想想誰讓媽媽……"

    "鳳嶽,別說了!"梁母及時阻止兒子的口沒遮攔,出面當和事老。"你們姐弟都三十歲的人了,還像小孩子吵個沒完,也不怕苕萸見笑!到此為止,誰不准再說一句。"

    鳳荃悻悻然的"哼"了一聲,灌了一大口腰果奶。

    "鳳嶽好久沒回來了,下班後,早點回家一塊吃晚飯,別再像昨晚忙到那麼晚了。"忽略女兒的不快,梁母自顧自地道。"今天晚上?"鳳荃眉頭一皺。"不行啦。為了慶祝仕女俱樂部首家分店的開幕,以及我的生日,苕萸已經定好派對了,就在今晚喔,爸也知道。"

    "對對對……老婆,我忘了告訴你,今我們也有個婚宴要參加。"梁父喝完最後一口腰果奶後回答。

    粱母神情不悅地瞪了老公一眼,像是在氣他為何不早說,才狐疑地轉向女兒。

    "你的生日?我不記得是今天。"

    "我指的是新曆生日,不是農曆生日。"

    "我都忘了今天是你們姐弟的新曆生日了。"梁母恍然大悟。

    由於梁家人習慣過農曆生日,她常常忘了兒女的新曆生日。"哼哼,媽都不關心人家。先是把人家拋下不管,跑去找鳳嶽,現在又完全忘了人家的生日。"

    女兒的控訴令梁母有口難言,只得陪笑臉。

    "你也知道媽記性不好,而且每年農曆生日都有幫你過嘛。倒是鳳嶽,常常孤零零過生日呢。這次倒巧,陪我回來剛好可以讓我們幫他過生日。我看這麼辦吧,晚上的生日派對就帶鳳嶽去……"

    "媽——啊,這不只是我的生日派對,也是仕女俱樂部首家分店的開幕酒會哩。"鳳荃丟給母親一個"你有沒有搞錯"的眼神。"應邀的貴賓全是女人,您教鳳岳一個大男人處在女人堆裏像什麼話嘛!"

    "都是女人才好呀。"梁母聽後反而更加熱切。"鳳嶽到現在都沒有女朋友,正好可以趁這個機會多認識一些女人。鳳荃,你帶鳳嶽去吧,你爸爸和我等抱孫子已經等很久了。"

    "媽,這種場合不適合……"明明曉得他不習慣應忖女人,老媽還要將他丟進女人堆裏,鳳嶽期期以為不可。

    他驚慌的表情卻讓原本想拒絕的鳳荃改變主意,腦中鮮活地想像著鳳嶽被一群饑渴的美女圍著流口水的畫面,心中立時有了計較,賊兮兮地揚起嘴角。

    "既然媽這麼說,我尋定好好打扮鳳嶽,保證他溺死在女人香裏,度過一個永世難忘的生日派對。"

    一陣寒意竄過鳳嶽脊柱,他看向那張與他肖似的女性化俏臉,一抹甜得令人牙酸的笑意掛在鳳荃美麗的嘴唇上,接著從她閃爍著狡黠的眼瞳裏,看出笑臉背後暗藏的玄機,胃部登時像被打了一拳般難受。

    他暗暗叫苦,礙於母眼中的暗示而無法拒絕,只能祈禱鳳荃不要做得太過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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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2 01:33:51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時間還不到傍晚六點,肆虐大地一整天的陽光威力大減,殘餘的熱力無法穿透進隔熱效果極佳的玻璃屋頂,倒是燒著橘色的夕暉均勻地灑落向挑高三層樓的寬敞大廳,落在裝飾著鮮花、葡萄藤的棚架上,及數張藍白色系為主調的桌椅,搭配著室內的燈光裝置,帶給人一種懶洋洋的優閑感覺。

    這正是鳳荃和苕萸希望呈現的效果,將仕女俱樂部的首家分店設立在信義計畫區精華地段的購物商場裏,圖的是地利,不希望將商業社會裏習以為常的快速步調帶進俱樂部。

    人們來到這裏,除了能滿足一般女性俱樂部提供的塑身、養身、美容、美髮及放鬆身心等基本需求外,仕女俱樂部還提供了心理諮詢及各種才藝課程,並不定期地舉辦各式各樣的展覽,及具特色的宴會,來滿足客戶的需求。當然,俱樂部裏的低熱量、養顏美容餐點,也是賣點之一。

    就像此刻服務人員擺放在自助餐吧上,色香味俱全的精緻料理、點心,便是仕女俱樂部裏的營養師與廚師精心設計出來的養生餐點,幾乎是立刻吸引了人的目光焦點聚集。

    看到這一幕的苕萸滿意地牽起嘴角,檢視的目光續漫遊在所經之處,嘴唇的彎度頻往上揚。這會是一場成功的盛宴。

    從準時赴會的賓客反應中,她知道無論是浪漫、典雅的佈置,優美的室內樂團現場演奏,兼具健康與美味的餐點,都討好了受邀的賓客,而接下來的驚奇……

    摻雜著興奮的狡黠光芒自眼眸底處燦起,苕萸嘴角噙了抹神秘的笑意,她保證讓與會者腎上腺素大受刺激,雖然未必能留下永生不滅的印象,但至少夠她們說個幾天幾夜了。

    這可是鳳荃的主意喔,一場挑逗人感官的……

    "副座,時間差不多了,總裁什麼時候會到?"分店的經理上前詢問,打斷了苕萸的思緒。

    但她還來不及回答,三名打扮時髦的女賓迎了上來。

    "苕萸,怎麼沒看到荃?"低沉、富含磁性的嗓音直率地劈來。

    苕萸眼睛一亮,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向對方的裝扮。

    男性化的白色西式套裝裹住引人注目的豐胸、細腰、長腿,挑染成金色的波浪般長髮隨性地披在肩後,腳蹬帥氣的短靴,這身打扮給人的視覺印象,正如她本人一樣細逼得人無法忽視。

    苕萸還不確定自己該怎麼應付,嬌聲嗲氣的抱怨接著嚼起。

    "就是呀,宴會不是六點就開始嗎?人家下午就請假回家,特別打扮呢!"

    "下午請假算什麼!我可是從十一點起床,就開始準備喔。"

    "嘿,我可不像你是英英美代子,人家是像荃一樣的女強……"

    "嗤,你不過是在自家公司混吃等死的米蟲,也能跟我的荃比呀!"

    "什麼你的荃!荃可不是……"

    "Ann!"苕萸夾雜著笑聲的輕柔語音阻止了有潛力發展成一場因爭鳳吃醋,而造成兩個女人的戰爭。

    她親呢地眨著美眸,雪白的柔荑很自然的攬上前安撫口中呼喚的美人。

    "你這件GUCCI的黑色禮服真的好性感喔,華麗中還帶點休閒,跟我們今晚的會場好搭。"

    "真的嗎?我……"

    "那我呢?"不願被人比下去,Ann差一點就為了鳳荃吵起來的同伴急急地看向召萸。

    "林小姐這件亮片的絲短洋裝是CD的喲,搭配綁腿的長靴,還有這頭看似淩亂;卻很有型的米粉頭好靚喱,這種古典與現代、柔與剛的逆向搭配形成的矛盾感,真是令人印象深刻。"

    "呵呵,是嗎?我……"

    "當然是啦。"苕萸牽起的柔唇始終噙著抹讚賞的笑意。

    罕少有女人能抗拒讚美,跟前這兩位追求名牌的嬌嬌女,更像大部分的女人一樣期待耗費鉅資購買的名牌服裝能讓人一眼看出來,以滿足虛榮心。

    這是鳳荃教會她的。

    以往她對時尚流行毫無概念,對名牌的認知不過是女性雜誌裏的幾個外文,就像她對人生的瞭解停留在小學生的程度,是鳳荃帶領她一步步成長,幫助她建立自信,鼓勵她發揮專長,栽培她成為如今這個可獨當一面、自在應付挑戰的事業成功的女性。

    對此她心懷感恩,而且是……

    "我自己也這麼覺得耶!挑了好久,才決定……"沾沾自喜的聲音在她電光石火般轉過那些念頭的同時傳來,但很快就被一道不耐煩的聲音給打斷。

    "夠了,你們!"最早開口的帥氣女郎睜著掩不住厭煩情緒的美眸掃向眾人,最終落向苕萸。"我可不是來這裏聽廢話的!"

    受傷的抽氣聲短促的傳來,卻沒人敢反駁,事實上,帥氣女郎也沒給人回嘴的機會,粗魯的問繼續對準苕萸射出。

    "我是為了替荃過生日才來的!可這會兒,賓客都到得差不多,主角卻連影都沒有。苕萸,你怎麼說!"

    被點到名回答的人只能輕挑修飾整齊的新月眉,回視的眼眸裏有抹容忍,像是習慣了對方的逼人。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仕女俱樂部向來是以客為尊,況且苕萸很清楚對方其實沒有惡意,只能說——

    鳳荃太有魅力了!

    她俊麗的外貌,灑脫的個性,總能吸引人不由自主地心生傾慕,跟前一身男裝的佳人便是她狂熱的崇拜者之一。除了單純的傾慕之外,崔詠麗甚至還模仿鳳荃的穿著打扮、作鳳舉止,儘管後者往往是畫虎不成反類犬,但還是很有氣派的名犬啦。

    淘氣的火焰在苕萸眼中舞動,那雙散發陽光般色澤的櫻唇向上揚起的弧度更高了。

    "我相信她隨時都會趕到,荃向來守時。"甜蜜的聲音剛告一段落,崔詠麗還來不及表示意見,眼角餘光已掃到入口處的騷動。

    "她來了!"

    不知道是誰的聲音率先興奮地嚷了起來,使得眾人的視線、腳步都不由自主地往人群騷動的方向趕去,就連苕萸的脈搏也跟著急促。

    目光越過層層圍繞過去的人群,她聽見——

    "咦?怎麼有兩個鳳荃?"這聲歎立刻引來熱烈的議論。

    即使看不到人群中心的景象,苕萸也能想像出那幅畫面,嘴角不由得彎起。

    她才不會像那些人一樣大小怪呢!

    因為她已經嚇過了,知道另個"鳳荃"指的是梁鳳嶽。

    由於鳳岳長年住在美國,罕少在臺北的社交圈露面,所以知道鳳荃有個孿生弟弟的人不多,才會引來眾人的稱奇。

    然而,苕萸從幾道尖叫聲裏聽出了超出好奇範圍的興奮,但一直到梁家姐弟在眾人簇擁下朝她走近,她才明白其中的意義。

    像人用定身術定住似的,當視線清晰地映上鳳嶽的身影,她的眼光再也無法轉開了。

    閃爍著深藍色彩、扣子開到第三顆的真絲襯衫恰到好處地展現鳳岳強健結的男性體魄,同色的長褲則合身地裹住他修長有力的雙腿,一頭原先整齊有序的頭髮被染成金色,並經過修剪與造形,像頂著陽光般的輻射而出。泛著健康色渾的粉紅嘴巴抿成一直線,儘管有些嚴厲,卻有著令人心動的飽滿與性感,還有那雙眼睛……那雙原本載滿局促、鬱悶情緒的漂亮眼睛,幾乎是一遇上她,立刻轉變為如釋重負,但緊接著,替代以純男性的讚賞眼神熱烈地梭巡向她。

    一股曾存在於兩人間強大且灼熱的騷動混合著難以言喻的喜悅從她心底湧出,周圍的空氣也急速升溫,似在蒸騰,全身的毛細孔都為之張開,從短暫的相處中得來的印象裏,鳳嶽不會有過如此狂野的一面呀!是的,狂野,而且是令人難以抗拒的。

    如果說溫文有禮的他是溫醇的酒,此刻的他便是燃燒著火焰的酒了!

    讓人之為目眩、目盲,明明曉得撲火的行徑有多愚蠢,仍忍不住想效仿飛蛾。然而,在她不顧女性的矜持投進他懷抱裏之前,鳳荃清脆如水晶撞擊的聲音打破了兩人間的魔咒。

    "呵呵,苕萸,我就知道准可以讓你目瞪口呆得說不出話來。"

    "啊!"她尷尬地避開鳳荃促狹的目光,發出幹啞的笑聲,眼光偷偷地從垂下眼睫打量向鳳嶽,發現他臉上有抹可疑的紅暈,眼中浮現氣惱,她納悶是什麼引起的臉頰英名地跟著發燙。

    "你還說呢?"發自那雙性感的男性薄唇裏的含糊嘟嚷聲很快給了她答案,看鳳嶽惱火地瞪向鳳荃。"你是故意的!"

    "那又怎樣?"不在乎地聳肩,鳳眉輕挑,眼睛閃爍著惡作劇得逞的愉悅光芒鳳荃笑得嘴巴都快咧到耳後了。"我只是遵照媽的吩咐,有什麼不滿,去跟媽說呀!"

    好個挾天子以令諸侯呀!怪不得鳳嶽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樣子。

    苕萸恍然大悟,但還來不及表現出她的同情,鳳荃-只手已霸道地攬上她的肩膀,親呢地朝她眨眼。

    "苕萸,你說句公道話,鳳嶽這身打扮不好看嗎?"沒等她回答,鳳荃又向圍繞著他們的眾家女賓,笑容燦爛地;"你們說,我這個弟弟帥不帥?"

    "帥!"群眾熱烈的回答裏還夾雜著尖叫聲及口哨聲,無數傾慕的眼光子彈般地朝鳳嶽射來。

    "荃,怎麼之前沒聽過你有個孿生弟弟?"崔詠麗好奇地問。

    "鳳岳長年旅居國外,很少回到臺灣,沒機會介紹他給大家認識。"她親呢地一把摟近比自己高壯的鳳嶽,不顧他眼中的警告,愉悅地接著說:"剛好最近鳳嶽回來,我就想借著這次的派對讓大家好好認識他。鳳岳還沒有女朋友,家母交代了,希望鳳嶽能在今的生日宴會上找到他的真命天女,大家好好把握吧!"

    鳳荃話一說完,便把親弟弟推進那群不顧形象尖叫的女人堆裏,並在苕萸沒有心理準備下,將她一把摟進懷中,轉向樂團下命令:"開舞!"

    ***

    在鳳荃高超的舞技帶領下,被轉得暈頭轉向,好不容易得到一個喘息的機會,苕萸偷空瞄向仍困在女人堆裏的鳳嶽。

    那具高大的身軀非但見不著絲毫意氣鳳發,反而顯得局促不安,在拾到她的目光,星眸裏的陰鬱、不耐煩迅速轉為求救。

    苕萸方寸一緊,轉向鳳荃,嬌甜的嗓音裏有抹哀求。

    "把鳳嶽一個人丟下,不要緊嗎?"

    "呵呵……放心好了。他頂多被一群饑渴的女人用眼睛剝光,還不至於啃得屍骨無存。"說話的人滿臉幸災樂禍。

    這還不嚴重呀!

    苕萸懊惱地瞪進她眼裏,"你是故意的!"

    "嘿!"鳳荃無辜地眨了眨眼。"這不是我的主意好嗎?早餐時,你也聽到我媽說的話了。是她要我帶鳳嶽來參加生日派對,也是她說要為鳳嶽物色物件,我不過是謹遵母命,把鳳嶽打扮得可以見人些,哪曉得效果會這麼好,讓他從呆板無趣的科技新貴變成魅力四射的舞男呢?"

    苕萸無法反駁。

    鳳嶽今晚的形象的確很搶眼。尤其鳳荃的裝扮是一黑色的低胸禮服,捃擺還開衩到大腿根部,露出引人遐思的美腿,有別於平常的帥氣,展現出媚到極點的女人味。

    相反的,鳳岳是陽剛、狂野的造形,怪不得連鳳荃的死忠愛慕者都情不自禁地為鳳嶽著迷。

    可是鳳荃還是很過分,竟然枉顧手足之情、母女之情,不但把良家俊男推進火坑,還把所有的責任全推給當事人和生她、養她的慈母!

