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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青微 -【囚婚(婚從天降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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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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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4 00:10:13 |顯示全部樓層
囚婚》(婚從天降之二)作者:青微

明知不該高攀,不該等待,卻還是不住回首;
早知不該放手,不該想念,卻還是一再牽掛。


與意中人兩情相悅是多少閨中女子的心願,能與意中人成親,
讓多少女子夢寐以求,惜月曾經也奢望,有一天,
可以跟慕容逸晨結為夫妻。這男人是她多年來的執念,
到頭來,她如願與他拜堂,成了慕容逸晨的妻子,
但洞房花燭夜,他卻丟下她遠赴沙戰,一去五年,不曾複返。
原來,這場婚約,從來不是慕容逸晨想要的,
既然這樣,那不如放手,她愛這男人,所以她捨不得縛住他。
十年前,她被慕容家撿回當養女;十年後,她成了他的妻子,
最後卻一無所有。慕容逸晨不滿她這妻子,
她願意自求休書,他與她男女婚嫁,各不相干。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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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4 00:12:26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章】

    西湛獨佔西北大地,氣候環境遠不如其餘三國來得舒適。尤其是冬天,人們都不敢輕易出門,生怕被凍傷。寒風刺骨,侵襲著整個大地,時間仿佛靜止了一般,使西湛宛如一個不可侵犯的冰雪世界。

    雖說無論是哪個朝代、哪個國家,路有凍死骨都顯得那麼理所當然,尤其在這寒冬臘月的西湛,更是不足為奇。

    街道上,零星的幾個路人紛紛屈著身子,無一不將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的。有人埋怨著天氣該死的寒冷,加快了自己的腳步,對坐在牆角邊的一對祖孫視若無睹。終於有人忍不住瞥了他們一眼後,卻也只是搖搖頭,一臉無能為力地離開了。這年頭,想幫人也要掂量自己的能力,不然只是惹禍上身罷了。

    那是一個六七歲大的小女孩,渾身髒兮兮的,衣衫襤褸,嘴唇都已凍得發紫,雙目無神,仿佛對周遭的一切都已麻木。而她的旁邊靜靜地躺著一個老婦人,很明顯的是那老婦人早已沒了氣息,渾身冰涼的身子此時已有些僵硬。

    奇怪的是,女孩沒有哭、沒有鬧,臉上甚至沒有任何的波瀾,有著不屬於她這個年齡的平靜,平靜得讓人禁不住懷疑,她會不會是腦子有問題。緩緩的,她抬起了頭望天,盯著即使在這冬季卻依然明亮、清冷的月亮,似有所思。

    突然一聲叮噹落地之聲響起,女孩愣愣地盯著滾落在她腳邊的半枚精緻的玉佩。她只是看著,並沒有伸手去撿的動作。

    原本行經女孩面前的一輛馬車此刻卻停了下來,在這冷清的街上顯得有些突兀。從馬車中率先鑽出了一個小頭顱,一張精緻、俊俏的小臉就這樣映入了路人的眼中。看那少年華麗的衣飾,舉手投足間的貴氣,都讓人不由得停足好奇著那人的身份,以及為何他出現在這裡的原因。

    慕容逸晨帶著幾分複雜的神色看著蜷縮在牆角的人。出於家人的種種保護,像慕容逸晨這樣受盡寵愛的小少爺,凍死骨這話雖有聽聞,還是不曾親眼見過的。如今真的出現在他面前的畫面,對他來說,多少還是有些衝擊性的。

    片刻,他朝女孩毫不客氣地伸手,“把東西撿起來還我。”

    小女孩聞言,身子縮了縮,仍沒有搭理這看起來有些蠻橫的富貴小少爺。

    慕容逸晨皺起眉,似在不滿竟有人敢忽視他的存在。他剛要上前,就被後面一道慈藹、溫暖的聲音喚住,“晨兒。”車上又下來了一位雍容的老夫人。

    路上總算有眼尖的人看出了這馬車主人的身份了。這衣著華貴的老婦人可不是一般人,是當今慕容家的當家老夫人,慕容殷氏。

    說起這慕容家,西湛除了不懂事的孩童,可說是無人不知。慕容殷氏是當今皇上的奶娘,因為西湛皇帝幼年喪母,所以在還是皇子之時就與這慕容殷氏十分親厚,情同母子。而她的兒子在當年的皇位爭奪戰中,為西湛皇帝稱帝立下了汗馬功勞,所以西湛皇帝上位登基後,更是因為這層關係對整個慕容家愛屋及烏,多加眷顧。

    慕容老夫人有些慌忙地撿起地上的鳳凰玉佩,仔細拍去塵土、雪漬,確認無恙後才舒了一口氣,安心下來。她佯怒,“這是你生氣就可以隨手扔出窗外的東西嗎?下次再敢魯莽行事,我一定告訴你爹,讓他好好罰你!”

    慕容老夫人小心地將這半枚玉佩掛回了慕容逸晨的腰間。只見他腰間還有半枚同樣式的玉佩,與方才那枚不同的是,那上面刻畫的是生動的龍形圖案。

    兩塊玉佩剛觸碰到,就發出一聲細碎的叮噹聲,仔細看就會發現它們合成了一塊完整的玉璧,龍鳳和鳴。在月光的照耀下,玉璧反射出了一抹清冷的光,饒是路上的行人匆匆一瞥,也知道那物件的價值不菲。

    慕容逸晨卻是一副不在意的樣子應道:“聽見了……”拖長的尾音,顯示著他的不耐煩。不過是塊玉佩,真不知道奶奶在緊張什麼。

    慕容老夫人沒奈何地瞅了一眼頑劣的孫子,歎了一口氣。

    這一對龍鳳玉佩是藩國的進貢之物,就東西本身而言,也是價值不菲。何況據說還是上古流傳下來的物件,極具靈氣,能壓住邪氣入侵,化險為夷。皇上見慕容老夫人帶慕容逸晨進宮,二話不說就將這價值連城之物贈給了他,一旁的妃子們都是一臉欽羨的模樣,可見皇上對慕容家的偏寵。

    即使深受皇恩,慕容老夫人也不曾有過仗勢欺人之舉,連慕容老爺如今的吏部尚書之位也是腳踏實地的結果。她也常常告誡家人做人、做事要謹小慎微,可見慕容家嚴謹的家風。

    可偏偏孫子這一輩中只出慕容逸晨一個,性子頑劣不說,更被愛子如命的慕容夫人給寵壞了,儼然是慕容家的小霸王。這臭小子方才在車上鬧脾氣,竟一時手滑就將玉佩甩出了車外。還好玉佩無事,否則打壞了御賜的物件,整個慕容家都要遭禍了。

    安心之余,慕容老夫人注意到牆角一言不發的小丫頭。看她年歲不大,即使狼狽受凍,臉上卻是有些倔強的模樣。慕容老夫人眉眼一閃,突然想起一事,於是一個念頭浮上了心頭。

    今日進宮,皇上除了賞賜寶物、珍玩,還玩笑似的說起慕容逸晨的婚事,竟想將他膝下的固倫公主下嫁慕容家。對旁人來說,這是天大的喜事,可慕容老夫人心下卻是咯登了一下,因為她聽出了皇上語氣中的試探。

    這幾年隨著皇上的恩寵,慕容家在朝中的威望越來越高。但慕容老夫人深知伴君如伴虎的道理,今日一朝榮寵,一旦皇上覺得慕容家功高震主了,他日也可能會是一夕滅門。而且她也是見慣了宮中人為了利益、為了權位而勾心鬥角,實不想自己的子孫牽扯其中。她不求慕容家子孫大富大貴,但求他們平安喜樂。

    雖然如今她以慕容逸晨年幼為由婉言回絕了皇上,但保不准皇上在慕容逸晨成年後舊事重提。與其到時候被動接旨,倒不如現在主動出擊,除了日後的隱患。

    慕容老夫人上前,笑得一臉和善的模樣,“小姑娘,你今年幾歲了?旁邊的這個是你的奶奶嗎?”

    小女孩聞言,眉眼有些瑟縮,微微點了頭,開口也是輕輕柔柔的聲音,“七歲。”

    “哼,小丫頭。”某個不過十歲的小少爺嘟囔著。

    慕容老夫人的眼睛瞥到她揪在一起的小手。那是一雙髒且佈滿凍傷的手,看她凍得瑟瑟發抖的模樣,慕容老夫人心裡實在有些於心不忍。

    而難得的是,慕容逸晨對一個陌生人產生興趣。因為他不明白,自己的親奶奶死在自己的面前,換作常人不是應該哭的嗎?即使不哭,她未免也顯得太過平靜了吧。

    “這個真的是你的奶奶?”看到小女孩點頭,他有些惡劣地問著:“你奶奶死了,你不哭嗎?”

    誰知她只是搖了搖頭,然後不發一言。

    他追根究柢,“為什麼?”

    半晌,那女孩幽幽地出聲,道:“哭,她也不會醒過來了。”

    慕容逸晨對這回答像是有些意外,抿了抿唇,沒再開口。

    慕容老夫人想了想,作了一個決定,“小姑娘,既然你的奶奶不在了,要不你就和我回家吧?你若待在這裡,只怕不到明天天明你就要凍死了。”

    她還沒有回答,倒是引來慕容逸晨一個挑眉,他知道他奶奶的同情心又氾濫了。轉念一想,反正他也無聊,就當日後多了個玩具了,於是沒有出言反對。

    慕容老夫人看出小女孩猶豫的原因,“你放心,你奶奶我會讓人好好安葬的,你就安心和我走吧。”

    小女孩躊躇著,片刻後,才點了點頭。她和眼前的老奶奶回家,想來至少比在這等死更有希望活下去。

    最後上車前,慕容逸晨隨口問道:“喂,你叫什麼名字?”

    小女孩輕搖螓首,“我沒有名字,我奶奶以前都叫我丫頭。”

    “丫頭?這算什麼名字?”也不知哪來的興致,他興沖沖地說道:“我幫你取一個。”慕容逸晨凝著眉,一副認真思索的模樣,最後在看到天上淡淡的月色後,突然一拍掌,“惜月……從今以後你就叫惜月。”

    沒有詢問她的意願,更像是告知,絲毫沒有給她拒絕的機會。小女孩垂著眉眼,默認了。

    旁觀的人不由唏噓,人生果然是不可估量。

    惜月就這樣進了慕容府。

    誰知,慕容老夫人的做法,倒是引起了慕容夫人的不滿,“娘,您在和我們大夥開玩笑吧?這麼個來歷不明的小丫頭,怎麼能隨便就留在我們家呢?”

    慕容老夫人雖面上帶笑,卻有著不威自怒的氣勢,“有什麼玩笑不玩笑的?這小丫頭挺可憐的,孤零零的一個人。上天有好生之德,這麼冷的天,難不成就讓她在街頭受凍?以後她就跟在我身邊伺候,誰要是敢欺負她,就是和我老婆子對著幹!”

    慕容夫人還想說些什麼,卻被慕容老爺一把拉住,“好了、好了,慕容家也不缺這麼一副碗筷,何況逸晨這孩子平日也沒有什麼玩伴,就聽娘的吧。”

    “老爺……”慕容夫人最終在慕容老爺的眼神下,吞下所有的不滿。

    慕容老夫人深知自己媳婦的脾氣,也懶得和她再費口舌,拉起惜月的手便離開了。

    忽視一旁忿忿氣惱的娘親和好言相勸的爹,慕容逸晨的眉眼間有些玩味。接下來的日子,看來是不會悶了,畢竟他多了一個“玩伴”呢。

    惜月被人打理乾淨,換了一套新衣衫,然後就被人帶到了慕容老夫人的房間。慕容老夫人看著被打扮得俏皮、可愛的小人兒,笑眯了眼,緊著讓她過來吃東西。

    吃著東西,片刻後,惜月終於還是忍不住開口詢問:“夫人是不是不喜歡我?”

    慕容老夫人笑中帶著幾分調侃,“我還以為你不打算問呢。”

    雖和這小丫頭只相處了這麼一會,她卻對這丫頭的品性瞭解了大半。惜月雖只有七歲,性子卻異常的沉穩,即使是方才在馬車裡,也不見惜月有半分好奇或害怕。一般的孩子在即將面對一個陌生的環境時,是絕做不到像惜月這般一臉平靜、淡定的。老實說,這孩子合了她老婆子的脾氣。

    “丫頭,你還小,有些事我和你說,你也未必明白。不過你放心,從今以後你就是慕容家的人了,沒人敢欺負你的。”

    慕容老夫人真摯的眼光讓惜月皺起秀氣的眉,她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慕容奶奶,謝謝您對我這麼好。可是、可是我……”

    在慕容老夫人饒有興味的目光下,她說出了自己的顧慮,“從我出生,就有算命的人說過,我的命硬,會害死我的家人。爹娘不信,結果在我兩歲時外出做生意時被強盜殺了。您也看到了,就連我的奶奶都死了……”她的言語平靜,慕容老夫人卻沒有漏看她緊緊握成拳,微微顫抖著的小手。

    慕容老夫人於心不忍地將她的小手包在自己的手掌之中,然後對她溫柔地笑著,“月兒,江湖術士的話不可全信。今日我們在街上遇到,不是正好說明月兒你和我慕容家有緣嗎?所以你就安心在這留著,不要瞎想,知道嗎?”

    “可以嗎?”惜月看得出來慕容老夫人是個很好的人,她真的不想因為自己而害了他們一家人,即使她很渴望留在這個能讓她溫飽的地方,很想要活下去。

    慕容老夫人一臉無害的笑,消除了小丫頭最後的一抹顧慮,“當然可以了。”

    惜月眨了眨眼,心中是滿滿的感動,除了自己相依為命的奶奶,從來沒人對她這麼好了。

    對於惜月這個老夫人帶回來的小丫頭,府裡的人一開始對她只是好奇,可後來見她文靜、乖巧,也沒有因為老夫人的偏疼而有什麼仗勢欺人的舉動,也就漸漸接受了她的存在。

    只是這樣想的人,絕不包括慕容逸晨。這些日子他眼看著他最喜歡的奶奶對她噓寒問暖,一會給她裁剪新衣,一會請夫子來教她識字、讀書。他這個慕容家的正統少爺,奶奶的親孫子,卻被拋到了腦後。

    慕容逸晨一直是家裡的小霸王,在看到自己的爹和奶奶都對惜月越來越好時,他不免有種寵愛被霸佔了的感覺。於是,小少爺的心裡開始了計較。

    惜月坐在書房的桌案前,神情十分專注地拿著筆在一字一字地臨摹著字帖,即使此刻她的小手都已有一絲酸疼感,她還是不肯歇。

    慕容老夫人說人要有作為,首先要明理,而明理的首要必先要識字。她現在已經認識好多字了,還記得她成功地寫出自己名字的時候有多麼的開心。

    說起來,她的名字還是慕容少爺幫她取的呢。不過,那個慕容少爺每次見到她總是用很挑釁的眼神來看她。想到這,惜月寫字的手不由得停頓了下來。

    突然,惜月的目光被不請自來的一物吸引住了目光。那是一隻毛色純黑、光亮的小狼狗,圓溜溜的大眼,此刻正在瞅著惜月 …瞅了一會,似乎確認了眼前小丫頭的無害,於是毫不客氣地蹭到了她的腳邊,啃咬著她的褲腳,卻更像在撒嬌的樣子。

    惜月有些受驚,卻又忍不住好奇,眨了眨眼。說到底她還是孩子,對於這些小動物終究忍不住喜歡。

    小狗被她怯怯地摸了一下頭後,不僅沒有受驚逃跑,反而更貼近她的身邊,似乎在尋求更多的撫摸、逗弄。

    “你叫什麼名字啊?怎麼會來這裡呢?”惜月自言自語著,臉上露出了小女孩該有的溫柔神色。

    正在兩個小傢伙處得溫馨、有愛時,一聲呼喚從門口傳來,“大黑。”

    一人一狗循聲抬頭,看到了門口有些氣急敗壞的慕容逸晨。

    惜月趕緊站起來,然後恭敬地朝他行了禮,喚了一聲:“少爺。”這是昨天老夫人身旁的老嬤嬤教她的,見到慕容家主子必須要有規矩,還說若是錯了,可是要受罰的,所以她不敢忘。

    慕容逸晨的眼神中有些不屑,自顧地掠過她,走到小黑狗旁邊,籲了一口氣,然後小少爺脾氣發作,“臭大黑,你知不知道你亂跑害本少爺找了你多久?下次再隨便亂跑,本少爺就罰你不准吃肉骨頭。”

    大黑被罵得在原地嗚嗚出聲,似有不滿,卻還是蹲坐在那裡乖乖聽訓。

    不經意間,慕容逸晨瞄到了桌上堆積著,滿是字跡的字帖,拿起來端詳了一會,然後毫不客氣地評價道:“字寫得這麼醜。”

    惜月如同大黑一般,雖然委屈,卻沒有出聲辯駁。

    可慕容逸晨還是不放過她,“喂,你整天悶在這書房裡,不難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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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惜月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她又不是啞巴,怎麼每次見到他,除了叫他一聲少爺,就老是不說話了呢?慕容逸晨眼一轉,眼底藏著惡作劇的光芒,“要不帶你去個好玩的地方吧?”

    注意到她清澈的眼眸,他沒來由地有些心虛,“你、你別誤會,本少爺今天心情好,才發善心想給你解悶,去不去?”

    他的眼神裡根本就沒有給她拒絕的餘地。

    當惜月被人一把推進了柴房,還聽到了鎖門聲時,一貫平靜的小臉隱隱摻雜了一絲的緊張,“少爺,放我出去。”

    “哎呀,這個門好像壞了,你等等,本少爺去找人來看看啊。”慕容逸晨甩著手上的鑰匙,假模假樣地驚呼著,只是嘴角卻帶著得逞的笑。

    剛走了兩步,他又在門外喊著:“這個柴房只有每天早上才會有人過來取柴,你就算喊破喉嚨也沒人聽得見的。本少爺勸你千萬不要費口水,安心在這等本少爺找人來救你啊。”

    惜月聽見他離開的聲音,只是歎了一口氣,她找了個牆角,蜷縮著坐著。

    其實,在她答應前來的那一刻,她就知道他想要對她使壞,因為他眼神中的不真實太過明顯。即使這樣,她還是答應了,因為她沒有拒絕的資格。她的這條命都是慕容家的,而他,是慕容家的主子。

    等眾人發覺小惜月不見,已經是黃昏用膳之時了,此前大家一直認為她還在書房勤於練字。

    慕容老夫人無視旁邊慕容夫人事不關己的言語,立刻吩咐下人四處找尋。同樣焦急的還有慕容老爺,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他倒是真的喜愛惜月那個孩子,懂事、乖巧,雖是個小姑娘,性子卻比逸晨這個男孩子還要來得沉穩。

    終於,有人在柴房發現了在牆角凍得瑟瑟發抖的惜月。

    慕容老夫人看到她沒事,心安之際,又難免生氣。眾人在廳上站著,大氣不敢出一聲,一片沉寂。

    終於,慕容老夫人開口,“說說吧,今日之事,是誰幹的?”

    眾人皆不敢應話,生怕受了池魚之殃。

    慕容老夫人何其精明,又豈會錯過慕容逸晨臉上一閃而過的心虛,“逸晨,你過來。”

    慕容逸晨繃著小臉,走上前去的腳步帶著遲疑,“奶奶……”

    “你老實告訴我,今日的事,是不是你幹的?”

    “我、我沒有。”

    見他的樣子,慕容老夫人心中已經有了答案,不由得沉下了臉,“你還不說實話!”

    慕容逸晨雖然心虛,但見一向疼愛自己的奶奶為了個外人這樣當眾罵他,一下子倔了起來,“我就是沒有!誰知道是不是那個小丫頭自己貪玩,跑到那柴房裡去的啊。”

    慕容夫人本就不喜歡那個來歷不明的丫頭,現在看見婆婆為了她責難自己的寶貝兒子,自然護著,“娘,逸晨說得對,那丫頭說不定是自個兒貪玩,才會被人鎖在柴房的。何況不過是個下人,又不是什麼小姐,有必要為了她鬧得雞飛狗跳的嗎?”

    “丫鬟又怎麼了?丫鬟就不是人了嗎?萬一月兒今日當真出了什麼事,外頭的人會怎麼說我們慕容家?說我們虐待下人?能聽嗎?”慕容老夫人怒上心頭,盯向慕容逸晨,“逸晨,奶奶平日就是這樣教你的?慕容家可沒有敢做不敢當的孬種。”

    慕容逸晨臉上頓時一陣紅。

    “好,你不說是吧?那就給我去祠堂裡跪著,什麼時候肯認錯了,什麼時候再來見我!”

    “娘!”慕容夫人哪裡肯依。

    慕容老爺見狀,心下大概有了譜,但一邊是自己的娘,一邊是兒子,不免有些為難,在一旁一言不發乾著急。

    就在場面僵住的時候,惜月不知何時來了廳上,她的面色顯得有些虛弱,走到慕容老夫人面前跪了下來。

    “月兒?”

    惜月的聲音輕柔卻堅定,“老夫人,今天的事不關少爺的事。是我自己貪玩,才會誤入了柴房,還被人鎖了起來。您要責怪,就怪月兒吧,請您別生氣了。”一番話,將責任全部攬到了自己身上。

    慕容老夫人將惜月拉起,歎了一口氣,轉向慕容逸晨,“看在月兒的分上,今日的事就算了。若你下次再敢做出這樣不知輕重的事,我絕不輕饒。就因為你是慕容家的少爺,所以做事才要有規矩,絕不能隨性而為,記住了嗎?”

    慕容逸晨愣愣地點了頭。

    看著走路都有些虛浮的惜月,小少爺的心裡不由得有些彆扭了。這丫頭居然沒有趁機告他的狀,還幫他求情?她不會有什麼目的吧?慘了,她這麼做,一定是想讓他欠她人情,以此來要脅他。

    慕容逸晨躺在床上胡思亂想了一晚,最後終於作了一個決定。她要自己欠她人情,他偏偏要還了這個人情,不讓她有把柄可拿。

    惜月撫著額,看著他離開的背影,愣愣地出神,無辜的表情與在她腳邊打轉的大黑莫

    名的相似。這慕容少爺是不是生病了?

    之後的日子裡,慕容逸晨的“病”就更嚴重了。以前是見到惜月是不理不睬,或者沒好臉色。可現在不僅遠遠地瞧見她就一副興匆匆的樣子迎上來,隨後就塞給她一些吃的、玩的,有時候在書房看到她練字,還會忍不住出言指導她哪裡的筆劃錯了,然後親自示範給她看。

    終於這樣的情況在持續了七日後,惜月忍不住開口詢問了,道:“少爺,你是不是生病了,要不要奴婢去請大夫?”

    聞言,慕容逸晨的臉一下子僵住了,“你說什麼?”這丫頭還真是不識好歹,他給她幾分顏色,她就給他開染坊!

