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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teae

[都市言情] 映漾 -【嗨,你的鍋鏟】《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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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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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5 00:14:04 |顯示全部樓層
☆、第八十章

  有些事情是不能預約的,尤其,是不能打斷後再預約的……

  兩個這方面都毫無經驗的人,在最初的悸動過去後,開始尷尬。

  第一個難關是……買套。

  他不能出門買,這種事情也不可能讓遲稚涵去買,更加不可能吩咐洋房外幫忙採購的工作人員。

  於是齊程在遲稚涵打開投影開始看電影的時候,摸出了手機,抿著嘴,紅著臉。

  他用的是外賣軟體,搜索了附近的超市,然後陷入了泥潭。

  ……

  …………

  為什麼會有那麼多……

  品牌,款式,厚薄,尺寸甚至還有香味……

  ……

  齊程的鼻尖開始出汗。

  他甚至不知道尺寸要怎麼算……

  他這輩子對這方面開始好奇似乎是十六歲左右,第一次偷偷摸摸的去翻齊鵬的庫存,然後被齊鵬暴力鎮壓。

  他向來聽齊鵬的話,那一次之後就再也沒有好奇過了。

  生病之後,更加沒有任何興趣。

  他抬頭,看了一眼正襟危坐的遲稚涵,她耳朵的潮紅還沒有消下去,看都不看他一眼。

  齊程額頭也開始出汗,他知道遲稚涵應該知道他一個人坐在吧台幹什麼——因為她看的這部法語片忘記調出中文字幕……

  可她看的跟真的一樣,目不轉睛。

  咬咬牙。

  他開始網路搜索,認認真真的從型號大小,到薄厚,到品牌,最後沒忍住順便看了一眼款式和香味。

  一直到那部冗長的法語片都快要接近尾聲,他才滿頭大汗的買了人生中的第一盒避孕套,彈出支付成功的聲音的時候,遲稚涵挺直的背很明顯的松了一下。

  兩個半小時……

  遲稚涵在內心咆哮……

  她第一次買衛生巾都不用那麼久!!!

  「我先去洗澡。」覺得完成了一件大事的齊程聲音輕鬆了一些,走了兩步回頭提醒遲稚涵,「你一直沒調出中文字幕。」

  ……

  …………

  遲稚涵咬牙切齒的轉頭,對上齊程笑成彎月的眼睛。

  「我現在看你的時候,你臉上有四個字,金色的,自帶迴旋效果。」遲稚涵的語氣了無生趣。

  齊程微微挑了下眉。

  遲稚涵窒息,他現在居然會挑眉了……

  「明、天、就、做!」遲稚涵伸出手,在齊程臉上虛點了四下,抑揚頓挫,「後面還有個感嘆號。」

  ……

  …………

  齊程僵在當場。

  「……很尷尬?」他快要原地冒煙了。

  「嗯。」遲稚涵拼命點頭。

  齊程走近,指了指自己額頭上的汗,苦笑:「我剛才深呼吸了好多次。」

  ……就為了買一盒避孕套。

  「為什麼其他情侶同居的時候不尷尬?」遲稚涵百思不得其解,半跪在沙發上拿紙巾幫齊程擦掉臉上的汗。

  指尖碰到齊程的臉,兩人眼神交匯,遲稚涵下意識的口乾舌燥舔了下嘴唇,接著很無語的看著齊程喉結上下動了一下。

  「我們兩個禽獸現在滿腦子都是這個……」遲稚涵哀嚎,抱著抱枕把自己頭埋進去撞了兩下。

  滿臉通紅的齊程索性也坐了下來,跟著遲稚涵一起,抱著抱枕發呆。

  「要不我問問其他人?」遲稚涵用肩膀撞了下齊程。

  「……問誰?」齊程聲音緊張的發幹,乾咳了一聲。

  ……戚晴也是個母胎單身,暗戀某男將近五年至今沒有成功告白。

  她身邊認識的,差不多年紀的,有戀愛經驗的……

  「齊寧?」遲稚涵說完之後馬上自我否定,「完了我現在滿腦子黃色廢料已經失去了思考能力。」

  「……」齊程發現他這一次,居然很認同遲稚涵的胡說八道。

  「蘇秋?」遲稚涵腦子裡面閃過了那個嬌豔如花的公關小姐姐。

  「……誰?」齊程疑惑。

  「……算了我和她沒有熟成這樣,問她一定會被她笑死。」遲稚涵再一次放棄。

  「網上發帖?」思維很活躍的遲稚涵再次有了新的想法。

  齊程沒吭聲。

  遲稚涵轉頭,發現他看她的表情很奇異。

  「……你是不是在心裡面罵我?」遲稚涵擰眉。

  「不是。」齊程搖頭,老老實實,「我覺得你現在不適合思考。」

  「都是你!」遲稚涵憤憤的。

  「嗯。」齊程小聲的承認了,然後又小聲的委屈的補充了一句,「其實你不說那四個字就還好一些。」

  金光閃閃還有感嘆號,描述的太具體了,導致他也有了同樣的感覺。

  「那你買避孕套為什麼要買那麼久?」遲稚涵把抱枕放下,轉身面向齊程。

  來嘛!互相傷害!