    不贊同的神情躍上苕萸的眼眉,明眼人一見便知。

    "心疼了呀?"鳳荃的語氣充滿促狹,窘得苕萸一張小臉漲得通紅。

    "什麼心疼?"她嬌嗔。

    "你心疼鳳嶽呀!早餐時我就看出來你們之間有姦情了。"她朝她俯低臉,吐氣如蘭地道。

    "你非說得這麼難聽嗎?我跟鳳嶽才不像你說的那樣!"她忿忿不平地辯解。

    "苕萸,你這種態度就太傷我心了!"話雖這麼講,鳳荃也做出西子捧心的誇張手勢,但她嘻皮笑臉的表情卻明顯不見傷心。"枉費我們在一起這麼久,就算你真的琵琶別抱,我也不會怪你,何必不敢承認?"

    "你說什麼呀!"苕萸受不了地翻起白眼,腳步跟著她的帶領向前滑步,漫不經心地回嘴,"從來都沒有被你抱過,哪里來的琵琶別抱!"

    "我現在不是在抱你嗎?"鳳荃摟緊她,刻意壓低聲音,眼中閃過一抹邪氣。

    "心裏有別人的抱,可不是真心的抱。"苕萸絲毫不受她愚弄,意有所指地回答。

    鳳荃挑眉,突然,她帶笑的神情一凝,苕萸可以感覺到扶在她腰上的手明顯僵硬了起來,好奇地順著她發直的眼光看過去,眼睛一亮。雖然今晚的來賓個個妝點得嬌美似花,但站在人群之外的那朵冷豔玫瑰仍讓人一眼就看見,而且很難轉開眼光。乳白色的細肩帶低胸及膝禮服將她姣好的身材勾勒得令身為女性的苕萸也心跳加速,透明如白瓷的肌膚粉嫩得讓人想起最高品質的水蜜桃,加上一張傾城絕色的嬌顏,那輕薄似水、甜櫻桃色的唇,即使是緊緊抿著,依然顯得性感、甜美,誘人想要一親芳澤。

    而那雙眼,鑲嵌在染滿彩虹金粉的眉骨下,深邃中透著迷蒙,彷佛有載不動的千愁萬怨,正直勾勾地朝鳳荃瞅來,讓人生出一種將後者海扁一頓,為她消氣的衝動。

    "芙蝶!"

    隨著鳳荃喚出那個被鎖在記憶裏久遠的名字,那冷豔的美女忽然眨落一顆晶瑩的淚珠,眼神複雜地看進鳳荃激動的眼眸裏,在後者伸出長腿朝她走來之前,旋身往外奔去。

    鳳荃怔了一秒鐘,跟著拔腿追趕,苕萸和在場的眾人都瞠目結舌地看著跟前的一幕,直到尖銳的質問闖進耳,她才從暈沉的狀態下回過神,看進崔詠麗醞釀著風暴的眼眸。

    "那女人是誰?荃怎會追著她出去?"

    突然冒出的問題哪里是苕萸打結的腦筋可以招架得了的。

    她眯起閃爍著困惑的眼眸,鸚鵡般喃喃地重複道:"那女人?"

    "就是讓荃把你拋棄在舞池裏,追出去的女人呀!"

    就算是事實,也不要說得這麼難聽嘛。苕萸覺得詠麗的話帶著點幸災樂禍,甚至刺耳。

    "你該不會告訴我,連你也不知道是誰吧?"

    這次聽得更分明了,崔詠麗的話裏還多了些嘲諷與不耐煩,苕萸雖然不明白她為何用這種語氣跟她說話,自尊心讓她拉不下臉來承認,何況她剛好想起鳳荃剛才喊出的名字所代表的意義了。

    "單小姐是鳳荃的老朋友。"她穩重地說。

    "我看是舊情人吧!"詠麗沖口而出,眼中燒著如炬的氣憤。"苕萸,真不明白你是識大體、有度量,還是癡情到了蠢!人家都欺上門了,你還賢慧地替兩人隱瞞,這擺明就是荃一看到舊情人,便丟下你這個近幾年來陪著她打拚的糟糠妻不管,偏你還笨得不明白這點,你到有沒有察覺到自己被甩了?"

    腦袋裏轟轟作響,苕萸聽得目瞪口呆。

    糟糠妻?她什麼時候變成鳳荃的糟糠妻,自己怎麼都不知道?

    在啼笑皆非的同時,她敏感地察覺到從四面八方投來的眼光裏混雜著噯昧的同情和嘲弄,恍然領悟到誤解她與鳳荃關係的,不單是一個崔詠麗?顯然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人們將她與鳳荃相知相惜、相輔相成的情誼,看得那麼扭曲。

    天啊,難道女人與女人之間不能有單純的友誼嗎?

    苕萸從來沒想過這麼荒謬的疑問竟會有出現在她心上的一天,但她一點都不意外情況會演變至此,誰教鳳荃是個萬人迷!"你們誤會了!"

    咦,她都還沒開口說話,這道醇柔充滿權威力量的聲音是打哪冒出來的?

    肩頭一緊,被用力摟了一下,某種巨大而溫馨的力道跟著傳來,直竄心底。她扭頭瞧去,鳳嶽魅力四射的俊顏映人眼簾,鼻頭一陣澀澀的灼熱,跟著視線模糊了起來。

    "苕萸和鳳荃不是那種關係。"他的語氣帶著不容人質疑的堅定,低頭朝苕萸一笑,登時令她為之目眩,迷失在他充滿眷戀寵愛的醉人眼波裏。

    "你怎麼知道?"詠麗懷疑地看著兩人。

    "我就是知道。"他傲然點頭,反在眾女賓面前僵硬得像個木頭人似的,搖身一變成知情的大情人,凝視苕萸的眸光帶著動人魂魄的灼烈,男性舒爽的氣息親呢地籠罩向她。

    "我有沒有告訴你,今晚你有多美麗?"沙啞低沉的呢喃緩緩送進她敏感的耳內,苕萸渾身輕顫,羞澀地低下眼眸,頰上熱度竄高。

    "這件斜肩式的禮服襯得你頸肩線條優雅迷人極了。"粗糙的男性手指輕輕撫過她細緻的皮膚,她卻一點都不覺得被人佔便宜,反而渴望得更多。

    苕萸怯怯地抬起迷蒙的眼眸,迎上他眼中的熱意,唇幹舌燥。

    "你們……"詠麗目瞪口呆。

    "失陪了。"他沒理會她眼中的質疑,心不在焉地向身邊的三姑六婆隨意點了個頭,"我還沒跟苕萸跳舞呢!"

    說完,他便以一種獨佔的姿態,帶領苕萸滿場飛舞,因為之前的小插曲而演奏得有些淩亂的樂團很快配合了起來。

    苕萸在暈沉中發現鳳嶽的舞比起鳳荃毫不遜色,訝然看進他深沉的眼裏,並無聲地詢問他為何這麼做,但他只是溫柔地注視著她,眸光欲言又止。

    繁星頓時在跟前旋轉了起來,此時天色已完全暗沉,鑲嵌在大廳屋頂、牆壁上的燈具替代了陽光灑下浪漫的光明,苕荑有如踩踏在雲端般飄飄然,手心下的肩膀是那麼厚,好似可以讓人倚靠一生都不會傾倒。

    "苕萸……"鳳嶽猶豫地開口,聲音低啞地拂過她耳際"你還好吧?鳳荃這麼對你……""我當然……等等!"苕萸暈沉的大腦因他的話而回到現實,接著警覺到無數雙眼睛正窺伺著兩人的一舉一動,她擠出一抹笑意,壓低聲音回答:"我們等一下再談,先讓我想想。"

    就算鳳嶽有任何異議,他也沒有表現出來,甚至沒有打擾苕萸思考,只是靜靜地擁著她款擺身軀。

    她感激地看他一眼,千頭萬緒在腦海裏如電般地轉動,思考著該如何收拾鳳荃突然離開所留下來的爛攤子。

    她不知道她是否還會回採,但就算會,今晚的宴會流程勢必受到影響。

    真是的,原本計畫要給大家一個驚喜,受到驚嚇的反而是自己。其實,打從鳳荃、鳳岳兩姐弟連袂出現,引起騷動那刻起,她就應該預料到事情將一步步地脫離她的掌控。

    但現在埋怨也沒用了,跟前必須想個辦法轉移今晚來賓們的焦點,讓她們的興致不至於因鳳荃的退席受到影響,尤其是不要再繼續盯著她和鳳嶽看了。

    咽下升到舌尖的歎息,苕萸的目光很快尋找到分店經理安,她以眼神向她示意,後者很快領悟,隨即轉身去安排。

    "我們跳到旁邊。"當舞曲的旋律到了結尾,苕萸提醒鳳嶽,後者一句話也沒多問,以熟練的步姿帶領她舞離大廳中心。

    燈光突然一暗,快節奏的鼓樂從四面八傳來,在閃爍的鐳射燈光下,剽悍俊美的舞男從大廳角落湧出來。結實、賁起的肌肉,俐落、挑逗的舞姿,很快吸引了所有的人的視線,就連鳳嶽都看得目瞪口呆。

    "這是怎麼回事?"

    他的低喃無法穿越高分貝的樂聲,於是他貼近苕萸貝殼般白淨、優美的耳朵重說了一遍。這次她聽見了,並幾乎感覺到他嘴唇的蠕動,心跳同時激越如鼓聲,聲聲敲擊得她胸骨生疼。

    她深吸口氣,控制住奔越的渴望,示意鳳嶽與她退離大廳,兩人來到空無一人的走廊,厚實的廳門隔開了嘈雜的樂聲。

    "那是我們自美國聘請來的一個現代舞團,以猛男舞聞名全球。在挑起感官衝動的同時,也兼顧了藝術的層次,不少現代舞的評論家認為他們色而不淫,很具震撼效果。"她避開他灼熱的視線,簡單地做了說明。

    "喔。"他不置可否地應了聲,目光在苕萸粉粉嫩嫩的臉蛋上梭巡,發現那雙明亮的眸子裏沒有哀傷,反而殘留著些許興奮,讓他納悶了起來。

    "你不氣鳳荃嗎?"

    "氣她?"她訝異他會這麼問。

    "嗯,她放你一個人,自己跑去追單芙蝶實在太不應該了。"

    "鳳荃這麼做是衝動了點,畢竟她是今宴會的主人,不交,代一聲就跑出去,的確是讓人困擾。"她謹慎地回答,"但身為俱樂部裏的工作人員,我們已經習慣處理這種突發事件了,倒是還好。對了,我不知道你也認識單芙蝶。"

    "我當然認識她,芙蝶的哥哥單百鳴跟我念同一所大學,鳳荃會跟她認識,還是因為我的關係。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鳳荃這樣離開,讓你多難堪呀。剛才那個誰呀……"他皺眉想了一下,腦中仍記不起為難苕萸的女人名字。

    "你指的是崔詠麗?"

    "大概吧。"他聳聳肩,決定對方叫什麼名字並不重要。"她說的那些話字字帶刺,你聽了都不難過嗎?"

    "一點點啦,但還可以忍受,她的脾氣就是那樣……"

    "所以你活該受氣?"他的表情幾乎是咬牙切齒的。

    "說這樣就太嚴重了,詠麗只是對我有點誤會,你剛才不也是這麼告訴她嗎?"

    "我告訴她……"他想不起自己究竟告訴了崔詠麗什麼。

    "你不是對她說是誤會了嗎?我跟鳳荃之間不是她以為的那種關係呀!"苕萸提醒他。

    "我是那麼說了,但不表示……"

    他吞吐的表情像盆冷水澆淋向苕萸,她忽然明白了,不自覺地提高聲音。"難道你並不是這麼想的?"

    聽出她聲音裏的不快,鳳嶽也皺起眉。

    "我想什麼對你重要嗎?重要的是你跟鳳荃……你們……"

    "我們是好朋友、好姐妹,也是工作夥伴!隨你和那些三姑六婆愛信不信!"淚水灼痛了她的眼睛,她迅速別開臉。"苕萸!"他懊惱著;"我沒有其他的意思,也不是刺探,而是……我關心你,不想你受傷害……"

    "可是你現在就在傷害我!"她哽咽道,"為什麼你的眼光會和其他人一樣扭曲?我跟鳳荃……我們之間就一定要有什麼暖昧嗎?就不能僅是朋友嗎?"

    "她對你的意義,真的只是朋友嗎?"

    "當然不僅如此!鳳荃對我有知遇之恩,沒有她,何苕萸不過是個畏縮、沒有自信的普通女孩,因為她,我才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她等於是我的再生父母。"

    "只有這樣嗎?"

    "你要是不相信就別問我!"連日來工作上積累的疲累,混合著遭人誤解的心煩,讓她沒耐心應忖。"我以為……我們可以當朋友的,但現在……"

    "苕萸……"

    "別碰我!我只是不明白,既然你想得那麼不堪了,為何還要幫我應付崔詠麗?讓我以為、以為你……"前一刻還甜蜜地盤據在心頭的情感,此列成了欲吐又吐不出來的苦水,苕萸窘得雙頰發燙,全身發冷。

    "我是真的關心你,想保護你!"無法忍受她的誤解,他喊道。

    心頭的冰冷瞬間退去,替代的是一抹溫馨,她抬起眼看進他燃燒著熾熱情意的眼眸,心跳得厲害。

    他會是那個意思嗎?

    他眼裏的火焰是為她點燃的嗎?正如她心裏同樣因他燒起的一把火,都是那樣的情不自禁,並只願為對燃燒?

    她想靠近他,找出答案來,但在她這麼做之前,懸掛在胸前的袖珍型手機突然響聲大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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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2 01:34:07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兩人嚇了一跳,苕萸在鳳岳眼裏清楚看見自己懊惱的表情,發現兩人不知何時靠得如此貼近,近得可以感覺到對皮膚上燒灼的溫度,彼此急促的呼吸,甚至一股盤旋在兩人之間洶湧的渴望。

    然而,可惱的鈴響聲卻像叫的蜜蜂盤旋在他們中間,苕萸只能不甘願地拉開兩人的距離,在激越的心跳聲裏,顫抖的手險些拿不穩手機。

    "喂!"

    "召萸,謝天謝地,你總算接了……"

    "鳳荃?"她訝然喊道。

    "你快告訴芙蝶我們不是……"

    "……我不要聽,我不……"尖銳的反對打斷了鳳荃,苕萸懷疑那道聲音是屬於單芙蝶的,果然聽見——

    "芙蝶,你不要這樣!芙……"

    "我不要聽,再不要想……"

    "芙……"

    接下來有幾秒鐘的雜音是苕萸無法辨識的,她著急地喊了起來:"鳳荃,你要不要緊?回答我,至少告訴我你在哪里!"

    "我們……啊……"

    "鳳荃?"

    "我沒事……你立刻來……我們在樓上的……啁!"

    "嘟……"怎麼突然斷線了?苕萸錯愕地收起手機,仍搞不清楚是怎麼回事。

    "鳳荃說什麼?"鳳嶽問。

    "她要我過去,但沒說清楚是哪里就斷線了。"她皺眉回答。

    "怎會這樣?她一個人嗎?"

    "好像是跟單芙蝶在一起,她們……"腦中靈光一閃,她急急地往電梯向走去。

    "我知道她們在哪里了,鳳嶽。"

    "在哪里?"