    “如果不是生病,少爺你為什麼要對奴婢這麼好?”惜月秀氣的小臉上此時甚至有些防備。

    一瞧她的臉,慕容逸晨就知道她必定想起了上次他把她關在柴房的事。慕容逸晨張口就嚷嚷著,道:“是,本少爺中邪了,怕不怕?小心本少爺現在就忍不住咬死你。”

    見她一副相信了的模樣;慕容逸晨又忍不住氣自己的口不擇言,但礙於說出去的話,再收回難免丟面,於是強撐著怒氣,就這樣悻悻地罵了一句:“笨蛋!”然後轉身離開了。惜月看了看在曬太陽的大黑,喃喃道:“少爺他到底怎麼了?”

    殊不知,慕容逸晨才離開了沒一會,惜月就被人帶走了。

    慕容夫人不喜歡惜月,是全府上下都知道的事。惜月被人帶到了慕容夫人那裡,也不會天真地認為慕容夫人是想要找她聊天喝茶。

    果然,她才進花廳,就看見慕容夫人豔麗的臉上滿是怒氣騰騰。惜月小心翼翼地喚了一聲:“夫人。”

    “拿出來吧。”

    “拿什麼?”沒頭沒尾的話,惜月有些茫然。

    慕容夫人面色不善地質問道:“你還裝蒜!我房裡的一串珍珠項鍊不見了,寶蘭說你昨天進過我房間,難道不是你拿的?”寶蘭是她的貼身丫鬟。

    惜月小臉一白,趕緊搖頭否認,“夫人,我沒有拿過。”

    昨天她的確進過慕容夫人他們的房間,是因為慕容老夫人讓她去請慕容老爺過去一起用點心。惜月找了半日,最後聽人說他在房裡午睡,於是她便去了。可是結果她撲空了,慕容老爺剛剛出去了,見沒有人,她就出來了。她就算再年幼無知,也知道偷東西是不好的事,又怎麼會去偷什麼珍珠項鍊呢?

    慕容夫人早就對惜月心存芥蒂,不滿老爺和婆婆偏疼這麼個來路不明的野丫頭,此時哪裡還聽得進去她的辯駁,倏地站起,對著惜月抬手就是一巴掌,“臭丫頭,如今都有了人證,你還不承認!我慕容家從來沒有發生過盜竊的事,如今你一來就丟了東西,不是你,還能是誰?”

    即使被一巴掌打得小臉上火辣辣的,惜月仍是倔強地辯白道:“我真的沒有拿。就算夫人您打死我,我也不能承認我沒有做過的事。”

    “好,嘴還挺硬的。來人呐,給我拿藤條來,她不承認就給我打到她承認。”

    下人聞言,都在原地躊躇著。且不說,誰都對道年紀不過七歲的小孩子下不去手。要知道,她還是老夫人的人,若被老夫人知道,只怕也要也要遭殃。

    見沒人敢動,慕容夫人火氣更旺,“怎麼,我說的話不好使了是嗎?還不動手!”下人無法,只好拿來了藤條,但不敢下重手,還偷偷勸著倔強的小丫頭,“惜月,你就和夫人服個軟吧,這藤條打下去可不是鬧著玩的。”

    惜月目光堅定,臉上絲毫沒有畏懼之色,“我沒有拿,我不能認。”

    慕容夫人聞言,一把扯過藤條,親自動手,一鞭鞭毫不留情地打在惜月小小的身軀上,“說,你承不承認你偷了珍珠項鍊?”

    惜月身上滿是火辣辣的鞭痕,疼得忍不住倒抽了口氣,眼淚都不受控制地流出了眼眶,嘴上卻仍是那番話,“我沒有拿,我不能認。”

    下人在一旁看著,心裡都是不忍。

    當慕容老夫人、慕容老爺和慕容逸晨聽到消息趕到花廳時,就見惜月已蜷縮成一團,倒在了地上,臉上滿是豆大的汗珠,其中還混著強忍著卻溢出眼眶的淚水。

    “你給我住手!”慕容老夫人中氣十足的一嗓子讓慕容夫人停住了手。

    慕容逸晨走到惜月的身邊,小丫頭此時已有些意識迷離,嘴裡卻還在喃喃著,“我、我沒有拿,不能、不能認……”

    他見狀,心裡揪成了一團,難得對他娘發了脾氣,“娘,您在做什麼?”

    慕容老爺也不敢相信他的夫人竟狠心對一個孩童下這麼重的手,鐵青著臉等著他夫人的解釋。

    慕容老夫人更是氣得破口大駡,道:“你這是在做什麼?她還是個孩子,你怎麼忍心這樣打她!”

    慕容夫人仗著有理,並沒有所低頭,“娘,就算是小孩子,做錯了事,也應該要罰,否則人家豈不是要笑我們慕容家沒有規矩了?”

    “好,那你倒說說月兒犯了什麼錯,讓你下這麼重的手打她?”

    “她偷了我的東西。”

    慕容老夫人一臉不信,“你胡說,月兒絕不會做出那樣的事。”

    “娘,這事又不是我胡說,是寶蘭親眼看見這丫頭從我和老爺的房裡出來,然後珍珠項鍊就找不到了。不是她偷的,難不成項鍊自個兒飛了不成?”

    慕容老夫人卻不受她有理不饒人這一套,“就因為寶蘭看見月兒進過你們房間,就可以認定東西是她偷的?這未免太牽強了。”

    慕容夫人認定了她婆婆有心庇護惜月,心中更是有氣,“娘,可別怪媳婦說話不好聽。本來嘛,這種來歷不明的人,就不應該留在慕容家,誰知道她品性如何,您瞧如今小小年紀就敢偷東西,將來還不知道……”

    “東西是我拿的。”慕容逸晨突然出聲打斷他娘的話,卻讓眾人一時間轉換不過思緒。只見慕容逸晨拿出隨身的錦袋,將其中的東西一股腦地倒了出來。

    圓潤的珍珠落在地磚上,發出叮咚脆耳的碰擊聲,卻也成功讓慕容夫人的臉一陣紅、一陣白,難看極了。

    慕容老爺終於鐵青著臉出聲質問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是我拿的,我拿去打彈珠了。不關她的事,要罰就罰我吧。”慕容逸晨的臉色也好不到哪裡去,但更多的,是懊惱,他不曾想過惜月竟會因為他的頑皮而遭到池魚之殃。

    慕容老夫人餘氣難消,“以後事情沒查清楚前,不要隨便下定論。月兒是我帶回家的,你說她偷竊,豈不是在說我管教無方?”

    慕容夫人自知理虧,沒有說話。

    慕容老爺歎了一口氣,趕緊安撫母親,“娘,夫人也是一時情急才會做出這種糊塗事,絕非有意。您消消氣,現在當務之急是趕緊讓大夫來瞧瞧月兒的傷要緊,這事就交給兒子處理吧。”

    這倒是提醒了慕容老夫人,趕緊喝令下人去請大夫。

    晚間,惜月趴著醒過來,身上的刺痛感讓她冇些怔怔,她轉頭,一眼映入眼簾的,竟是慕容逸晨。

    惜月忍不住縮動了一下身子,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氣。慕容逸晨趕緊上前看她的狀況,最後只喃喃說一句:“笨死了。”

    半晌,兩個人都沒有說話,正當慕容逸晨受不了這寂靜得讓人尷尬的氣氛,“你、沒事吧?”

    惜月輕皺著眉,卻是搖了搖頭,“少爺,對不起。”

    慕容逸晨沒想到她竟會向他道歉,明明是他害她受了皮肉傷。他不禁有些沒好氣,“你向我道什麼歉?”

    惜月虛弱地靠在床欄上,“是奴婢不好,害夫人生了那麼大的氣,還和老夫人發生爭執,對不起。”

    慕容逸晨沉默了半晌才出聲,“你、你很奇怪耶,平白無故地被人打了一頓,換作常人不是應該生氣的嗎?你居然還向我道歉。”

    她想了想,然後堅定地說道:“我只是個奴婢,不可以生氣的。”

    慕容逸晨終於忍不住站了起來,然後煩躁地在屋子裡踱步,最後叫嚷出聲,道:“你這個人到底是不是缺心眼啊?奴婢又怎麼了?受了委屈就應該生氣啊,為什麼不可以……”話還沒說完,他的腦袋就受到了壓迫,被人用手強制著回頭。只可惜,他小少爺的脾氣還沒來及發,見到來人立刻氣焰全無,“爹。”

    慕容老爺一臉沒好氣,“我不是讓你給我跪在祠堂裡反省的嗎,你跑到惜月這裡來吵鬧什麼?我可告訴你,你要敢欺負惜月,我可不饒你。”

    慕容逸晨涎著笑,一臉討好,“我反省過啦,這不是特地來看看她有沒有事嗎?”

    “當真?”

    慕容逸晨一手指天,一臉真誠,好似一副絕不敢有所欺瞞的樣子,“當真。”

    他心裡正得意自己趁機將罰跪的事混了過去,就聽見他爹說:“那這裡沒你的事了,接著給我去祠堂跪著吧。”

    “不是吧……”慕容逸晨最終還是苦著一張俊臉,不甘心地往外走去。

    慕容老爺看到惜月還微微腫著的右臉頰。聽大夫說,還好現在天冷,衣服穿得厚,藤條打下來多少緩了一些,不然至少要去了這小丫頭的半條命。但即使如此,她身上的傷痕也是不輕,慕容老爺想到此,不由得心下一緊,“惜月啊,今日的事,是逸晨他娘不對,我替她給你賠不是,你不要往心裡去。”

    惜月搖了搖頭,勉強自己扯出一抹笑,但仍牽動了臉上的傷痕,“老爺您別這樣說,是惜月不好,惹夫人生氣了。”

    慕容老爺聽完,心裡不是滋味,他不曾想到他的夫人竟會忍心對一個孩子下重手,何況是這麼乖巧的孩子。

    不過,方才瞧著慕容逸晨和惜月這丫頭的相處,倒也讓慕容老爺有些欣慰。他家那個臭小子,還沒見過他對誰這麼上心過,或許娘作的決定是歪打正著也說不定。

    冬去春來,歲月變遷,小小孩童已銳變成了嬌俏的少女,轉眼惜月已在慕容府待了八個年頭了。這些年唯一不變的是她不像其他同齡的姑娘家那樣愛塗脂抹粉、愛玩樂,她最大的愛好不過是待在書房裡看書。

    這日,她才看書看得專注,卻被突然出現的慕容逸晨嚇了一跳。雖然強作淡然,可面對眼前隨著年歲增長而越發俊朗的臉龐,她的心還是不爭氣地漏跳了一下,“少爺,嚇人是不對的。”

    雖是個早已過了束髮之年的青年男子,慕容逸晨卻毫不扭捏地朝她做了個鬼臉,本想逗樂惜月,誰知半晌後她卻仍是那張波瀾不驚的臉。他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這個小老頭再怎麼長大,還是一樣不懂得什麼叫樂趣。

    “今天天氣不錯,要不我們去放風箏怎麼樣?你的腳傷了這麼多天,在這屋裡多悶啊。”他拿出早準備好的一隻蝴蝶樣式的風箏,在她面前顯擺。

    惜月的腳傷是她那日逞能,想要將掉到樹下的小鳥崽子送回巢裡,結果一個失足,自己竟從樹上摔了下來。還好樹不高,否則她的腿只怕是廢了。事後,她被慕容逸晨訓了足

    足一個時辰,總而言之就是怪她不找他幫忙,還害自己受了傷。

    惜月雖然被訓著,心裡卻明白他是在關心她,所以才會這樣。這八年裡,她也算看隱了少爺這個人的脾性,平日總是一副囂張、跋屋的少爺樣,私底下卻還是像一個貪玩的孩童,明明他外頭的朋友不少,卻還總是愛來纏著她這個小丫鬟。

    大概因為太過熟稔,惜月也是越來越不怕他這個霸道的少爺了,“不行,我要看書。”她沒有絲毫的猶豫,那連頭都都沒抬一下的模樣,就好似書裡有什麼極有趣的東西,讓她挪不開眼。

    慕容老夫人知道惜月受傷,特別讓她好好休息,所以惜月打算正好趁著這些時日看完之前沒看完的書籍。

    慕容逸晨不死心,繼續引誘著,“書有什麼好看的?放風箏多好玩啊,你這老待在書房中,會悶出病來的。本少爺告訴你,以前就有人因為看了太多書暴斃了的,嚇人吧?”見她沒反應,慕容逸晨繼續胡扯著,“對了,我給你算了一卦,你今日不宜看書。”

    他的危言聳聽兼胡說八道絲毫沒有嚇到惜月,她的目光甚至都沒有離開過書,“我不悶。”她喜歡看書,她覺得看書時的寧靜讓她很心安。

    慕容逸晨本來想帶惜月去郊外的,那裡視野好,空氣又好,放風箏不過是個藉口。見誘拐無用,他的少爺脾氣倒上來了,乾脆直接動手拉人。有時候,動手的確比說話來得直接、有用。

    惜月掙脫了幾下,有些可憐兮兮地說道:“少爺,我腳傷還沒好。”這是藉口,卻也是實話。

    慕容逸晨一怔,露出無奈的神色。

    就在惜月以為他大少爺終於放棄的時候,就見他背對著她,並且蹲了下來,“少爺?”慕容逸晨等了半天也沒見她有動靜,忍不住催促,“快上來啊。”

    惜月搖頭,“這不妥。我是丫鬟,怎麼可以讓少爺你背我?”

    慕容逸晨見她一副正經說教的模樣,忍不住翻了個白眼,突然露出幾分委屈,“惜月,你要再不上來,本少爺的腿都蹲麻了。”

    惜月猶豫了一會,還是扭捏著不肯趴伏了上去,“不可以的,我……啊!”

    慕容逸晨耐心用盡,直接把人背了起來。事實證明,有些時候做總比說來得直接好。

    他已稍有男子的雛形,背起嬌小、瘦弱的女孩,倒也不吃力,反而埋怨著,“你怎麼這麼輕啊?”

    惜月趴在他背上,紅著臉反駁著,“少爺胡說,我明明很重的。”

    慕容逸晨嗤之以鼻,“你這叫重?大黑都比你要重幾兩了好嗎?”大黑已然成年,飯量也大得驚人,“你平時到底有沒有好好吃飯啊?瞧你輕的,我還以為背了根羽毛呢。”

    惜月聞言,沒有再說話。

    說是背,其實也就是背到大門口的馬車那裡,只是這一路經過的地方,下人都不由得驚掉了下巴。雖然這些年少爺和惜月的感情越來越好,如今見到這一幕,還是不敢相信。這還是他們那個跋扈的大少爺嗎?

    慕容逸晨倒是絲毫不在意,倒讓惜月有些不好意思了,“少爺,你還是放我下來吧,這樣不好看。”

    “有什麼好看不好看的?別動,要是把你摔下去,你這腿可就真要廢了。”他嚇她,手上緊護著的力度,哪裡捨得摔著她?

    惜月聞言,倒真的不敢再動一下。

    慕容逸晨沒有坐馬車,比起馬車他更喜歡騎馬,因為那樣更顯自由,更能讓人心情愉悅。他先讓人將惜月送上了馬,就當她有些慌張的時候,他也飛身上了馬,將人環在自己胸前,兩人共乘一騎,後面跟了兩個護衛,悠悠蕩蕩地向郊外出發了。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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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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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4 00:13:03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三章】

    天朗氣清的,慕容逸晨和惜月兩人倒是在郊外度過了一個悠閒、舒適的下午,卻不想在回來的路上遇上了麻煩。

    慕容逸晨倒想避開,人家卻是上趕著迎了上來,“喲,晨少,這興沖沖是打哪回啊?”

    慕容逸晨一臉不耐地甩開那人擅自搭上他肩頭的手,“朱少爺,這麼點年紀眼神就這麼不好,看不出這手上拿的是風箏啊?”

    朱子夜的舅舅是做官的,家裡又有些家資,是個典型富家少爺。可這樣的身份在慕容逸晨面前,卻生生弱了一節。以前兒時兩人同在一個書院時,朱子夜就愛找慕容逸晨的碴。現在長大了,他還是改不了死性,找機會就處處挑釁慕容逸晨。

    “哈哈,放風箏?這種事我可十歲就不稀罕幹了,沒想到晨少好興致啊。”

    慕容逸晨有些不耐煩了,本來心情挺好的,卻在遇上這個煩人的朱子夜後消失殆盡,“朱子夜,你有事沒事?沒事就給我讓開,別攔著本少爺的道。”

    朱子夜眼睛一瞟,看到了他身後的惜月,突然露齒一笑,“這不是月兒嗎?晨少終於捨得帶出來露露面了?”

    慕容逸晨一把拍掉他伸上前來的鹹豬手,“月兒是你叫的嗎?”

    “怎麼,一個下人也值得你這麼護著?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你媳婦呢。不過說起來你們慕容家可真有善心啊,連這種沒人要的小孤女都收。看晨少這麼緊張的模樣,若不是將來要留她做個暖床的小妾……唔!”

    猝不及防的一拳,瞬間讓朱子夜流下了鼻血,“你、你敢打我?我……”

    下一句話還未說完,就又迎來了慕容逸晨猛烈的一擊。朱子夜又豈會甘心被人打而不還手,於是一時之間,兩個男人就這樣當眾扭打在一起。

    惜月還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慕容逸晨,暴戾、狠絕。別說她了,就連一旁隨身的護衛,也不曾見過這樣的少爺,因為怕出事,趕緊上前勸架。

    只是慕容逸晨氣上心頭,根本攔不下來,邊打還邊罵:“誰說她是沒人要的小孤女了?

    她是我慕容家的人。除了我“誰都不許欺負她。以後你嘴上再敢不乾不淨的,本少爺見一次打一次,聽見了沒有!”

    一番話,讓惜月愣住了,心裡卻熱熱的。

    這場鬧劇最終還是鬧到了雙方長輩的面前。大人們冠冕堂皇的,不過一盞茶的工夫,已冰釋前嫌了。

    慕容逸晨就沒那麼好的下場了,他不僅被他爹狠狠地訓了一頓,還被要求在祠堂罰跪到天明,連晚飯都不許吃。雖然惜月再三求情,說明緣由,慕容老爺還是消不了火。即使知道那小子是為了回護惜月,可身為堂堂的慕容家少爺,竟學地痞流氓一般當眾和人打架,這實在讓重規矩的慕容老爺難以接受。

    安靜的夜晚,只有偶爾傳來幾聲燈花爆裂的聲音,寂靜的祠堂裡此時連個鬼影都沒有。反省、反省!他這次又沒做錯,又要他反省什麼?還有,這爹還真狠,竟派管家在門口攔截了娘親偷偷讓人送來的食物,他現在饑腸轆轆的,哪有力氣反省啊?

    “臭老爹,竟然真的不給我飯吃,怎麼說我也是你親兒子啊。”被罰跪的人此刻正蹺著二郎腿,雙手為枕地躺在蒲團上,嘴裡碎碎念著。突然看到了頭頂突然出現的面孔,他頓時來了精神,“月兒,你怎麼偷跑來了?”

    惜月聽他問,趕緊從懷裡掏出了一個小布包,裡面是兩個已經冷掉的包子。若放在平時,慕容逸晨才看不上眼呢,可這會卻迫不及待地伸手拿了吃了起來。

    他邊吃還邊埋怨,“你說你既然給我帶吃的,也不多拿些。”

    結果惜月只是平淡地說了一句:“老夫人不讓。”

    她本來拿了飯菜的,結果老夫人在她來之前硬是用這兩個冷包子換走了。但她想,有總比沒有強,於是硬著頭皮來了。

    慕容逸晨咬著半個包子,黑了半張臉,奶奶還真是“疼”他。

    好容易等他吃完了,惜月從懷裡掏出了一個小瓷瓶,卻只是直勾勾地盯著他,不說話。

    最後還是慕容逸晨自己開口,“這是什麼?”

    “藥。”

    “給誰的藥?”明知故問。

    “給你的。”

    慕容逸晨聽著兩人簡單的對話,不由得笑出了聲,然後將臉湊了過去。

    惜月愣愣地看著,半天沒有動作,“你做什麼?”

    某少爺理所當然地說道:“等著你給我上藥啊。”

    誰知,她道:“可是,老夫人只讓我拿藥給你。”

    慕容逸晨聞言,突然噘起了嘴,絲毫不在意自己一個男子撒嬌會不會被取笑,“傷口在臉上,你不幫我,我自己可看不見,怎麼上藥?”

    惜月抿了抿唇,像是下了什麼決心,“那你忍著點疼。”

    這可是他生平第一次和人動手打架,渾身的疼痛在所難免,但礙於男子漢的尊嚴問題,慕容逸晨清了清嗓子,“這點小傷,本少爺才不放在眼裡呢。”話雖這麼說,卻在她伸手的同時,立刻慇勤地就將臉湊了過去。

    惜月小心翼翼的緊張樣子讓慕容逸晨心裡偷樂著。這丫頭的睫毛挺長的啊,水靈靈的眼睛此時一瞬也不瞬地認真注視著。小小、秀氣的臉,配上她嫺靜的性子,讓人覺得很舒服、很心安。不過明明是個姑娘家,卻不怎麼愛笑,都在他家這麼多年了,唯一不變的就是她這小老頭似的性子。

    突然,慕容逸晨瞧見她眼眶裡打轉的淚水,有些慌了,“怎、怎麼了?”

    惜月看著他臉上的那些傷,一想到自己是起因,她就覺得好難過,“少爺,下次不要這麼做了,惜月只是個下人,你沒有必要為了我和人動手……”

    慕容逸晨突然狠狠地倒抽了一口氣,“嘶……疼、疼死我了。”

    惜月這下可顧不上臉上猶掛著的淚珠,急切地追問道:“少爺,你哪裡疼?”可見到他嘴角的笑,就知道自己又被唬弄了,睨了他一眼,低下頭不言語了。

    而慕容逸晨則在一旁偷樂,難得看到這丫頭臉上打破平靜的慌張,他突然覺得這次傷得值了。只是他嘴上閒不住,“下人怎麼了?那也是我慕容府的下人。記住了,以後有誰敢欺負你,就會告訴本少爺,我替你出氣。你可是本少爺的人,是隨便能讓人欺負去的嗎?”

    雖然很感動,但最後一句,還是讓惜月忍不住開口糾正,“少爺,你說錯了,我是老夫人的人,不是少爺你的。”

    感覺話被一噎,慕容逸晨有些窘然,“有、有區別嗎?”這慕容府未來都是他的,她還跑得了?下|瞬他又叫了起來:“好疼。”

    惜月淡淡地瞧著,“少爺,同樣的玩笑就不要開第二遍了吧?”

    誰知,慕容逸晨真的皺著一張臉,然後可憐兮兮地說:“這次是真的啦。”原來他剛才一激動,竟然拉扯到了嘴角的傷口,一陣陣的刺痛感伴隨著藥的滲入,感覺更加明顯。

    惜月愣在了原地,忍不住笑出了聲。

    待傷口都處理完了,慕容逸晨大手一揮,“好啦,很晚了,你快回去睡覺吧。”

    惜月卻搖搖頭。

    慕容逸晨調侃著,“難不成你要陪我跪|整夜啊?”