  「……」齊程默默的舉起自己的監控儀,然後被遲稚涵一巴掌拍下去。

  「它閃都沒閃一下好不好!」又來這套。

  沉默……

  大眼瞪大眼……

  最先憋不住的是遲稚涵,梨渦若隱若現的最終還是露了出來。

  「天哪,我們兩個太蠢了。」蠢到她自己腳趾蜷縮。

  「嗯……」齊程也笑,靠在沙發上揉揉眉心。

  「還有一件事。」遲稚涵頭放在抱枕上,懶洋洋的昂了起來,「你只買了一盒麼?」

  「什麼?」齊程以為自己聽錯。

  「你只買了一盒麼?」遲稚涵又問了一遍,「我看你用的外賣軟體,他們不提供包裝的,會放在白色塑膠袋裡,安保大叔一看就知道是什麼了。」

  「……」齊程半張著嘴眨眨眼。

  「所以你應該多買點東西,混在一起比較不尷尬。」遲稚涵看著他,再捅了一刀,「不然明天安保大叔會拿著一盒避孕套敲我們的門。」

  「所以我每次買衛生巾的時候都特意買一大堆的東西。」遲稚涵看著呆若木雞的齊程笑嘻嘻,站起來拍拍他的頭,「我先去洗澡。」

  ……

  …………

  戲弄成功。

  她開心死了,關上門洗澡的時候哼著五音不全的歌,隔著門都能聽到笑意。

  齊程靠在沙發上,看著天花板,慢慢的臉上的笑意也越來越深。

  原來幸福也能累積,越來越多,和悲傷一樣。

  原來,不同的角度看天花板,哪怕看了十年,也會有別樣的景色。

  ***

  安保大叔把那盒套子送過來的時候,齊程剛剛慢跑完,遲稚涵憋著笑把一袋子東西放到齊程面前。

  「你要給大叔加薪!」遲稚涵歪頭笑,手裡的塑膠袋嘩啦啦的響。

  為了避免尷尬,安保大叔居然在塑膠袋裡放了很多餅乾蛋糕之類的零食,鼓鼓囊囊的一包。

  齊程本來因為晨跑熱得潮紅的臉變得更紅,伸出指頭彈了下遲稚涵的耳垂。

  皮死了。

  臉皮也不見得比他厚多少,卻偏偏愛逗他。

  「我一會就出門,大概四點多回來,中飯放在冰箱裡了,微波爐熱一下再吃。」遲稚涵笑著捂耳朵,她正忙著找口紅,一轉身又找不到自己的手機,「我手機呢?」

  「沙發上。」齊程擦乾汗準備進衛生間洗澡,想了下回頭,「你昨天說了要帶的包在進門左邊櫃子第二格。」

  遲稚涵動作停住,赤著腳吧嗒吧嗒跑過來,捧著齊程的臉很響的吧唧了一下做獎勵。

  「入秋了不要赤腳。」齊程嚴肅著臉,眼底卻都是溫柔,「今天家裡會找人來鋪地毯,你晚點回來也行。」

  她太喜歡坐地上,拖鞋又經常不知所蹤,索性就提前把冬天的地毯鋪好。

  想一想,他們認識居然也一年多了。

  「那你今天做什麼?」那麼多人來鋪地毯他肯定得找地方避開。

  「去對面。」齊程拍拍她的臉,把她整個人抬起來放到自己的腳上,兩人同手同腳的去找她的拖鞋,「我的大綱這個月得交了。」

  「寫抑鬱症沒問題麼?」遲稚涵索性把齊程當杆子攀住,這個問題她上次直播就想問了,她有些擔心齊程會回想起不愉快的經歷。

  「應該不會有問題,系列漫畫,取材都是這幾年我看的一些公開案例,我想讓更多的人瞭解抑鬱症。」齊程托住她的腰讓她可以抱得更舒服一些,「你最晚一次穿拖鞋是什麼時候?」

  到處都沒有她的拖鞋。

  「昨天晚上開始就沒穿過。」遲稚涵沖他皺鼻子,笑的燦爛。

  她只要赤腳就會被齊程抱著走來走去,時間久了她就開始熱愛把自己的拖鞋藏起來。

  「幫我拿包包,直接去玄關換鞋子吧。」遲稚涵開始把齊程當成坐騎指揮,「我如果簽了直播合約,每個月就必須得直播80個小時,到時候我們中飯都在對面吃吧?」

  「嗯。」齊程臉微微沉了一下,但還是點了點頭。

  「還是不喜歡我做直播哦?」遲稚涵歪頭。

  「嗯。」這次頭點的快了。

  「為什麼啊?」從林經武幫她談了這個直播合約後,齊程一直表現的不是特別開心,但又不像是明確不想她去做的樣子。

  「吃醋。」齊程看著她,學著她的樣子皺皺鼻子。

  遲稚涵做飯的樣子很好看,他不想被別人看到。

  但是她喜歡這份工作。

  所以也只能……習慣。

  遲稚涵像是聽了了不得的甜言蜜語一樣樂顛顛的笑眯了眼,穿鞋子的時候對站著不太開心的齊程招招手。

  「不露臉。」她神秘兮兮的對齊程眨眼,「我在合約裡面加了一條不露臉。」

  她會同意這個直播合同,除了對方誠意十足的合約金外,同意她不露臉也是原因之一。

  「我也不喜歡和陌生人交流,尤其是網上那麼多奇奇怪怪說話不用負責任的網友。不過這家直播平臺同意我不露臉,配有專門的房管管理彈幕,而且過程中我也不用一直和他們互動。」遲稚涵看著齊程,梨渦隱隱約約,「所以我才答應的。」