    "應該在樓上的辦公室。我很擔心,情況聽起來不太對。"

    "我陪你去。"他跟著她進電梯。

    "好。"苕萸松了口氣,迅速按了樓號鍵,很高興不用單獨面對這種事。

    那通電話突然斷線,鳳荃又沒有再打來,讓她不由得開始胡思亂想。

    "你別擔心。"看出她的憂慮,鳳嶽遲疑地伸手輕觸她的肩膀,感覺到她柔順地依偎過來,索性大膽地擁住她,提供己身的力量默默支援。

    "鳳嶽,我心情好亂,剛才的電話……我聽到她們好像在爭吵。鳳荃要我告訴芙蝶什麼,可是芙蝶不肯聽,然後……斷線了,我好擔心發生什麼事。"

    "應該不會有什麼事。她們認識很久了,對彼此都很瞭解。"他一頓,總覺得苕萸談起芙蝶時的神情非但沒有一絲的不滿,還顯得很親呢,不禁疑惑升起。"你也認識單芙蝶?知道她跟鳳荃是、是……"

    "我想不能說認識單芙蝶吧。"她俏皮地回答。"她應該不知道我,而認識是雙方面的。我只是常聽鳳荃提起她,今天第一次見到本人,果然是位大美人,怪不得鳳荃……咦,你也知道她們是……"四眼相望中,一抹了然同時升起。

    "你早就知道芙蝶跟鳳荃的關係了。"

    "你也是吧。"

    "沒錯。"

    鳳嶽深深地看進苕萸眼,心中有種奇異的荒謬感,怎麼也沒想過當真相迎面而來,竟會是這樣的如釋重負,原先盤據在心頭如巨石般的複雜情緒都因為這番領悟而成灰成煙。苕萸和鳳荃不是情人關係,正如她一直告訴他的,胸房瞬間漲滿歡欣,彷佛再有一陣微鳳,他便能飛上天似的輕快。

    "苕萸……"沙啞的聲音裏飽含戀慕,若不是記掛著鳳荃,苕萸早就不顧一切地應他的召喚投進男性的懷抱。

    "我們……鳳荃……"她艱難地開口,鳳嶽也明白眼前並非談情說愛的好時機,所以當電梯門打開,他只是溫柔地挽起苕萸的手,與她並肩走出。

    剛通過一道浮雕著花卉案的玻璃門,模糊的爭吵聲便傳來,兩人相視一眼,不約而同地加快腳步。

    "……鳳荃……你可惡!唔……"夾雜著喘息的低嚷傳遞的曖昧令趕到總裁辦公室門口的兩人面面相覷,但沒有猶豫太久,便按撩不住關心及好奇心,視線探進半敞開的門裏。

    春色就這麼毫無備地闖到跟前,像一團燎原的火熱度量人地席捲過來。窮盡畢生的想像力,苕萸也想像不出這幕活色生香的情景:妖嬈的身影交纏在一塊,火焰般的紅唇饑渴地尋覓著彼此,淩亂的長髮糾纏在狂野的指掌間,姣好的身軀裸露在褪了大半的名貴禮服外……

    於是,心跳亂了節奏;於是,周遭彷佛有比閃電更原始的電流在流竄;於是,她被電得渾身發麻、發燙、發軟;於是,在慌亂得想逃的同時,體熱自她身上輻射向身邊的男子,而他身上也像有股熱浪不斷的傳來,陰與陽的吸引,讓逃不開地更加靠近他。

    呼吸急促而淩亂,她不敢看他,但又忍不住自垂下的眼睫間窺視,面前的俊臉泛起濃烈的火光,那雙因震驚而睜圓的眼眸裏也像燒著兩把熱烈的火炬,帶著電的能量朝她直射而來。

    苕萸"啊"的輕叫出聲,握住她的男性手掌灼燙得厲害,一如她為他悸動的心。

    但他什麼都沒做,事實上,也不容他做什麼,因為她的叫聲驚擾了那對愛情鳥,芙蝶慌張地推開鳳荃,自身下半躺半坐的原木辦公桌上倉皇跳下,背對著他們逃進化妝間。

    ***

    原始的欲望火辣辣地在跟前搬演,參與的主角之一竟是女性形體的自己,感覺好——怪!

    鳳嶽伸手抹了抹臉,似乎想借此擦去腦中香豔的景象,抹不去體內的燥熱。

    那一刻,他能感覺到鳳荃的欲望穿透全身,讓他彷佛也跟著燃燒、沸騰,全身的每個細胞都因饑渴而疼痛著,唯一能紓解這股疼痛、令他渴望的,不是與鳳荃交纏的妖嬈女體,而是他緊緊握在手裏不願放開的苕萸。想到這裏,發現自己仍牢牢地握住一隻柔荑,溫潤的觸感比任何春藥還要刺激他的欲念,撼動他的靈魂。苕荑跟他一塊目睹了那一幕,她的心情除了尷尬外,是不是還有其他的?

    在被感官的熱浪掃中時,他分明感覺到她熱切的渴望,即使是稍後的此刻,依然有欲望的餘焰傳遞在兩人之間,是那麼真,令人無法否認,也不想抗拒。

    偷偷的遞去視線,苕萸正好看來,羞怯小鹿的眼眸裏盈滿熱意與溫柔,他呼吸一窒,心兒怦怦直跳。

    "咳咳……"

    擾人的咳嗽聲嚇開了兩人的對視,苕萸趕緊在沙發上正襟危坐,鳳嶽則眼光懊惱地迎上鳳荃促狹的眨眼,一股熱氣爬上俊美的臉頰,但他仍握住苕萸的小手,沒有放開。

    "好傢伙!"她咋舌道,眼中充滿笑。"平常一副木頭人的樣子,看不出來你手腳這麼快,敢情是扮豬吃老虎呀!"

    "不要亂用形容詞。"鳳嶽斥責道。

    自小拌嘴到大,對孿生姐姐的伶牙俐齒,他比任何人更懂得如何招架,只是臉皮厚度始終遜於一籌。他遺憾地想。

    "我不是豬,苕萸也不是老虎,倒是剛才這裏有一場比豬吃老虎更精采刺激的演出。"他懶懶地抬眉道,眼中射出一抹嘲意從頭到腳打量鳳荃。

    有別於好幾分鐘前衣衫不整的狂野模樣,到化妝間走了一遭,她整個人顯得神清氣爽了許多。若不是那雙過於明亮的眼眸流露出貓兒偷到腥的滿足?美好的柔唇微微紅腫,難以想像跟前這位穿著時髦、性感,神情充滿自信的美女,剛剛差點就在辦公桌前和另一名野性美女達到高潮。

    "好小子,牙齒跟舌頭什麼時候磨得這麼利了?"她稱奇,故意忽略他話裏的噯昧,頰膚卻泛起暈。

    "有你時時砥礪,不利也不成。"

    鳳荃摸了摸鼻子,以驚奇的眼光瞅著弟弟。

    "你這趟回來,跟以前不太一樣,不再是任我欺負的吳下阿蒙了。從一早用那種卑劣的手段叫我起床開始,就一直給我下馬威。我可不可以請問一下,究竟是誰借給你膽子的!"她不懷好意的眼光射向苕萸,後者被她看得頭皮發麻。

    "不關苕萸事,你別扯上她!"鳳嶽立即以保護者的姿態挺身而出。

    原來罩門在這裏呀!

    她得意地一笑,故作奇道:"咦?我又沒對苕萸做什麼,你這麼緊張幹嘛?"

    "你這人鬼得很,誰曉得你會做出什麼事來。"他不放心地緊盯住她,"我是防患未然。反正不准你捉弄她,有什麼事沖著我來!"

    "嘖嘖!好有英雄氣概喔。你以為這樣就能擄獲美人心嗎?信不信,我一勾指頭,苕萸還是會到我身邊?"

    "你……"慌像一又利又快的劍刺得他措手不及。

    苕萸真的會在鳳荃一勾指頭下,就到她身邊嗎?

    畢竟兩人的情意仍太初太淺,他完全失了把握。

    "不要拿這種事開玩笑!"他色厲內荏地撂下警告。

    "誰跟你開玩笑。"鳳荃冷冷地繞高眉毛,氣得鳳嶽牙癢癢。"粱鳳荃!""喊我名字也沒用。有本事,就拿出早上陷害我的的趾高氣揚來應付呀!"

    "你……"怒氣在鳳嶽發紅的眼眸裏堆積,眼見一場姐弟閱牆就要上演,苕萸急忙打圓場。

    "鳳荃,你少說幾句。還有鳳嶽……"她緊了緊兩人交握的手,默默地遞她的心意。

    他的心情立時轉好,所有的沒把握都被一股溫鬱的潮流給驅散。

    "你又不是不知道鳳荃最愛鬧了,還跟她認真。"苕萸說。

    "我可不是……"鳳荃還待說什麼,卻被她嬌聲打斷。

    "別鬧了!"只見苕萸睜著明媚的眼眸朝鳳荃身後的方向眨了好幾下,可惜鳳荃無法意會,索性挑明道:"雖然我們都知道你愛胡鬧的個性。是不是呢,單小姐?"

    "啊?"鳳荃猛然轉身,發現芙蝶不知什麼時候從化妝間出來,清豔的眉眼間凝結著冷怒。

    她暗叫糟糕,幾分鐘前的熱情已無法在芙蝶臉上窺見,她會不會聽到她跟鳳嶽拌嘴的內容,誤會了!

    "芙蝶,你聽我說。"她憂心如焚地走向她。

    芙蝶閃開她伸來的手,冷冷回道:"我們沒什麼好說的。"接著將一雙怨恨眼眸投向苕萸,薄冷的櫻唇進出冰冷的字句,"不,至少我不認為她剛才的那些話有任何胡鬧的性,你不就是被她一通電話召來這裏嗎?"

    這也算呀?苕萸歎氣道:"那是因為我擔心鳳荃……"

    "鳳荃?呵,叫得可親密呢!"

    再遲鈍的人也聽得出來芙蝶尖銳的語氣裏滿溢沸騰而出的濃烈醋意,苕萸無奈地和鳳荃交換一眼,這舉動令芙蝶不滿地拂袖欲離。

    "請原諒我還有事,不打擾兩位的眉目傳情。"

    "芙蝶,你別誤會。"鳳荃趕緊拉住她,"苕萸只是來這裏幫我解釋。"

    "沒什麼好解釋的!事實都擺在跟前了!"儘管有意把心底的悲痛都化成憤怒擲向負心人,然而哽咽的語音還是洩漏了她偽裝的堅強。"原本我也不相信你會移情別戀,可我親眼看到你們倆親密相擁……"

    "我們是在跳舞呀!"鳳荃揉著額角,暗想怎麼又來了!

    那時她迫著芙蝶出來,在電梯門前攔到人,不顧她意願的帶她到樓上的辦公室。芙蝶任她解釋得唇幹舌燥依然不肯相信她跟苕萸之間是清白的,沒奈何下,她只好撥打苕萸的手機求助。但還沒跟苕萸說清楚,芙蝶便怒氣衝衝像只小野貓般使潑,手腳並用不打緊,連牙齒都派上用場,她在招架不住的情況下,手機失手掉落。

    是泥人也有火氣,何況芙蝶連句話都沒交代就拋棄她移民美國,還跟別人訂婚,三年來沒消沒息的帳,她都沒跟她算呢,她居然有臉發火,激得她血氣上湧,不客氣地反擊。

    肢體碰觸間,隱藏在怒氣下的情欲如從地底爆發的洪流奔竄而出,當兩雙唇疊在一塊,再沒有比擁抱住彼此的滿滿真實,更能撫平嘗盡情愛冷熱與離棄後百孔千瘡的心傷。她們忘情的探索著分離已久的身軀,任體內的欲望一再驅策……

    可惱的是,苕萸和鳳嶽什麼時候不到,在這時候闖了進來,打擾了兩人的好事。芙蝶羞惱得奔進化妝問,她也尾隨而去,顧及外頭還有一對呆鳥在守候,她和芙蝶都無心繼續下去,只匆匆整理好服裝儀容,出來面對。

    還以為與芙蝶的齟齬到此可迎刃化解,哪曉得她還是耿耿於懷,還不肯聽她解釋。

    要怎樣她才肯相信,難道要她撞牆以證明自己清白嗎?

    鳳荃的苦惱無法令沉浸在嫉妒意念裏的芙蝶明白,她無助地以手掩臉,纖弱的肩膀直顫抖。

    "大家都在傳你跟何苕萸是……"

    "這是個誤會。"智者何處尋?前有崔詠麗、梁鳳嶽,現在又多了個單芙蝶,這些人為何都認為她跟鳳荃之間有什麼?苕萸想不出個所以然,只好再次重申道:"我跟鳳荃是單純的好朋友,你不要聽信謠言。"

    "空穴不來鳳,你們不用解釋了。"

    "芙蝶,你別這樣。我好不容易見到你,你……"鳳荃被她決絕的態度鬧得心慌。

    "相見爭如不見。早知道你會變心,我本不要回來……"

    "我沒有變心呀,芙蝶,你真的誤……"

    "單芙蝶,你是以什麼立場這說種話?"再也看不下去跟前的鬧劇,鳳岳冷冷地開口。

    像是現在才注意到他的存在,芙蝶濕蒙的眸光盈滿詫異地投向他,"鳳嶽,你……""三年前跟別人訂婚的是你,可不是鳳荃,就算她如今另有所愛,你也沒資格說什麼。"

    抽氣聲接連響起,苕萸沒想到鳳嶽會講得這麼直接,鳳荃則在愕中表情轉為黯然,至於芙蝶——

    "你這麼說對我不公平!"嬌美的花容有短暫的慌亂,隨即被怒氣牽引出苦苦壓抑在心的委屈,眼中積累的雲霧瞬間崩成淚雨。"你什麼都不知道……"

    "我不知道是因為你沒說,而不是我不聽。"鳳嶽注視著芙蝶梨花帶雨的嬌容,一字一字地道。

    非是他心似鐵,不懂得憐香惜玉,而是明白今日不說個清楚,鳳荃與芙蝶之間還有得扯了。

    "現在的情況正好相反,鳳荃和苕萸很願意把話說開,你一點機會都不肯給,只胡亂地攪亂一池春水後,拍拍屁股就要離開。你有沒有想過,這麼做對鳳荃公平嗎?"

    "我……"被責問得啞口無言,她踉蹌地倒退,跌進一臉心疼的鳳荃懷抱裏。

    "鳳嶽,你對芙蝶太凶了。"

    "不凶她根本聽不進去。"他的語氣稍緩,眼光仍直直地盯視芙蝶,再度開口:"等待,本來就是情人間最殘酷的考驗,何況你當初根本沒給過鳳荃任何承諾。我們甚至可以說,你是很無情地拋棄她,跟別人訂婚。這種情形下,就算鳳荃有其他感情的發展,你沒資格過問,更別提認為她對不起你了。"

    "我……"可是她的委屈、她的相思該如何?不出的苦讓芙蝶悲泣出聲,鳳荃一顆心都要被她哭擰了。

    "別哭了,如果你不想說……"

    "現在不說,什麼時候才要說?"鳳嶽的反對聲裏,夾藏著深沉的歎息。"你欠鳳荃一個解釋,芙蝶,這不正是你回來找她的目的嗎?"

    芳心一震,她錯愕地看進那雙彷佛能洞悉人心的黑眸裏,隨即倉惶地逃開,卻墜人鳳荃深情的潭眸中。

    往日的甜蜜愛戀如清泉般泊泊湧流在胸坎處,正是這雙潭眸裏依迥的柔情讓她欲難,咬牙熬了一千多個相思的日子,只希望能再一次把自己投映在其中。如今她回來了,她……"你怎麼可以喜歡上別人?在我辛苦了這麼久……在我好不容易可以擺脫束縛回到你身邊……你卻已經有了別人……"她悲痛地捏起拳頭捶打過去。

    "我沒有。"至愛之人的誤解,比起擂捶在身上的拳頭讓她更痛苦,重新揭開了她好不容易結疤的失戀傷口,埋藏在傷口裏的怨恨嗔癡全都一股腦地化做不平的憤恨在她體內衝撞。

    "我也想喜歡上別人,你卻像烙在我胸口除不掉的傷痕,即使面對苕萸這樣美好的女孩,也沒辦法……"

    "你……你們……"這麼說,她是動過這樣的念頭羅?芙蝶傷心欲絕。

    "你別誤會。"苕萸趕緊澄清,"鳳荃心裏自始至終只有你,只拿我當妹妹一樣疼愛、照顧,不是你想的那樣。"

    "如果你們沒什麼,為什麼大家都說你是鳳荃的情人?"芙蝶半信半疑。

    "我怎會知道那些人為何會這樣想!"苕萸嘀咕道,覺得自己真是苦命,才會進這池渾水中。"我倒是知道為什麼。"鳳嶽憤慨地瞪視著鳳荃,"這件事都得怪鳳荃,要不是她的所言所行容易遭人誤會,苕萸也不用受這樣的委屈?"