    寂靜聲彌漫了很久。慕容逸晨雖感動,但卻不忍,“你聽話,我跪祠堂又不是頭一次了,跪一晚上不會怎麼樣的,你乖乖回去睡覺。”

    難得的,惜月有些執拗,她坐在蒲團上,將臉埋在自己的膝蓋上,“我要陪著少爺。”

    慕容逸晨見到她難得的任性,心一下子就軟了,“好啦,你要待著就待著吧,要是生了病,吃藥的時候可不許哭。”

    實際上,惜月哭的次數,從小到大屈指可數,而且每次哭好像都還是和他有關。

    萬物寂靜的夜晚,他們就這樣靠坐在蒲團上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

    “早知道出門會碰上這倒楣事,我今天就不帶你出去了。”慕容逸晨忿忿地說道,突然又笑了起來,“那個朱子夜也真是太沒用了,不過挨了本少爺幾拳,就叫得像殺藉一樣。嘖、嘖,想起他那個豬頭樣,真是好笑。下次他要再敢胡說八道,本少爺一定還打得他變豬頭,反正他剛好姓‘豬’呢。”

    “你別胡說了,要讓老爺知道,又要罰你了。何況今日幸虧有護衛們在,否則那朱少爺的塊頭那麼大,你哪會是他的對手……”惜月實話實說,言語隱含擔心。

    聞言,慕容逸晨突然惡狠狠地撲了過去,將人揉進懷中,“照你這意思,今天還是那朱子夜讓了本少爺?我看你是膽肥了,敢幫那傢伙說話,本少爺不好好教訓你,你都不知道誰是你的主子了!”

    慕容逸晨故作兇狠,其實也就是他純粹的玩性人發罷了。只是這一舉動卻讓芳齡十五的女孩羞紅了臉,“少爺,你、你放開我。”

    慕容逸晨瞥見惜月頰上的緋紅,知道她害羞了,點到為止放了手,但嘴上卻還在貧,“還敢不敢幫他說話了?”

    “不敢了。”惜月氣息不穩,背過身去整理有些淩亂了的衣衫。

    看著她纖細的背影,慕容逸晨單手托住頭,好整以暇地開口,“我們家月兒還真是長大了,這麼快就到了該談婚論嫁的年紀了啊。”

    惜月手上的動作一頓,然後平淡地說道:“少爺,別開這種玩笑。”

    “怎麼是開玩笑呢?今年你都十五了,別的姑娘家也該張羅著找婆家了。你放心,奶奶這麼疼你,一定會給你找個好人家的。”

    “不用。”惜月本能地拒絕,她的口氣裡有著一絲難得的慌張。

    原本慕容逸晨只是開開玩笑,見她如此的反應,不由得好奇了,“莫不是我家月兒已經有心上人了?”

    惜月回避著他的眼,只淡淡地回道:“沒有,少爺你別胡說。”

    他一攤手,“好吧,大不了就在家裡再多待幾年,到時候嫁不出去,你可別怪少爺我沒提醒你哦。”

    難得的,惜月問了一句:“少爺想要成親了嗎?”

    慕容逸晨瞥了她一眼,有些意外她會反問他,短暫的發怔後,隨即露出不羈的笑容,“當然沒有,我才不要這麼快就成親,讓個女人來綁住我,豈不是連自由都沒有了,那樣不是很傻嗎?男兒志在四方,我還要出去闖闖,到處看看。等我過癮了,再考慮考慮娶個少夫人給你伺候吧。”

    無暇顧及他豪爽的笑聲,她的心在聽到他的話後,一下子沉到了穀底。她的理智時刻提醒著她,她只是一個丫鬟、一個下人,而少爺總有一天會屬於別的女人。

    她的位置是一個聽話的奴婢,她不貪心的,像這樣偶爾甜蜜的相處,已讓她覺得心滿意足了。但她自己明白,其實她也不敢貪心,她怕連這樣守在他身邊的機會都會失去。

    她喜歡少爺那略帶寵溺的縱容,她很高興他如此回護她。因為她對他的感情早已隨著年歲的增長,悄悄變了質。她現在還不知道,原來那種感情叫作傾心。

    當夢想照進現實的一刻,惜月有著欣喜,卻也有著掙扎。

    悠閒的時光總是過得很快,成了年的慕容逸晨越發喜愛自由,動不動就跑出去雲遊,所以最近慕容府倒是安靜得可以。

    慕容老夫人坐在床頭,看著眼前嫺靜地擺弄著藥罐的惜月,心下有了決定,“月兒,你今年也十八了吧?也是時候該想想自己的人生大事了。”

    慕容老夫人的話,讓惜月的手一顫,險些將手上的藥灑了出來,“老夫人,我……”

    慕容老夫人笑得揄揶,“這有什麼好害羞的?女大當婚嘛。”

    避開慕容老夫人的目光,惜月秀眉緊皺,然後片刻後才開口,“老夫人,您不用為厝月操心了,惜月願意留在慕容家一輩子,一直伺候您。”

    “那我不是太作孽了?還是,月兒其實已有了喜歡的人?不妨說出來,老夫人為你作主。”慕容老夫人盯著她,仿佛看穿了什麼,“那個人是逸晨對不對?”

    惜月一怔,頓時不知該作何回答。

    慕容老夫人笑得了然,拉她在床邊坐下,“其實我早就看出來了,你喜歡逸晨是不是?你們從小一起長大,說是青梅竹馬都不過分,這也沒什麼好害羞的。”

    惜月搖了搖頭,“老夫人,惜月有自知之明,我只是個奴婢,配不上少爺的。”

    慕容老夫人倒是拉下了臉,“這是什麼話?人無貴賤,哪有什麼配得上、配不上的。你只要告訴我,如果我作主要你嫁給逸晨,你願意嗎?”

    皇上最近派遣太醫來為她診症時,所傳的口諭大有將當年的玩笑舊事重提的意味,所以慕容老夫人自然要先下手為強,趕緊選定孫媳婦,打消皇上將公主下嫁的念頭。

    而她看上的正是眼前的惜月,這丫頭來家裡也有十幾年了,性子沉穩,嫺靜、懂事,深得慕容老夫人的心。最重要的是惜月出身不高,慕容家娶這樣的孫媳婦,大可消除皇帝對慕容家功高震主的猜忌。而且她這幾年冷眼瞧著,逸晨那孩子與惜月處得也不錯,想必兩人也是中意的,這樁婚事正可謂是一舉多得。

    誰知惜月聞言,則是一怔,心中思緒翻騰。要她嫁給少爺,她又豈會不願意?這是她的夢啊,一個曾經以為遙不可及的夢啊。她對少爺的感情是傾心、是迷戀啊,只是這份迷戀註定不會有結果,且不論兩人的身份有多麼的不相配,她更清楚這些年少爺對她的好都是出於如同對妹妹的疼愛,僅此而已。

    婚姻不屬於一個人,而是要兩個人的心甘情願,她不能那麼自私,為了自己而罔顧慕容逸晨的感受。惜月指尖掐入掌心,逼迫著自己作出了抉擇,“老夫人,這樁婚事,月兒不能同意。”

    “不同意?為什麼?”慕容老夫人這些年看得明白,月兒這丫頭明顯是對逸晨是有意的,怎麼會拒絕婚事呢?

    “慕容家家世顯赫,自有名門淑女相配,惜月……”

    還未等她說完,慕容老夫人就打斷了她明顯的託辭,“正因我慕容家家世已顯赫一時,何須什麼名門來添增光輝?老婆子要的孫媳婦,看重的可不是家世、地位,而是人品、性情。”

    惜月咬著唇,猶豫再三,在慕容老夫人面前跪了下來,“老夫人,您說得對,我喜歡少爺,只是正因為喜歡,我才不能那麼自私。月兒心裡很清楚,少爺他對我只有兄妹之情,絕非男女之意。如果您強迫他娶我,對他來說未免太不公平了。”

    慕容老夫人聽完,心中自是動容。她從來沒有看錯過,惜月那純善的性子,寧可委屈自己,也不願強求別人。正因如此,她才更堅定要惜月成為她孫媳婦的念頭。

    慕容老夫人拉過她的手,“月兒啊,你來慕容家也有好些年了吧?記得剛見到你的時候,瘦得皮包骨似的,坐在牆角,瑟瑟發抖。可你的眼睛裡啊,卻有著一股淡然,好像絲毫不在意自己的處境。當時我就在想,這小丫頭不簡單,合我的脾氣。”

    慕容老夫人含笑回憶著,突然話鋒一轉,“這些年對外你是個丫鬟,可在老夫人心裡,我可是把你和逸晨一樣的疼。如今老夫人年紀大了,眼看也沒幾天活頭了,這心裡也就惦記著你和逸晨兩個。月兒,你是我看著長大的,把逸晨託付給你,我就算死也能安心了。”

    一番話,句句戳著惜月的心窩。老夫人對她的恩,她從未忘記過,也不敢忘。只是如今這一番掏心嵩的話卻壓得她喘不過氣來,張嘴卻吐不出一句拒絕。但她一旦答應,就成了少爺口中那個奪去他自由的女人,那她就辜負了他對她的好。恩與情,誰來告訴她該怎麼辦?

    “娘,您在說什麼,奶奶要我娶月兒?”慕容逸晨剛去南轅見了個朋友,才風塵僕僕地回來,結果就被他娘一臉怒氣地拉到了房裡。

    “可不是。兒子,你可千萬不能答應啊。”慕容夫人一臉氣憤。這事是她家老爺昨晚不小心落了口風,說是要等慕容逸晨這次回來,就讓他和惜月完婚。這麼大的事居然都沒人來和她這個做娘的人商量,她不由得火氣又多了兩分。

    慕容逸晨還在那裡發怔沉思。奶奶要他娶惜月,這怎麼可能?他對月兒從沒有男女之情啊。這、這不是太荒唐了嗎?

    被他娘念得實在受不了了,慕容逸晨終於開口,“娘,您是不是弄錯了,奶奶怎麼會突然讓我娶惜月呢?何況,惜月也不會同意啊。”

    慕容夫人眼一斜,毫不掩飾對惜月的嫌棄,“你可別被那丫頭騙了,那丫頭鬼精著呢。你奶奶現在病得糊裡糊塗的,這樁婚事說不準就是她在你奶奶耳邊蠱惑的。你想想你奶奶可是連公主都沒瞧上眼的人,怎麼會看上惜月那個小丫鬟,一定是惜月在背後搞鬼,你奶奶才會點頭讓你娶她的。

    那小丫頭的目的不就是想要麻雀變鳳凰,想要霸佔住你,霸佔住慕容家……欸,逸晨,你去哪?”

    慕容逸晨無心聽他娘的閒言閒語,決定找奶奶問個明白。他火急火燎地到了慕容老夫人房裡的時候,見到他奶奶正在喝藥,而惜月恰巧不在。這些年,慕容老夫人的身子骨是越來越差了。

    慕容逸晨如今氣悶在胸,也不拐彎抹角,開門見山,“奶奶,您要讓我娶惜月,此事當真嗎?”

    慕容老夫人聞言,示意讓人都出去,片刻,“是,我作主讓你娶月兒。”

    “這太奇怪了不是嗎?”

    “哪裡奇怪?你們一個未娶,一個未嫁,又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對彼此的性情都再瞭解不過了,娶她為妻不是很好嗎?”慕容老夫人似乎早已準備好了這套說辭,字字有聲。

    慕容逸晨沉默了一會,只面無表情地吐了一句,“這樁婚事是誰提議的?”

    慕容老夫人遲疑了一下,然後笑顏相對,“當然是月兒了,其實她早就喜歡上你了,不知道多少次和我說過她傾心於你了。一個女孩子要鼓起勇氣,主動提及婚事,說明她真的喜歡你,你可不要不知好歹……”

    慕容老夫人的本意是想讓慕容逸晨知道惜月有多喜歡他,加油添醋的結果,這一番話落在慕容逸晨的耳裡全然變了意思。方才娘說的那些話竟在此時浮上腦海,仿佛應證了一切。

    惜月明明比誰都清楚他有多不想被婚姻綁住手腳,他討厭被束縛,他喜歡自由。可偏偏是她,要將這樣的他束縛起來,他有著信任被辜負的氣惱。

    慕容逸晨一怒之下就沖去了惜月的院落。他到時,她正在低頭?著一幅刺?,那嫺靜、淡然的模樣曾是他最喜歡的,可如今看在眼裡,卻有了幾分刺眼。

    惜月聽到聲響,才發現站在門邊的他,滿心的歡喜卻依然沒有錯失他臉上的陰霾,“少爺,你回來了。”

    “是啊,回來聽聽你有什麼喜事要告訴我?”慕容逸晨的口氣中有著從未有過的冰冷。惜月沉默了。

    她的這個樣子,慕容逸晨再熟悉不過,只是今天她的執拗卻及不上他的火氣,“這樁婚事真的是你向奶奶提的?”

    他期望她反駁,期望她告訴他這一切都與她無關,只是奶奶的一廂情願。但是,他失望了。惜月眼裡閃過茫然,片刻便消失了。

    她的不反駭徹底變成了默認,慕容逸晨一把拉過她的右手腕,第一次沒有憐香惜玉,絲毫不在意這樣的力道是否會弄疼她,“為什麼!你明知道我不想被束縛住,你不是這個家裡最懂我的人嗎?為什麼偏偏是你要做這樣的事?我們怎麼可以成親呢?你到底為什麼要怎麼做,為什麼!”

    他的一聲聲質問,惜月全部無法反駁。

    慕容逸晨收起情緒,稍微平靜了一些,“總之你跟我去和奶奶說,這樁婚事作罷。”

    這次,惜月有了反應,她拉住了他,眉頭輕蹙著,“對不起,少爺,我不能……”

    “不能?理由呢?你非要嫁給一個你不愛的男人的理由是什麼?”慕容逸晨有些難以置信。

    在這個情境之下,她對他的那份感情要她怎麼說出口?奶奶的恩情鞭韃著她的良心,她對他的感情也在攛掇著她的理智。這一切的一切,讓惜月覺得透不過氣來,找不到宣洩口。

    她一句我不能,緊接著啞口無言,讓慕容逸晨失了理智,“惜月,你會後悔你今天所作的決定。”他離去前,看她的眼神摻雜了指責,多了一份輕視。

    惜月看著手邊原本要繡給他的荷包,露出了一抹苦笑。她清楚地知道,從此以後,她在他心裡,僅有的一點位置都不復存在了。他再也不會對她笑顏以對了,再也不會寵愛她。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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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慕容夫人即使再反對,也拗不過慕容老夫人以病要脅,加上至孝的慕容老爺的點頭,這樁婚事已是板上釘釘了。因此慕容逸晨和惜月兩個當事人即使再怎麼不情願,婚事還是如期舉行了。

    惜月看著鏡中被妝扮得豔麗的自己,完全沒有新嫁娘的喜悅和期待。這樁婚事,在一廂情願的情況下,要怎麼百年好合?這段時間她都沒有見到過慕容逸晨,她知道這是他刻意回避。想來好笑,他們倆的關係在這麼多年之後,竟又回到了最初的時候,只是如今他對她的厭惡比那時候要來得更深。

    惜月坐在喜床上,靜靜地等著。聽著外頭的吵鬧喧囂漸漸消失,感受到夜幕的降臨,房門竟依然沒有動靜。他大概厭惡她到連婚房都不願踏入吧?

    新房之中的耀眼紅色,卻更加襯得她此時內心的悲戚。如若可以選擇,她真的願意待在妹妹的位置上,守在他身邊就可以了,至於她的那份感情,她會好好地藏在心底,即使他一輩子不知道,她也沒關係的。

    可是老天真的很愛作弄人,給了她可以光明正大地守在他身邊的權力,卻讓她失去了在他心裡僅有的一點位置。日後,她該如何整理自己的這份感情?怎麼去面對成為“夫君”的他?

    正當惜月千頭萬緒理不清的時候,她聽見了有人進門的腳步聲。

    是他。惜月沒來由的,就是知道來的人是慕容逸晨。她的手悄然揪著手中的衣衫布料,不可否認的,她感到了緊張。

    她還沒來及作好準備,遮在她眼前的紅喜帕一下子被人毫不客氣地扯了去。果不其然,站在她眼前的正是一臉冰冷的慕容逸晨,一時之間,她不知該喚他少爺,還是夫君。

    慕容逸晨盯著美豔動人的她,面無表情,看不出他在想什麼。她是美的,原本小家碧玉的樣貌在嫺靜氣質的襯托下,給人一種溫婉、大氣之感。如今精心的打扮配上一襲嫁衣,增添了幾分豔麗。慕容逸晨從未見過這樣的她,在道麼多天的沉澱後,再見到她道番模樣

    的時候,心卻不爭氣地有些脫序。

    他強壓制住自己的情緒,帶著冷然的聲調諷刺道:“都說蛇?美人,沒想到倒是言過其實了。”言外之意,是她心如蛇?,人卻配不上美人兩字。

    惜月自然聽得出他暗諷的意思,卻只是低斂著眉眼,默不作聲。

    “本少爺認識你這麼久,都不知道原來你這麼有本事啊。”他言語輕蔑,伸手抬起她精巧的下頷,手上的力道卻是重得讓惜月忍不住輕哼出聲。看到她緊皺的小臉,慕容逸晨心裡有了一絲快意,湊近她的臉,眉眼相對,“你說,這是因為你隱藏得太深呢?還是本少爺愚蠢,太過相信你呢?”

    惜月雖吃痛,卻久久沒有說話。這是第一次,他用這麼鄙夷的眼神看她。她雖想解釋,卻在他冰冷帶刺的一番話下,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她從小就是這樣,無論別人怎麼對她冷嘲熱諷,怎麼欺負她,她都只是暗暗忍受著,從不反駁。俗話說,一個巴掌拍不響,她越這樣,慕容逸晨越發氣悶難解。他冷冷地甩開手,一臉嫌惡,“怎麼?目的到達了,無話可說了?”

    終於,惜月開口了,口氣中透露出滿滿的無奈,“少爺,事已至此,試著接受不好嗎?”試著接受她,接受這樁婚姻。

    她的口氣裡有著幾乎不可聞的乞求,只是慕容逸晨在氣頭上,並沒有聽出來。

    “接受?你要我接受?”慕容逸晨微眯著眼,冰冷的目光似要將她刺穿,“你不覺得這是個笑話嗎?不對,這樁婚事本來就是個笑話。”

    惜月巧目流轉,此刻卻像是蒙上了一層紗,看不清、看不明。最終,她歎了一口氣,幽幽出聲,“就當是為了給老夫人盡孝吧。至少,在她面前時,你對我的厭惡可以收起來一些嗎?”她不想讓老夫人在病榻上還要為他們操心。

    聽到她提到奶奶,讓慕容逸晨更是怒火中燒,他的臉上卻揚起了笑,十分輕蔑的笑,“你放心,不會有這個機會的。”說完,他便甩袖要離開了。

    惜月卻早已料到他不會和她同床共枕,但仍忍不住拉住他的衣袖,開口詢問:“你去哪?”

    他沒有轉身,只有沒有溫度的聲音傳來,“你沒有資格問!”他走得很乾脆,匆匆的樣子卻像極了在逃避什麼。

    惜月被他大力甩開,跌坐在地上,看著自己掉落在地的鳳冠,愣愣地出神。直到臉上冰冷的感覺傳來,她才發覺自己哭了。原來這就是心痛的感覺,澀澀的,每一次的脈動都隱隱伴隨著刺痛。

    看著他拂袖離去,她連挽留都開不了口。桌上蠟燭的光忽明忽暗地晃著,突然爆裂的燈花像似在回應著一室的寂靜,嘲笑著這場根本是鬧劇的婚姻……

    只是,惜月不曾想到,慕容逸晨的離開,竟然一去就是五年。

    五年後。

    惜月天剛剛微亮就已經起床了,緊接著的是各種忙碌。上至祠堂的上香、打掃,下至廚房的膳食準備,大小的雜事都要她管著。對她而言,這五年來的唯一轉變不過是她從一個下人的身份變成了少夫人。

    其實,這個稱呼多少有些諷刺,諷刺著她這段有名無實的婚姻,諷刺著她這個新婚之夜就被丈夫拋下的女人。但依著惜月恬靜的性子,自然不會去在意這些。

    只是,今日的惜月卻有些奇怪。慕容府的下人今天一上午已經看見他們少夫人無數次的出神模樣了,緊皴著眉,不知在想什麼。

    他們都在私底下猜測原因,最後不知是誰提了一句,大家都心照不宣地歎起氣來。昨日老爺收到了家書,說是離家五年的少爺要回來了。好像從聽到消息後,少夫人就一直處於一種失神的狀態。

    畢竟當年少爺在新婚之夜竟拋下少夫人離家的事,他們到現在還是不明所以。照理說,少爺和少夫人的感情一直都很好啊,成了親應該相敬如賓才對,誰料到少爺會做出那麼羞辱少夫人的事?當年那事還被街頭巷尾傳了個遍,少夫人成了整個西湛茶餘飯後的笑話,他們還為少夫人感到不平呢。

    這如今,少爺回家,不知少夫人到底是什麼心情。不過從她平靜的臉上,他們也瞧不出她是緊張多一點呢,還是歡喜多一些。

    惜月盯著眼前的湖面,心裡卻思緒翻騰。慕容逸晨要回來了?

    五年了,他終於肯回來了,那是不是代表他心裡的氣終於消了?而她該用什麼情緒來面對她這個所謂的“夫君”呢?

    一片落葉隨著微風飄落湖裡,在湖面蕩漾開一圈圈的漣漪,像極了她此刻的心情,恍惚、暈眩,不知所措,湖面上輕輕揚起的微風,好像在安撫她不安的心。惜月的手無意識地撫著在一旁打盹的大黑,喃喃道:“我該怎麼面對他呢?”