  齊程點頭,他正在往她包裡放餐巾紙和手機。

  「加上任俊友之前在直播裡說我錄視頻用的剪輯,又說我用替身。」遲稚涵撇撇嘴,「心裡面總是不太舒服。」

  雖然這段時間發生了很多事讓她一直沒有把注意力放在這上面,但是每次想起來卻仍然覺得膈應。

  「要不把那個平臺買下來吧,炒了他然後你上?」齊程很誠心的建議。

  「……你不是說你錢不夠麼。」遲稚涵無語。

  「可以借。」齊程仍然很認真,「我姐肯定有。」

  ……

  遲稚涵不知道為什麼,就被這樣的話感動到了。

  像之前無數次那樣,不是甜言蜜語,和我愛你無關,面前的這個男人並不是無所不能,也無法隻手遮天。

  他們的對話行為都很日常,她受了委屈,他盡力的安慰,也盡力的幫她想辦法。

  這是她一直以來嚮往的愛情。

  柴米油鹽,普通平常,有煩惱,但是大多都抵不過幸福。

  「我自己來。」遲稚涵又親了下齊程,「不用為那種人費心力。」

  不過就是跳樑小丑,她的日子越過越好,那人自然就越來越膈應,眼皮子淺成這樣的人,這一輩子也不會有太大的格局。

  最大的利用價值,估計也就是前陣子為了引出齊程的病做了個先鋒棋子,失敗了,最近那平臺上似乎連他的推廣位都沒有了。

  「記得戶口本。」出門前齊程又叮囑了一句,笑著看遲稚涵沖他揮揮手跑跑跳跳的出了門。

  按照方案,他還有兩周就可以嘗試出門。

  可以接送她上下班。

  可以……嘗試一起去民政局。

  ***

  白天兩人都忙,遲稚涵回來的時候已經接近五點,吃了晚飯收拾完,兩人都很有默契的開始換衣服洗澡。

  她拿了一條吊帶裙,黑色的,微微有些透。

  上次被齊程說他會認真之後,頭腦發熱買的,一直沒試過。

  結果洗完澡發現她出不了這個門。

  好像……太透了。

  「齊程……」開了一條門縫小小聲的喊了一句,臉漲成番茄色,「幫我拿下我平時穿的睡衣。」

  齊程過了一分鐘才走過來,手裡卻是空的。

  「……」遲稚涵試圖講理,「這條太刺激了,不太適合第一次使用。」

  齊程紅著臉,卻沒動,他剛洗完澡,身上散發著好聞的乾淨的藥香味。

  「出來看看。」平靜的,邀約的語氣。

  「……」遲稚涵覺得自己全身都開始紅,「你別後悔。」

  她一開始想的太簡單,也太相信那些不良作者寫的霸道總裁文,甚至沒有穿內衣。

  走出來的那一瞬間,全身皮膚都因為害羞變成粉色,她局促不安的包著濕嗒嗒的頭髮,幾縷濕透了的頭髮貼在白皙的脖子邊,水滴順著小巧的鎖骨流到看不見的地方。

  確實有些透。

  隱隱約約的一覽無遺,卻偏偏比一覽無遺多了許多遐想。

  「……我給你拿睡衣。」齊程深呼吸了十幾次之後放棄,確實,有點太刺激了。

  「你先吹頭髮。」想了下又轉身,把站在原地害羞的腳趾頭縮成一團的遲稚涵推回洗手間。

  指尖碰到她肩膀的時候,兩個人都僵住了。

  「我幫你吹。」齊程已經開始把自己完全交給本能。

  雖然刺激,但是他似乎捨不得讓她把衣服換掉。

  電吹風的聲音在安靜的洋房內聽起來特別響,今天看起來特別沉默乖巧的遲稚涵抱著膝蓋坐在凳子上,吊帶裙的一邊滑落了下來,她咬著嘴唇又拉上去。

  又熱又潮的洗手間,只剩下兩人越來越明顯的呼吸聲。

  她不太記得自己的頭髮是什麼時候吹幹的,只能感覺到齊程越靠越近。