    "我的所言所行!"鳳荃一頭霧水,"你是什麼意思?"

    "你動不動就對苕萸動手動腳,還出言調戲她,當然會招致旁人的誤解。"

    "有嗎?"她不過是偶爾吃吃苕萸的豆腐,調戲之說未免嚴重了些,還有鳳嶽眼中磨刀霍霍想謀殺親姐的陰狠更是過分,

    "沒有的話,為什麼媽會看到你們抱在一塊,誤會你跟苕萸是情人的關係?"

    "連梁媽媽都看到了,你們真的是……"芙蝶泫然欲泣的眼眸裏蘊滿指控。

    苕萸呻吟一聲,"我就知道梁媽媽誤會了,怪不得她看我的眼光怪怪的,也不願意理睬我。天呀……她一定對我失望透了!"

    "事情沒那麼嚴重。"鳳嶽趕緊安慰她。"媽只是心疼你,覺得對不住你父母。媽說,當初她在伯父伯母面前拍胸脯保證,會把你當成自己的女兒疼愛保護,現在反倒讓你成為鳳荃的禁臠,她沒臉見他們……"

    "喂,講這樣會不會太嚴重了?"鳳荃不滿地抗議。

    "這是媽講的,不是我講的。"鳳嶽哼笑地撇清自己的立場,隨即臉色一整。"你不能怪媽窮緊張,畢竟同性戀這種事,不是每家父母都能接受的。媽說何家家風保守得度更甚于單家……"

    "啊?!"

    沒理會芙蝶和鳳荃受上的表情,他轉述母親當時的話:"一定無法忍受女兒走上這條路,最後必然會嚴厲反對。到時苕萸若像芙蝶一樣,承受不了他們的反對,拋棄鳳荃,她如何承受得起再次失戀的痛苦……"

    "媽知道我跟芙蝶的事,還……"鳳荃聲音顫抖地問。

    "知女莫若母。你以為自己藏得很好,殊不知三年前你失戀時的落寞、痛苦,全都看在媽眼裏了,她只是不忍心說破罷了。"

    鳳荃激動地淚盈於睫,鳳嶽心軟地走到她身邊,笨拙地伸手拍撫她顫動的肩頭,語氣沉痛地接著說:"她知道當時的你只剩下表面的自尊,要是她連這點都不能為你保留,再沒有任何事可以支持你活下去了。"

    這句話帶給芙蝶無比震驚,嬌美的臉龐倏地慘白。她沒有料想到當年的離開會為鳳荃帶來這麼大的打擊,她以為鳳荃堅強得可以承受,她以為憑藉著兩人心心相印的默契,鳳荃會明白她有苦衷,並天真的以為守得雲開就能見到月明,只要兩情夠堅定,終究可以在一起。

    她完全沒想到自己不留隻字片語的順從家人安排赴美,並答應婚事,會對鳳荃造成多大的打擊,會讓鳳荃悲痛得斷絕生念。

    滿懷歉疚的淚眼尋向鳳荃,後者只以一個淡淡的苦笑,將三年來積累在心頭的悲痛情緒抖落。

    "媽太誇張了。"

    "你這麼想嗎?"鳳嶽對她的輕描淡寫搖搖頭,回想起母親說這些話時,慈顏上深刻的哀痛,他忍不住鼻酸了。"即使到現在,仍然不肯承認,真不知道要說你是死鴨子嘴硬,還是太體諒人,寧願自己承擔。可你能欺騙天下人,甚至你自己,又怎瞞得過生你、養你的母親呢?媽看著你白日裏拚命工作,夜裏拚命買醉,幾乎每一夜都喝得醉醺醺的回來,擔心你蠟燭兩頭燒會承受不住,苦於不曉得該如何安慰你。那時候爸才出院沒多久,我又忙著創業,加上這種事也不方便逢人訴苦,媽只能悶在心頭,默默地陪你受苦。幸好,在苕萸出現後,你又振作起來,她才松了口氣。"

    醋海再度生波,如果眼光可以殺死人,苕萸想她大概被芙蝶殺死了。心裏邊哀歎著鳳嶽幹嘛又扯上她,腦中邊急思對策。

    "鳳荃是因為要幫我……那天我們在'雙面夏娃'……"唉,她話都還沒完,單芙蝶也不要急著用眼刀砍她呀!"我根本不知道那是間同性戀酒吧。當時我失戀得暈頭轉向,還把鳳荃當成男的。"

    "那你們……"芙蝶將拳頭握得死緊,彷佛隨時都要揮過來。

    苕萸趕緊往下道:"我很快就發現自己犯的大錯,嚇得酒醒了一大半。幸好鳳荃不計較,不但收留了我一夜,還發下豪語要把我改造成大美人……當時雖覺得不可思議,但鳳荃就是有種讓人信服的魅力,不知不覺中被她牽著鼻子走……沒想到這麼不可能的任務都能她做到。"

    這番夾帶自嘲的感慨,立刻引來鳳荃的抗議。

    "什麼不可能的任務?不過是舉手之勞。苕萸本來就是個大美人,只是不懂得打扮,又沒自信。其實這些年來,你幫我比我幫你還多,如果不是你在我身邊,我恐怕撐不到現在。"擔心她感性的話會引來芙蝶的誤解,苕萸連忙搖頭。

    "我們是好姐妹,別再提誰幫誰比較多了。如果沒有你,何苕萸不過是個庸碌一生的普通女孩,是你讓我有自信,成為現在的何苕萸。對了,梁媽媽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梁伯伯是不是也……"

    "我爸不知道。"鳳嶽深深看她一眼,明白她是有意轉移話題,也很樂意地順著回答。"媽早看出來鳳荃跟芙蝶之間不簡單,但直到有一晚,芙蝶的哥哥單百鳴喝醉酒上門來鬧,指責鳳荃為了芙蝶拒絕他的追求,媽被吵醒……"

    "我記起來了。"鳳荃和芙蝶交換的眼神裏,仍存留有當夜心的記憶。"媽還出來把百鳴罵了一頓,要他把芙蝶帶走。她氣呼呼地回房間沒多久,便喊救命,我們連忙把昏倒在地的爸送進醫院。"

    "爸就是在那晚中風的。"

    "爸爸會不會……"鳳荃突然冒出一個想法,令她悔疚極了。

    "我媽也做過同樣的猜測。可媽,爸爸在事後什麼都沒講,她也不敢問他。後來,芙蝶便出國了,還傳出她跟商家訂婚的消息。"

    事情又回到了原點,三人皆默默地看向芙蝶,似在質問她當年為何拋棄鳳荃,跟別人訂婚。

    成為注目焦點的人兒,正為過往的滄桑守望得出神,黯淡的眉眼裏藏著蜿蜒曲折難以攀行的心事,像是不知道從何說起。

    "芙蝶……"帶著痛苦的呼喚自鳳荃嘴裏幽幽吐出。

    說她不想知道芙蝶當年離去的原因,是騙人的,但比起如今芙蝶回到她身邊,她為什麼離開,已經不再那麼重要了。

    "如果你不想說……"

    "不……"她輕緩地搖著頭,淺淺的笑容裏有抹哀傷。"正如鳳嶽說的,我欠你一個解釋。"

    "芙蝶……"

    她伸出一手,阻止鳳荃再說什麼,目光迷離地望向某一點,當它是滄桑的過往。一千多個日子的悲愁,像電影畫面閃過心頭,大部分的場景都模糊了,唯有相思的心情像一曲唱不完的歌縈繞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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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2 01:34:23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那一晚哥在酒醒後,強行將我帶回家,你正忙著打點梁伯伯住院的事,我沒敢吵你,沒想到哥會把我們的事告訴爸媽……"那一夜的鳳暴仍刮得胸房生疼,父親的咆哮、母親崩潰的尖叫,芙蝶好似還可以聽得見,嬌軀輕顫如秋鳳裏撲簌簌的枯葉。

    "芙蝶……"鳳荃胸口一緊,喉頭像梗住什麼似的生疼。

    "你可以想像他們有多震怒,媽甚至鬧自殺,最後,我不得不屈服於他們的安排,答應跟商行效訂婚。"

    "你為什麼不跟我商量?"鳳荃心痛地道。

    "我怕呀!"芙蝶看進她眼裏;迷蒙的美眸裏滿是滄涼。"看到我父母的反應,我可以想像梁媽媽和梁伯伯知道後會有多生氣。尤其梁伯伯才中風住院,我擔心你要是跟他們吵,萬一粱伯伯的病情加劇怎麼辦?我不想你為我擔心,加上家裏看得我極緊,才會虛以委蛇。我以為……把婚事拖一拖,以商行效的風流,這樁婚事說不定很快就散了,我也想乘機充實自己,便要爸媽答應我拿到學位後再結婚。他們要我保證,這段期間不能跟你聯絡,我只好什麼都不說,悄悄跟他們到美國去。"

    "那你跟商行效……"

    "我跟他之間沒有任何感情,彼此都是受家族逼迫;才不得已訂這個婚,我們都有默契不過問彼此的事。本來,我就打算拿到學位後跟家裏攤牌,回來找你,湊巧商行效的女友懷了身孕,他主動提出解除婚約,倒省了我一些事。"

    "既然這樣,為什麼你一回來不直接找我?"

    "你怎麼知道我不想要?"她的語音轉為悲憤、委屈。"我一回來就聽說你跟何苕萸有多親密,但我仍不死心,才會想法子混進今晚的宴會裏,沒想到竟看見……"

    "我已經說過了,我跟苕萸之間不是那回事!"

    "鳳荃說得沒錯。"苕萸急忙幫腔。"鳳荃心裏只有你,這三年來,她幾乎每一天都會跟我提到你的事。"

    芙蝶咬唇不語,她不是傻瓜,如果苕萸與鳳荃之間有什麼,怎麼可能一再地撇清兩人的關係。只是……三年了,她可以確定自己仍愛著鳳荃,可沒她在身邊也活得神采飛揚、鳳罘更甚從前的鳳荃,是不是依然需要她、愛她如往昔?

    "你還是不願意相信我嗎,芙蝶?"

    她眼中的失望令芙蝶心痛,她想起那雙眼睛在不久前曾經那麼熾熱的蠱惑著她的欲望飆卷,兩人共用的激情熱吻混合著離別三年積累的相思痛楚,像一杯甜蜜裏有著酸澀滋味的酒,入喉便是迷醉,她便再也不忍心否定鳳荃的情意了。

    "噢,鳳荃……"

    "芙蝶……"

    情湧意動中,顧不了有旁人在場,她們熱烈地擁抱在一塊,饑渴的唇尋著彼此,很快便忘神地陷在兩人世界裏。

    鳳嶽與苕萸被迫再當一回限制級畫面的觀眾,兩人尷尬地轉開眼眸,過了良久,見鳳荃與英蝶仍不願分開,苕萸只好充當分開鴛鴦的那無情棒。

    "咳咳……"我無意打擾,可是樓下還有個蛋糕,及一堆賓客得應付。鳳荃,十分鐘夠嗎?我估計猛男舞跳得差不多了,要是再不下樓,我擔心安琦應付不了客人。"

    "有你跟鳳岳應付就行……"鳳荃勉強放開芙蝶,含糊地說。

    "別把爛攤子又丟給我,那群女人還是你自己應付,我還得花時間想想怎麼跟媽交代。"

    鳳嶽的話提醒了鳳荃,美眸登時升起一抹懷疑,喃喃質問:"媽突然去美國找你回來,是不是因為誤會了我跟苕萸,才要你想法子分開我們?"

    "鳳嶽!你真的是……"苕萸驚愕地喊道,鳳嶽這次回家是有目的的,就連他對她的溫柔也是……

    "苕萸,你不要誤會。"鳳岳急忙解釋,"媽的確是因為你們的事,到美國找我商量,我也是為了安撫媽,才安排假期回來。但我和你,跟這件事完全沒有關係!"

    "噢。"那雙真誠的眼眸不含絲毫欺騙的陰影,苕萸輕易便信了。

    "你們跟這件事沒關係?那兩位元之間又有什麼關係?"鳳荃明知故問,"今天早上應該是你倆頭一次見面吧,不覺得發展得有點快嗎?"

    "當初你跟芙蝶還不是一見鍾情,我就不能跟苕萸發展得有點快嗎?"鳳嶽臉不紅氣不喘地反駁。

    "哎,我哪敢說不行呀:"鳳荃誇張地歎氣。"你願意跟苕萸發展,我高興都來不及呢,也算是不負母親大人的交代,幫你在宴會裏找到真命天女了。"

    "你還說呢!沒良心的把我丟給那群豺狼虎豹……"

    "嘻嘻……邁向真理之路,總是串荊棘的。不那樣做,你哪識得苕萸的好呢!"

    "不必了!苕萸的好我早就知道。"他不客氣地一把攬住羞赧的俏佳人,宜示他的感情歸向。

    "你……"苕萸窘得滿臉通紅。

    "唉,沒想到我辛苦培植出來的一朵名花,就這樣白白拱手讓人……"鳳荃悵然道。

    "有什麼不滿,就對芙蝶訴苦吧,恕我們不奉陪。"鳳嶽摟著苕萸往門口走,眼中閃爍著一抹頑皮,並在帶上門前;留下警告;"別忘了苕萸只給你十分鐘,到時候人沒到,媽那邊我可不幫忙。"

    "粱鳳嶽,你給我記住!"

    他不理會她的咆哮,帶著苕萸揚長而去,留給這對有情人一個短暫、不受人打擾的空間。

    ***

    苕萸順從地任鳳嶽牽挽著手,心頭小鹿持續地踱著步,自離開鳳荃的辦公室後,她跟鳳嶽都沒有開口,氣氛卻不顯尷尬,仿佛就這樣牽著手過一輩子也是極自然、舒服的事,直到視線隨著他伸手按下電梯內的樓層燈號,閃亮的數字刺得她腦門一震。

    他要直達一樓,而不是回到仕女俱樂部大廳所在的樓層。

    "鳳嶽,我不能現在離開,還有一屋子的客人在等……"

    她本能脫口而出的抗議,立即被男人不失溫柔的獨斷聲給截斷。

    "那是鳳荃的責任,她才是今晚宴會的主人。"

    "話是這麼說,但今晚宴會的籌辦人是我呀!"

    "所有的準備工作你都做好了,剩下應該是鳳荃的事。"

    "蛋糕還沒切……"

    "那也是鳳荃的工作。"

    "可……"

    見她還想說什麼,一絲懊惱閃過鳳嶽眼底,不明白在他一心想跟她獨處的情況下,苕萸為何仍心心懸念著晚會的事。偏偏他又捨不得對她發脾氣,只得壓下心頭的不滿,刻意放柔聲音,雙眼蘊含著萬千柔情地鎖住她眼裏的為難。

    "我想跟你獨處,苕萸,有好多話要說……"溫慢低沉的嗓音灑向她,勾引出心底同樣的渴望。

    她也想跟他獨處,心裏也有好多話想對他說。還想要量一量他睫毛的長度,數一數一共有幾根。順便沉溺在他溫柔的眼波裏,感覺他的嘴唇有多柔軟,多甜蜜……

    但這些遐思都在那雙美好的唇瓣俯低,距離她只有兩三根指頭寬的距離時,哽在她的呼吸裏。腦子幾乎要停擺,因為美好的渴望就在仰唇可及的地方,這樣的幸運反倒令她膽怯。

    "蛋糕是由我設計的……"她徒勞無功地爭辯。

    像是不敢置信她會在濃情蜜意的時刻冒出這樣一句話,鳳嶽眼睛瞠大,同時看見苕萸眼裏閃過的一抹懊惱,一絲笑意浮上唇瓣,喉嚨也發癢著,但他極力控制,聲音放得更低更柔,眼神也越發的勾人。"你不會想要我再被那群女人包圍住吧?"