    慕容逸晨風塵僕僕,在一段奔波勞碌後,終於站在了自己家門口,無視一臉興奮地進去報信的門房。他看著熟悉的大門,心中五味雜陳。

    他當初離家,和南轅的友人一道出外闖蕩,最後機緣巧合下結識了南轅烈王,還和其奔赴了沙場。當然了,他倒不是上陣殺敵,而是在營帳之中出謀劃策。他的布軍陣法出奇制勝,戰無不勝。

    如今他已經是四國有名的軍師,人稱隱軍師,因為他的謀略、計策就像風一樣,無跡可尋,無源可找。沒有人知道他的真實姓名,他刻意隱瞞是不想慕容府因為他而惹上什麼麻煩。

    五年了,他經歷了很多,見識了很多,心裡成熟了不少,只是那個心結卻每晚都在糾纏著他,包括那個人。

    慕容夫婦得到消息,趕緊出來門口迎接“丟”了多年的寶貝兒子。慕容夫人抱著慕容逸晨就是哭,泣不成聲。慕容老爺則繃著臉,可在眼眶盤旋的淚水卻出賣了他此時的心情。

    “娘,別哭了。好了、好了,我這不是回來了嗎?”慕容逸晨一邊笑著安慰娘親,臉上一邊露出無奈的神色。這麼多年了,他對他娘的眼淚還是招架不住。

    慕容逸晨臉上揚著的笑在瞥見角落裡那個默默無言的惜月時,統統消失了。

    她還是沒變,總是那麼素淨的模樣,即使是少婦裝扮,卻出落得更加清麗了。慕容逸晨氣惱自己對這樣心機深沉的女人竟還念念不忘,更氣闊別五年,她見到他時那該死的平靜模樣。

    他哪裡知道,惜月暗暗將指甲掐入掌心,才有辦法克制住自己不沖到他面前去,問他這五年他過得好不好。

    五年了,他變了。原本俊秀的臉龐變得更加硬朗、有型,身材經歷了風霜,洗脫了稚氣,有了男子的壯碩感。

    但是她在他的眼中看到的一如五年前離開時那般的冷漠,讓她連一句“歡迎回家”都變得難以開口。雖是早就料到的結果,實際感受時卻還是忍不住有些心酸。以致于尷尬的是,夫妻本是最親密的身份,兩人卻只能站在原地怔怔相望,各有所思。

    直到一旁傳來一聲,“逸晨,別把我丟在一旁就不管了呀。”

    大家這才發覺慕容逸晨身後不遠處站著的一個姑娘,她身著一襲火紅裙衫,沒有姑娘家的扭捏,看起來十分豪爽的模樣,圓圓的大眼透露著俏皮、可愛。看著她毫不顧忌地挽上慕容逸晨的手臂,眾人不由得竊竊私語起來,猜測著她和慕容逸晨的關係。其中,也包括臉色依然平靜如常的惜月。

    惜月再怎麼告訴自己不要去在意方才門口的那一幕,可是心裡還是有些悶悶的。她知道自己是在意的,她好想沖上前去質問慕容逸晨關於他和那位姑娘的關係。可是她同樣清楚地知道她沒有資格,即使她現在身處在“妻子”的立場上。

    老天好像很愛和她開玩笑似的,正當她苦惱時,迎面就走來了那對看起來無比登對的男女,她花光力氣才能壓抑住轉身逃開的衝動。

    實際上,慕容逸晨也沒有給惜月逃離的機會,遠遠的他就瞧見了她,還出聲說道:“喲,這不是少夫人嗎?看你這心虛的樣子,見到本少爺該不是要跑吧?”

    惜月像似早已習慣這樣的冷嘲熱諷,在原地一言不發。

    倒是旁邊的沈青被逗樂了,繡拳捶了慕容逸晨的胸口一下,“逸晨你也真是的,怎麼和惜月姐姐這樣說話呢?惜月姐姐,你別生氣,我替你教訓他。”

    一番話,明著像是在幫惜月解圍,實則卻孤立了惜月。不知情的人只怕要以為沈青才是慕容家的少夫人,而惜月只是個外人。

    慕容逸晨見到惜月不說話,就沒來由地生氣,“見到人都不會說話嗎?又不是啞巴。”惜月有些無力,覺得好累,尤其是心的位置,“少爺想聽我說什麼?”

    “你是笨蛋嗎?說什麼話都要問我?”

    惜月很清楚他在刻意刁難,無論她說什麼,他都不會喜歡聽。

    沈青在一旁插嘴,一臉好奇,“欸,你們不是夫妻嗎?為什麼惜月姐姐叫你少爺,而不是夫君呢?”

    慕容逸晨揚起輕蔑的笑,直勾勾地盯著惜月,吐出刀子一般的一字一句,“因為她沒有資格。”

    惜月的臉色一下子變得蒼白。

    只是,慕容逸晨還是不肯放過她,突然揚起了一抹惡劣的笑,“對了,本少爺這次回來,忘了告訴你一件喜事。”

    他一把將沈青摟在懷裡,故意以一副深情滿滿的樣子說:“這位沈姑娘是本少爺的心上人,身為少夫人的你,記得幫我好好照顧她。”

    這話一出,惜月險些失了一貫的冷靜。惜月自然是難過的,她企圖從他的臉上看出破錠,期望他下一亥像兒時的惡作劇那樣,告訴她這只是他的玩笑。但是直到最後一刻,她失望了。

    “怎麼?不和我說聲恭喜嗎?”慕容逸晨挑著眉,理所當然的模樣。

    惜月衣袖裡的手緊緊攥成拳,都隱隱有了痛感,她還不肯鬆手,因為唯有這樣,她才能維持著臉上的平靜,連自己如何說出的恭喜,她都沒有注意。無論這是他惡劣的玩笑,還是刻意的羞辱,他都成功在她心上刮了一道大口子,讓它流血不止。

    看著惜月有些不穩的背影,沈青抿著唇,玩味地開口,“我們這樣做會不會太過分了?我看你那小娘子挺好的,斯斯文文,我怎麼看她都不像你說的那樣是個有心計的女人啊。”

    慕容逸晨冷笑著,“那你真是不瞭解她了。我和她從小一起長大,都沒有看穿她過,她的心機豈會讓你這麼輕易看出?”

    沈青撇了撇嘴,“總之,我只是負責幫你讓她下堂,要是到時候出了什麼事,你可不能賴給我哦。”

    早知道這差事不好,要不是她玩心大,這事聽來有趣,她才不會大老遠地到這慕容府來呢。看了一眼慕容逸晨,沈青在心裡偷笑,嘴上說得這麼狠,那他眼裡的那抹心疼、不舍又是什麼鬼?哎,男人啊,口是心非起來比女人還厲害。

    誰知,下午他們在長廊的談話被管家碰巧聽到了,於是就傳到了慕容老爺的耳裡。慕容老爺當下氣得不行,讓人去“請”了慕容逸晨過來。

    整個屋裡不知為何彌漫著寂靜的氛圍,沒有一個人敢說話。

    兩父子就那樣對峙著,場面一度僵住。最終,還是一家之主的慕容老爺開了口,“逸晨,你給我老實說,你和那位沈姑娘到底是什麼關係?”

    眾人都在好奇著慕容逸晨的回答。

    “我要娶她。”

    聽到他的回答,慕容老爺端著茶盞的手一抖,茶水潑出了一大半。只見他鐵青著臉,將茶杯往桌案上重重地一放,“開什麼玩笑!”

    “誰開玩笑了?”只見慕容逸晨他大少爺二郎腿一蹺,老神在在地回答,道:“我是認

    真的,我不僅要娶她,我還要……”他故意帶著幾分惡劣的笑,看向剛踏進門,明顯聽到了他方才的話而臉色蒼白的惜月,清清楚楚地吐出兩字,“休妻。”

    慕容老爺則是一把將茶盞掃落到地上,怒聲道:“胡鬧!你和惜月的婚事是你奶奶定的,當初你在新婚之夜拋下惜月,讓她變成整個西湛的笑柄,就已經夠對不起她了,如今居然還說出休妻這樣的話來。我今天要不好好教訓你,怎麼對得起你奶奶的在天之靈?”

    “這樁婚事我本就不願意,有人問過我的意見嗎?如今我有了喜歡的女子,奶奶應該為我高興才對!”其實,當初的意氣用事,慕容逸晨對奶奶是有愧疚的。三年前奶奶病逝,他正身處戰場,因此不曾收到消息趕回來。

    “逆子,你給我跪下!”

    慕容逸晨不聲不響地就跪下,但那挺立的身板似在彰顯著自己的不服。

    慕容夫人聞訊也趕來幫著兒子說話,道:“老爺,逸晨說得對,他既然有了心儀的女子,咱們做爹娘的,也應該支持他才對。何況憑惜月的出身,本就不適合做慕容家未來的當家主母……”

    “你給我住嘴!”話還未完,就被慕容老爺打斷。他怒氣攻心,大聲一喝:“來人,給我上家法。”

    惜月情急之下,在慕容逸晨的一旁也跪了下來,“爹,您別生氣,都是惜月不好,您不要怪少……夫君了。”

    誰知,慕容逸晨卻冷冷地嘲諷,“哼,不用你貓哭耗子假慈悲。前腳告狀,後腳求情的戲碼,本少爺看不上眼。”哼,這女人當著他的面沒說什麼,轉眼就向他爹訴苦去了。慕容逸晨認定是惜月告的狀,心中對她的厭惡又多了幾分。

    “我沒有……”惜月解釋。

    慕容老爺在一旁聽到,抬腿就是一腳,直直地踹在了慕容逸晨的肩上,氣急敗壞地說道:“你個渾小子!”

    僅僅這樣還不夠,慕容老爺拿起下人拿來的家法,兩指粗的一根軟鞭,一鞭下去足以教人皮開肉綻,慕容老爺推開慕容夫人的阻攔,毫不客氣地就往慕容逸晨身上招呼。

    慕容逸晨身上的衣物成了碎布條子,隱現出幾道血痕,滲出來的血跡染紅了他整件純白的衣衫。慕容夫人在一旁‘呼天喊地,卻沒有辦法阻止盛怒中的丈夫。

    這是慕容老爺頭一次發這麼大的火,眾人大氣都不敢出一聲,生怕受到遷怒。

    其實,挨的這點打,對慕容逸晨這行軍之人來說並不算什麼,何況他爹也並非是下死手。他咬牙撐著,一聲不吭。只是他絕對沒想過有人會突然撲在他身上,用自己的背替他挨下一鞭。聽到耳邊的悶哼聲,慕容逸晨顯得有些呆滯。

    慕容老爺也是一臉震驚,隨即停下了動作,有些不解,“月兒,你、你這是何苦?”

    惜月強忍著疼痛,撤離慕容逸晨的身旁,撐起自己,呼吸因為身上的抽痛感而有些急促,“爹,不要生氣了,饒了他吧,他知錯了。

    月兒知道您是為了月兒才會生這麼大的氣,可是月兒受不起的。這件事若您一定要責怪,就請怪在月兒身上吧。再怎麼說他也是您的兒子,再打下去,他會受不住的。爹,請看在月兒的面子上,饒了他吧。”

    慕容老爺沉默了片刻,忿忿地扔掉軟鞭,歎了一口氣,對著慕容逸晨說道:“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如果你覺得今天的事是惜月向我告的狀,那你就真的太不瞭解她的為人

    了。看在惜月的面上,今日的事就算了。你給我去祠堂跪著,好好去向你奶奶反省反省。”

    慕容逸晨沒說話,看著蒼白著臉被人扶走的惜月,他的心莫名地揪了起來。何況還從他爹口中知道自己對她的誤解,心緒更是有些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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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4 00:13:31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五章】

    夜幕低垂下來,人們經過一天的疲憊後,早早就躺上床慰藉自己的困倦。慕容逸晨就沒這麼好運了,他被他爹下令今晚得在祠堂裡跪一夜。

    這感覺還真是該死的熟悉!慕容逸晨想起以前自己不知道被爹罰跪在這祠堂中多少次了,沒想到他都已經離家五年了,這一回來,就跑到這裡來“憶舊”了。

    他背上皆是條條傷痕,現在血痕凝住,早已麻木了。他也懶得去管,乾脆將蒲團並排放起來,將就著做床,趴在上面閉目養神。

    爹也真狠,他傷成這樣,也不讓人請大夫來瞧瞧。對了,不知道有沒有派大夫去看看她?想起來他又不由得氣惱起來,明明是個弱不禁風的樣子,居然還逞能幫他挨鞭子。剛想著,慕容逸晨就聽到了腳步聲,還沒睜開眼,就感受到了一個人輕手輕腳地進了祠堂,然後猶豫了一下才朝他身邊走來。

    在鼻尖嗅到那股淡淡的、熟悉的馨香後,慕容逸晨就不急著睜眼了。

    惜月在床上輾轉,久久無法入睡。一方面是因為背上的鞭傷在疼,另一方面終究還是放心不下那個一身傷,還被罰跪在祠堂的男人。

    惜月知道她公公的脾氣,即使再心下不忍,在這氣頭上也絕抹不開面子讓人找大夫給慕容逸晨看傷的。她才挨了一鞭都覺得疼痛難忍,何況被打得皮開肉綻的他。於是她猶豫再三,最終還是拿起一旁的傷藥,趁著夜深人靜來了祠堂。

    惜月看到慕容逸晨趴在蒲團之上,呼吸沉穩,似已入睡了的模樣,不由得松了一口氣。若他醒著,她倒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了。他睡著了,倒方便了她幫他上藥了。

    她小心翼翼地將他身上的衣衫解開,與其說是衣衫,此時更像是沾了血的破布條。

    其實要不是慕容逸晨故意仍由她擺弄,她豈能褪下他的衣衫?不得不說,此刻的慕容逸晨是不捨得睜開眼,他甚至有些懷念這種感覺。記得那年他為了她第一次與人打架受傷,她也是這樣瞞著眾人來祠堂偷偷幫他上藥。只是那時候,他對她的舉動是滿滿的感動,皮時卻是心情複雜。

    費了一番工夫,惜月才將他身上的衣衫褪下,雖然她也疑惑為什麼他沒有醒來,但聽著他始終平穩的呼吸聲,感到了些許的安心。只是剛安下的心,在瞧見他血肉模糊的後背時,頓時揪成了一團。

    慕容逸晨感受著她的氣息,隱隱聽見她死死壓抑在喉間的嗚咽聲。就在他忍不住想要轉身睜眼看她怎麼了的時候,他感覺到了自己背上滴落的一顆顆水珠。片刻,他才反應過來。

    她在哭?是因為他身上的那些傷?就像五年前那樣,因為心疼他而為他落淚了嗎?要不是慕容逸晨的自製力好,此刻他的心裡早有道聲音誘使著他將人帶入懷中安撫了。

    須臾,他聽見她強忍著抽泣的聲音,也感受到了她以十分輕柔的力度,在為他的每道傷口細細地上藥。

    雖然閉著眼,慕容逸晨還是從她上藥的小心翼翼上清楚地感受到她的不舍和心疼。一時之間,慕容逸晨突然不那麼確信自己心中對她的否認和厭惡是否有那麼深了。

    她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她現在所做的一切是為了什麼?他是不知道她在打什麼算盤,就像爹說的那樣,他或許真的不知道她的為人到底是怎樣的……

    慕容逸晨到後來是真的睡著了的,就連惜月什麼時候離開的,他也不知道。等到他睜眼時,眼前映入的是沈青的面龐,他心裡滿滿的失落感著實嚇了他自己一跳。

    沈青一副幸災樂禍的模樣,“聽說昨天你被你老爹打了?欸,給我說說究竟是怎麼回事?”

    慕容逸晨懶得理她,“想聽戲不會上茶樓去啊?”

    沈青噗嗤一聲笑了,“這戲啊,我可早在你們家下人的嘴裡聽到了。聽說,慕容少爺昨天演了一出美人救狗熊的戲碼?哈哈,堂堂的隱軍師也有這一天,真是笑死我了。”

    慕容逸晨難得的有些面子掛不住,伸出手便開始向沈青的腰側進攻。那可是沈青的死穴,這丫頭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一件事,癢。

    最近也是太縱容這丫頭了,都敢嘲笑起他來,“你不是愛笑嗎?我就讓你笑個夠。”

    沈青笑得四仰八叉,絲毫不顧自己的形象,邊笑邊求饒,“不笑了、不笑了,住……哈哈,住手……”

    正當兩人鬧得不可開交的時候,突然傳來了一聲盤子碎裂在地的聲音。兩人側目一看,就見惜月盯著他們兩人;呆若木雞地站在門口。慕容逸晨一把推開沈青,看到惜月失了血色的臉,鐵青著臉掩飾著自己的尷尬。

    誰知,惜月倒是先開口說道:“對不起,我來得不是時候。”

    不知為何,聽到她的道歉後,慕容逸晨反而更加氣悶,唇邊勾勒出冰涼的笑,“既然知道自己打擾到我們,沒事就不要出現在我面前。”

    惜月像是被人當頭打了一棍一般,顯得有些呆滯,片刻後才愣愣地出聲,“好,我明白了。”而後失神落魄地轉身離開了。

    慕容逸晨死死地盯著地面上狼藉的飯菜,胸口燃起火氣,久久不能回神。

    沈青看了看他的神色,有些狀況外地開口,“呃,這算不算是計畫中的一部分?”

    慕容逸晨收起情緒,冰冷的聲音傳來,“當然算。”

    呃,既然算,那這一臉的煞氣又是什麼啊?沈青聰明地選擇沒有將疑問問出口。

    惜月逃離了祠堂後,回到自己房裡,滿腦子卻還是慕容逸晨和那個沈姑娘嬉鬧的畫面。她很久很久都沒有看到他對她那樣笑過了。她似乎越來越不能勸服自己,他說沈姑娘是他的心上人的這件事,只是為了氣她的一個惡劣玩笑。

    惜月,你的從容呢?你的淡然呢?別忘了你答應過奶奶的事,即使再難過、再痛苦,你都不可以放棄,一定要撐下去。

    心裡傳來的聲音,讓惜月漸漸平靜了下來,她所執著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奶奶臨終的託付。她的自怨自艾也改變不了什麼,他的氣、他的怨,這些都早已是意料之中的事,早在五年前他離開的那個時候她就知道了不是嗎?

    只是,她真的覺得好疼,心的位置像有一把鈍刀,來回地拉扯著傷口,讓她不知道到底該怎麼止痛。

    慕容逸晨百無聊賴地和沈青坐在水亭裡,對送上來的茶點一點興致都沒有,任由沈青在一旁大快朵頤。

    是的,他在生氣,在生一個不在眼前的人的氣。明明是他冷著臉說沒他允許,不許她出現在他的視線裡。可她真的該死的聽話,已經連著三日不曾在他面前出現過了。當真的意識到她在刻意回避他的時候,他沒來由地煩躁起來。

    突然慕容逸晨眼神一閃,有了神采。只見他故意拿起一塊糕點,然後深情款款地遞到沈青的嘴邊,還不忘叮囑道:“慢點吃,沒人和你搶。”

    沈青暗自翻了一個白眼,知道又是演戲時間了,倒是很配合地張開了嘴。反正有人伺候吃喝,她又不吃虧,樂得享受。

    但兩人演了半天,也沒見有人過來。慕容逸晨忍不住回頭,哪還有惜月的身影。

    沈青拉過他,小聲問著:“哪有人啊,會不會是你看錯了?”

    慕容逸晨不信,喚過一旁的小廝,“你說,方才少夫人是不是來了?”

    小廝唯唯諾諾的,明顯是被自家少爺的火氣給嚇到了,“沒、沒有啊,少爺。”

    聽罷,慕容逸晨俊朗的面上滿是不爽。惜月那該死的女人,居然讓他產生了幻覺。

    沈青倒是有些不解,“你很奇怪耶,不是你要她沒事不要出現在你面前的嗎?人家現在主動不出現在你面前,不是正好順了你大少爺的意,你還在這鬧什麼彆扭啊?”

    一言中的,恰恰是因為這樣,慕容逸晨才覺得生氣。

    其實,慕容逸晨也覺得自己出奇的矛盾。一方面想要刺激惜月,報復她,另一方面卻又生氣自己忍不住對她的在意。

    所謂吃人嘴軟,沈青看在這一桌好吃的點心的分上,決定大發慈悲一次,打發走下人,道:“其實照我說,你真的要報復她,要她下堂,不應該避著她,而是應該主動出擊才對啊。”

    慕容逸晨倒有了幾分興致,“哦?你倒說說看看我該怎麼主動出擊?”難得的,一向以謀略著稱的隱軍師竟也有要別人出謀劃策的一天。

    沈青一臉興奮,故作神秘的樣子,“本來嘛,你讓我假裝你心上人的目的,就是要讓惜月主動下堂求去不是嗎?我覺得我們不應該避,應該多多地在她面前表現出‘恩愛’的樣子,這樣我們才能達到目的啊。”

    慕容逸晨的心裡卻一直有個聲音在反駭著這個提議,但神使鬼差的,他故作瀟灑地開口,“說得有幾分道理,就這麼辦。”

    沈青的嘴角偷偷藏匿著笑意。真的答應了?這還是那個謀略勝人的軍師大人嗎?也太好唬弄了吧。

    惜月本身就不是豐肢一類的人,可慕容家的下人還是眼尖地發現他們家少夫人最近越發的清瘦了。

    其實原因他們都看在眼裡,還不是因為少爺帶回來的那個沈青姑娘嗎?那日休妻的風波雖被老爺壓了下來,兩人卻還是整天出雙入對的,換作任何一個身為正室的女人都會黯然傷神的。哎,少夫人這麼好的女人,怎麼他們少爺就是看不見呢?

    惜月最近的確是夜不成眠。這幾日,她都遵從著慕容逸晨的要求,盡可能地回避著他和那位沈姑娘。她不去聽、不去看,企圖回避掉有關他的一切流言蜚語,唯有這樣,她才不會忍不住去猜測、忍不住去想。

    只是,她知道慕容逸晨絕不會就這樣放過她。這一點,在某人大搖大擺地攔去她的去路時得到了印證。

    惜月穩住了呼吸,輕淺出聲,打破了某人刻意製造的沉默,“少爺,有什麼吩咐嗎?”慕容逸晨一挑眉,“最近你都在躲著本少爺是嗎?是心裡有愧,還是作賊心虛?”明明是他的要求,他卻指責得理所當然。

    慕容逸晨彎下腰,湊近她的臉幾分,與她的視線平行,“本少爺突然想明白一件事,讓你識相地避開我,其實根本就遂了你的心是吧?”