  恍恍惚惚的,真的開始的時候,她似乎聽到他咬牙問了一句可不可以。

  她應該是點頭了吧。

  然後下一秒,就被痛清醒了。

  「你出去!」所有的浪漫旖旎都變成了泡沫啪啪啪的在她眼前消失,痛的她尾音都帶著啜泣。

  齊程咬咬牙照做了。

  兩人都出了一身汗,黏黏膩膩的。

  遲稚涵不安的動了下,對上齊程汗濕的臉。

  「再來一次?」她充分表現出了越挫越勇的精神。

  然後……

  「不行不行不行!」抓著齊程的背太用力,幾乎要劃出血痕,「痛……」

  咬著嘴唇,眼淚在眼眶裡委委屈屈的轉。

  要命了,為什麼從來沒人跟她說過這居然是那麼痛的一件事。

  這一次,齊程停了下,才照做。

  趴在她身上,喘得很厲害,全身肌肉都因為某些欲望變得緊繃。

  遲稚涵又有些心疼了。

  「要不……」她剛開口就被齊程捂住嘴。

  「我一次性試試,不行今天就不做了。」他眼角都因為忍耐而泛紅,語氣卻仍然溫柔,雖然已經沙啞不堪。

  遲稚涵點頭。

  這一次,她真的忍了。

  她背僵直,嘴唇咬的死死的,然後慢慢的,發現痛感消失。

  「好一點了。」遲稚涵摸摸齊程汗濕的臉。

  「……我不好了。」齊程埋在她頸窩裡,呼吸都是熱氣。

  「……啊?」遲稚涵沒反應過來。

  「這次不算。」齊程聲音帶著惱。

  ……

  …………

  遲稚涵突然就懂了。

  「那個,他們說第一次是這樣的,男的快女的痛……」這算不算安慰。

  肩膀似乎被他惡狠狠的咬了一下。

  齊程起身,拿過毯子蓋住她的眼。

  「這次不算!」他快氣死了。

  「哦!」遲稚涵抿著梨渦揚著嘴角。

  「也不能算在一個禮拜兩次裡面。」齊程得寸進尺。

  「好。」遲稚涵嘴角揚的更高。

  從毛毯裡,偷看齊程起身,估計一開始想自己去衛生間,回頭發現她也一身汗。

  索性用毛毯裹著把她一起抱了進去。

  「你是不是偷偷練肌肉了。」遲稚涵戳了戳。

  「……嗯。」齊程仍然心氣不順。

  遲稚涵眯眼,摟住他的脖子埋進他懷裡。

  「第一次呢……」聲音軟軟糯糯的。

  「嗯……」齊程親了親她的耳朵,看著她縮了一下。

  「第一次。」聲音終於溫柔了下來。

  他們的第一次。

  他之前曾經以為這輩子都不會有的第一次。

  發生在遲稚涵一年合約終於截止那天。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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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發表於 2018-3-5 00:14:17 |顯示全部樓層
☆、第八十一章

  趙醫生摘下聽診器,「問題不是很大,應激反應心跳過快供氧不足導致的昏迷。」

  「他這段時間身體調理的不錯,現在的發燒最好可以靠他自己體抗力扛過去。」趙醫生看著遲稚涵,「我不給他掛水了,你用物理降溫,飲食清淡兩天,五個小時量一次體溫,如果持續在三十九度以上,就給我打電話,退燒針和掛水的藥物我都配好了放在對面,門房那邊有二十四小時換班的護士。」