    "不,當然不……"她激烈地反對,只要一想起鳳岳被一群女人包圍住的畫面,強酸般的嫉妒便湧上心頭。

    "看來……我們達成共識了。"隨著言語落下的滿意歎息在粉紅的唇瓣疊在一塊時,吹進了苕萸口中。

    甜蜜的氣息在她口腔裏繚繞,引起陣陣顫動,某種文字和言語都難以傳達的聲息隨著那陣顫動複印上她悸動的靈魂。於是,沉重的呼吸變得更加沉重,需索的渴望越發的需索,但在她能進一步探求那滋味能銷魂到何種地步前,鳳嶽突然放開她,將她緊摟在懷裏,嘴巴抵著她的額際喘息。

    抗議的嚶嚀自苕萸櫻嘴裏送出,沒能得到滿足的欲望在體內呼嘯著,鳳岳其實也想繼續下去,但他認為有些事還是私密點好,而不是在可能會有人闖進來的電梯裏,只能遺憾地道:"待會再繼續,我們到了。"

    原來電梯已到一樓,電梯門徐徐滑開,苕萸羞得滿臉通紅,慶倖側門的電梯是歸俱樂部使用,此時並沒有其他乘客,不然就沒臉見人了。

    "附近有一家情調不錯的餐廳,我們去那裏用餐,好嗎?"看出她的困窘,鳳嶽故意以輕鬆的語調提出建議,心神仍微微暈眩著的苕萸無法立刻反應,只能呆呆地回視他。

    鳳嶽覺得她發呆的模樣好可愛,意猶未盡地啄了她一口,看著她臉上的紅暈一路燒向額頭,嘴角輕揚。

    "晚宴上根本來不及用餐;我想你也是吧。既使現在回去,忙著應付客人都沒時間了,更抽不出空填飽肚皮,所以我建議先去吃飯。"找不到可以反對的理由。苕萸在他柔情款款的眼光下,只有點頭的份。就這樣被鳳嶽再次牽挽起手,走出有空調的大樓,來到華燈閃亮如白晝的大街,立即感覺到悶熱的最氣旋旋在肌膚的四周。她本能地靠緊鳳嶽,兩人的服裝太過華麗,吸引了路人的注目。鳳嶽絲毫不以為意,在他眼裏、心底只有苕萸,其他的人、物都不過是街道的景致罷了。

    ***

    鳳嶽選擇包廂做為兩人用餐的空間。當服務生殷勤地送上茶點和熱毛巾,恭敬有禮地介紹萊色時,職業的本能促使苕萸打量起餐廳的裝潢,並研究著功能表,直到鳳嶽徵求她關於點餐的意見,視線方回到那張英俊的臉龐。

    "好呀。"她爽快地同意。

    在吃的方面,她沒有特別的禁忌,只要不是太奇怪的食物都能接受。而這家以養生餐著名的餐廳,菜單正如裝潢的格調走宮庭禦膳路線,精緻且中規中矩。

    她偷偷扮了個鬼臉,很符合鳳嶽的格調,她是指今晚之前對他的印象。

    在廚房初次見面時,他剛睡醒的模樣性感得讓人想一口吞下,舉止卻是溫文有禮;餐桌上與鳳荃鬥嘴時的神情,像淘氣的大男孩。但兩者皆不超出梁媽媽常掛在嘴邊對寶貝兒子的頌贊。

    "鳳嶽的外貌就不用說了,看鳳荃就知道……個性上比鳳荃沉穩、獨立,應該是自小被送到美國念寄宿學校,沒待在家裏的關係……反正小說裏常用來形容主角的豐神俊朗、玉樹臨鳳、正氣凜然……等等的成語都可以拿來形容他。最難能可貴的是,舉止有度,不像鳳荃老要人操心……品味更是一流,連煙都不抽,沒有任何不良嗜好……總之,鳳嶽好得沒話說,唯一的缺點就是太忙於工作,都沒有交女朋友……"

    雖然瓜是自家栽的甜,但梁母對兒子的反復歌頌常讓苕萸覺得誇張不已,直至見到鳳嶽本人,她才發現……非但不誇張,還有許多未盡之處。

    早上的他,是俊雅溫文的鄰家大哥;晚宴裏的他,被鳳荃打扮成魅力四射、狂野浪蕩的勾人模樣;緊握住她手的他,則是多情溫柔、體貼殷勤;面對芙蝶的固執侃侃而談的他,展現睿智、穩重的一面;親吻她時的他,熱情溫存得讓人情不自禁地沉醉其中;與服務生交談的他,自信的神情像一道和鳳拂得人好舒服。

    每一面都那麼吸引人,那麼叫她意亂情迷呀。

    "在想什麼?"

    "啊?"

    毫無防備地,被一陣暖暖呵來的和煦嗓音所狙擊,男性清爽的氣息佔領了苕萸呼吸的空間。灼熱燒上臉頰,她因驚愕而瞪大的眼眸映入一張特寫的俊美臉龐,一抹興味閃漾在鳳嶽眼中,似要探視她靈魂深處秘密般的銳利看來,害得她呼吸一窒,心跳也停頓了半拍。

    "想我嗎?"暈紅的俏臉把心事全寫上了,鳳嶽嘴角輕揚,流露出一抹帶有幾分邪氣的得意笑容,"你、你……"被人說中心事,苕萸又羞又臊,眼睛如受驚的小鳥慌亂地拍著細長的睫羽想要逃竄,視線所及,發現包廂裏只有她和鳳嶽,服務生不曉得什麼時候離開了,不由得松了口氣。幸好如此,否則自己對著鳳嶽發呆的癡樣被人看見豈不是丟臉極了!不對,說不定人家早就看見了……想到這裏,她真是恨不得有鑽地飛天之能,盡速逃離犯罪現場,一輩子都不敢到附近走動了。

    "別害臊,我很高興你想我哩。"鳳嶽低笑出聲,溫柔地捉住她的手,不准她逃開,眼裏燃燒著熾熱的情意。"我喜歡你對我流口水的樣子,就像早上……"

    "誰、對你流口水了!"

    "是我會錯意嗎?"鳳嶽看進她羞怯的眼瞳,眸底有抹失意。"當時你撞進我懷裏,眼中流露出來的渴望,原來不是因為我。看來,你喜歡的果然是鳳荃……"

    "我已經說了很多次,我拿鳳荃當知己、姊妹,不是那種喜歡,為什麼還要這麼說!"無法忍受他的誤解,苕萸激動的反駁。

    "可是你也不喜歡我……"他垂下眼睫,神情有幾分落寞,令她的心為之酸疼。

    "誰說我不喜歡你,你你……"衝動地脫口而出,才發現鳳嶽的表情有多賊。苕萸又羞又惱。"你這人好壞,故意套人家的話!我以為你很老實呢!"

    "別生我氣,苕萸,我只是無法忍受我們之間有任何的暖昧不清,我需要知道不是我一個人在自作多情,你也是對我有情的。"

    苕萸滿眼的無法置信,難堪的委屈暫態沖上眼睫,"你把我看成什麼樣的女人了?都讓你牽手、親吻了,還不能表示什麼嗎?"

    "對不起,我沒有其他的意思,我只是……"

    領悟到自己把玩笑開大了,鳳嶽急忙將她掙扎的嬌軀拉進懷裏,正巧服務生送萊進來,苕萸臉皮薄,只好將臉埋進他懷裏,等到閒雜人退出,想要推開他時,卻被他接下來的話給震住。

    "喜歡你……"

    心跳不爭氣地猛地加快,所有的委屈不曉得飛到哪去了,苕萸心裏只不斷迴響著喜歡、喜歡……靈魂乘著回音飛升,還來不及落地,又被他的下一句話煽至天際——

    "因為喜歡你,才會這麼患得患失……"

    "啊?"她眼中的狂喜夾雜著一抹困惑,像是不明白像鳳岳這麼優秀的男人,怎會有這麼沒自信的一面。

    "之前聽媽提過,不少青年才俊追求你,你都無動於衷。那像我這種笨嘴笨舌,也不特別聰明的人,你又豈會看上眼。

    他話裏的苦澀和自嘲讓苕萸忍不住嚷了起來,"你這樣叫笨嘴笨舌、不特別聰明?"

    "是呀,你不覺得嗎?"他可憐兮兮地說。

    苕萸啼笑皆非地搖頭,"不知道是誰,從小到大演講比賽都是優勝,二十三歲就拿到博士學位喔。"

    "媽連這些都告訴你了?"鳳嶽訝異地笑了笑。

    "照三餐講呢!"的確是老媽的鳳格,尤其她原本就有意撮合他跟苕荑,在她面前拼命講他好話,也在情理之中。鳳嶽莞爾,語氣仍有些不確定,"就算我的條件不錯,但那些追你的青年才俊個個都不是省油的燈。況且,我的女人緣,本來就不怎麼樣。"

    "怎會?梁媽媽說你每次回來,想跟你相親的名門閨秀可是大排長龍,是你自己來去匆匆,不理人的。""原來那些飯局是相親宴。"鳳嶽恍然大悟。"你連自己赴的是相親宴都不知情?"苕萸快被這男人的遲鈍給打敗了。

    "我怎會知道?"鳳嶽無辜地道,"我以為是陪爸媽去親朋好友家走動嘛。屋子裏一堆人,男女老少都有,我哪里曉得他們是想為我介紹對象。每次都是吃完這家,隔日又到另一家,來去匆匆的,連見過誰都不記得。"

    "聽起來好像怪不得你。"

    "本來就是。"像是不知道她語意裏的嘲弄,他理直氣壯的點頭。

    正好這時候服務生送萊進來,看著滿桌子的好菜,鳳嶽嘴巴裏的唾液分泌旺盛,吞了吞口水,"我們先吃飯好了。"

    "好呀。"苕萸也覺得有點餓了。

    兩人分別下箸,色香味俱全的料理讓人連盤子都想吞下去,一直到胃部有了飽足感,鳳嶽滿足地輕喟出聲,不好思地為自己只顧著吃的舉動做解釋。

    "中午鳳荃只塞了個三明治給我,便拉我去剪發、染發、做臉,接著試衣服,然後到會場。到了那裏,她又把我丟給那群女人,我連喝口水的時間都沒有,實在是餓極了,才讓你看見我這樣狼吞虎嚥。"

    "還好啦;"苕萸笑道,"我自己還不是吃得不顧形象。"

    "不會呀,你還是很淑女。"

    "謝囉。"對於他的褒獎,她俏皮地笑道,"我是不是該回敬一句,你的狼吞虎嚥也是很紳士的?"鳳岳聞言大笑。

    "那就不用了。我倒是很想知道,那些青年才俊為何打動不了你。我知道媽也幫你安排了相親宴。"

    "我是參加過幾次,但後來都沒下文。"

    "是你不給人家下文吧?"鳳嶽似笑非笑,"我聽媽講,有好幾位都很熱烈地追求你。"

    "梁媽媽鐵定是誇張了。"苕萸搖頭,"其中是有幾位送了花,還約我吃飯什麼的,但那陣子,我既要忙著課業,還要操心俱樂部裏的事,哪里有時間約會。等我忙完,那些青年才俊早就另尋目標了。"

    "聽起來跟我的情況很像。"鳳嶽感慨道。"記得念大學和研究所時,身邊有幾個女孩子跟我表示過好感。但不知為何,每次等我從實驗室裏出來,那些女孩身邊都有了男朋友。"

    "咦,剛才是誰說自己的女人緣不好的?"苕萸調侃。

    "是不好呀,不然為什麼現在還是孤家寡人一個?"他的眼光逐漸熾熱地鎖住她,像是在向她索求某種珍貴的允諾,苕萸芳心一顫。

    "我們才認識……"她慌亂地垂下眼睫。

    "我覺得已經識得你很久了。"他輕輕道,卻重重落向苕萸心坎上,她愕然抬起眼,不太能理解他話裏的含意,鳳嶽伸手握住她嬌軟的柔荑,將同眼神一樣熱烈的情感藉著這樣的接觸傳向她。

    "久到或許用'喜歡'來形容我對你的中意還太淺,但說'愛'……會不會唐突了些?"擔心嚇到她,鳳嶽審慎地選擇字眼,並觀察她的反應。"畢竟以面對面、眼對眼地接觸來說,我們是今天才認識,而這一切又發生得太快,連我自己也不確定是著了什麼魔……"著魔?說得還真貼切。如果不是著魔,那張和鳳荃酷似的臉,她早從一開始的驚豔,經過三年的熟識,變得習以為常了,怎會在今晨遇見時,會有一見鍾情的驚悅,甚至遐想滿天飛呢?"魔?我還中蠱呢!"她低喟的語音裏盈滿認命的自嘲,鳳嶽聽了後眉宇輕揚,低低笑了起來。

    "說中蠱未嘗不可,我想一定是你給我下了情蠱。"

    "你才對我下蠱!"她鼓起頰抗議他的控訴,明明是他來招惹她!"你又沒吃我煮的東西。"他煞有介事地說,"倒是我喝了你給的水,吃了你做的早餐。"

    "我才沒……"她既不會法術,又不是苗女,哪有那樣厲害。

    "可是為什麼在沒喝水之前,我就被你迷得神魂顛倒?"他狀似迷惘。

    "你才用眼神勾人呢!"懊惱他把所有的責任都推給她,苕萸指控道。

    "那你是承認也喜歡上我,為我著了魔?"

    她一怔,對上他笑意盎然的眼眸,敢情他又在套她話?這男人!

    "苕萸,我是真的喜歡你……"

    偏偏她拿他的甜言蜜語,及眼中的溫柔沒轍,怒氣飆不起來。苕萸認命地輕喟出聲,鳳嶽不愧跟鳳荃是孿生姊弟,就連哄人的本事也是一等一。

    "我服了你。可是你不也覺得我們之間的進展太快了嗎?"

    "我也說了,覺得自己已經認識你很久。"鳳嶽揚起的嘴角噙了抹意味深長的笑。

    "怎麼?"

    "就像有人以通信的方式交會心靈,這三年多來,借由我媽,我們不也認識了彼此?"見她眼底升起一抹了然,鳳嶽接著說:"連家常的電話,媽都是苕萸長、苕萸短的,每次我回臺北時,雖然都跟你錯過,媽卻捧著你的照片跟我說長道短,結果你的形象便這樣烙印在腦子裏,想忘也很困難。"

    苕萸聽了一點也不意外,還心有戚戚;"我也是。粱媽媽常捧著你從小到大的照片,跟我念媽媽經。她一直很似你為傲;總是埋怨若不是梁爸爸的堅持,她才捨不得把你送出國,讓你十二、三歲就到美國念寄宿學校。"

    "這麼說,你也覺得認識我很久了?"