    對於他的惡人先告狀,惜月沒有反駁,只是對兩人之間的距離隱隱覺得有些頭疼。她將腦袋偏向一邊,避開他淩厲的視線,“如果少爺覺得我錯了,就請直言告訴我該怎麼做。”

    “很好,你既然這麼說,本少爺要是不做些什麼,豈不是示弱了?”慕容逸晨直起腰,一副大施恩德的模樣,嘴角揚起幾分惡劣的笑,“從現在開始,本少爺要你寸步不離地跟著,隨叫隨到。”

    緊接著話鋒一轉,他的語氣中帶露出幾分輕蔑,“想必這要求,對你而言是求之不得吧?畢竟你當年可是費盡心機要嫁給我,不就是為了能纏在我身邊嗎?不過,我提醒你一句,別枉費了心機,本少爺對你這張臉可是憎惡至極。”

    惜月平靜地聽著,儘管她的心此刻正在抽痛著。她眉眼半斂著,試圖隱藏起自己的落寞,“好,我明白了。”

    惜月沒有拒絕,即使她心裡明白這只是他新的出氣方式罷了。這場感情遊戲,其實她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己是輸的一方,輸在她的貪心,輸在她的奢望。他對她只是兄妹之情,她卻貪心地愛戀著他,奢望他會接受她。他曾對她那麼出於真心的好,那麼傾心的信任,如今她的咬牙堅持,恰恰也源自僅剩的那一點殘溫。

    眼前的場景,男的俊朗,女的秀麗,在外人面前著實是登對的一對。何況,兩人此刻還深情脈脈地沉迷於互餵食物的遊戲之中。只是這一切看在慕容府上下眼裡,卻著實費解和氣憤,因為那其中的女子並非惜月,而是沈青。

    慕容逸晨和沈青兩人此時在水亭裡旁若無人的“調情”舉動落在惜月眼中,只化成了暗灰色的波瀾,她在一旁忙碌著自己手上的活兒,煮茶。

    不可思議吧?堂堂的慕容府少夫人,卻像個丫鬟似的在一旁端茶、遞水,還毫無怨言。可偏偏當事人完全沒有什麼反應,一臉平靜地接受這荒唐的一切。

    突然,慕容逸晨將桌上的一盤糕點掃落在地,口氣不善地說道:“青兒不愛吃紅豆餡的東西,你不知道嗎?虧你還是慕容家的少夫人,連客人的喜好都不知道調查一下嗎?”惜月暗暗歎了一口氣,二話不說就蹲下身來收拾著地上的杯盤狼藉。

    這情況已經發生不只一次了。這些日子,她被他當作丫鬟一樣使喚,可偏偏她做什麼他都能從中挑出刺來,久而久之,她連反駁的力氣都漸漸消失了。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默默地認下所有的錯,然後收拾殘局。

    慕容逸晨看到惜月的反應,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充滿了無力感。

    沈青在一旁看著滿地的紅豆棗糕,有些肉疼。他都沒有和她打商量,就擅自將她最愛吃的東西變成了最不愛吃的東西,但既然她登場了,就得把戲演足了。只見沈青摟過慕容逸晨的臂膀,撒嬌似的說:“逸晨,別生氣嘛,惜月姐姐怎麼說也是少夫人的命,這些事本就不應該是她做的呀。”

    “哼,少夫人的命?她不過是我慕容府撿回來的一個沒人要的孤女罷了,若不是我慕容府可憐她,只怕她只有凍死街頭的命。”一番話出口,慕容逸晨成功看到惜月蒼白了臉,卻死死克制表情的模樣。只是他非但沒有多大的快感,反而有些懊惱自己的所為,氣自己的口不擇言。

    惜月默不作聲地低頭收拾著那些碎裂的杯盤殘骸,在聽見他的話後,一失神,指尖就被尖銳的碎片刺了一下,頓時源源不斷地往外冒著血珠。而惜月卻只是頓了一下,然後繼續收拾。滴落下來的血,反倒讓惜月有種平靜下來的感覺,好像隨著手上的隱隱痛感,心裡的難受反而找到了宣洩口,不再那麼揪著疼。

    殊不知,在看到惜月受傷的那一瞬間,某個男人就極力克制著自己上前查看傷口的衝動。

    沈青在一旁一言不發,眼裡卻帶著玩味看著皆不做聲的兩人。

    最終,慕容逸晨大喝一聲:“夠了!”他走上前將惜月一把拉起,然後面帶厭煩地說道:“這麼點小事都做不好,馬上給我走,免得在這裡礙本少爺的眼。”

    惜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後輕柔地說了一句:“對不起。”她好像總是適得其反,想要順他的意,卻一次次地害他生氣。

    慕容逸晨聽到她的道歉,火氣不減反升。她這樣的態度,反而讓他覺得自己像是個個無理取鬧的孩子。

    看著她僵硬地離開的背影,慕容逸晨一拳打在茶几上。

    該死,他心裡這滿滿的罪惡感是怎麼回事?是她辜負他的信任,為了當上少夫人,蠱惑奶奶作主,用婚姻束縛住他的自由。明明是她的不對不是嗎?可在看到她宛如兒時那般,默默忍受他的發洩,竟讓他忍不住反省自己的所作所為。

    慕容逸晨甩了甩頭,拋開自己腦袋裡的那些胡思亂想,試圖穩住自己的心緒,卻發現自己心裡滿是惜月方才蒼白的小臉和流著血的手指。

    慕容逸晨留沈青在府上,還一副要人長住的模樣,唯一高興的就是慕容夫人。她曾經旁敲側擊過,知道了沈青是南轅將軍沈楠的妹妹,家裡也是南轅的大族。

    這些年來,惜月的存在在慕容夫人心裡就是一根刺,僅憑她孤女的出身,就讓慕容夫人耿耿于懷了。如今看到慕容逸晨帶回了沈青這個大家小姐,慕容夫人樂得見兩人感情深厚。

    但從上次慕容老爺發那麼大的火來看,慕容逸晨要休妻再娶,只怕不易。身為他的娘親,自然不能坐視不管了,於是慕容夫人決定從惜月身上下手,要讓她自己知難而退,主動下堂求去。

    這一點,沒想到母子倆倒是想到一塊去了。

    這日,慕容夫人將沈青請來閒聊,順便還讓人去叫惜月一道過來。

    偏偏惜月因為身子有些不適,便來得有些晚了。慕容夫人當眾就拉下了臉,“瞧瞧我們少夫人,真是好命啊,都日上三竿了,還在床上睡著,倒是讓我和沈姑娘這個客人在這好等啊。”

    惜月有些氣息不穩,甚至腳步都有些虛浮,“娘,對不起。”

    聽到她的稱呼,慕容夫人心中不悅,即使她再不願,惜月是慕容家的媳婦是不爭的事實,“喲,我可不敢要少夫人你道歉。你這眼裡還有誰啊?想來不久這慕容家就是你惜月當家作主了。”她滿口酸話,句句諷刺。

    惜月靜靜地聽著,沒有出聲,卻看到一旁的沈青充滿興味的眼神,仿佛在好奇她為什麼沒有反駁。

    只是旁邊惜月的貼身丫鬟雨兒卻忍不住開口替自己的主子辯駁道:“夫人,您不要錯怪少夫人了。她不是因為睡懶覺才來遲的,是身子不适才……”

    “住嘴!”慕容夫人厲聲喝道:“什麼時候輪到你一個奴才開口說話了?居然敢來指責我的不是,真是什麼主子就有什麼樣的奴才。寶蘭,給我掌嘴。”

    寶蘭立刻挽袖上前,毫不留情地打了雨兒一個耳光。

    惜月上前求情,“娘,雨兒不是那個意思,您大人有大量,就饒她了吧。”

    慕容夫人今日有意要在惜月面前立威,“囉嗦什麼,一個丫鬟而已,也值得你替她求情?簡直是自降身份。寶蘭,愣著做什麼?繼續打!”

    看著雨兒被打得紅腫的兩頰,惜月費力地攔在寶蘭前面,“娘,您要罰就罰我吧。是我貪睡來遲了,不關雨兒的事,您放了她吧,我求您了。”

    慕容夫人冷眼瞧著,然後一副大發慈悲的樣子,命寶蘭住手後說道:“當著沈小姐的面,我也不想讓你失了我們慕容家的規矩。既然你一心要替這丫鬟受罰,我就依了你。你現在就給我去外面的花磚上跪著,什麼時候我氣消了,你才起來。”

    惜月頓了頓,然後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雨兒還想阻止,卻見她的主子已向外走去了,少不得跟上前去。

    慕容逸晨得到消息時,故作無意地過來他娘這裡。遠遠地就瞧見惜月直挺挺地跪在花磚上,雨兒在一旁站在乾著急。他經過惜月時,不經意地一瞥,眼尖地看見她失了血色的唇和蒼白無力的臉,不由得心一顫,有些東西在揪扯著他。片刻,他無視她,裝作灑脫、不在意地拋下她在原地,逕自進了大廳。

    慕容逸晨一進大廳,沈青已經離開了,只有他娘在那裡悠閒地品茗。他坐在椅子上,蹺著二郎腿,故作隨意地開口,“娘,她做了什麼事惹您不開心了?”

    “還能是什麼?你都不知道她當了幾年少夫人,是越來越不把我放在眼裡了,這大庭廣眾的,就敢頂撞我。所以我小懲大誡,否則慕容家上下就要沒規矩了。”慕容夫人瞅了他一眼,然後忿忿地說道:“你不許為她求情。”

    慕容逸晨露出痞痞的笑,“怎麼會呢,做錯事自然該罰。”他玩弄玉佩的手此刻卻握得死緊,像是在強忍著什麼。

    天公不見憐,竟在惜月跪了一個時辰後,還毫不客氣地下起了雨“助興”了。

    雨水淅瀝,漸漸有了磅礴之勢,雨兒連回去拿傘都被人阻攔,只能在不遠處乾著急。惜月本就身子不適,此刻在這場大雨中,衣衫濕透,雨水落在頭頂、臉上,刷過她冰冷的臉龐,她有些打顫的身子,此時開始了微微的搖晃。終於,她撐不住,倒了下去。

    就在惜月失去意識的前一刻,她似乎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是他嗎?他終究還是不忍心對不對?他心裡是不是並非將她全然抹去了呢?

    一切一切的疑惑,卻隨著她一起陷入了黑暗中。

    慕容逸晨看著倒在他懷裡陷入昏迷的惜月,有些怒火湧上心頭,不知道在氣自己的冷酷無情,還是在氣她一次一次地影響他的情緒。

    明明她受罪,他應該開心的,他應該在她面前毫不客氣地嘲諷她,這就是她費盡心機成為慕容少夫人的結果。可是現實卻是,他在廳上看到她在雨中搖晃、虛弱的樣子,不知道有多煩躁,恨不得沖出去拉她進來,然後狠狠地罵她一頓。

    只是他還未來得及將想法付諸行動,她就已經在他面前倒了下去。那一刻,他什麼想法都沒有了,只知道他的心頭被滿是慌張、不安的情緒佔據。

    待慕容逸晨回神,惜月已經被他帶回了她的房間,他鐵青著臉,對著在一旁哭的雨兒喝道:“愣著做什麼,還不去請大夫!”

    雨兒趕緊抹了眼淚,去請大夫回來。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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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4 00:13:44 |顯示全部樓層
   【第六章】

    惜月本就有些風寒,結果現在經雨水一淋,更是雪上加霜,不僅昏迷不醒,半夜時分還發起了燒來。

    雨兒不停地忙碌著,替換著惜月額上的帕子,藉以降溫。原本順暢的動作,在觸及到從下午就站到現在沒說一句話,冰著一張臉的少爺後,忍不住雙手打顫。

    因為要出去熬藥,雨兒不得不將主子和可怕的少爺單獨留在了房裡。她心裡不停地自我安慰著,沒事、沒事,少爺再怎麼過分,少夫人都病成這樣了,想必也不會做什麼惡劣的事了。

    雨兒想得沒錯,她離開後,慕容逸晨都沒移動過,只是一雙眼死死地盯著床上的惜月。惜月此刻雙頰緋紅,被高燒折磨得秀眉緊皴,還微微地喘著,一副很難受的模樣。片

    刻後,她開始說胡話了,“奶奶,對、對不起。奶奶,月兒沒用……少爺,不要,不、不要丟下我,我會乖乖的……”

    慕容逸晨抿了抿唇,終究還是上前坐落在她身側,然後伸出手輕輕安撫著她,“乖乖睡覺,等你醒來就沒事了。”

    大概是慕容逸晨帶著涼意的手讓惜月覺得舒適了些,又或許是他低沉的聲音讓她感到了安心,總之惜月總算放鬆了下來,陷入了睡眠中。

    慕容逸晨眼裡卻滿是複雜的神色。他到底該怎麼對她?

    突然身後傳來了一些聲響,拉回了慕容逸晨的思緒。他一轉頭,就瞧見了沈青那似笑非笑的眼,“大半夜的不睡覺,你怎麼來了?”

    沈青自來熟,在惜月房裡四周打量了一番後,找了張椅子就坐,“慕容少爺也知道是大半夜了,這麼深情,照顧人家到半夜還捨不得離開啊?”

    面對她的調侃,慕容逸晨僅回了四個字,“關你屁事。”

    “說話怎麼這麼粗俗?”沈青一臉嫌棄,眨了眨眼,然後一臉神秘地開口,“我瞧著你對你家小娘子也不只有怨和恨嘛,要不你就大度些,接受她不就皆大歡喜了?”

    “胡說什麼!”慕容逸晨直覺地反駁著。

    是胡說嗎?在沈青看來,慕容逸晨根本很矛盾。他既然討厭惜月,那為什麼一次又一次地露出那樣不忍又心疼的表情啊?

    “哦,是我胡說啊?”沈青偏了偏腦袋,一臉純真地說出完全不純真的話來,“那……計畫繼續?”

    慕容逸晨攥了攥拳,突然覺得點頭是一件很困難的事,但他還是應道:“當然。”

    沈青沒有錯失他眼底的掙扎,暗笑在心。總之她能說的都說了,要怎麼做最後都取決於慕容逸晨。畢竟感情這種事也不能假手他人,唯有當事人才能理清。像慕容逸晨這樣的男人,或許只有被逼急了才能看清自己的心,這她大可一試,畢竟她也很好奇堂堂的隱軍師陷入感情的模樣是怎樣的。

    天微微亮,空氣帶著的寒意,讓剛清醒的惜月有些呆愣。

    “少夫人,您醒了。”雨兒上前驚喜地說道。

    見到雨兒喜極而泣的臉,惜月朝房裡看了看,眼裡閃過一抹失望。

    “雨兒,是你一直在照顧我嗎?”'

    雨兒聞言,抽了抽鼻子,猶豫了一會,“是、是啊,奴婢擔心壞了,您要再不醒,奴婢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因為少爺臨走前冷臉吩咐過,不許她將他陪少夫人一夜的事說出來,還說若她敢說,就要收拾包袱走人。礙于那恐嚇,雨兒自然不敢說什麼實話了。

    果然是作夢嗎?她夢到她昏倒在雨中時,慕容逸晨一臉著急地將她抱回房,夢見她高燒難忍的時候,慕容逸晨溫柔地安撫她。惜月心裡暗暗歎了一口氣,好笑起來。她在奢望什麼?他有多討厭她,難道她還不清楚?她真的病糊塗了,明明不該有幻想。

    惜月的身子總算是在入夏之前徹底好了,這段時間不知是慕容逸晨忙著帶那位沈姑娘到處四處遊玩,還是因為別的什麼,總之他已經很久沒來尋惜月的麻煩了。惜月倒是沒說什麼,一如往常地在書房看書解悶,倒是惜月身邊的雨兒大大地松了一口氣。

    雨兒巴不得少爺不要來,每次他出現,少夫人就要受苦。少夫人這麼好的女人,少爺怎麼就忍心讓她一次次地傷心呢?只是奈何自己只是個小丫鬟,也說不上什麼話,只能在心裡祈求上蒼保佑少夫人少受些苦了。

    “少夫人,夜已經深了,早些睡吧,這書明日再看也不急。”雨兒在一旁勸道。

    惜月的目光仍鎖在書上,“你若累了,就先去睡吧,不用管我。”

    雨兒聞言,趕緊搖了搖頭,一副忠心的模樣,“少夫人不睡,奴婢怎麼能睡呢?奴婢陪著您。”


    惜月抬頭,露出一個淺笑,“謝謝你。”

    雨兒有些羞澀地一笑,繼續在一旁為少夫人添茶、遞水。

    俗話說,越怕什麼越來什麼。這不,雨兒才盼著她家少爺不要出現,就遠遠地瞧見慕容逸晨往書房走來。

    雨兒情急之下,一把拉起少夫人,一臉急切,“少夫人,我們快走。”

    惜月一臉茫然,穩住她,打趣道:“怎麼了?瞧你這一臉慌張,有老虎來啦?”

    雨兒苦了一張臉,天知道來的人比老虎還可怕。

    惜月在瞥見慕容逸晨站在書房門口的身影後,臉上的笑一下子收了起來,恢復成一副恭敬的模樣,“少爺,有事嗎?”

    慕容逸晨自然沒有錯失她見到他時臉上的轉變,心裡一下子窩了火,冷冷地開口,“我餓了。”

    書房中的兩人皆是一愣,餓了?然後呢,特意跑來書房告訴她們一聲算什麼意思?慕容逸晨又冷著臉重複了一遍,“我餓了。”

    惜月不明就裡,但在他再三的催促下,她有些為難地好言解釋道:“這時辰,想必廚娘們已經睡下了……”

    “誰說要勞煩廚娘了?”慕容逸晨一臉不滿地打斷她,在書房裡找了張凳子就坐了下來,雙手交纏,睨著她,“就你去做吧。本少爺現在很餓,你最好快點。”

    雨兒攔在前頭,“奴婢去吧,少夫人怎麼能做下人的事……”何況少夫人的身子才好些,大半夜地操勞,說不準又要病了。

    慕容逸晨只淡淡地冷眼一掃,就讓雨兒尾音盡消舌尖,“為人妻者,做頓飯給夫君都這麼不情不願的嗎?若沒這本事,何苦厚顏霸佔著不屬於你的位置?”

    惜月凝著眉聽著,拋開手邊的書,直視慕容逸晨,“我知道了,那麼少爺想吃什麼?我這就去做。”

    只見他露出了幾分惡劣的笑,“我想吃什麼,你自己不會想嗎?身為娘子,連夫君的喜好也不知道,還需要問嗎?”他就是故意不告訴她想吃什麼,看她會怎麼做。

    面對他的刻意刁難,惜月微微歎了一口氣,“好,我明白了,那麼請少爺稍待片刻。”然後她就帶著雨兒往廚房去了。

    惜月到了廚房,思索著到底該做些什麼吃食。

    雨兒一邊生火,一邊埋怨,“少爺也真是,深更半夜,非要吃什麼宵夜。吃就吃吧,還不告訴想吃什麼,這讓人怎麼做嘛。”

    惜月已經開始忙碌了,輕挽衣袖,洗手作羹湯,“好了,別抱怨了,快些動手,少爺還在等著呢。”

    “少夫人,您已經想好做什麼了?萬一做了少爺不愛吃怎麼辦?”雨兒一臉不放心。畢竟前不久少爺毫不留情地將少夫人做的糕點一掃在地的樣子還歷歷在目。

    惜月手上沒有停頓,“就看著做些吧。”其實她心裡有數,他愛吃的她根本就做不出來。無論她花多少心思,他都不會滿意,他所要做的只是想羞辱她、折磨她。她的示好換來了他一次一次的冷嘲和蔑視,這些她都默默地咬牙承受下來了,只是希望他心中的火氣有所宣洩。

    果然惜月所料,她辛辛苦苦忙碌的結果,並未換來某位少爺的好臉色,反而被埋怨動作太慢。

    慕容逸晨拿著筷子,東撥一下、西弄一下,故意將一桌子的菜搞得一片狼藉。期間他臉上不懷好意的笑就沒有消失過,“就這種菜色你也敢端上來給本少爺吃,是在敷衍我嗎?不願意做,就不要裝賢慧。”他帶著挑釁的目光盯著惜月。他在等,等著惜月受不住刁難時情緒的爆發,但他失望了。

    自始至終,惜月都一副平靜的模樣側立在一旁,絲毫不在意他的惡言惡語,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個無理取鬧的孩子,“那我再去重做。”

    慕容逸晨一把丟掉筷子,然後一副困倦的模樣,大手一揮,“算了、算了,等你做好,本少爺都該吃早飯了。天色不早了,本少爺該睡覺了。”

    雨兒如獲大赦,趕緊說道:“是啊,少夫人也該歇息了。少夫人,我們走吧。”

    惜月才邁了一步,就聽到某道惡劣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我說過你可以走了嗎?”他口中的“你”自然不是指恨不得趕緊消失的雨兒,而是背明顯僵了一下的惜月。

    惜月有些無奈地對雨兒說道:“雨兒,你先回去睡吧。”

    “少夫人……”

    惜月安撫道:“沒事,快去睡吧,否則明日該沒精神了。”

    雨兒再不情願,都拗不過少夫人的好言相勸,外加某人的冰冷視線的摧殘,她只好悻悻地離開。

    慕容逸晨不屑地嘲諷著,“主僕情深啊,本少爺倒成了惡人了是吧?”

    惜月的確有些吃力,無論是單獨面對他,還是應付他的言語羞辱,“少爺還有什麼事?”

    “晚上的蚊蟲太多了,本少爺睡不著。身為娘子,驅蚊搖扇這點小事想必不為難吧。”他用的是肯定句,擺明瞭不惜月拒絕的機會。

    要知道,才入夏,根本還沒有幾隻蚊蟲的出現。但惜月並未戳破他的謊言,她自然也不會拒絕,因為她知道在他心中,她早已是一個貪戀榮華富貴,心機深沉的女人了,他的那些挑剔和刁難都是源自對她的厭惡罷了。無論她怎麼做,怎麼為自己解釋,他皆不會相信。當一個人的心中有刺時,他的耳朵是聽不進任何解釋的。

    慕容逸晨在床上閉著眼,自顧自地準備入睡,“小心點?,可別驚了本少爺的好夢。”惜月半跪在床邊,一下一下地打著扇,細心、無聲地驅趕著根本不存在的蚊蟲。只有她自己知道,僅僅這樣看著入眠的他,即使不說一句話,她卻有著莫名的動容和心安。即使被刁難,她依然甘之如飴,因為能這樣待在他的身邊,對她而言已是奢侈的幸福了。

    其實一夜沒眠的,又豈是惜月一個,還有裝睡裝得異常辛苦的慕容逸晨,即使閉著眼,他依然還是時刻在注意著她的舉動。令他訝異的是,她當真為他搖了一晚的扇子,期間還輕手輕腳地幫他按了被角,生怕他受涼。

    終於天亮了,慕容逸晨裝作睡眼惺忪醒來的模樣,剛想出口刁難她的話,在瞥見她眼底的那抹暗色後,變得有些難以啟齒。

    慕容逸晨深深地看著她,一言不發。他真的不知道這個女人在想什麼,之前的種種刁難讓沈青都覺得快看不下去了,她卻仍是平靜地接受著。難道她真的像娘說的那樣,對這慕容家的少夫人的位置如此割捨不下才會如此?

    行兵打仗、出謀劃策都不曾難倒過他,可偏偏每次碰上這個女人,他的腦子就好像不夠用似的。他越來越不懂惜月,不懂她的隱忍,不懂她的一切所為,最不懂的還是當年她謀劃奶奶逼婚的事,他一直想不通,為什麼他如此疼愛的妹妹會在背後對他用手段!而如今,他對她拋卻兄妹情,卻多了很多他看不懂的情緒在其中。

    人家都說情敵相逢,分外眼紅。可是這放到惜月和沈青身上,情況卻顯得異常的和諧。惜月不喜歡打啞謎,直接開門見山,“沈姑娘,你有話不妨直說。”

    沈青放下茶盅,抿了抿唇,似對她直言、不做作有了幾分激賞,“我要你離開慕容逸晨,離開慕容家。”

    其實按理說,兩人的立場似乎顛到了。堂堂正室卻被要求離開,可這樣的話出自沈青口裡,卻顯得理所當然。

    惜月眉眼未變,似乎早就料到一般。她帶著淺笑,“這是你的意思,還是他的?”