  遲稚涵一直沉默的點頭,其他的一句話不說。

  「你跟我來一趟。」趙醫生歎了口氣,指了指對門。

  齊程仍然在昏迷中,額頭上貼著退熱貼,臉色蒼白的沒有半點血色。

  「他心率剛剛恢復,暫時不會那麼快醒,你先跟我出來。」趙醫生看著遲稚涵,又說了一次,這次語氣加重了一些。

  遲稚涵低頭,終於起身跟著趙醫生走出門。

  「齊寧讓我交代你,齊程的狀況如果穩定的話,暫時不要通知長青,他性格急,知道齊程亂來估計會發飆。」趙醫生站在走廊裡,兩手負在背後。

  遲稚涵點頭。

  「第一次吧。」趙醫生笑,「你在這裡一年多,第一次遇到齊程病情反復吧?」

  遲稚涵咬唇。

  她今天不在家,下個月開始做直播,這之前還有很多細節和設備要商量,所以她最近很忙。

  齊程一直配合著治療方案,遲稚涵不知道的是,他自己在逐漸給自己加壓。

  本來今天的計畫應該是上午讓司機帶他去市內走一圈,中午人多的時候避開鬧市區,下午兩三點再去她公司樓下接她的。

  結果齊程中午在鬧市區下了車,在花店裡買了一束花,撐到上車暈倒了。

  猝不及防的,在所有人都以為一切都塵埃落定的時候。

  「哪怕我同齊程說過他現在已經痊癒,我也仍然要提醒你,我說的痊癒和你們認為的痊癒是有差別的。」

  「他是一個沒有接觸過社會的人,這十年時間,因為齊家的財力和齊家在S市的勢力,他被保護的天衣無縫。」

  「他簽約的經紀公司是齊鵬同學開的,現在的經紀人和編輯,也都是齊鵬和齊寧找來的信得過的人,哪怕這樣,齊家也一直沒有透露讓他們簽下的漫畫家是他們的弟弟齊程。」

  「齊程這個名字在這十年內甚至比澄乙這個筆名還沒有存在感,這一點,其實也是齊程之前越來越厭世的原因之一。」

  「他是因為太渴望痊癒了,才會開始絕望。」

  遲稚涵抬頭,看著趙醫生。

  趙醫生對她笑笑,轉頭看向齊程門上遲稚涵曾經用來送飯的小窗口。

  「今天的反復不算大事,對他整體的療程來說也沒有影響,但是如果處理不好,讓他再這樣壓迫自己的話,以他目前的身體情況來看是很危險的。」

  「我叫你出來,是想問問你,你知道他這麼急迫的想要進入人群的原因麼?」趙醫生轉頭,看著遲稚涵。

  趙醫生說話仍然是拐彎抹角的讓人第一時間很難抓到重點,鬆懈的時候就會不由自主的先回答他的問題。

  可是遲稚涵卻理解了趙醫生的意思。

  他是怕她隱瞞,他怕他們兩個私下裡讓齊程承擔了他目前無法承擔的壓力,所以齊程才會用這樣激進的方式。

  趙醫生和齊程的感情已經很深,深到很多時候已經失去了判斷能力,趙醫生自己知道,在可控範圍內,他一直選擇放養。

  直到今天齊程出乎意料的突然昏迷。

  趙醫生問她的方式看起來全程都在隱忍,隱忍著怒氣,害怕說多了會破壞他們兩人的感情。

  「他應該是想儘早和我去民政局領證。」遲稚涵沒有絲毫隱瞞,「我們兩個感情穩定,他對未來開始有計劃,在他看來他的生命浪費了十年,他也會心急。」

  「不管我們用多精確的詞語描繪他這十年的心情,我們也始終不是他。」遲稚涵看著趙醫生,「哪怕從頭到尾我都能理解會心痛,我也沒有資格說我自己感同身受。」

  「對於他來說,為了治癒不管做的多激進,我都能理解,也都能原諒。」

  「趙醫生,這和愛情無關,他是個很好很負責任的男人,他如果肯承擔下承諾,就一定會想要付出。」遲稚涵眼眶微微泛紅,「所以我說不出勸他不要激進的話,因為在我看來,不管他的心理病有多嚴重,他始終是個人,在這個原則下,他今天做的沒錯。」

  「您說的痊癒和我認為的痊癒從來都不是一樣的,我和他在一起,從來沒有覺得他有任何心理疾病,或許有時候會不願意說話,激動難過的時候看起來會很可怕,但是那只是他的表達方式。」

  「他今天打開車門出去買花的那一瞬間,一定是覺得自己可以扛過去的,他撐到上車才暈倒,也說明他從頭到尾都知道自己在抗爭什麼。」

  「他沒有操之過急,他一直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我相信他,也不覺得他現在急著想要進入人群的訴求有什麼問題,我會勸他更加謹慎小心,但是不會認為他這件事是做錯了的。」

  她說的很急,想到哪裡就說到哪裡。

  聽起來雜亂沒有邏輯。

  趙醫生安靜了片刻後,笑了。

  「你一直都相信他,這是最大的奇跡。」他拍拍她的肩膀,歎氣,「所以齊程的方案真的無法複製。」

  「我問你原因,告訴你那些話,也就是想看到你這樣的態度。」

  「齊程度過了關鍵期,現在哪怕反復,也只是像今天這樣的身體不適而已。我需要他身邊的人像你一樣有信心,不是責怪他操之過急,也不是責怪他為了愛情腦子發熱。」趙醫生說完看遲稚涵驚訝的看著他,臉上的笑容更大,「你沒有說錯,他一直沒有錯。」