    "照你的說法,應該是這樣沒錯。"

    "所以說,我們喜歡彼此並不是突然的。"鳳嶽做下結論,眼中的深情像一池氾濫的春水溫郁地漫向苕荑。"在潛意識裏,我們已經熟識了彼此三年,不僅知道對方的形貌,連日常生活的點滴、習慣、個性、喜好,都在瞭解的範圍。在廚房初次見到你時,我一點都不覺得陌生,反而有種每天都會在那裏遇到你的熟悉感覺,因為你的一切,早就已經是我生活裏的-部分了。"他的話何其可愛呀,苕萸受到震動,情不自禁地喊道:"你對我也是同樣的意義……"

    "苕萸……"胸口像被什麼用力擊中似的,鳳嶽知道那個懸在心上以前不確定的答案都在她眼中落實了,那是比"喜歡"更深重的情意,唯有"愛"能名之。

    "我愛你。"

    沒有懷疑,也沒有猶豫,他吐出了心底的悸動,苕荑在驚喜下,只能張著嘴巴,雙眸圓睜。但很快地,緋櫻般的柔唇被溫暖的覆住,圓亮的明眸失焦地閉上,她靠向鳳岳堅實的懷抱,任激情暖烘烘地流遍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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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2 01:34:39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每一個細胞都陷進暈沉的愉悅中。

    原來,吻是會醉人的。

    當鳳嶽霸道卻不失溫柔的覆住她的嘴唇,充滿說服力地哄誘她為他綻放,她除了喜悅地喘著氣,投入他所掀起的情欲鳳暴外,別無其他想法。

    雖然說,接吻的經驗有限,除了鳳荃玩鬧性質的親吻外,鳳嶽是頭一個吻她的人,可憑藉著滿腔熾熱的情意,她以生澀的技巧怯怯地與他廝磨,在相接的四唇間,交換著彼此的氣息,任唇舌回繞交纏,傳遞著的愛欲傾盡咽喉,散入躁動著饑渴的血脈間,化做湧退不歇的潮流拍打向下腹處的欲望深淵,一陣又一陣的掀起她的顫動。

    比前次短暫的接觸更加的美好,強烈的悸動不斷湧上,令兩人忘情地徜徉在這波愉悅裏,辰光不再有意義,世界忘了呼吸,除了兩人,也只有兩人,直到……

    平常時候可以媲美水晶碰撞般的純淨樂音,此刻卻如嗡嗡叫的蒼蠅般惱人,召喚著陷溺在情欲裏的靈魂歸來。

    歸來吧……

    鈴聲不死心地一次又一次地撞擊著苕萸的胸口,終於迫使她正視。

    "對不起。"不情願地分開的嘴唇匆匆吐出歉意,一雙仍繚燒著情欲餘焰的眼眸盈滿懊惱,苕萸匆忙接起掛在胸前、鑲有一圈水晶的手機,微嘎的嗓音自緊澀的喉頭冉冉升起,"喂?""苕萸嗎?你做了什麼事,怎會有這種聲調?不會剛在床上跟人家打滾過吧?"在喧嘩的音樂與人聲中傳來屬於鳳荃的戲謔聲音,像桶冰水在寒流來襲的夜晚澆到她頭上,熱情澎湃的血液瞬間結凍,苕萸眼中的火焰熄滅,替代的是一抹愕然。

    "鳳……"

    "是鳳荃沒錯,可別叫錯名字喔,哈哈……"

    苕萸登時哭笑不得,"你……"

    "差點忘了正題。"嘻笑的語音瞬間轉為嚴厲,"你們兩個跑哪去了?叫我跟芙蝶十分鐘內要回到宴會,你們卻不見人影,未免太不夠意思了吧!知不知道我在這裏忙成什麼樣了?你們……"

    "我……"耳朵被轟得隆隆作響,苕萸心虛地無法辯解。

    旁觀的鳳嶽看不下去,堅定的手覆上手機,示意她交給他處理。

    苕萸巴不得甩掉這燙手山芋,急急忙忙地交到他手上。

    "你有什麼問題嗎?"他不必多問,便猜出這通壞他好事的電話定然是鳳荃打來的,也就不怎麼客氣了。

    "鳳嶽?你這傢伙……""我這傢伙被你整得不夠慘嗎?中午只吃了三明治,便被你拉去剪了這個怪髮型,選了這套跟我的格調不合的前衛套裝硬要我穿,還被你扔給那群女人,甚至不辭辛苦地為你和芙蝶排難解紛,忍饑耐餓的我不值得一頓晚餐好好慰勞嗎?你有什麼想埋怨的?"

    被人連珠炮地轟了回來,鳳荃的腦中有片刻的空白,幾秒鐘後方回神過來,"我什麼都還沒說,你就……"

    "我會不知道你想說什麼嗎?那是你的生日派對,你自己去搞定。"

    "你是什麼意思?這表示你不帶苕萸回來了?這怎麼可……"

    "怎麼不可以?"鳳岳冷靜如水的聲音很快堵住了她氣急敗壞的咆哮。"苕萸一手包辦了宴會裏所有的事宜,剩下的,能幹如你絕對應付得了。"

    "喂,你飯也應該吃飽了,放苕萸回來幫我是會怎麼樣?"

    "反正宴會也應該進行到尾聲了,你是叫苕萸回去洗碗嗎?相信俱樂部裏應該不缺洗碗工,沒必要叫苕萸兼著做吧?"

    "我不是叫她回來洗……"

    "那不就得了!"鳳岳冷哼一聲,不準備鬆口。"沒別的事的話……"

    "等等!"鳳荃急忙喊道,"讓我跟苕萸講話,你不能代她……"

    "我當然可以!"他無情地道,"順便警告你,不准再壓榨苕萸了!"

    "我哪里有嘛。鳳嶽,你不可以這樣。我跟芙蝶好不容易又在一起,有許多話……"

    "你還想不想我幫你?"他輕柔的語音裏夾雜著一抹警告,

    "呃……"

    "別呃了,反正你今晚應該不會回家睡……"他刻意拉長的聲音裏有著引人遐思的暖昧。"需要我跟媽說一聲吧?"

    "當然好。"鳳荃興奮的回答,她都跟芙蝶說好了,今晚去她住的飯店房間。

    "現在還要我們回宴會上嗎?"

    "不……不用了……呵呵……"

    "不打擾你傻笑了,拜。"

    "等等,媽那邊-…。"鳳荃仍不放心。"我會處理,你等候通知吧。"說完,不給對方繼續囉唆的機會,鳳岳毅然關上話機,這次是連電源都關上。

    "鳳荃都說了什麼?"靜靜在一旁聽的苕萸急切地詢問。

    "我還要不要回……"

    "不用。"他心不在焉的回答,俯低的臉湊近她絲緞般光滑的肌膚,將那如薔薇花的芳馥美麗盡收眼簾。

    "只是要我跟媽說……"他酥軟的聲音吹進她情不自禁開啟的花唇,"她今晚不回去睡。"

    "唔……"

    "那很簡單的……不用擔心……"

    她根本就不擔心,對他的渴望早就席捲了理智,除了迎上他的熱吻外,其餘的……都不存在了……

    ***

    是很簡單沒錯。

    鳳嶽與苕萸回到梁家時,粱父、梁母也恰巧自外返家。

    梁母看見回來的只有兒子和苕萸,不免心生狐疑,在客廳休息了一會兒,仍沒有等到兩人自動交代,忍不住出聲詢問:"鳳荃呢?她怎麼沒有回來?"鳳嶽接過苕萸遞來的以透明淺口茶杯裝盛的花草茶,檸檬的香氣充盈在呼吸間,他微笑地道了聲謝,"是檸檬茶嗎?"接著看向母親,語氣淡淡地回答:"單芙蝶回來了,鳳荃今晚陪她,不回家睡。"

    "不是,這是香蜂草茶,具有淡淡的檸檬清香。除了幫助消化外,還有消除疲勞、解熱發汗,以及防止老化的作用。"

    "苕萸說得沒錯,你爸爸可喜歡喝這茶呢。"梁母邊戒懼地瞄著客廳通往主臥室的走廊口,嘴巴邊跟著附和。

    梁父一回家便進房洗澡,但心裏有鬼的梁母還是很擔心老公會突然跑出來聽見他們的談話。

    尤其事關單芙蝶……不對!梁母腦中警鐘大作。

    鳳岳說單芙蝶回來了,鳳荃去陪她,為什麼苕萸沒有反應?她臉上流露出慣常的嫺靜、甜美,看不出來有一絲哀怨憎恨。

    這是怎麼回事?

    梁母懷疑的眼光輪流在鳳嶽和苕萸臉上打轉,察覺到兩人之間的空氣似乎正在嗤嗤作響,仿佛會觸電般,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掠過她腦海,粱母驚愕得下巴頰差點掉下來。

    不會吧?

    怎麼可能?

    但如果是……

    她開心得想要跳起來大叫,可是這個發現實在是太叫她意外了,讓她不相信世上有這麼好的事,抑或是不相信兒子會有這種魅力?

    她瞪視著鳳嶽,像是現在才發現他很不一樣。

    前衛的髮型,時髦、鮮豔的套裝,跟他向來的服裝品味大不相同,不用多想便知道是鳳荃的傑作。儘管如此,鳳嶽有可能因為裝扮不同,魅力便增強百倍,一夜之間擄獲苕萸的芳心,讓她絲毫不因鳳荃擁抱舊情人而傷心生氣?無法從那張氣定神閑的臉龐窺出任何端倪,梁母心頭的問號越長越大,只好將目標轉向苕萸。後者被看得不好意思,柔頰浮上淡淡的紅暈,兩扇羽睫羞怯地垂下,不安地煽動著。

    "苕萸乖,告訴梁媽媽是怎麼回事?"她以老祖母哄誘小孫女般的慈祥聲音詢問。

    "梁媽媽……"小嘴輕聲哼叫,苕萸的表情有些不知所措。

    "我不是都說了嗎?還問苕萸幹嘛?"老媽的伎倆,鳳嶽哪里會不知道,立即出聲護衛佳人。

    "咦,有問題。""您別胡思亂想,況且現在也不是討論這件事的時候。"他懶得多費唇舌,眼光故意溜往母親所擔心的方向。梁母領會其意;但仍有些不放心。

    "可是……"

    "明天我會安排大家面對面地說個清楚,到時候您就明白了。"

    "明天?"那不是天亮以後的事嗎?對她這種急性子的人,實在是種折磨。

    "嗯,讓芙蝶-直住在飯店也不是辦法。"鳳岳深思道。"芙蝶住在飯店?"

    "是呀,單家的人都移居美國了,她一個人回來應該是住飯店吧。"

    "你是說……"單芙蝶住飯店,跟她所關心的事有啥關係?"明天吧,到時候您想問什麼,都有專人為您解答。現在……苕萸也累了,何不讓她回房休息?""那……梁媽媽晚安。"在鳳嶽示意下,苕萸趕緊起身告退。

    "我也要回房洗澡,不陪媽了。"鳳岳不給母親挽留的機會,尾隨苕萸上樓。

    "我都還沒……問清楚呢……"最後的幾個宇是含在嘴裏念給自己聽的。兒子和苕萸好像腳上裝了風火輪似的,走的比飛的還快。

    她搖搖頭,"明天……唉,這些年輕人都不知道什麼叫今日事今日畢嗎?"

    看來她今晚又睡不好了。

    ***

    瞞著一家之主召開的會議,在自宅客廳秘密展開。

    看見女兒親熱地摟著芙蝶走到她對面坐下,兒子則繞著一派賢淑地指揮管家將準備好的茶點端出來的苕萸打轉,梁母心裏的問號迅速膨脹了起來。

    "現在是怎麼回事?我是越看越糊塗了……"她歎氣道。

    昨夜枕上胡亂夢一場,害得她今晨起床時,仍如墜五里霧地,差點把衣櫥門當成浴室門打開。

    "媽本來就是老糊塗!"鳳荃嘻皮笑臉地說,引來母親不悅的怒視。

    "鳳荃,你別這麼說。梁媽媽會糊塗,還不是你害的。"苕萸提醒她。

    "好嘛。"為了薄荷冰沙,鳳荃只好忍氣吞聲,但等到從苕萸手上拿到清涼飲料,她又故態復萌,笑嘻嘻地說:"我也沒說錯。媽如果不是老糊塗,怎會到現在還說自己越看越糊塗?事情不是很明顯嗎?"

    "很明顯?"粱母從鼻孔裏哼出她的不以為然。"請原諒我老太婆老眼昏花,看不清楚你玩的把戲喔。"

    "我看媽是裝糊塗!"鳳荃抬杠道,"明明都看見芙蝶了。"

    "關芙蝶什麼事?"梁母皺起眉,不放心地瞄了一眼神情安詳的苕荑。

    "她回來了呀,回到我身邊了!"鳳荃快樂地說。

    "苕萸怎麼辦?"梁母眼裏有抹銳利,"你把苕萸置於何地?"

    鳳荃翻翻白眼,還來不及辯駁,就聽見無端捲進是非中心的乖乖女著急地解釋。

    "梁媽媽,您誤會了,我跟鳳荃不是您想的那樣。"

    "就是嘛,我可不是您所痛恨的那種人人喊打的薄情郎、負心人喔。"鳳荃捧著心,誇張地說。

    "我明明看見……"說到一半便噤了聲,梁母機警地望向芙蝶,後者綻出一抹優雅、不在意的淺笑。

    "鳳嶽昨晚都說了,鳳荃和苕萸也做了解釋,伯母真的是誤會了。但這都怪鳳荃,如果不是她那麼愛鬧;也不至於讓您產生這樣的誤解,"

    得體的一番話聽得梁母渾身舒爽,但眼裏仍有疑惑。"你是說,鳳荃強抱住苕萸索吻,並不是我以為的那個意思?"

    "嗯。"

    "芙蝶說得沒錯。"鳳嶽點頭附和,溫柔的眸光似水般地漫向苕萸。"全都是鳳荃開的玩笑,她和苕萸不是情人的關係。"

    粱母聞言,心上的大石總算能放下,狠狠瞪著鳳荃。

    "你這次鬧得太過分了!害得你老媽失眠了好幾夜,還緊張地飛到美國找鳳嶽商量,真是欠打!"

    "人家怎麼知道媽會這麼大驚小怪嘛!"她扮了個鬼臉。

    "什麼我大驚小怪?還不是擔心苕萸單純,會被你騙了。"

    "我聽到的可不是這麼回事囑。"鳳荃嘟嘴埋怨,眼光溜向鳳嶽。"有個人明明說您是因為擔心我會被苕萸拋棄;再度失戀,才會那麼著急地找他商量的。"

    "拋棄"兩字令粱母敏感地蹙起肩;投給芙蝶一個怨懟的眼神,後者心虛地低下頭。

    "這也是我顧慮的原因之一。前車之鑒猶未遠;媽不希望你重蹈複轍。"梁母轉向女兒道。

    "伯母,我……"芙蝶欲言又止。

    "芙蝶,伯母不是想要苛責你。"梁母眼神溫和地望著她。"該怎麼說呢?雖然當時的情況•……我不是很能接受,可是你一走了之,讓鳳荃吃足了苦頭。"

    "我知道……"

    "我實在無法放心,要是你現在又……"

    "媽,您別說了,芙蝶當年會離開,也是逼不得已。"鳳荃不忍愛人受到責難,著急地為她辯護。

    "鳳荃,你讓伯母說。"芙蝶臉上有抹堅強的笑容。"伯母責備得對,我的確是不該不告而別,但當時我真的很害怕。我爸媽是那麼反應,梁伯伯又住進醫院,我擔心鳳荃會跟您們起衝突,要是加重粱伯伯的病情……我不確定自己可以承擔得了,才會順從爸媽的安排。"'

    "我知道你有苦衷,但現在你回來找鳳荃,是不是表示你父母已經能諒解你跟鳳荃的感情?你以後又有什麼打算?"