    “有區別嗎?”沈青純粹只是好奇。

    “對我而言,有。”惜月淡然地望向湖面,帶著清冷的聲調說著。如果不是慕容逸晨的意思,她或許會更加釋然一些,或許還可以欺騙自己有所期盼。但她很清楚,這樣的決定更多是他的意思。

    沈青突然有些同情起惜月來,就她這些日子的觀察看來,惜月實在不像是會耍手段的女人。從她進慕容府以來,她所看到的都是這個女人的處處隱忍、處處忍讓,從未見惜月有過一句怨言。若說惜月會裝,那功力未免太強了吧。

    “你應該心裡很清楚,逸晨他根本就不喜歡你,甚至是討厭你的。”沈青打量著惜月是神色,故作深沉地說:“既然如此,你強留在他身邊也沒什麼意思不是嗎?放手吧,對你們彼此都好。”

    惜月聞言,忍不住露出了苦笑,放手,多麼輕鬆的兩個字,只是她卻做不到。

    瞥見不遠處走來的身影,沈青歎了一口氣,這戲既然開場了,怎麼都得演到底吧?只見她突然站在惜月的面前,拉過惜月的手,開始推搡起來,“我給過你機會的,是你不聽,別怨我喔。”

    惜月一頭霧水,撲通一聲傳來,她眼看著沈青當著她的面跌落湖裡。她還沒來得及呼救,就被一道身影推到了一旁。

    看著慕容逸晨奮不顧身地跳入水中,以及下水前那怨慰責怪的眼神,深深地刺痛了惜月的心。

    沈青落水的事一下子在慕容府上下傳得沸沸揚揚,大家都驚訝極了。他們實在不敢相信嫺靜的少夫人會做出這樣的事,但事實擺在眼前,沒人敢為少夫人說話。

    惜月站在沈青的房門口,顯得有些茫然。過了許久,慕容逸晨才出來,她顧不上已站得有些麻木了的雙腿,迎了上去,“沈姑娘怎麼樣了?”

    慕容逸晨冷冷地掃了她一眼,言語犀利,“你還關心她?是在擔心她沒死成是嗎?我果然沒看錯你,你的心機真是讓我噁心。”

    “不是這樣的。”惜月第一次這麼明顯地感到了胸口湧上來的不安和慌張,“我從未想過害她,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沈姑娘會突然落水,我沒有推她。少爺你信我,我真的沒有……”

    “夠了。”慕容逸晨毫不掩飾自己眼中的厭惡,“小青還沒醒,我懶得和你辯駁。你若識相,就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免得我忍不住動手殺了你。”

    惜月情急之下拉住了他,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那樣蒼白、慌亂的模樣,“少爺,你信我,信我一次好不好?”

    慕容逸晨大力地抽出自己的手,離開得毫無眷戀。

    看著他的身影,惜月仿佛全身的力氣都被抽了去,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他不信她……

    惜月望著天空,顯得茫然、無助。他從來都不肯信她,不是嗎?只是她沒有想到重新意識到這件事,竟然會是這麼痛苦的事。

    慕容逸晨不是沒有看到跌坐在地的她,只是選擇忽視。除了生氣,更多的是還是懊惱。之前的假設全部被推翻了,她依然還是那個心機深沉的女人,根本不值得他在心底為她辯駿,對她不忍。

    沈青身子骨好,次日就已經可以下床,跟個沒事人似的。慕容逸晨倒有些愧疚,畢竟是自己把她捲進來的,慇勤地扶她在長廊的欄杆旁坐下,“小心點。”

    沈青忍不住抖了抖身子,甩去全身的雞皮疙瘩,“你還是像以前一樣待我吧,再這樣下去,我遲早會折壽。”

    慕容逸晨沒好氣地睨了她一眼,“對你好也有話,真是難纏的丫頭。”

    沈青覺得他這樣的態度就舒服多了,她一臉神秘地說道:“怎麼樣,我這次給你的驚喜大不大?”

    “什麼驚喜?”慕容逸晨有些摸不著頭腦。

    沈青白了他一眼,“當然是落水的事啊。怎麼樣?惜月有下堂求去嗎?”

    慕容逸晨眉頭一皺,心一驚,“不要告訴我,這次落水事件是你謀劃的。”

    “對啊。”沈青還有幾分得意洋洋。“我覺得老這麼拖著也不是個事啊,乾脆來個一了百了。假裝落水,造成是惜月推我落水的假像,這樣一來,她即使再想賴在慕容家,你也可以主動休離她。怎麼樣?我聰明吧。”

    慕容逸晨一時之間竟說不出話來,好像被什麼東西堵住了胸口,悶悶的。

    見他的表情,沈青故意調侃著,“喂,你該不會是對人家動了真心,不捨得趕人走了吧?”

    慕容逸晨有些窘然,故意大聲反駿道:“怎麼可能?像她那樣的女人,我巴不得她趕緊離開……”未完的話,在突然看到拐角處的惜月後,消失殆盡。

    此時,慕容逸晨只有一種感覺。從小到大,他第一次感到了難堪。沒想到這件事情的真相被惜月當面聽見時,他會是這樣的難堪、這樣的無地自容。最讓他揪心的是,他從她那平靜如水的臉上,明顯感受到了她的心灰意冷。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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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4 00:13:57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七章】

    今日有些悶熱的天氣,讓原本煩躁的人就更加靜不下心來了,容逸晨自昨日開始就一直處於一種煩躁的狀態。

    惜月撞見了事情的真相,知道了他一直都在密謀要她下堂,可是她卻什麼都沒有說。哪怕她罵他一頓,指責一句他的不是,他都會覺得舒服些。可恰恰都不是,他才更加鬱悶。

    慕容逸晨信步走到了祠堂附近,看到那裡還有著燈火閃燦,一時好奇便走進了,結果正巧看到了害他睡不著的始作俑者。

    惜月屈膝坐在蒲團上,靜靜地盯著眼前慕容老夫人的神主牌。片刻,她說話了,清冷的聲調在祠堂裡徘徊著,一個人的對話映襯了一份淒清之感,“奶奶,月兒今天有件事想和您說。奶奶,我一直沒告訴您,逸晨他有了喜歡的人,是個性格爽朗,漂亮又愛笑的姑娘。他們看起來很登對呢,您會為他開心的是嗎?

    您不是一直希望他能幸福嗎?如今他有了心儀的女子,我們應該祝福他的,是不是?即使那個人不是我……”

    她頓了頓,再繼續說下去的聲音中摻雜了幾分嗚咽,“奶奶,都是因為我的自私、我的奢望,當年的事是我一廂情願,他才會一怒之下離家,連您臨終之時都來不及回來看您最後一面。如今他終於回來了,可是身邊卻沒有了我的位置。”

    即使惜月背對著他,慕容逸晨依然從她的聲音中感受到了她的落寞情緒。她一聲聲帶著哭音的話語,讓門外的慕容逸晨心情複雜。她言語中是對他的處處回護,完全沒有怨慰、沒有恨意,只有自責。

    惜月任由眼淚流下來,唯有著夜深人靜的時分,她才敢宣洩自己的情緒,“奶奶,對不起,我沒有完成您臨終前的囑託,讓您失望了,對不起……”

    最後,她說:“奶奶,月兒要走了,我要離開慕容府了。這些年,謝謝您對我的疼愛、庇護,謝謝您給了我一個家,月兒來生做牛做馬都會報答您的。奶奶,謝謝您。”一切的話,皆是決然意味。

    惜月就這樣在祠堂裡哭了一會,起身時卻在門邊看到了意料之外的人。她怔了一會,才有些慌亂地抹去了自己臉上殘留的淚水,一時之間兩人相顧無言。

    直到慕容逸晨轉身要離開時,她才開口喚住了他,“等一下,少爺,可以聽我說幾句話嗎?一會就好。”

    言語卑微,她好像面對他時總是把自己放在很低的位置。難得的,慕容逸晨沒有反對,兩人就這樣在祠堂外的石椅上坐了下來。

    五年後第一次平心靜氣地交談,惜月望著天上淡淡的月色,幽幽地出聲,“你還記得我們初次見面的時候嗎?那天,下著雪,天上也是這樣的月色,我坐在街角仰望著。當時我在想,是不是等它消失的時候,就是我死去的時候。”

    慕容逸晨聽著,沒有出聲,卻有些揪心。

    “就在那個時候,你和老夫人出現在我面前,把我帶慕容家。我有過害怕、有過不安,害怕犯錯會被趕走,你當時對我的討厭,我心裡其實都清楚的,所以那時在這個家裡,我最怕的,是你。可是漸漸地你開始對我好,讓我漸漸開始放開了心扉。”

    惜月收回目光,看向一旁的他,目光皆是柔情,“少爺,我喜歡你。”輕輕淺淺的一句話,卻流露出了她太多的情感。

    慕容逸晨眼裡滿是震驚,卻隨即又滿是了然。

    惜月始終帶著淺笑,沒有等他答言,便逕自往下說著:“我們之間的這樁婚事,我知道你怨我、氣我,甚至是恨我。你恨我奪了你的自由,恨我束縛了你,恨我辜負你的信任。少爺,對不起。”遲到了五年的歉疚,終於宣之於口。

    “老夫人臨終前,一直在等你。彌留之際,她曾囑咐我三件事。她要我照顧好老爺、夫人,守護好慕容家,最重要的一件事,她希望你能幸福。”頓了頓,她像是在壓抑著什麼,“是我不夠好,沒有辦法幫她完成第三件事。

    其實我從一開始就清楚,我和少爺之間本就是兩條沒有交集的線,七歲時的遇見根本是上蒼的一個玩笑。如今,就讓我退出你的世界,讓一切都回到它最初的樣子吧。”惜月直視著慕容逸晨,一字一句,堅定地說道:“少爺,現在我放手,還你自由。”

    聞言,慕容逸晨只覺得自己的胸口仿佛被什麼堵住了,很想仰天大吼藉以宣洩。相較於惜月此刻臉上的風淡雲輕,他恨恨地只想撕掉掛在她臉上那勉強、礙眼的淺笑。

    什麼叫放他自由?她當年的所作所為,他失去的五年的時間,是這樣清清淡淡的一句話就能彌補的嗎?

    積累在胸腔裡的怒火,讓慕容逸晨唯有雙拳緊握,才不致於狼狽出醜。他的一雙鷹眼帶著狠戾,帶著複雜的情緒緊鎖著惜月,最後卻還是沒有讓心裡的質問宣之於口,只冷冷地拋下一句,“隨便你。”然後頭也不回,滿身戾氣地走了。

    若慕容逸晨肯轉身望一眼被他拋下的惜月,就會看到她的嘴角終於支撐不住,坍塌了的笑容,以及滑落臉頰的兩行清淚。

    像是逃離一般離開祠堂,慕容逸晨沒有回房,而是一臉煞氣地去沈青房裡,絲毫不顧困意朦朧的她,硬拉著她去了街上的一間酒莊。他沉著臉,點了一桌的菜卻一口未動,只在那裡一杯接一杯地朝自己狠狠地灌著酒。

    厝月要離開?好得很,他才沒有不捨得,才沒有該死的煩心。這不是他想要的嗎?現在她肯主動下堂,他終於如願以償了不是嗎,那他在不爽什麼?是因為惜月對他輕描淡寫的表白?還是因為她該死的終於肯妥協下堂?

    理不清自己的思緒,慕容逸晨心裡的鬱悶又添了幾分。越想將那個惹他生氣的人拋到腦後,她的身影卻在他的腦海中越發清晰。

    沈青在一旁吃著盤中的花生米,困意殆盡,轉而一臉興味地瞧著慕容逸晨灌酒解悶,並不加以制止。因為面對此情此景,她也很費解啊。那個惜月當初不走,他費盡心機要惜月下堂,如今成功達成心願了,卻又老大不高興地在這灌酒了。哎,這堂堂的隱軍師怎麼碰上感情的事,就變得如此婆婆媽媽起來了?

    在見他第三次喚小二上酒時,沈青終於悠閒地揮去手上的殘渣,出聲阻攔,“好啦,你別喝了,你有什麼話就去和她說啊,在這裡借酒消愁算什麼男人?”

    沈青也未指名道姓,可慕容逸晨就是清楚地知道那個“她”指的是誰。他重重地放下酒盅,“我和她有什麼可說的?五年前費盡心機鼓動奶奶也要嫁給給我,五年後又這麼隨隨便便地告訴我她要離開,在她心裡,我算個什麼?還說喜歡我……這就是她的喜歡嗎?絲毫不在意我的感受,想怎樣做就怎麼樣做!”

    他十分不雅地打了個酒嗝,然後繼續發洩著自己的不滿,“是,我是氣她、討厭她。可她要離開經過我同意了嗎?再怎麼說,我也是她夫君吧?”

    沈青忍不住翻了個大大的白眼,毫不給面子地戳穿他,“明明是你自己要她走的,現在怪人家算怎麼回事啊?”看他一臉頹然的模樣,她忍不住想幫他一把,“我說,你既然這麼在乎她,就去挽留她啊,反正她明天一早才離開,你還來得及耶。”

    可惜某個自怨自艾的男人早已醉成了一灘泥,嘴上還在喃喃著,“誰、誰許……你離開的。”

    惜月真的離開了,即便慕容老爺和府上眾下人極力挽留。昨天她已經把心裡想說的話都和慕容逸晨說了,這就意味著她心裡的最後一點奢望都被她所拋卻了。她最後看了一眼這個她生活了十幾年的地方,在心裡說了一句“珍重”後,毫無留念地舉步離開。這段沒有結果的感情,她必須割捨了。

    慕容逸晨此時卻隱身在不遠處的一棵樹上,看著她明明一臉不舍,卻仍勉強自己嘴角含笑地向眾人道別。回想昨晚看到她在奶奶靈位前,難得地拋開冷靜的外表,哭得像個孩子似的,一遍遍地說著對不起。

    他握緊雙拳,昨晚的宿醉導致他頭疼欲裂,此刻壓抑著自己現身阻止她離開的衝動,更讓他的頭痛更深了幾分。對她,他到底是什麼感情?他不斷地問自己,卻得不到一個標準的答案。他討厭她嗎?恨她嗎?他竟然已不能像之前一般那樣輕鬆地給出肯定的答案了。

    習慣是一件很可怕的事,當一個人的習慣因為某人的不在而強制發生轉變時,那麼他一定會有所不適應,眼前最好的例子便是慕容逸晨。不知為何,自從惜月離開後,他非但沒有覺得開心,反而覺得事事不順心。

    看著桌上的菜,一眼掃過去,只有滿滿的反胃。再瞧手上的茶,入口苦澀得緊,慕容逸晨頓時拉下了臉,大手一揮,將手上的茶盅砸落在地,“你們都是怎麼做事的?不想在慕容府待了就直說。”

    伺候的丫鬟被震嚇得趕緊跪地求饒,“少爺饒命啊,這些事、這些事原本都是少夫人打理的,奴婢們不曾沾手,所以才……”

    “你說什麼?都是少夫人打理的?”慕容逸晨眼神一閃,露出幾分難以察覺的波瀾。“是啊,從您回府後,您的一切事宜都是少夫人親手打理的,上至衣衫配飾,下至飲食,少夫人皆不假手他人。只是少夫人怕您生氣,所以不許人告訴少爺您。”

    慕容逸晨大手一揮,讓人退下,自己在那裡陷入了沉思。他難掩失落,不解的是為何她離開了,他卻越來越感受到自己心裡出現的空缺。

    沈青進來時,就瞧見了滿地狼藉的模樣,調侃道:“喲,慕容少爺好大的火氣啊,是誰招你啦?”一臉的明知故問。

    慕容逸晨拿著手巾淨了淨手,無視她的調侃,“你來做什麼?”

    沈青聞言,從懷中掏出一物拋向慕容逸晨。

    “這是什麼?”慕容逸晨接手,卻絲毫沒有興趣要翻閱的樣子,只是有些不耐煩。

    “你那小娘子……不對,是下了堂的前妻,她在離開的前一天找過我。”沈青說得隨意,嘴角卻揚著耀眼的笑。

    慕容逸晨的反應雖只是一挑眉,但內心卻是翻騰著想要開口催促沈青快說。

    “少爺他很挑食,不愛吃蔥,不愛吃內臟。廚娘忘性大,以後你在備膳時,記得提醒廚下的人。少爺生氣的時候愛灌茶,但是備給他的茶水都要是五分燙,且一定要是碧螺春,他不吃六安茶的。少爺的衣物記得不要用醋薰染,他不喜歡那個味道。你可以在熨燙他的衣物時,用水仙香先熏一遍。”

    沈青重複著惜月離開前的囑咐,成功看到了慕容逸晨臉上滿滿的陰沉之色。

    慕容逸晨翻著手上的小冊子不做聲,只是緊皺的眉頭卻在彰顯著他此刻心情的難以平靜。

    他第一眼就看出了這小冊子上的字跡是屬於惜月的,卻倔強地不肯相信。小冊子上滿滿地寫著他的日常大小事,一字一句都透露出了她對他的默默關心。而他卻似乎對她毫不瞭解,不知道她在想什麼,不知道她愛做什麼,不知道她到底是怎樣的人。最可笑的是,如今他連她這個人在哪裡都一無所知了。

    慕容逸晨百無聊賴,實則心緒滿懷地在府裡四處閒逛,不經意地就看到大黑在一個房門口打轉,旁邊是餵養大黑的下人,手上還端著明顯是給大黑的飯食,一臉憂心的模樣。“小六,怎麼帶大黑來這裡?”他出聲問道。

    小六聞聲,趕緊過來回話,“回少爺,不是奴才帶大黑來少夫人的房門口,是大黑自己……”

    小心翼翼地瞅了一眼慕容逸晨,見他依然平靜的面孔,小六才敢繼續說:“這幾日以來,大黑都整日懨懨的,好像提不起什麼精神,連最愛的牛肉都不肯吃。最要命的是,它還動不動就跑到這裡打轉、徘徊,奴才哄它離開,它也只是賴在這不肯走。”那找尋著誰的模樣,顯而易見。

    慕容逸晨蹲在眉眼都失了往日朝氣的大黑向前,不知該說些什麼。沉默了很久,他才開口打發了小六,對著大黑無奈地說了一句:“走吧,進去看看。”

    這是慕容逸晨五年後第一次踏入惜月的房間,和他記憶裡的樣子還是一模一樣,沒有過多的裝飾品,素淨而清雅的格調,正如惜月給人的感覺,那樣靜靜的,不被外界打擾的一方小天地。

    慕容逸晨隨意地打量著房間裡的一切。這裡原本是他們的新房,卻乾淨得只有她些許存在的痕跡。慕容逸晨緩緩拿起鏡子前的梳子,對著它愣愣地出神。他記得這是惜月十二歲生辰時,他送她的禮物,以前他就很喜歡她的發,軟軟的發質,她靠近他時,總會有淡淡的清香竄入他的鼻息。

    妝鏡臺中還放著一些難得的首飾、物件,這些也都是他心血來潮給她買的,卻從未見過她佩戴過,即使在成為少夫人後,她身上也仍沒有過多的首飾。

    看到床邊的小架子上陳列的書籍,他也一併拿起,細細地翻閱著。上頭滿是點點批註,可見其主人閱讀的次數之多和喜愛。那秀氣的字跡,他認得出那是出自何人之手。

    “書呆子……”在惜月眼中,金銀珠寶和胭脂水粉都不及這些沉悶的書籍來得有趣、來得稀罕。

    而慕容逸晨沒有意識到,他此刻眼神中透露出的溫柔是多麼醉人,仿佛透過這書上的字跡已看到了某人伏案題寫的模樣。

    想著想著,他淺掛在嘴邊的笑容消失了,最後有些頹然地落坐在床畔之上。

    承認吧,自己對惜月根本早已不是自己認為的兄妹之情,不然他對她的刻意欺辱後,每每的不忍和揪心又都是什麼呢?這些日子以來的折磨、刁難,只不過是在生氣、埋怨沉澱後再見時的不知所措,因為他隱隱察覺到她對他的影響之大。

    離家的五年裡,當他放下疲憊,不設防的時候,午夜夢回,她的身影,她喚他少爺的聲音,她一板一眼地嬌嗔著的模樣,歷歷在目的一切毫不留情地侵蝕著他的夢境。

    可再見到她時,他除了生氣,實實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方式和她相處。他就像一個鬧彆扭的小孩,嘴上說著討厭,心裡卻又忍不住想去接近她。直到她離開……

    那麼現在我放手,還你自由。那晚她的話又在慕容逸晨的腦海邊響起。看到這房間和他有關的一切都被留了下來,慕容逸晨才意識到她走得如何決絕,如何乾淨、俐落。直到此刻他才有種失去她了的真實感,伴隨著這種感覺而來的,還有不安、還有懊惱。

    她真的不要他了,是嗎?慕容逸晨試圖隱藏這種被拋棄的失落感,卻發現自己根本無能為力。此刻,他對惜月到底抱著怎麼樣的情感?是恨意多一點,還是傾心多一點?他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了。

    或許是想找出自己心裡的答案,慕容逸晨在惜月的房裡就這樣癡癡地坐了一個下午,感受著這房裡尚且還未隨著惜月的離開而消失,屬於她的氣息。

    惜月的離開對整個慕容府似乎都帶來了影響,每個人都顯得懨懨的,打不起精神。但是這其中絕不包括慕容夫人。惜月自請下堂,最高興的莫過於慕容夫人了。這不,她緊著就開始在飯桌上討論起了給慕容逸晨另配淑女的事。

    “逸晨啊,你和沈姑娘怎麼樣了?什麼時候娶人家進門啊?”

    此話一出,飯桌上的其餘三人皆放下了筷子,但反應卻大有不同。慕容老爺是黑著臉,重重地放下了碗筷,表示著自己的不滿。沈青則是被嚇到,不知該作何反應。

    而話題的中心,慕容逸晨板著一張臉,擺明瞭不喜歡這個話題,“娘,您別胡說,我幾時說過要娶沈青了?”

    慕容夫人全然不顧此刻場面的尷尬,一心想要促成這樁婚事,“瞧你們這些年輕人,喜歡就是喜歡,還遮遮掩掩的。之前礙于你奶奶,沒法子才會讓你娶了那個惜月。現在她知趣,主動下堂了,你還在顧慮什麼?還不快向人家沈姑娘提親,將好事成了。沈姑娘,你說呢?”

    沈青笑得尷尬,天曉得她只是來幫忙的,可不想將終生放在這裡啊。她求救地看向始作俑者,卻發現慕容逸晨的臉色黑得可以。

    半晌,飯廳裡一片寂靜,在場伺候的下人大氣不敢出一聲。最後還是慕容老爺說話了,道:“好了,吃飯的時候說這些做什麼?吃飯!”

    “老爺,這是喜事,你發什麼脾氣?”

    “什麼喜事?惜月下堂的事,我還沒和他算帳呢,這麼快就要另娶,傳出去人家會怎麼說我慕容家?說我們嫌貧愛富,看不上孤女出身的兒媳婦,才會急欲趕走她。”

    “老爺,惜月她可是自己自願下堂求去的,你怪逸晨做什麼?”慕容夫人護子心切。

    慕容老爺看向一直沒說話的慕容逸晨,有些語重心長,“你以為你和惜月當年的婚事,就你一個人委屈嗎?你錯了,最委屈的那個人是惜月才對。

    當年你奶奶為了消除先帝對我們慕容家的猜忌,才逼不得已硬是以恩情相脅,逼迫惜月嫁給你。你有不滿、你有怨氣,惜月又何嘗沒有委屈?何況,你新婚之夜將她拋下,對於一個女子而言是多大的羞辱。如今你還逼得她下堂求去,你也不想想,她一個弱女子,無依無靠的,離了慕容家怎麼為生?”

    一番話,慕容逸晨卻只抓住了關鍵,他一臉鐵青地站了起來,質問道:“爹您方才說什麼?當年的婚事不是惜月主動提出來的,是奶奶?”