  「但是如果這時候身邊的人勸他謹慎,他會聽,而且會照做,但是卻會對他最終完全康復造成影響。」

  「這一點,和齊家人是無法溝通的,也幸虧他身邊的人是你。」

  「齊程需要自信,他一直沒有告訴你,他對自己十年後痊癒重塑性格這件事心裡是沒有底的,他不知道你喜歡什麼樣的,所以本能的給你最積極向上的樣子。」

  「給他自信,他會慢慢的找回自己,只是這過程中,像今天這樣的情況很有可能還會發生。」

  「給他空間給他自信,讓他找回自己原本的樣子,是我這個多年醫生兼他的長輩想要請求你的最後一件事。」

  「你已經做的比我想要的還要好,我忽悠你的最後一關,你也順利通過了。」

  ……

  遲稚涵低頭。

  「兩個人之間再相愛,有些難關還是只能自己走的,身邊的人能給的也只有陪伴和信任。」趙醫生說到最後,語氣裡有感慨,「齊程到底還是幸運的。」

  「可以心痛,可以照顧他,也可以黏著他二十四小時不離開,但是千萬不可以說他為了治癒自作主張,他現在太需要這樣的自作主張了。」

  這是趙醫生留給她的最後一段忠告。

  這位心理專家,宣稱這是最後一次忽悠她,這一次忽悠,他用了他自己對齊程難以客觀的弱點,讓遲稚涵下意識的以為他不相信他們的愛情,下意識的產生了反抗情緒。

  一個可以談笑風生操縱人心的人,卻偏偏人過中年仍然孑然一身。

  或許,他真的看破了很多東西,也或許,他這輩子的摯愛真的只有工作。

  ***

  齊程在趙醫生走後不久就醒了,遲稚涵當時正在幫他換退熱貼,四目相對,齊程有些欲言又止。

  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臉色蒼白了,看的遲稚涵心裡一陣陣的痛。

  「明天如果還是三十九度沒退下去的話,就要掛水了。」遲稚涵俯身額頭對額頭的貼了一下,然後皺著眉直起身,「你手上的針眼好不容易好了一點。」

  「會退下去的。」齊程眼睛一直盯著遲稚涵,語氣沒什麼異樣,但是表情仍然忐忑。

  「為什麼會突然想起來買花?」遲稚涵遞給他一杯溫水,問的時候嘴角仍然有梨渦。

  「求婚的時候忘記了。」齊程有問必答,因為不確定遲稚涵此刻的態度,蒼白著臉老老實實的喝了兩口溫水。

  「你怎麼知道我喜歡藍色的?」齊程買的是一大束藍色的繡球花,和昏迷的他一起被司機和安保大叔送了進來,她在他昏迷的時候找了幾個瓶子插好放在了檯面上。

  「你房間裡都是藍色。」齊程聲音輕了點。

  他一直在等遲稚涵什麼時候繞到關鍵點,也做好了被她糊一身鼻涕眼淚的準備。

  他可能真的太著急了,這幾天過的太像正常人所以以為自己就真的正常了,到底,還是嚇著她了。

  遲稚涵卻笑了,湊過去親了下齊程的嘴唇,舔掉他嘴唇上喝水留下來的水漬。

  「這是我這輩子第一次收到花。」她語氣帶著真誠的喜悅,「好漂亮。」

  貼的太近,這樣軟軟帶著甜的嗓音讓齊程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

  「你……」齊程猶豫了下自己要不要自投羅網,遲稚涵現在的表情和態度讓他剛才的謹慎少了一些,「不生氣麼?」

  「我有點心疼。」遲稚涵親完就鑽進了被子,和往常一樣摟住他的腰,「不對,我很心疼。」

  特別強調,順便咬了一口他的手臂。

  他手肘上的傷疤正好在她的掌心,遲稚涵咬完之後就開始習慣性的用手去摩挲他的傷疤。

  都是之前經常做的小動作,毫無異樣。

  「這不是療程的一部分,你不生氣麼?」齊程問的更詳細了。

  「如果我接了一個單子讓我一天之內準備五十個人的小宴會,你會讓我接麼?」遲稚涵卻問了一個不相關的問題。

  齊程下意識的皺眉:「會很累吧。」

  「嗯,但是那五十個人在美食圈聲譽都不錯。」遲稚涵抬頭,看著齊程。

  「會吧。」齊程想了一下才慎重回答。

  既然是她的樂趣,她能掌控好的事情,哪怕他會心疼,到最後也仍然會同意。

  「你現在的心情跟我的是一樣的。」遲稚涵笑,「治療的事情,你是專家,趙醫生也說過你可以用一些自己節奏定適合自己的方案。」

  「就算你今天暈倒了,接下來幾天就又得在床上了,我也覺得沒什麼好生氣的,治療本身就是有反向作用的,每種病都這樣,更何況是心理病。」

  「而且今天趙醫生又套路我,幸好我一開始就挺相信你的。」遲稚涵樂呵呵的,揪著齊程那塊傷疤上下晃悠了一下來表達自己打敗了趙醫生的激動心情。

  齊程手指正習慣性的摸遲稚涵的耳垂,聽到她這樣帶著炫耀驕傲的語氣微微怔住了。

  不是因為她那麼信任他,而是因為他自己心裡面,對這種信任沒有絲毫意外。

  就像是本來就應該這樣,完完全全的理所當然的樣子。

  他們本來就應該相遇,相愛,一輩子在一起。

  所以遲稚涵說出來的語氣像是普通家常,而他聽完了,心裡除了溫暖和滿足,並沒有太多的意外。

  「你發燒的時候手指頭熱乎乎的。」遲稚涵笑眯眯,又轉過去玩他沒有摸她耳垂的手。

  「以後身體養好了,手指就不會那麼涼了。」去年冬天他們還不熟,今年入了秋開始,不想冰著她,他每次洗完澡都會用熱水再泡一會手。

  「下次如果還想加大治療壓力,可以帶上我麼?」玩了一陣子手,遲稚涵轉身,「我總覺得今天我在車上的話,你不至於會暈倒那麼長時間。」

  「帶上你會沒有療效。」齊程把遲稚涵往他身上挪了一下,方便他看到她的表情。

  他跟她在一起很不容易有應激反應,他不想冒險。

  「我想早點和你把證領了。」齊程按下遲稚涵撅起來的嘴巴,「最遲月底,我得想辦法出門。」

  「為什麼那麼急?」遲稚涵有些意外,不是因為他的療程,而是因為領證。

  「怕你跑了。」齊程笑,「都已經是我的了,就捨不得再讓出去了。」

  「……」遲稚涵安靜了下。

  「肉麻……」忍不住吐槽。

  「我肚子餓。」齊程換話題。

  「趙醫生說你只能喝粥。」遲稚涵起身,補充,「白粥。」

  「吃完親一下就好了。」齊程坐好,把床上的書桌摁出來,毫無煩惱的樣子。

  「……」遲稚涵又瞪他。

  「肉麻……」繼續吐槽。

  床上的那個男人,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已經可以笑得眉眼彎彎,像他當初吃了藥後的樣子,雖然臉色蒼白,卻再也不是過去的那個藏在黑暗中的怪物了。

  他變成了她的男人。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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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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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5 00:14:32 |顯示全部樓層
☆、第八十二章