    在家裏從來沒有領受過這樣充滿善意的關懷詢問,芙蝶眼裏微微感到潮熱,她深吸了口氣,控制住內心的激動。

    "商行效跟我解除婚約後,爸媽已不管我的事了,而且我再不是三年前什麼都不會的千金小姐。在美國攻讀商業設計的碩士學位時,我參加過比賽,還得到獎項。這次是受一位學長的邀請回來工作,我有自信可以照顧好自己,經濟上毋需依靠父母,同時也認為現在的自己匹配得起鳳荃,不再是她的包袱,才敢厚著臉皮前來爭取您的認同。雖然我不像苕萸那麼能幹賢慧,可是我對鳳荃是真心真意,三年前如此,三年後還是一樣,而鳳荃對我亦是。希望伯母能看在這點上,成全我跟鳳荃。"

    "我也求您,媽……"鳳荃心頭一陣灼熱,不顧一切地向前跪倒,芙蝶連忙跟上。

    "你們這兩個孩子……"

    望著兩張美麗臉容上無悔亦無恨、視彼此為今生唯一依恃的執著,梁母只能垂下限睫,黯然歎息。

    三年來,兩人都未曾改變心志,不就表示她們是真心相愛嗎?看過鳳荃為情所苦的愁慘,她哪里還能狠下心拆散她們,讓愛女再次經歷那種煉獄?

    "你們都起來。"

    "媽不答應,我們就不……"

    "鳳荃,你還看不出來媽願意成全你們嗎?"鳳岳上前扶起姊姊,眼中閃著一抹疼惜。"媽的思想一向開明,又那麼疼愛你,只要你能快樂,即使她不明了你跟芙蝶是如何戀上彼此的,也不會反對,她唯一擔心的是爸爸能否承受而已。"

    "媽……"鳳荃淚盈於睫,臉上洋溢著對母親的感激。"我讓您操心了……"

    "傻孩子,做母親的不操心孩子,又該操心誰?"梁母吸了歎鼻子,慈祥的拉著愛女的手。"只是你爸爸那邊……"

    眾人的心情都往下沉,畢竟同性相愛這種事,不是每個人都能接受的。

    梁父雖然處事開明,但給人的印象卻端肅嚴謹,能否接受女兒愛上名女子,大家都沒把握。

    "說服梁伯伯的確不容易,但也不是不可能。"苕萸綻開樂觀的笑容鼓舞大家。

    "你有辦法?"鳳荃心情一陣動盪,焦急地詢問。

    "我是有個想法,不知道能不能行得通。"她語滯保留。

    "現在是死馬當活馬醫,任何腦力激蕩都是好的。"鳳嶽鼓勵道。

    "我們可以請梁伯伯看電影。"

    "啥?"

    眾人面面相覷。

    "都到這種時候了,你還有心情說笑?"鳳荃不可思議。

    "我不是開玩笑。"苕萸知道自己的建議沒頭沒腦,難怪會遭人誤解,連忙進一步解釋。"我是想或許可以搜集與同性戀有關的電影陪梁伯伯看,再以看完電影后的座談會方式,不著痕跡的探詢他關於這方面的想法,同時表達我們的看法,引導梁伯伯接受鳳荃和芙蝶的感情。不過,這些電影必須是喜劇類型的,才不會帶給人負面的想法,像'費城'就不行。"

    "我明白了。"鳳荃恍然大悟,心中立刻有了計較。"我想到該找什麼影片了。"

    ***

    家裏來了位嬌客,而且是三年不見的芙蝶,雖然感到意外,梁父並沒多說什麼。

    然而,晚飯過後,老婆宜布全家齊聚視聽室欣賞鳳荃租回的錄影帶,叫"鳥籠"的,提不起興致的梁父可不能不表示意見了。"你們去看吧,我想在客廳看新聞報導。"

    "整天不是吵這個,就是吵那個,有什麼好看的!"梁母柳眉倒豎,擺出茶壺姿態。"不如闔家欣賞喜劇電影,共事天倫之樂。"老婆的虎威令他瑟縮了一下,仍忍不住辯道:"我只喜歡成龍……"

    "成龍又沒演那種……"

    "哎呀,老爸。"鳳荃及時出聲,阻止老媽差點說溜嘴,她撒嬌地偎向父親,嘟嘴埋怨道:"人家好不容易想出藉著一塊看影片來增加親子間的感情,您卻一點都不捧場。"

    "你那麼想增進父女感情,可以陪我下圍棋。看那種文藝片,只會讓我打瞌睡。如果我想睡覺,可以回房睡,沒必要那麼辛苦地在椅子上打盹吧?"梁父仍是不為所動。

    "那不一樣,下圍棋只能兩個人玩,您又老說什麼觀棋不語真君子,這不是要其他人無聊得打瞌睡嗎?遑論增加親情什麼的。"

    "反正我就是不想動。"

    "老爸,您這樣很不合群喔!"

    對於女兒的不滿,梁父只懶懶地抬了抬眉,信口道:"侯文詠說,結婚前的男人是動物,活力充沛地忙著狩獵。結婚後的男人是植物,只想靜靜地對著電視做光合作用。有了小孩的男人就是礦物,連動都不想動了。我已經做了三十年的礦物,更是動不了。"

    "侯文詠有這麼說嗎,梁伯伯?"苕萸記得原文好像不是這樣。

    "差不多啦。"他無所謂地笑了笑。

    他笑得無所謂,可有人聽得有所謂了,梁母向來是個急性子的人,想做什麼就非得做到不可,哪里容得老公有說不的權利,惱火地撂下通牒。

    "就算你是礦物,我也要把你這塊又臭又硬的大石頭搬到視聽室去!"

    "老婆,你就不能饒了我嗎?"

    "說得好像我虐待你似的。"梁母氣悶道,"那裏有茶喝、有瓜子嗑、有水果吃,鳳嶽還給你買了張按摩椅,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怎麼不早說!"粱父一聽到有這麼"好康"的事,自稱做了三十年礦物的他竟然比豹子還要靈活地跳離椅面,在眾人驚愕的目光注視下,迅速朝視聽室前進。

    "你們還不快來!"

    在他有力的催促聲下,眾人如夢初醒,急忙跟上。

    梁父見到兒子的"孝心",發現還是電視廣告強打的產品,一張要二十幾萬,心情更愉悅了,迫不及待地坐下享受。

    然後,遞茶的遞茶,嗑瓜子的喧瓜子,吃水果的吃水果,放影片的放影片,燈光-暗,有如電影院播放效果的投影機及多聲道立體音響發揮作用,影片熱鬧地展開了。

    原本就對這種電影不感興趣的梁父,有一搭沒一搭地看著,注意力放在按摩椅的舒適體驗,及香氣撲鼻的高山烏龍上,沒多久便打起盹來,但有幾次被笑聲驚醒。就這樣醒了又睡,睡了複醒,倒也看了一些片片段段。

    "爸覺得這部電影怎麼樣?"

    女兒的聲音把他從昏沉中喚醒,梁父揉了揉眼睛,腦中一堆漿糊。

    劇情演什麼,他根本不甚清楚,要怎麼回答呀?

    他探手拿茶杯,胡含著緣隨便敷衍了幾句:"不錯,不錯……"

    "親家如果是同性戀者,爸可以接受嗎?"

    電影是演這個嗎?粱父故作沉吟,換取時間謅出回答。

    "年輕人喜歡就好,許多事不必太執著。"

    鳳荃和其他人交換了一眼,父親的回答像陽光穿破層層積雲,露出一絲光明。

    "沒想到爸爸的想法這麼開明。"鳳荃開心地說,"但如果……"

    "都十點了。"擔心女兒問出令他難以招架的題目,他邊伸著懶腰起身,邊道:"明天跟老高約好打高爾夫球,得早起呢!你們聊吧,我先去睡了。"

    "爸……"

    他搖著手,沒理會鳳荃的呼喚,腳步飛快地離開視聽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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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2 01:34:56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以為逃過一劫的梁父,沒想到第二天晚上同一時間又被哄去視聽室看電影,雖然有舒適的按摩椅可以鬆弛筋骨,精緻的茶點可以享用,但在其他人眼中是一部幽默喜劇的"新郎向後轉",對他而言,直如瞌睡神的召喚。

    "如果你是主角……"但他不是呀!照樣以睡遁逃離女兒不知所云的題目,直到第三天晚上。

    又一部跟同性戀有關的電影,但因為幾年前便看過李安導的"喜宴",梁父還存留些許印象,即使不小心打了幾次瞳睡,劇情都能連貫得起來。所以在劇終時,他竟能主動發表持續三晚的家庭電影院時間中最為清醒的談話,令幾乎快要絕望的在座者還以為是自己幻聽呢。

    "以前看'喜宴'時,完全沒想到金素梅有一天會變成高金素悔,還當上立委。還有郎雄,看起來那麼硬朗的人,也都往生了,真是滄海桑田,令人不勝唏籲呀。"他感歎道。

    難得父親對電影表現出一絲興趣,鳳嶽抓緊時機丟出問題。

    "如果爸是郎雄所飾演的那位父親,面對兒子是個同性戀,會怎麼處理?"

    梁父心頭咚咚咚宇用力敲擊了三下,不敢置信地抬了抬眉,緊盯住愛子,艱澀地從喉頭裏擠出的疑慮微徽顫動。

    "鳳嶽,你該不會想告訴爸爸你就跟戲裏的兒子一樣,是個……"

    父親的想像力讓鳳嶽不可思議,大腦短路了一秒鐘,方被耳際傳來的幾聲噗哧給震回思考能力,當下窘得他頰面通紅,氣急敗壞地連聲否認,"我當然不是!爸,我的性向正常得很!"

    言下之意就是有人不正常囉!

    鳳荃和芙蝶射給他兩道必殺的眼光,嚇得他心生怕怕,急忙解釋道:"我沒有別的意思,反正我沒有喜歡男人……"

    "我們也沒有呀!"芙蝶和鳳荃深情地看向彼此說。

    梁父警覺地眯起眼,狐疑的眼光在兩女之間來回移動,臉上寫滿問號。

    "爸爸,我們……"鳳荃無法再隱瞞心底的秘密,與芙蝶雙雙跪在父親膝前,睜著水亮的美眸請求他的諒解。

    這種場面粱父要是再不能明白,就白活了。

    "怪不得這三天來,你們強迫我看的電影全都跟同性戀有關,還問些奇奇怪怪的問題,原來是這麼回事。"他恍然大悟。."爸爸?"見父親沒有大發霄霆,方才惴惴不安的鳳荃感到詫異。

    "你們這些孩子……"他搖頭歎息。

    "爸爸該不會跟喜宴裏由郎准飾演的父親一樣,知道孩子喜歡的是同性,卻裝做不知道吧?"鳳嶽懷疑地問。

    "這……"梁父欲言又止。

    "你是怎麼知道的?又是什麼時候知道的?'梁母連珠炮地問。"為什麼都沒聽你說過?"

    "我不曉得該怎麼說……"梁父的眼神黯淡了下來,嘴角存抹苦澀。"哪時候是太震驚了,後來……"

    "你不會是那晚知道的吧?"粱母驚疑不定地追問。

    梁父看著妻子,明白她所謂的"那晚"是指什麼時候,點頭應道:"是那晚沒錯。雖然有吃安眠藥,卻睡得淺眠。你下床時,我便有所察覺,只是懶得睜眼,沒多久,爭吵聲就從打開的房門傳了進來,聽到你大聲斥責,我擔心地下床,卻一陣頭暈眼花,摔跌在地,後來的事你都知道了。"

    "我還以為你睡得不省人事。"梁母想起當夜的情形,自己那時候本來只打算開門看看是誰在外頭吵鬧不休,但在聽見芙蝶的哥哥單百鳴所說的話後,忍不住跑去客廳,卻忘了關上房門,沒想到丈夫不但沒有睡熟,還被罵醒,也聽見那些話了。

    "可是你什麼都沒說……"

    "我沒力氣開口呀。"粱父再次歎氣,一雙和兒女相似的眼眸裏盈滿無辜,"雖然聽得見你著急呼救的聲音,嘴巴卻沒辦法回答。"

    "你在醫院醒來後,也沒說、沒問,還有後來……"

    "看到你和鳳荃為了我的病著急、憂慮,都瘦了一大圈,我擔心這麼一問,不但於事無補,反而讓大家的日子都不好過。隨著時日過去,芙蝶沒再來找鳳荃,我失去了問清楚的動力,直到苕萸來我們家……看到鳳荃逐漸恢復笑容,苕萸對我們也很孝順,我覺得這樣也沒什麼不好。"

    "沒想到以你的頑固,竟會有這麼開明的一面。"粱母瞅著丈夫,語氣滿是感慨。

    "兒孫自有兒孫福。我們會擔心,還不是怕鳳荃不幸福。只要她過得快樂,喜歡的人是男是女也不用太計較了。"

    鳳荃聽得很感動,然而鳳嶽不滿的眼光卻寒冽如冰針般地直朝她射來,害她不禁感到納悶,不會連老爸都誤會她跟苕萸吧?

    想到這裏,她便頭皮發麻。

    "爸,您剛才說直到苕荑來我們家,您覺得這樣也沒什麼不好,難道您以為我跟苕萸是……"

    "不是嗎?"粱父遲疑地反問,視線在苕萸、鳳荃和芙蝶之間來回遊移。

    "粱伯伯的確誤會了。我和鳳荃是姊妹般的感情,不像她和芙蝶是相愛的。"苕萸對於自己與鳳荃的關係一再遭到誤解感到無可奈何。

    "這樣呀……"粱父不由得一陣悵然。

    看出他的遺憾,芙蝶忍不住道:"梁伯伯,雖然我不像苕萸那樣能幹,可我是真心愛著鳳荃的,也願意孝順您跟粱媽媽,希望您給我機會證明這點。"

    "哎,我不是嫌你啦。"梁父不好意思地搖頭,"只是我一直以為鳳荃對苕萸有意思,還在想如果苕萸願意為了鳳荃永遠留在我們家,有這樣半個女兒也很不錯。"

    雖然苕萸不可能為我永遠留在梁家,但爸爸忘了您還有個貨真價實的兒子嗎?"鳳荃擠眉弄眼地來回瞄著鳳嶽和苕萸,在場的人很快就恍然大悟。

    "對喔,我怎麼忘了鳳嶽!"在梁父開朗的笑聲裏,鳳嶽含情脈脈地望向苕萸羞紅的臉。

    "我也是!"梁母的聲音跟著興奮起來。"這幾天只想著要怎麼說服你接受鳳荃和芙蝶的事,卻忘了問鳳嶽和苕萸的事了。我早就懷疑他們有什麼,只是不敢相信鳳嶽會這麼厲害,才幾天的工夫就追到苕萸了。"

    "什麼幾天?媽,您也太小看您兒子了!"鳳荃誇張地,"第一天就……"

    "梁鳳荃!"鳳嶽擔心苕萸臉皮薄,受不了姊姊的口無遮攔,連忙出聲斥喝。

    果然證明他的擔心不是多餘,苕萸羞紅臉,迅速將茶几上的杯盤一收,靦腆地丟了句,"我先拿去廚房。"隨即快步往門口走去。

    "你看你!"鳳嶽埋怨地瞪視孿生姊姊。

    "看我幹嘛?"鳳荃促狹地笑道,"這張臉你還看不煩呀?還不如去看苕萸吧!"

    一語驚醒夢中人,鳳岳立即領悟,在眾人的笑聲和期待的視線相送下,尾隨心上人而去。

    ***

    "我幫你。"

    還沒走到廚房,鳳嶽醇柔的聲音便自身後趕來,手上的重量一輕,苕萸羞怯地說了聲謝謝,目光如水地流向身邊的男子,他高大的身軀有種令人安心的力量,讓她也想像他所接過的杯盤般,被他小心翼翼地捧在手上。

    心猿意馬間,兩人來到廚房,鳳嶽將杯盤放進水槽。

    "留給管家明天來清洗就好了吧?"他好聽的聲音裏有抹期待。

    "這些都不需使用洗碗精,以水沖洗即可,不用麻煩到管家。"苕萸不解風情,依照往昔的習慣,打開水龍頭;在嘩啦啦的水聲裏沖洗杯盤。

    "可是我……"

    "不清理乾淨的話,明天做早餐時很礙事。"她解釋著。

    "那好吧,我來擦幹。"他自告奮勇的說。

    "嗯。"

    其實廚房裏配備有最新型的自動洗碗、烘碗機,三天來晚餐上使用的碗盤,都是由芙蝶和鳳荃負責放進洗碗機裏,然後把管家準備好的水果與零食端到視聽室。苕萸則依照每個人的喜好準備飲品,影片時間結束後,三人會一起收拾。

    鳳嶽不是沒想過要幫忙,而是覺得一個人男人跟三個女人擠在廚房裏很尷尬。

    但此刻,當他與苕萸站在水槽前清理杯盤,屬於她的淡雅幽香若有似無地繚繞鼻端,隨著呼吸進入他體內,激起潛藏在心底想要擁她人懷的渴望翻上心頭,他不禁懊悔這幾日來的虛度光陰。

    是沒必要跟三個女人擠在廚房,但他很樂意跟苕萸獨處呀。

    雖然這幾日,苕萸的時間都被鳳荃和芙蝶占住,但只要他提出請求,鳳荃和芙蝶不至於霸住清理工作不放,肯定會願意讓他幫忙苕荑。他卻沒有想到這些,反而任相思糾結于心,明明兩人的形體如此靠近,心卻遙遠疏離。真是豬頭!