    “當然。當年惜月生怕自己耽誤了你的幸福,還拒絕你奶奶的提議,最後拗不過你奶奶用病重為由,這才點頭的。”慕容老爺對當年發生的事了若指掌。

    聞言,慕容逸晨跌坐在椅子上,仿佛身上的力氣被抽空一般,腦袋都不能思考了。

    待平靜一些,整理完他爹的話後,他心中升起熊熊怒火,恨不得狠狠揍自己一頓。原來她是被逼的,在她處於兩難的境地時,他竟還毫不留情地傷了她,甚至在新婚之夜拋下她,讓她成為了別人茶餘飯後的笑柄。回想起惜月對於他的刁難的默默忍受,他在怒火之後,心裡有著心疼和愧疚,還慘雜著一些別樣的情緒。

    慕容夫人在一旁全程插不上嘴,打量著父子倆的神色,半晌才喃喃地開口,“好了、好了,如今這惜月都不在了,還提舊事做什麼?當著沈姑娘的面,你們父子倆說話這麼沖,也不怕嚇著人家……”

    她話說到一半,就見慕容逸晨冷著一張臉起身離開了,“欸、欸……逸晨,你去哪?逸晨!”

    留下飯廳中的慕容夫婦面面相覷,還有旁邊的沈青則是一臉玩味地看著慕容逸晨離開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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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有些人,你不去在意的時候,或許覺得她的存在是理所當然。一旦失去,心裡的空洞隨著時間的積澱,慢慢產生一種情緒,其名曰思念。

    慕容逸晨這一個月來像瘋了一樣,只做一件事,那就是到處打聽惜月的下落。她一個人無依無靠的,他實在不知道她會有什麼去處。他就像一隻無頭蒼蠅一樣,毫無頭緒,卻又不知道放棄。

    連日以來的尋找無果,慕容逸晨難免有些失意。昨夜的宿醉讓他有些頭疼,日上三竿才勉強自己從床上起來。誰知剛出房門,就被沈青一臉神秘地拉走。他單手按壓著太陽穴的位置,滿臉不耐,“你到底要拉我去哪?”

    “你和我走就知道了嘛。”沈青頭也不回地答道。

    慕容逸晨抿了抿唇,有些無奈,礙於精神,也懶得和沈青計較,任由她拉著自己走。終於,沈青拉他到了書房門口,然後示意他不要出聲,聽裡面的人說話。慕容逸晨顯得有些意興闌珊,但在聽到裡面傳出的一個名字後,立即變得精神抖擻,恨不得豎起兩隻耳朵。“管家,我剛剛要你派人送些東西給惜月,可都交代妥了?”是慕容老爺的聲音。“回老爺的話,都已吩咐下去了。”

    慕容老爺沉吟了一會,“那就好。交代去的人小心些,記得避開少爺。”

    此話一出,慕容逸晨額上的青筋都爆了幾根出來,被沈青強壓住,示意他稍安勿躁。“是的,老爺,我知道怎麼做。”管家的聲音停頓了一下,像是在猶豫什麼,“只是老爺,您真的要繼續瞞著少爺,少夫人在別院的事嗎?”

    “哼,那臭小子,不給他些教訓就不會學乖。”慕容老爺恨鐵不成鋼的口氣。

    “老爺,我看差不多就行了。少爺這些日子為了找少夫人,也吃了不少苦頭了。”

    慕容老爺嗤之以鼻,“那算什麼?那都是他該受的,就這麼點小苦,算得了什麼?”

    慕容逸晨避開沈青調侃的目光,實實覺得有些無語。

    原來惜月並未離他很遠;竟一直委身在慕容家偏遠的一座別莊中。只是讓他無言的是,原來他爹一直都知道惜月在哪,或者說惜月身處別莊根本是他爹的安排,他爹明知道他這一個月以來為尋惜月有多麼心力交瘁,卻還任由他像個無頭蒼蠅似的苦命尋人,就只是想要替兒媳出口氣。

    看來在他爹心裡,惜月果然要比他要來得重要得多了。不過,撇開那些不說,他總算是知道了惜月的下落。月兒,你等著,等著我去找你好好“算帳”吧。

    惜月在別莊待了快一個月了,這本是慕容老爺的意思。她感謝慕容老爺的厚愛,這些年來除了慕容老夫人,便是他對她如親生骨肉一般的疼愛了。她在慕容家待了整整十三年,雖然下了決心要離開,但當她真正要邁出慕容府時,她其實也有茫然、不安。因為她沒有親人,離開慕容府,她的前路不知在何方,而慕容老爺的此舉剛好解了她的疑難。

    忘記吧、放下吧。理智不斷地在告誡自己,可是真的好難。她用了十年去醞釀了一段沒有結果的感情,默默守候他已經儼然變成了她的一種習慣。說忘記談何容易,她又要用幾個十年才能徹底抹去愛他的痕跡呢?

    他會過得開心的是嗎?和他所愛的那個女子一起白頭偕老,而她會在這裡默默地抱著僅有的回憶度過她的餘生。或許,現在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才短短的一個月,慕容逸晨看著顯然過分瘦削的背影,雙手握拳,抑制著自己顫抖的心跳。他突然有些慌張、不安,苦苦尋了一個月的人,此刻正在離自己不遠的地方,千言萬語最後只化作了極盡溫柔地喚了一聲:“月兒。”

    很明顯的,惜月聽到了,背部僵硬了一下,卻沒有回頭。

    慕容逸晨又喚了一聲:“月兒。”

    惜月執拗著沒有回頭,或者說她不敢。她沒有辦法確定這聲音是不是她太想慕容逸晨而出現的幻覺,甚至她連確認都不敢,因為在那樣的幻覺回歸現實後太過空虛、失落,就如剛來這裡的那幾日,每晚他都會出現在她的夢境中,她醒來時卻只有寂靜的孤室。

    慕容逸晨歎了一口氣,舉步走到她身邊,“月兒,抬頭看我。”

    惜月遲疑了一下,緩慢地抬眸,像是失了神一般愣愣地看著他,半晌才試探般喚了一聲:“少爺?”

    “嗯。”他應道。

    頓時,惜月顯得有些手足無措起來,咬著下嘴唇,極力壓制自己的情緒,可出口的聲音卻仍傾瀉出了她的不知所措,“你、你怎麼會來這裡?”是上蒼對她的可憐,還是又一次惡意的玩笑?

    天知道慕容逸晨看到她清瘦的臉頰時,心裡有多麼的心疼。在見到惜月之後,他原本的複雜的心緒統統不見了,他只想將人摟進懷裡,確認她的存在感。實際上,他也這樣做了。

    惜月見他朝自己走來,直覺就想要轉身離開,只是還未邁出一步,就被人從背後一把鎖入了懷中,不能掙脫,“少爺,你放開我。”

    “我不。”某個男人毫不客氣地耍起賴來,“我怕你跑了。”

    惜月有些頭疼,她太瞭解這男人的性子,耍賴時誰都拗不過他。

    “讓我抱一會,一會就好。”他恨不得將人揉進身體裡,卻又不捨得傷她分毫,“月兒,我想你了。”

    惜月原本掙扎的身子一下子僵住,然後帶著清冷的聲音開口,“少爺,不要再開這種玩笑了。”這樣的話,很傷人。

    慕容逸晨帶著一些強勢地將她板正面對自己,一雙鷹眼緊鎖著她如水的雙眸不放,“月兒我沒有開玩笑。我找了你快一個月,我有很多話想和你說,聽我說完好嗎?”

    她靜靜地聽著,並未作反應。

    “是我不好,我誤會你為了當上少夫人對我耍心機,甚至在新婚之夜丟下你一個。當時我是氣你、怨你,因為我一直覺得你是這個家裡最懂我的人,卻辜負了我的信任。我負氣離家,卻發現自己根本忘不了你。但是我笨,我以為這僅僅源自對你的埋怨和憎恨。我讓你等了我五年,對不起。”一聲對不起,說得很鄭重。

    “五年後的再見,卻發現你對我的影響竟如此重,你的眉眼、聲音都在吸引著我的目光,我不甘,也不敢承認,所以才會做出之後的那些幼稚的事,傷害了你一次又一次,對不起。”第二聲對不起,充滿了心疼和愧疚。

    “我一直想要趕你走,驅逐你離開我的世界,可當你真的消失不見了之後,我才發現原來你早已在我心裡,佔據了我所有的思緒。月兒,你可以罵我,甚至打我,但絕對不要再次在我面前消失了好嗎?”

    一番話說得真摯,惜月從始自終都沒有說話,但有些泛紅的雙眼卻出賣了她的心。若是之前,她聽到他這樣對他說,不知道會有多感動、多高興。可偏偏在她接受下堂,決意要斷了對他的感情之後,他出現了,說了這樣的話,她真的不知作何感想。

    片刻,她將他緊扣在她臂上的雙手推離,用平靜而沒有起伏的聲音道:“少爺,說完了嗎?說完就請回去吧。”

    “月兒……”

    “少爺,謝謝你和我說這些話。只是,太晚了。”

    慕容逸晨有些慌張,“不晚。我知道你生我的氣,但只要你給我時間,我一定能證明給你看我對你的心意。月兒,讓我們回到以前那樣,你試著重新接受我好不好?”

    “少爺,你記得嗎?五年前,我和你說過同樣的話。很多事不能再回頭,我們誰也沒有辦法重新回到那個時候。”惜月的嘴角帶著苦笑,“感情,是沒有第二次機會的,錯過了,就是錯過了。”

    這話不知道是和他說,還是在暗示著心底那個還有一絲奢望的自己。

    話音剛落,惜月便轉身離開了,連回頭看一眼都不曾。

    慕容逸晨並沒有追上去,只是緊鎖眉頭,盯著她離開的背影出神。她對他的疏遠,絲毫打擊不退固執的他。在愛上她之後,慕容逸晨就明白她恬靜的外表下其實有著幾分執拗的性子。何況這件事,本就是他的不對,她的一切指責、刁難,他都甘之如飴。

    慕容逸晨不高興,他很不高興。他可以容忍惜月對他發脾氣,甚至怒目相向都沒關係,但他不能容忍惜月對他刻意的回避。整整三天了,她都在躲著他,而他卻束手無策。因為這個莊裡的人都站在她這個“下了堂的少夫人”那一邊,明裡暗裡都在給他這個少爺搗亂。現下的情景,他可謂是孤立無援啊。

    哼,山不轉人轉,既然她白天躲著他,那他就晚上就偷偷去瞧她。白天能躲,晚上還能跑到哪去?於是,慕容大少爺為愛放下身份,毫不猶豫地做了一回宵小之輩。

    慕容逸晨從虛掩著的窗門悄無聲息地進了惜月的房,雖然周圍一片漆黑,但對於習武多年的他來說,在黑暗中識人辨位不在話下,何況還有淡淡的月光透窗而入。

    終於,慕容逸晨來到了床前,看到了他想念至極的人,聽到她輕微有序的呼吸聲,他知道她此刻正在熟睡中。即使他極力克制,還是忍不住伸手撫上惜月清瘦、嬌俏的臉。他輕籲了一口氣,仿佛是得到了極大的滿足感。

    “我的月兒,你到底要躲我到什麼時候?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見你?你真的好狠心啊。”

    輕聲的抱怨並沒有得到回應,只是在看到她連睡夢中都在輕蹙著的眉頭,慕容逸晨忍不住又伸手,極盡溫柔地將那處褶皺撫平,這才戀戀不捨地打算離去。

    突然,身後傳來一聲,“少爺……”

    聽到惜月喚他的聲音,慕容逸晨不由得頓下了腳步,轉身回眸,卻發現她並未醒來,方才不過是睡夢中的呢喃,但這已極大地取悅了某少爺的心。

    她在夢裡喊他耶!說是過去了,根本就沒有忘記過他嘛。只是下一瞬,他的心就揪了起來,因為他看到從她眼角滑落了的淚痕,還有她帶著哭音的呢喃,“少爺,你為什麼不喜歡我..”

    這真是比有人拿刀在他心上劃拉還要來得疼,因為這種疼裡還夾雜著他的懊惱和愧疚,所以痛得更清晰、更深刻。

    “月兒,對不起。”千言萬語,最終只有這一句最能表達他的心情。

    次日夜間,惜月躺在床上,卻絲毫沒有睡意,滿腦子皆是那個兀自尋來的他。這幾日,她都在回避著慕容逸晨,她認為等他不耐煩了,心血來潮過了,自然就會回慕容家了。只是結果並沒有。

    她不懂他為何突然出現,不懂他為何一改之前的態度,不懂他為何要說那些讓她心亂的話語。她能做的,唯有一再告訴自己,她應該認清現實了,那段所謂的感情、所謂的婚姻,早已隨著那日她所留的那封和離書煙消雲散了。可是,他說的那些話句句戳中她內心的柔軟地帶,一再誘引著她去相信。

    太多惱人的思緒,複雜的情緒在心中翻騰,今夜她註定又要輾轉反側到天明了。

    忽然間,從她的房門口傳來一些聲響,似乎是有人來回踱步的腳步聲。聽了一會,腳步聲間歇停止,隨即又響起,惜月就算再想忽略,也是徒勞無功。這大半夜的,會在她的門口擾她休息的,整個別莊裡也就只有某位少爺了。惜月秀眉輕攏,有些無奈地歎了一口氣。

    惜月下了床,走向門口,拉開門,毫不意外地看到了門口席地而坐的慕容逸晨。兩人相顧無言,一個平淡,一個卻顯得有些尷尬。

    那天惜月一臉平淡地說很多事不能再回頭,他們之間已成了過去,這些話對於慕容逸晨說不難過、不揪心都是假的。他意識到她的心如止水,或許從她將他送的所有東西一齊留在慕容家,選擇不帶走,他就已經知道了她的態度。

    但是就算再清楚這些事實,慕容逸晨也不可能心平氣和地告訴自己接受這樣的結果。從小到大,他想要的,他都會想辦法去擁有、去得到。但他也明白,惜月不是物件,是一個人,是他所喜歡、所愛的人。他傷了她的心,現在的局面是他一手造成的,實在怨不得別人。

    於是,兩種的極端情緒刺激得慕容逸晨實在睡不著,不知不覺就信步來到了惜月的房間門口。

    “你……還沒睡啊?”彆扭的問題,純粹的沒話找話。

    惜月輕頷首,“少爺呢?為何大半夜不睡覺,在我房門口徘徊?”

    “我睡不著,就出來看看月亮……”慕容逸晨一抬頭,天上卻正好是烏雲蔽月,映照了他此時的心境。

    惜月平靜無言的表情,讓他的臉上忍不住有了幾分赧色,“是不是我吵到你了?”

    “那倒也沒有。”她本來也睡不著,“少爺還有事嗎?沒事我要睡了。少爺也請早些回去休息吧,讓人瞧見,不太好。”

    “嗯。”慕容逸晨覺得自己從來沒有這麼窩囊過,明明有一肚子的話想要向她傾訴,卻在面對她清冷的目光後又不知道怎麼開口。

    見此,惜月毫不猶豫地關上了門,將兩人割據成兩個世界。

    慕容逸晨沒有即刻轉身離開,而是呆呆地望著被她緊鎖住的門扉。那扇門,就如同她此時對他緊鎖的心扉之門,讓他進不去她的心,看不到她對他的感情。

    他就著方才落坐的地方,繼續坐了下來,倚靠著牆邊,配上他此刻孤寂、鬱悶的心情,難免顯得有些可憐。

    惜月在床上翻來覆去,原本就糾結的內心,因為慕容逸晨今晚的不請自來更加複雜難解。最重要的是,她清楚地知道他還在門外,並未離開。惜月承認自己是個膽小鬼,因為害怕受傷,不敢再輕易敞開自己的心,不敢讓深壓心底的感情再次有萌芽的跡象。她努力裝作無所謂,卻管不住自己的心在意著門口沒有離去的那個男人。

    入夏之後西湛的夜晚與別處不同,夜風中帶來的風不是涼爽透骨,而是有些刺骨的微涼。若真的放任慕容逸晨在門口窩上一夜,只怕是會生病的。糾結半天的結果,惜月向那個軟弱、沒出息的自己認輸了。

    在櫃子中翻出一襲薄被,惜月認命地向門口走去,一開門看到他熟睡著的剛毅臉龐,她的心跳又忍不住漏跳了一下。仔細地把被子給他蓋好,確認無恙後,她卻還邁不開腳步。

    她蹲在他面前,伸出的手卻在觸及到他臉頰的半寸之處停下,幽幽輕喃道:“少爺,你這又是何苦呢?放了彼此不好嗎?我放過你,成就你的金玉良緣,為什麼你就不能放過卑微的我呢?我到底該怎麼面對你才好呢?”

    她的輕聲喃語並沒有得到他的回答,相反的,倘或慕容逸晨此時若醒來,她也會覺得無比的尷尬和不知所措。惜月輕手輕腳地回房,卻不知道在她進門的一瞬間,那個熟睡中的男人卻睜開了眼。行軍打仗的警覺,讓他早在惜月起身下床的時候,就已經清醒了。

    其實昨晚惜月在睡夢中含淚傷心質問時,他就已經明白她對他並非像嘴上說的那樣全然放下了。如今她的舉動讓他確信了一切,她若對他真的無情了,就不會半夜偷偷給門外的他披上被子。

    這小小的舉動,重新點燃了慕容逸晨心頭原本飄忽不定的小火苗,熊熊燃燒,大有燎原之勢。而受影響首當其衝的,自然是惜月本人。

    在躲了慕容逸晨多日之後,惜月也明白這不是辦法,在無奈之後選擇靜觀其變,隨遇而安一直是她最大的優點。

    原本吃早飯是一件很幸福、輕鬆的事,惜月此時因為某人緊緊鎖著她不放,毫不掩飾的侵略目光有些食不下嚥。雖努力克制自己,但她仍然忍不住緊張。面對他,她好像總是輕易被打破從容的樣子。

    此刻兩人在飯桌上各據一方,相較於惜月的不自在,另一頭的慕容逸晨兀自笑得燦爛,“昨晚睡得好嗎?”宛若夫妻間的平常相處。

    聞言,惜月的手一頓,抬首卻對上他滿目柔情的眼,即刻有些不自在地移開自己的視線,“嗯。”

    慕容逸晨放下碗筷,雙手托腮,一臉認真地說道:“是嗎?我睡得可不太好。”

    壓抑著追問的衝動,惜月只淡淡地回了一句,“少爺既然覺得不舒服,就回慕容吧。”

    “呃……”慕容逸晨瞬間有種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的感覺,“其實也還好啦。”

    隨即飯廳裡又陷入了一片沉默。

    “說起來,你和我爹還真是瞞我瞞得好苦啊。”他在外頭奔波了一個月,卻沒想到原來要尋的人根本近在咫尺。

    “老爺是一片好心,若少爺不高興我住在這裡,要我離開……”

    “你敢!”慕容逸晨知道她誤會了,在聽到她要離開時立刻炸毛,“你再敢自我身邊消失看看!”

    惜月發呆似的盯著他,半晌才歎了一口氣,“少爺,我不會消失的。除了這裡,我沒有地方可以去。”

    看著她一貫清澈的雙眸此刻染上了幾分黯然之色,慕容逸晨倒有些心疼起來,“總之,你不准再消失不見,讓我找不到你,知道嗎?”

    “少爺,一切都已經過去了,這些話于我、於你都已無意義了。”

    “過去了?”慕容逸晨顯然對她刻意的疏離很有意見,“那我呢?對你來說,我也已經是你過去了的一部分嗎?那你說過的喜歡呢?你不足喜歡我的嗎?”

    看著慕容逸晨宛若孩子爭寵的模樣,惜月一副平淡的模樣,“是,喜歡過,如今卻不敢再喜歡了。”

    “為什麼?”他不能忍受她這樣輕易地放棄他,尤其在他明白他也對她傾心之後的此刻。

    惜月幽幽出聲,“少爺,你的身邊已經有了沈青姑娘不是嗎?你們很相配,我是真心祝福你們。”

    他要聽的不是這些,“與沈青無關,我只要知道你自己心裡的感覺。你對我的感情呢?”

    “少爺,你執著於這個有什麼意思呢?”惜月不知道他為何突然揪著他所不在意的這份感情不放。

    “當然有。沈青的事我可以和你解釋,是我不好、是我笨,才會找沈青來當擋箭牌,想用她來刺激你,讓你下堂求去。我和她清清白白,只是好朋友的關係。”

    “少爺,這些不重要了。我從來都沒有資格責怪你什麼,不是嗎?”從前沒有,以後更不會有。她不過是一個他不要了的下堂婦,無論他和沈青有什麼,她可以做的只有沉默。

    “不是這樣的。”慕容逸晨抓住她的雙肩兩側,逼她正視他,一字一句地宣告著,“我慕容逸晨愛上你了,你懂了嗎?”

    惜月怔怔地聽著,極力壓制著內心的波瀾,“少爺,我說過了,不要再開這種玩笑了。”

    “我沒有開玩笑!”慕容逸晨忍不住叫嚷起來,第一次知道了什麼叫無力感。

    惜月的反應卻只是淡淡地推開他,然後說道:“我累了,真的累了。你氣我、怨我,刻意地刁難我,這些我都可以承受。你要我離開,我就離開。但少爺,請不要再踐踏我薄弱得不堪一擊的感情了行嗎?算我求你。”

    她卑微的語氣卻十分有力地擊打了慕容逸晨的心。他又是愧疚,又是心疼,還有氣惱。在這場感情持久戰中,他也不一定是毫無勝算,好歹他也是個軍師,深諳蠶食鯨吞的道理。何況他更相信,近水樓臺才能先得“月”呢。

    “月兒,我餓了。”毫不掩飾的撒嬌。

    他話鋒一轉,倒讓惜月有些茫然,他們不是正在吃飯嗎,“那就快吃吧。”也好避開那些擾人的話題。

    “這些菜不好吃。”

    “少爺,這裡是別院,條件自然不比祖宅。少爺若想吃好的,就趕緊回家吧。”慕容逸晨滿臉黑線,她居然又趕他離開?不過她明顯低估了他臉皮的厚度,“月兒,我想吃你做的飯菜。”

    惜月歎了一口氣,有些懊惱自己的不爭氣。一看到他無辜、可憐的模樣,她就又忍不住心軟。她垂下了眉眼,輕柔地反駁,“我做的,你不愛吃。”

    慕容逸晨突然覺得心裡受到了不輕不重的一擊,滿是彆扭。隨即他搬著凳子坐到了她的身邊,還毫不避諱地拉起惜月的手,討好般地開口,“上次是我不好,月兒你大人有大量,就不要和我計較了吧?這次我保證,無論你做什麼,我一定全部吃完,好不好?”

    他的信誓旦旦讓惜月倒是無話可說了,只好去做。只是才轉了個身,她卻發現自己還被某人拽著,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少爺,你的手。”

    慕容逸晨低眉看了看,然後一臉無辜地反問:“我的手怎麼了?”

    惜月睨了他一眼,有些嬌嗔,“你不放開,我怎麼去廚房給你做吃的?”

    “這簡單。”說完,慕容逸晨握為牽,將惜月的小手與自己的交纏在一起,然後便滿臉春風地往廚房走去。

    惜月掙扎了幾下,並沒有什麼用,只好隨他去了。

    但在邁入廚房之前的時候,她還是忍不住拉住了他,“少爺,君子遠庖廚。”

    慕容逸晨一挑眉,故作不解,“所以呢?”