  日子在按部就班中慢慢變好。

  遲稚涵在齊程自我施壓的療程中,明白了這個男人為什麼能堅持十年的原因。

  他比她想像中的要堅韌堅強太多 。

  有了目標之後,他甚至能在屏住呼吸兩眼發黑的情況下安安穩穩的控制住自己的心跳。

  他吃了一個月的苦,把趙醫生將近四個月的康復療程壓縮。

  雖然九月份的月底過去了,他們卻在十月金桂飄香的時候,找了一個適宜嫁娶的黃道吉日。

  他答應過的,會盡力康復,會帶她一起去領證。

  齊家人到底還是不放心,齊長青動用了所有能動用的關係,幫他們爭取了當天中午民政局午休的半個小時,沒有其他新人圍觀,只有三四個辦理的工作人員。

  齊程牽著遲稚涵的手,手心裡微微黏膩。

  領結婚證的過程並沒有太多的儀式感,填寫申請表格的時候工作人員給他們的也只是一張列印出來的二維表,上面已經密密麻麻的寫了很多其他新人的名字。

  填表格,提交上兩人之前拍的兩寸照,做了結婚證,就完成了。

  流程化的,但是確實是法律意義上的結為一體。

  可是齊程卻在這個時候突然猶豫了。

  民政局裡明晃晃的百年好合白頭偕老的標語刺痛了他,他在遲稚涵下筆簽字前拿走了她的筆。

  他有些茫然的看著自己的父親為自己做好的領證準備,那三三兩兩的工作人員,大多目不斜視,努力不讓他對這個陌生的環境產生壓迫感。

  他愛身邊的這個女人,或許,比男女之間的愛還要更深一些。

  他們兩個在一起,無比的默契和契合,所以他也會催眠自己這是命運。

  可是,他們要結婚了,他卻沒有帶她出門約會過。

  他和她的種種都發生在小洋房,不管遲稚涵表現的多麼無所謂,事實上,他仍然是那個毫無社會經驗的病人。

  如果沒有齊家人的財力庇護,甚至有可能會餓死的病人。

  他這樣的人,值得嫁麼?

  「你再考慮一下。」齊程臉色有些發青,語氣認真,因為緊張,他一早就把監控儀直接丟在了車上,「你還可以有更好的選擇,我哪怕好了,也是個病人。」

  ……

  遲稚涵默默的看他。

  「不是不結婚。」齊程說的艱難,「只是再多考慮一下。」

  他知道自己害怕了,並且本能的又要開始鑽牛角尖。

  這個世界上有很多比愛情這樣虛無縹緲的感情更加實際的東西,比如生存,比如社交。

  哪怕他內心渴望自己像男人一點,把筆遞給遲稚涵讓她簽字,讓她跟他過了這一輩子,理智卻仍然無法讓他這樣放縱。

  萬一……他復發了呢。

  如果沒有結婚,遲稚涵她離開他,就只是失戀。

  他太明白家庭對遲稚涵的意義,也太明白這個字簽了,對於遲稚涵這樣的傻女人來說,就真的意味著一生一世。

  她那麼好。

  好到他在擁有的那一刻突然清醒自己有多麼殘缺。

  遲稚涵仍然沉默,盯著他的臉看了一會,抿嘴。

  嘴角沒有梨渦,眼神轉開,不再看他。

  然後面無表情的從包裡拿出來另外一支筆,在申請表格上,一筆一劃的簽上她自己的名字。

  「不要耍流氓,都到了這裡了再說不娶我,我會發飆。」她說的很冷靜,「也不要狗血的跟我說你配不上我之類的屁話,我在你面前很少罵髒話,但是我罵髒話可以五分鐘不重樣。」

  「簽吧!」把自己簽好字的紙挪到齊程這邊,努了努嘴。

  眼底都是威脅,仿佛他如果不簽字,她就有可能在那麼多外人面前打死他。

  齊程接過,拿筆簽字的時候,手都是抖的。

  這只是一張普通的二維表,上面還有其他新人的名字,他們在簽的時候應該都在憧憬美好的未來。

  而他,在看到遲稚涵在這張表格上一筆一劃簽下的名字後,心底翻湧的複雜情緒讓他的眼前一片漆黑。

  他們在洋房裡確認過彼此會生死相隨,也在洋房裡求過婚。

  那個地方他熟悉,在心理問題逐漸解決後,他在這樣舒服熟悉的環境下,漸漸地生出了更多的願望和遐想。

  但是在這個陌生的地方,臨門一腳的時候,他被現實問題反問的冷汗淋漓。

  他讓她再考慮一下。

  在他明知道遲稚涵絕對會簽下名字的情況下,他讓她再考慮一下。

  仿佛這樣,他就可以說服自己,起碼這件事,遲稚涵是同意的,這種說服,似乎可以讓他更加心安。

  他今天做的事,和當初他們為了讓遲稚涵加入治療方案做的事,簡直如出一轍。

  「你爸爸幫我們爭取了半個小時,你先簽字,這筆賬我會跟你算。」遲稚涵安靜的看著他,因為喜歡笑,她嘴角始終帶著上揚的角度,但是現在漆黑的眼瞳裡沒有太多的情緒,讓齊程看不出喜怒。

  她知道他剛才的糾結。

  也知道他剛才因為這個糾結陷入了自我厭棄的情緒。

  齊程閉眼,把眼前的黑霧硬生生的壓了下去,和遲稚涵一樣,一筆一劃的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遲稚涵知道他所有的陰暗面,也看過他最不堪的時候。