    鳳嶽不住地搖頭,正將最後一個清洗好的盤子遞給他擦拭韻苕萸看到他的舉動,擔心地問:"你怎麼了?"

    "嗯?"他恍然回神,在她眼裏看到憂慮。

    "你一直搖頭……"

    "啊?沒什麼。"他不好意思地搖頭回答,隨即領悟到自己竟然又不由自主地做這個動作,不由得莞爾。"真的沒事。這是最後一個嗎?"

    "嗯。"

    他接過濕盤子,三兩下便擦幹,眼光熱烈地直視向苕萸,語音低沉地探問:"我們去院子裏走走好嗎?"

    梁家前院規劃了露天座椅的日式花園,月下散步其間,別有一番閒情逸致。

    情人相約月下的浪漫同樣吸引著苕萸,然而,女性的矜持令她遲疑地望向廚房人口,鳳岳立即會意。

    "我們可以從後門出去,就不會遇上他們了。"

    苕萸被他說中心事,粉頰一紅地低下頭。

    鳳荃說破她與鳳嶽的情事,讓她羞赧地沒法立即面對梁家二老熱烈的探詢,薄嫩的臉皮更無法負荷鳳荃的調侃。可是她實在好想跟鳳嶽獨處,三天來,他們相見卻不得相親,只能以目光交換彼此的心情,礙於身旁總有人在,無法傾訴相思。

    "來。"

    冷涼的小手被熙和的大掌給握住,苕萸心房裏像有頭小鹿因這個舉動而興奮地來回奔躍。她呼吸急促地被他挽著走向廚房後門,比室內溫度高了幾度的夜鳳迎面拂來,空氣裏彌漫著花草的香味,是她栽種在後院的芳香藥草。

    鑲嵌在廚房外壁的太陽能燈管照出了輪盤式的花壇,這裏栽植有十幾種芳香藥草,全是苕萸日常使用到的,仿佛意會到主人來臨,全都窸窸窣窣地搖擺起來,展現鮮豔的姿色,希望得到注目。

    可惜的是,它們的主人根本來不及注意到它們的存在,便被有力的臂膀給緊緊圈住,窈窕的女性身軀抵著帶上的後門,灼熱的氣息密密實實地籠罩過來,苕萸陷進鳳嶽熱烈的親吻中,意亂情迷。

    "我好想你……"低啞的呢喃自稍微移開的嘴唇裏洩漏出來,夾雜著男性的喘息,另一個熱吻再度襲上,仿佛要彌補這幾日來的不得相親,鳳嶽像餓極了的蜂蝶,饑渴的吸吮著苕萸如花的唇瓣,然而,再多的親吻似乎也澆不熄他胸中的烈火,平息不了他體內的渴。

    他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但太快了,不管是苕萸或是他都尚來準備好迎接激情的到來。壓抑下小腹深處的欲火,鳳嶽緩緩移開唇,目中燒著火炬般的熱情,不舍的逡巡著她秀麗的小臉,白裏透紅的膚色就像引人垂涎的水蜜桃般細緻、易受傷害,心弦驀地扯緊。

    "我們不是每天見嗎?"苕萸氣息不穩地回答,儘管鳳嶽說那句話已經是兩分鐘以前的事了。"那不一樣。"鳳嶽再也忍不住的抱怨道:"總是有人在你我身邊,想要親親你、抱抱你,不知道有幾雙眼睛在盯著,害我連靠你太近都不敢。""現在怎麼又敢了呢?"她仰著頭看進他眼中,語氣裏有抹俏皮。"現在只有你我呀。兩顆大燈泡不在,終於,你是我一個人的了。"他陶醉地嗅聞她的味道,嘴唇輕輕刷過她絲緞般的頰膚。

    苕萸好笑地彎起嘴角,"說不定在鳳荃和芙蝶眼裏,我們才是兩顆又大又亮的電燈泡呢!"

    "纏著你不放的人,可是她們喔。"鳳嶽不以為然。"一個是從不進廚房的千金嬌嬌女,另一個則是非要人使出終極手段才能叫醒的賴床鬼,這兩三天來都一早到廚房報到,害我想利用那段時間跟你培養感情都不能。"

    苕萸臉頰上的熱度再度竄高。培養什麼感情,兩人間的濃情蜜意都快燒起來了,還嫌不夠嗎?

    但她沒有把心裏的話訴諸言語,只是抿唇笑了笑說:"那是因為芙蝶想見習我平常是怎麼為大家準備早餐的,而她一下床,鳳荃便睡不著,才會乾脆和她一塊進廚房。"

    "芙蝶離開她三年了,可別告訴我這三年來,梁鳳荃從采都不睡覺!"鳳嶽嘲弄地說。

    "當然不是。"苕萸嬌嗔地瞪他一眼,"你不瞭解那種失而復得後的患得患失。鳳荃好不容易跟芙蝶重新在一塊,雖然她願意相信芙蝶這次是再不會離開她了,但下意識地,仍會害怕芙蝶像上次那樣不告而別,才會黏她那樣緊。你是她弟弟,應該更能體諒呀。"

    "我體諒她,誰體諒我!"他像個小男孩般怏怏不樂地嘟嘴埋怨。

    "你有什麼事需要人體諒的?"苕萸好奇地問。

    "有呀,就是……"嘟起的嘴往她臉上親來,苕萸被他豬哥的模樣逗得嗅哧噴笑,鳳嶽對她的笑場好哀怨。

    "我那麼渴望你,你卻把我當笑話,一點都不體諒我。"

    "對不起啦。"苕萸忍住笑說,但眼角閃爍出的笑意仍像鑲嵌在天幕上的皓月般明亮。"我也不是故意的,是你的表情好可笑……"說著,一串銀鈴般撞擊的聲響又忍不住自濕軟惹人憐愛的小嘴裏輕泄出來。

    鳳嶽眼神一黯,男性的嘴唇迅雷不及掩耳地欺近,她的笑聲很快化為喘息。

    月色下,兩具身軀緊緊相偎,兩顆心深深相印,濃情蜜意在唇齒間流轉,恣意放蕩的情欲令鳳嶽的雙手也不規矩了起來。

    苕萸發出一聲驚喘,當胸前傳來一陣夾帶酥麻能量的壓力,撩起下腹深處激狂的火焰竄燒,她無助地顫抖了起來。生平有過的情欲經驗僅限於接吻的她,難以承受突如其來的狂浪欲情,不安地掙扎。鳳嶽很快就察覺到懷中的嬌軀不再宛轉相從,並驚覺自己的猛浪,內心一陣羞慚,困窘地放開她。

    "對不起。"他擔心地看著苕萸,生怕從她眼中看到絲毫的厭惡,但那裏只有如水的柔情,"一絲絲含帶羞意的不知所措。"我沒怪你,只是……不習慣。"她靦腆地道。她知道男女在一起,總難免擦槍走火,她並不是排斥,只是從親吻突然躍進到敏感部位的碰觸,她需要時間調適。

    "我明白。"他想的是她何時可以習慣,瞅視著她的眼光仿佛也這麼說,苕萸似惱非惱地回瞪他。

    "我明白了。"他再度咕噥,認命地領悟到至少今晚她是不可能習慣的。"我們最好到前院散步,那裏大家都看得見,我不敢對你不規矩。"

    從客廳通到露臺的落地窗便可以欣賞前院的日式花園造景,苕萸聽他這樣建議,反而彆扭。

    "要是被他們看見我們在那裏……"

    "放心吧,爸媽一向早睡。現在都快十點半,他們一定去睡覺了。至於鳳荃和芙蝶,那對戀姦情熱的愛情鳥兩情相悅的地步已經到了A片階段,不像我們還停留在純純的愛,更不可能有閒情逸致窺探我們。"

    他一會兒嘲弄,一會兒埋怨的話,聽得苕萸好氣又好笑,嬌嗔地瞪他。

    "你怎麼這樣說她們?"

    "我說的是事實呀。"他無所謂地聳聳肩。

    "就算那是事實,但既然你爸媽和鳳荃、芙蝶都不可能在客廳裏閑坐,你剛才說在前院散步,人家都看得見的話,不是哄人家嗎?"她偏著頭,眼中充滿懷疑。

    鳳嶽悶笑出聲,眼光熠熠地解釋道:"我是按照正常情況來推論,但事情總有萬一。誰曉得他們會不會照我的推論走?何況前院是開放空間,我會比較有危機意識,不敢使壞的。"

    乍聽起來,似有幾分道理。

    "走吧。"鳳荃不給苕萸多想的時間,逕自牽起她柔軟的小手。

    開玩笑,再讓她想下去,苕萸說不定會說還是各自回房睡覺算了,那兩人好不容易獨處的機會豈不是白白溜走。才親了幾下,還有許多話想跟她說,他可不想辜負如此良辰美景。

    但由於他剛才犯規在先,苕萸仍有些不自在,嬌軀略略僵硬了些,鳳嶽為了安撫她,邊往前走,邊找話題閒聊。

    "芙蝶怎會突然對做早餐感興趣?"

    "也不是突然的。"她果然如他所料的轉移注意力,沒那麼緊張了。"芙蝶是不願意我們把她視為茶來伸手、飯采張口的千金小姐,才會想學怎麼做早餐。""可她本來就是……""你不覺得她比以前改變很多嗎?"苕萸熱切的說。"雖然我不認識以前的芙蝶,但從鳳荃對她的描述,我可以想像出從前的她定然是個養尊處優的千金小姐。為了愛鳳荃,她敦促自己深造,成為專業人士。現在住進了你們家,芙蝶不願被人看輕……"

    "這裏沒有人看輕她。"鳳嶽不解地說。

    "可是她會害怕呀。"苕萸喃喃道,發現兩人已經來到前院,便走向不遠處的座椅,招呼鳳嶽一塊坐下。"就像每個新嫁娘一樣,擔心自己會被人討厭,很自然地想表現出最好的一面討好婆家的人。她是個聰明又敏感的人,感覺得出來梁媽媽和梁伯伯都很喜歡我。雖然,她也明白鳳荃愛的人是她,但下意識裏,仍視我為假想敵,擔心我會搶走她的地位。知道我每天早起為粱家人做早餐,自是不願落人後,這種心情我很能理解。"

    "為什麼?"

    頗意外他會這麼問,苕萸沉吟了一會兒才回答。

    "很難解釋,或許是因為我也是女人吧。加上當年因為工作上的方便,鳳荃邀請我住進梁家,最初我也有寄人籬下的忐忑,但沒多久便發現梁伯伯、梁媽媽人很好,便沒有那種感覺了。"

    "原來如此。"鳳嶽點點頭,注視著她的目光顯得莫測高深,令苕萸有些不自在。

    "對了,你搬出來住,伯父伯母都沒有意見嗎?"

    "也不是沒有的。"她笑笑,眉眼間蒙上淡淡的惆悵。"不過那時候我平日要上學,課餘時間還要接受鳳荃為我安排的訓練,時間很緊湊。從淡水來往學校、受訓的地方,時間都浪費在交通上,鳳荃才會邀請我住進梁家。而且那時候……爸媽知道我的心情……並不適宜待在家裏,所以便答應了,沒想到一晃眼都住了三年。不過,我每隔一周、最多兩周,一定會回去探望他們,逢年過節也都回家裏住。"

    "他們是什麼樣的人?"

    "我父母雖然不像梁伯伯、梁媽媽那樣開朗,但也不是頑固的人。媽媽是單純的家庭主婦,爸爸是公務人員。我還有個姊姊,就這樣。"

    她越說的輕描淡寫,鳳嶽便越覺得怪怪的。但他沒有再在這個題目上浪費時間,兩人該談的事太多了。

    "苕萸……"他遲疑地開口。

    "嗯?"她心不在焉地應道,舊日的心情似乎還漂浮在恍惚的角落,儘管傷痛已淡得幾乎不留痕跡。

    "介意談一場遠距離的戀愛嗎?"

    他的聲音輕輕的,宛若柔軟的月光落下,落在她耳際,落向她沒有防備的心,化做驚雷響在她靈魂最深處。

    說是沒有防備,也不儘然,她早知道他的事業重心在美國,離開是早晚的事。只是這些日子被鳳荃和芙蝶的事占滿思緒,沒有多餘的心思想到這些。

    可該來的,總是要來的。

    她看進他眼中,某種緊張凝聚其中,於是她明白他的在乎,他問這句話的含意,情感的暖流登時漫過全身,心頭懸宕的重量豁然消解。

    "我只請兩星期的假。"他解釋,眼光沒有須臾離開她,俊雅的臉容繃緊。"當時是為了安撫媽媽,才陪她回來查看你與鳳荃是怎麼回事,我沒有意料到會愛上你。"

    她眨動眼睫,他愛上她,正如她的情不自禁。

    "我不希望我們之間初初萌芽的情苗因為時空的距離而夭折,我保證忙完一陣子,最多兩個月,就會想辦法抽出假期回來。"

    她仍沒有出聲,盈盈的美眸靜靜地瞅著他,瞅得他心慌。

    "現代通訊發達,不管是打電話、收發e-mail還是影像電話都可以讓天涯若比鄰。只要善用通訊器材,你甚至不會覺得美國和臺灣的距離有多遙遠。我們可以每天聯絡,聊心事,就像不會分開……"

    他越說越沮喪,苕萸為什麼一點反應都沒有?

    這使得他心裏的焦慮與不安逐漸攀高,就在幾乎快要突破他所能忍受的限度時,苕萸突然開口。

    "你是在嘗試說服我嗎?"

    "苕萸……"他的神情是挫折的,他都說得這麼明白了,她還不懂嗎?

    她當然不是不懂,秀麗的眉眼仿佛染上了月色柔和的光彩,靜靜地傳遞著某種深摯的情意。那是唯有靜下心體會,就像他此刻心上的浮躁全在她注視下沉澱下來,感覺自己如此輕盈敏感,她的一絲絲感情波動都能如實地傳真印在心版。

    "我不會要你不走……"她意味深長地說,聲音裏的每絲情意就像柳絮輕飛,他必須要集中心力才能不漏半絲地捉住。"也不想要你承諾什麼,對我而言,與其擔心那些有的沒的,倒不如把握在一起的時間,其他的……你的心、我的心,都會告訴我們。"

    "苕萸……"情在血脈裏呼嘯,愛在胸臆間狂吟,那些被理智掌控住的原始渴慕,全都不顧-切的洶湧氾濫,鳳岳再管不住自己,起身將苕萸拉進懷中,激狂地吻住她,因為只有這樣,才能宣洩他內心萬分之一的悸動。

    夜深深,人靜靜,和風輕吹,花樹在搖。客廳裏絲絲的光明從落地長窗洩漏出來,與月光一上一下地照著一雙糾纏的身影。

    然而,相愛的人兒顧不了愛的秘密昭然現世,兩人忘情地擁抱。

    雖說這裏大家都看得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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