    “所以,請少爺在外面等就好。”

    “我又不是君子,吃個飯的事,關乎君子什麼事?再說了,如果我不答應,你打算怎麼辦?”他逗弄著她,期待她的反應。

    惜月沉默了,言語交鋒她從來都不是他的對手,“隨你。”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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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4 00:14:30 |顯示全部樓層
  【第九章】

    說來,這倒是慕容逸晨以第一次進廚房。一來礙於身份、禮節,二來他對廚房也沒多大興趣。可此刻卻不同,他樂得在這煙氣繚繞的地方待著。尤其是親眼看到惜月為自己洗手做羹湯的模樣,他就片刻也不想離開。

    只見惜月先將自己的一頭青絲仔細地包裹在一塊方步中,然後仔細地系好圍裙,開始張羅菜色,隨口問著:“少爺想吃什麼?”

    “都可以。”慕容逸晨一副好商量的模樣,與先前刁難她時判若兩人,“反正我愛吃什麼,不愛吃什麼,你都最清楚了不是嗎?”

    惜月的眼神閃了閃,並沒有回應他的話。是的,她很清楚,因為這些有關於他的點滴小事,早已銘記在她的心裡,都不用特意去背,就已經成為了她的習慣。

    惜月忽略某道熱情如火的目光,兀自忙著手上的工夫。

    “我家月兒真好看。”話音剛落,慕容逸晨就一個箭步沖了上去,拉過惜月因為驚嚇而切到了的手指。

    惜月還處於茫然之中,方才突然聽到他那般溫柔地誇她,給她一種回到了兒時的錯覺,一時恍神,竟就切傷了自己。

    見他急切、擔心,拉著她的手指不放的模樣,惜月有些局促,“我沒事,一點小傷……少爺!”

    惜月驚呼出聲,是因為慕容逸晨毫不避嫌地將她的手指含入了自己口中,美其名曰止血。這一舉動讓惜月失了從容,她清楚地感受到他柔軟的舌頭和手指感到的觸感,從那指間傳來癢癢濡濕的感覺,更是一張嬌容此時滿是羞赧之色。

    “少爺,你、你放開……”

    奈何慕容逸晨置若罔聞,依然吮吸著玉指不放,片刻後才一臉不饜足地放開她的手指,嘴上還不放心地嘮叨道:“這傷口也不知道會不會有事,待會讓人去請個大夫瞧瞧,上點藥。”

    惜月看著他擔心的模樣,卻噗嗤笑出了聲,“瞧你說的,不過是一點小傷,哪裡就那麼矜貴,用得著請大夫啊?”

    許久不曾見到她這般的笑容,一時間慕容逸晨不由得看呆了眼。

    被他直勾勾的眼神注視著,惜月不由得收起了笑意,“少爺,你盯著我做什麼?”

    慕容逸晨從來不曾知道,原來所愛的人一舉一動都會牽動自己的心。她不過淡淡一笑,卻讓他內心燃起了欲望的火苗。於是他一言不發地就將人拽入懷中,大肆侵略。

    惜月完全處於驚嚇的狀態,兩片薄唇被他肆無忌憚地吮吸著、品嘗著。緊抿著的唇縫被他蠻橫地用舌頭頂開,甚至其後還毫不客氣地與她的丁香小舌交纏、繾綣。

    在意識到兩人在做什麼的時候,惜月費力將人推開,氣息不穩地站在那裡,以一種複雜的眼神瞧著慕容逸晨。

    同樣的,被推開的慕容逸晨氣息粗亂,嘴角洋溢著的笑容似乎在表示著對這個吻的滿意和意猶未盡,“好甜。”

    短暫卻急迫的一個吻,在突如其來之後的意外結束,讓空氣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慕容逸晨朝著惜月邁去,因為不喜歡兩人此時的距離感,仿佛隔閡著什麼。

    “你不要過來!”惜月摻雜著羞赧喝道。

    慕容逸晨雖然很滿意她臉上的害羞之色,卻不敢明說,“月兒該不會是生氣了吧?”

    惜月凝著眉,不知該如何回答。說不生氣,被人強吻到底有些氣惱;但說生氣,又覺得有些矯情。半晌,她都沒有說話。

    而某人卻趁著她呆愣的時候,偷偷縮小了兩人的距離,“我也是一時情不自禁嘛,誰讓月兒你的花容月貌在我面前,讓我難以把持。”總結的結果就是她長得好看的錯。

    聞言,惜月難得露出無言的表情,只得沒好氣地睨了他一眼。能這般臉不紅、心不跳地將黑白顛倒的,也只有眼前這個厚顏的男人了,“我沒生氣。”

    慕容逸晨趁機湊上前去,涎皮賴臉地拉著惜月的手撒嬌,“真的沒生氣?你要是生氣就罵我吧,不然打我也行,可千萬不要憋在心裡。若憋壞了,我可是會心疼的。”

    惜月費力地抽回自己的手,然後一臉正色,“既然如此我就老實說了。少爺,我很生氣。”無視傻了眼的慕容逸晨,她繼續說:“且不論男女授受不親,就論現在我和少爺的關係,你也不能、不可以這樣做。”

    看著她一貫的老學究的模樣,慕容逸晨在回神之後笑得開懷,“那月兒倒是說說,我們現在是什麼關係?”

    “我已下堂,自然與你已沒有任何關係。”惜月說這句話的時候,胸口有些刺痛。

    “哦……”拖長的尾音,帶著玩味。慕容逸晨一把將要離開的她又再次鎖入懷裡,不顧她的掙扎,附在她耳邊輕語低喃道:“如果我告訴你,我們仍是夫妻,你要怎麼辦?”“別開玩笑了!我明明已經留了和離書給你,我們之間已經沒有關……”

    “和離書被我燒了。”這句話,成功制住了惜月,讓她停止了動作。

    淡淡一句,成功讓惜月失了話語能力。半晌,她道:“你方才說什麼?你燒了和離書?”她真的覺得難以置信,他要她下堂不是嗎?她都給了和離書,他又為何要燒了它,不肯結束這段荒唐的婚姻呢?

    慕容逸晨哪裡能告訴她,他當時收到她留下的和離書立即一把燒掉的原因,是因為心裡充斥著被她決然拋棄的不甘,“因為,我不想和你和離。”

    他理所當然的口氣,讓惜月一時之間再次無言以對。

    慕容逸晨將他整個腦袋放在惜月的肩頭上,卻不舍放下重量,宛如撒嬌的口氣,眼神中摻雜著不容置疑的認真,“月兒,我說過了,我不會放你走,無論是之前,還是現在,更甚至是將來,你都是我的妻子,我慕容逸晨的娘子。所以月兒,回到我身邊吧,算我求你。”

    惜月無言以對,秀眉緊皺。老天真的愛和她開玩笑是不是?在她一心想要忘記他,決定孤獨一生的時候,卻又讓他出現在她面前,還卑微地祈求著要她回到他身邊?

    在一段又一段的插曲後,總算是將這頓飯端上了桌。

    慕容逸晨原本滿是開懷的模樣,在看到菜色之後,有些苦了臉。他不愛吃胡蘿蔔,結果每道菜裡都摻雜著胡蘿蔔絲。他討厭大蒜,結果在他最愛的烏雞參湯上華麗麗地撒著一層蒜蓉……諸如此類,乍看之下,每道菜都是他愛的菜色,但卻都好巧不巧摻雜了一些他討厭的食物配菜。

    “少爺,怎麼了?不是說我做什麼菜,你今天都會吃完的嗎?快吃啊,這些可都是你最愛吃的。”惜月一臉平靜,提醒著他他信誓旦旦說過的話。

    慕容逸晨拿著筷子杵在那裡半天,最後只能化作嘴邊的一抹苦笑。只是抬眼時卻正巧瞄見惜月眼中閃過的似有若無的笑,頓時明白了。搞了半天,這是某個小女人的故意報復。若換了旁人,他早撂筷子走人了,但因是她,他即使再討厭這些菜,都會吃得甘之如飴。

    慕容逸晨揚起一個燦爛的笑,挾了一筷子混著胡蘿蔔絲的珍珠三鮮匯,毫不猶豫地塞入了嘴中,一面死撐著帶著笑容,一面口不由心地稱讚著,“好、好吃,真是太好吃了。”看著他明明不愛吃,卻還裝作很開心的模樣,惜月嘴角輕揚,霎時嫣然一笑。

    不可否認的是,相比于以前那個嫺靜的她,慕容逸晨更喜歡這個偶爾露出調皮模樣的她。其實重見到她的那一刻,他就清楚地意識到自己對她的思念有多深。開心之餘,他也因為自己從未好好瞭解她而覺得懊惱。但如果的小惡作劇能看到她露出笑容,他也真的無所謂了。

    “娘子笑起來真好看。”慕容逸晨嘴裡味同嚼蠟卻還不忘調戲惜月。

    聞言,惜月瞬間紅了臉,佯怒著,“誰、誰是你娘子?你不要胡說!”

    “我哪有胡說。為夫覺得,娘子此時紅著臉的模樣也好看。”

    “你……”惜月羞到語噎,唯有將視線移向別處,不再看某個厚顏耍賴的男人。

    對於他突然變得自信奕奕,惜月實在覺得費解,卻不得不承認他對自己的影響力。在她努力打算將他放下,他卻又突然出現,不僅對她處處表現出佔有欲,甚至以“夫君”自居,明明當初他對這個稱呼是那麼深惡痛絕。

    這些日子,慕容逸晨一直在她身邊打轉,給了惜月一種回到兒時那種朝夕相處時的錯覺。

    不僅是她有這種感覺,連別莊裡的下人也深有感受。他們仿佛看到了兒時的少爺和少夫人,而且這種情景他們樂觀其成。

    就如此刻的花園之中,惜月低頭在旁邊沉靜地看書,時不時地抬眼瞅一眼旁邊耍劍耍得虎虎生風的他,偶爾兩人視線相交,相視一笑。

    任誰看到惜月和慕容逸晨這般嫺靜相處,都會不約而同地想到,歲月靜好大抵就是這樣的場景了吧。

    慕容逸晨練了一段,終於停下,一屁股坐到了惜月旁邊的石凳上,“看什麼呢?這麼入神。”

    “沒什麼,一本遊記罷了。”低著頭假裝看書的惜月不由得有些臉紅。有他在一旁,她哪還能看得進去什麼書。

    “遊記?”慕容逸晨隨手將她手上的書拿過來翻閱了幾頁,“這些書裡寫得都不全,有些地方我也去過,比書上寫得要美太多了。有機會,我帶你去親眼看看。”

    他隨口的承諾,讓惜月心裡暖暖的,她卻沒有開口回應。看到他任由自己額上豆大的汗珠滴落衣衫沒入布料,沒多想,她拿出了隨身的帕子遞過了過去,“擦擦吧,風一吹,受了風寒就不好了。”

    “好。”嘴上說著好,慕容逸晨卻沒有伸手去接帕子,而是將手連帕一起握住,然後不由分說地就往自個臉上擦。

    惜月只掙扎了半晌,就由著他去了,單手執書看著,不再搭理他。這些日子以來,他動不動就占她便宜,她也變得有些習慣了。反正辯駭了半日的結果,還不是被某人厚顏得逞,反而每每羞得她不知作何反應。

    就好比昨日她在刺繡時,慕容逸晨硬是要陪著她一起描花樣子。結果,半晌後,呈現在她面前的,哪是什麼刺繡樣子,而是她的樣貌活躍在紙上。

    “低眉含笑,面目含春。我家娘子果然好看得緊,讓我百看不厭。”他如是評價道,頓時羞得惜月想拿起繡品砸向他。

    “什麼時候變得如此輕浮?油腔滑調的。”她嬌嗔著教訓。還有,那句娘子未免也叫得太順口了,即使她糾正,他也依然置若罔聞。時間一長,她也懶得再說。

    “娘子,非也、非也。”慕容逸晨被罵了,反而笑得更開懷,一手摟過惜月,趁其不備地在她的唇上印上一吻,“這哪是輕浮,這呀,叫作情趣,明白嗎?我的小老頭。”

    惜月一手捂著唇,原本要反駁的話語在聽到他的稱呼後,盡數咽了回去,最後只幾乎不可聞地嘟囔了一句,“胡說八道。”

    她掙開他,剛要踏步轉身離開,結果被突然出現在腳邊的毛毛蟲給嚇到,驚叫一聲,又猛然撲回了慕容逸晨的懷裡。

    慕容逸晨自然喜聞樂見,抓緊機會將人鎖住,然後也好心地將毛毛蟲一腳踢走,然後笑得得意,“好了、好了,為夫在這呢,月兒娘子不怕啊。”

    鎮靜下來,惜月又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了,略微推開了他,“我沒事了,你放開。”

    “利用完為夫,就要丟下我?為夫的心,好痛啊。”慕容逸晨故作傷心的模樣,還假模假樣地拉起惜月的手按到自己心間,“你摸摸,為夫的心是不是都被傷得跳不動了?”“胡說什麼!”惜月沒好氣地睨了他一眼,這男人最近越來越像兒時一般,沒個正行。“我沒有胡說,感受到了嗎?我的心跳每一聲都在說一句話。”慕容逸晨不容她避開他的目光,帶著幾分強硬將她的腦袋板正,直視他的目光,讓她看見他眼中的深情和認真,“我愛你,月兒。”

    或許是當時的氣氛太美好,又或許是他的眼神太過深情,總之一切的一切都讓惜月沒有辦法掙脫開他的桎梏,甘心被他索吻。

    惜月想起昨日發生的事,不禁有些暗惱自己當時竟沒有推開他,反而縱容他為所欲為。

    若不是她突然清醒,只怕當時他們兩人在書房的桌案上就要……一想到這,惜月平靜的臉又起了波瀾,滿是酡紅。

    慕容逸晨看著惜月臉上突然泛起的紅色,眼神一轉,將人摟入懷裡,輕佻地摸了一把她的臉頰,然後帶著幾分調侃的口吻,“娘子是想到了什麼,臉上這般滾燙?讓為夫來猜一猜,該不會是昨日我們……”

    “你、你閉嘴!”惜月急急地打斷他,免得從他嘴裡聽到什麼令人羞憤的話。

    “娘子要我閉嘴,可只有一個法子,娘子要試試嗎?”慕容逸晨眼裡閃現的興味令人難以忽視。

    “什麼?”惜月傻乎乎地順著他的話問。

    慕容逸晨嘴角上揚,露出一抹得逞的笑,“這樣……”說完傾身而下,眼見著就要親上心心念念的嬌唇了,結果卻被惜月用兩掌攔截,死死捂在他嘴前不放。

    “娘子?”慕容逸晨發出的聲音有些口齒不清,尤其配上那帶著幾分幽怨的眼神,顯得有些搞笑。

    惜月的嘴角帶著淺笑,有些調皮的模樣,“我才不會讓你得逞呢,我啊,被你騙得多了,再被騙,我就成傻子了。”

    慕容逸晨含笑瞅著她半晌,然後不動聲色地伸了舌,在她的掌心上舔了一下,立刻讓她縮回了手。

    “你……”

    “我怎樣?娘子這麼聰明,可有聽過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這句話?”

    這句話用在這種地方,也只有從隱軍師口中說出來,不會有人覺得突兀了。

    突然,從外頭跑進來了一個小廝,打破了謎一樣的氛圍。

    “什麼事?”慕容逸晨瞪了那小廝一眼,沒好氣地問道。

    “回、回少爺,是老爺有書信要奴才交呈給少爺。”小廝被自家少爺沒來由的火氣嚇到,說話有些支支吾吾的。

    接過書信,打發了小廝。看著看著,慕容逸晨不就由得皺起了眉。他爹要他趕緊解決別莊的事,帶惜月回慕容家。這事說難不難,說易卻也不易,只是他每每提起回家之事,都被惜月繞著彎地拒絕。

    看著他沉默不語,惜月不禁有了幾分擔憂,“怎麼了,出什麼事了嗎?”

    收好書信,慕容逸晨可憐兮兮地喚道:“娘子……”

    她凝著眉,屏息凝神地靜待下文。

    結果,慕容逸晨靠近她,將腦袋擱在她肩上,像極了撒嬌時的大黑,“娘子,跟我回家吧。”

    很明顯的,聽完這話的惜月身子一僵,並沒有回應他的話。

    他歎了一口氣,柔聲質問:“娘子,你還在生我的氣嗎?我哪裡不好,你說我改好不好?”

    “我沒有生氣,只是……”只是她怕一旦說清道明,捅破了兩人之間的那層窗戶紙,

    這些日子的溫馨就不復存在了。

    “那你為什麼不願和我回家?”他在她耳邊索要著答案。

    沉默了一會,惜月仍舊選擇搖了搖頭。

    看到她的反應,慕容逸晨的眸色沉了幾分。他實在不懂,他都已經向她表明了心意,瞧惜月的反應,明明對他還是有情難舍的,這段日子與他如膠似漆也不是假像,卻不知為何就是不願和他回家。

    一肚子的鬱悶煩躁卻無人可解,慕容逸晨只好借酒消愁。來別莊這麼多天,他第一次拋下惜月獨自用晚膳,自己跑到這花園的廊下,面對清冷的月色仰頭豪飲,周圍盡是孤寂、落寞的氣息。

    惜月聽到下人回稟趕到之時,就看見他四周腳邊已滾落著好幾個空了的酒罈。

    “少爺,你這是在做什麼?”奪下他手中的酒罈,惜月一臉擔憂地問道。

    慕容逸晨一看到惜月,就攔腰將她抱住,將臉埋在她的腹部之上,帶著幾分撒嬌的口吻,“月兒,我的月兒……”

    “少爺,你喝醉了。”惜月努力將他的身子板正,只是面對一個醉鬼卻是徒勞無功。“月兒……我錯了,你、你不要生氣了好不好?”

    惜月秀眉緊皺,“少爺,我說過了,我不生氣。”或者說,她從來也沒有生過他的氣。感情的事,從來沒有埋怨的理由。

    慕容逸晨聞言,抬起頭盯著她,眼神裡竟還透露出幾分委屈,“那你為什麼不和我回家?”

    惜月不得不承認,喝醉酒了的他變得更加纏人了,也讓她更頭疼了。但或許是因為面對這樣的他,她才敢講心裡話。她稍稍推離他,卻剝不開他非得纏抱在她腰上的雙手,無奈地落坐在他身邊,眼神不敢對上身邊的他,只看著天上的月亮,仿佛藉此才能得到開口的勇氣,“少爺,我不是不肯,我是不敢。”

    “不敢?”他好奇地追問著。

    “對,不敢。我不確定你是不是真的要我,和你回家,會不會下次你一生氣,又不要我了呢?如果那樣,我真的沒有勇氣再去面對一次了。”因為她害怕,她怕一旦回了那裡,所有的一切都會變回原來的模樣。

    她的聲音裡有著難以察覺的顫抖,慕容逸晨卻感受到了,他的眼神沉了沉,閃過不知名的光芒。

    他其實並未喝醉,或者說並未醉到不清醒的地步。他從不知道,原來她的心裡存在這樣的顧慮。看來,他真的將她傷得很深。

    想到這,他心中湧上了難以言喻的愧疚和心疼感。慕容逸晨直起身正視眼前想要珍惜的人,不由分說地吻上惜月的唇,沒有掠奪、侵略,有的是極盡的溫柔,他的舌一遍一遍地在她唇上摩挲、描繪,像是對待一件十分珍貴的寶貝,不捨得用力,生怕碰壞了她。

    他嘴裡的酒氣過渡到她嘴裡,醉了兩人的心。

    直到他嘴裡嘗到了一絲鹹味,他才停下動作,輕柔地抹去她滑落的淚痕,不舍地將人摟入懷中,帶著歎息地說道:“月兒,別怕。我向你保證,我不會再丟下你,這輩子,我都不會再放開你的手,不會讓你一個人面對所有的喜怒悲歡。相信我一次,好不好?”

    惜月從他懷裡起來,與他真摯的眼對上,她看不到他眼裡有一絲玩笑和醉意,看到的,是他眼中的深邃、認真。

    “我可以相信你嗎,少爺?”惜月在遲疑,可是心裡卻已經忍不住去相信他了。慕容逸晨在她手上烙下一吻,“給我一個機會,讓我證明你看。”

    視線交纏,他們在彼此眼中都看到自己的倒影,還有同樣的深情。

    她輸了,面對這樣深情的他,她輸得一敗塗地。她認了,即使可能再受一次傷,她還是義無反顧地撲向他,就像撲火的飛蛾一般,顧不上痛,顧不得生死。

    慕容逸晨將惜月一把抱起,雖喝了些酒,腳步卻依然沉穩如健。進了房,鎖上門,他有些粗魯地將鋪著的被褥一把掀到一旁,卻十分輕柔地將惜月放置到床鋪之上,有些急切地解下兩人的衣衫,一褪而盡。

    皮膚接觸到空氣的冰涼感,讓惜月幾乎驚慌失措,她想拉過被褥遮擋,他卻不許。無奈之下,她只能伸手遮掩住自己,只是效果不大。

    面對男人如火炙熱的目光,再怎麼遮擋,她都覺得羞澀難當,所以最後的結果是她只好將雙掌遮在自己的眼前,不去看這羞人的場景。但她清楚地感受到,連她的睫毛都在不爭氣地抖動著,彰顯了她你不安。

    慕容逸晨笑看著她這一連串可愛的舉動,再次俯身而下,讓兩人的身體緊密貼合在一起。他呼出的粗重熱氣沾染到惜月裸露在外的皮虜,讓她身上忍不住泛起點點疙瘩,一如她害羞的表現,“少爺……”她有些不安地喚著他。

    帶著溫柔、寵溺的笑,慕容逸晨伸手將惜月臉上淩亂的頭髮撥開,同時拉下她的手掌,露出她慌張、無措的雙眼。他在她的眉心落下一吻安撫著,“月兒,別怕,我在這。”

    感覺她的不安逐漸消散,他才繼續動作。他自上而下,熱切地在她的纖細脖頸上輾轉吮吸著,帶著濃郁的情欲,讓惜月也變得有些情動。

    只是當他那劍拔弩張的灼熱之物帶著火熱磨蹭著她,讓她本能地往後移動想要退離他的身下,卻被某個化身餓狼的男人巧使力道給拉了回來。

    “少、少爺。”這樣激烈、刺激的舉動,讓惜月滿臉潮紅,意識都已瀕臨混亂。理智漸漸離她遠去,手也不受控制地攀附住了慕容逸晨強健的肩膀。

    慕容逸晨半強迫地把惜月那拚命想要併攏在一起的雙腿以不致於傷到她的力度拉開,將自己置於其間。

    一切準備就緒,慕容逸晨也快瀕臨極限了,於是一鼓作氣地進入了她,深切、真實地感受到了她的溫暖,喉間忍不住發出了一聲滿足的歎謂聲。

    遲來的洞房之夜,熱情得讓人不再遺憾以前過往的種種。皎月當空,紅楠絲木的雕花床在經過很長時間的晃動後,終於歸於平靜。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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