  這樣的認知,居然比愛情這兩個字更讓他覺得安全。

  遲稚涵全程很冷靜的握著他的手腕,舉著手機碼錶數他的心跳數。

  仿佛他剛才那個猶豫的插曲從來沒有發生過。

  鋼章終於蓋下去的那一瞬間,遲稚涵知道齊程哭了。

  因為他微微轉過了頭,安靜了一下才轉過來。

  她的鼻尖也有些酸。

  走到這一步,他們兩人心底都知道這有多不容易,往後的路還有很長,他們也都知道這條路他們或許會走的比普通人更艱難。

  齊程體質仍然很弱,太補的東西吃不得,普通的補品吃了又幾乎沒有效果。

  他失眠,怕冷,經常性的低燒。

  李醫生在給他調理的時候,偶爾會眉頭緊鎖欲言又止。

  這些或許是齊程臨門一腳突然猶豫的原因。

  她嫁的男人,可能會抑鬱症復發,也可能會因為身體虛弱早死。

  簽下那個字,她就有可能會變成寡婦。

  因為爸爸,她一直認為結婚是一生一世的事情,變成寡婦,她也仍然是他的女人。

  所以齊程猶豫的簽字的時候,指關節用力的從白變成青。

  她看著心疼,這一次卻沒打算那麼快原諒他。

  畢竟是一生一次的領證。

  哪怕知道他的糾結是情有可原,哪怕知道他的本性就是這樣糾結敏感小心的人。

  卻仍然無法按下心裡面的委屈。

  就像她一早就說過的那樣。

  最開始主動的人,其實是齊程,他主動親了她,他在發病的時候拉著她的手不撒手,他主動求了婚,甚至是他主動的讓他們兩人有了肌膚之親。

  一切都是他主動的,雖然中間難免有她逼著他承認的時候。

  但是在真正法律意義實際意義上成為夫妻之前,他居然讓她再考慮一下。

  真的,欠抽。

  ……

  走出民政局鑽進車子裡的時候,遲稚涵一言不發,這輛車的窗戶仍然是一片漆黑,她沒有街景可看就拿出了手機開始玩消消樂。

  很幼稚的啪啪啪的聲音,她玩了一路。

  開著遊戲聲音,瞥了一眼齊程乖乖戴上的監控儀,確定不會閃爍之後就再也不想理他了。

  她覺得,今天是她不得不使用冷暴力的日子。

  ***

  齊程一直沒說話。

  上了車遲稚涵就沒有再拉他的手,目不斜視的玩遊戲。

  到了家後,她拉著他的手走進洋房,輸入密碼鎖的時候,他把她抱了起來。

  也不知道哪部電視看來的習俗。

  遲稚涵說過新婚當天進門,是要抱著進去的。

  他記得,所以哪怕現在遲稚涵沒打算理他,他也乖乖的把她抱進門。

  遲稚涵嚇了一跳,反應很快很習慣的摟住他的脖子。

  大約也想起來自己曾經提過這個風俗,所以進門的時候表現的很乖巧。

  可放她下來之後,她立刻就松了手,丟了包換了衣服一頭栽到了沙發上,然後就再也沒有起來過。

  手機被玩到沒電。

  消消樂到底有多好玩這件事,齊程在她完全不打算理他的時候偷偷的也玩了一把。

  然後抿嘴,退出。

  並不好玩。

  所以她真的是氣狠了。

  他想過要道歉,但是卻覺得任何一種道歉都沒辦法表達他現在心裡面的愧疚。

  他為了讓自己心安,簽字前讓遲稚涵當著他的面再確認了一次,用自己擅長的低姿態。

  回到家到了熟悉的地方,安全感重新回來之後,他才知道他那時候的確認有多過分。

  要是對方不是遲稚涵,是個像他這樣喜歡鑽牛角尖的人,他那樣的確認簡直就是否認了他們之間的感情和信任。

  想的多了,愧疚感就越來越強。

  遲稚涵正在向他使用冷暴力,他們之間說好了吵架以後再也不用的方法,他本來應該覺得委屈的,但是這次,他連委屈的情緒都不敢有。

  是他先過分了。

  不管她怎麼罰他,都應該受著。

  低著頭陪她洗菜,因為心不在焉,開熱水的時候調過了頭,燙得他指尖縮了一下。

  遲稚涵面無表情的走過來,幫他調好水溫,然後面無表情的走。

  今天晚上本來是要慶祝的,兩個人吃不了太多的菜,所以遲稚涵原本的菜譜是日式豆乳鍋,早上就浸泡好了黃豆榨了豆漿。

  齊程洗菜的時候遲稚涵發了一會呆,發現他們似乎每一次吃這種鍋都會出問題,從第一次暖鍋齊程急性胰腺炎開始……

  太不吉利了。

  擰眉,把煮豆漿的火關了,豆漿丟到一邊。

  齊程正在一根根的清洗白玉菇,看到遲稚涵表情不太好的把晚飯的豆漿鍋底放到一邊,心裡慌了一下。

  遲稚涵再生氣,也不會不做飯。

  她很珍惜食物,兩人的菜從來不會做多,偶爾有剩下的,她也會想辦法做成第二天早上煎餅裡的餡料。

  像今天這樣煮了一半停下來的,從來沒有過。

  ……

  手裡的菜有些洗不下去了。

  他關了水,濕漉漉的手想伸過去拉拉遲稚涵的衣角,猶豫了一下,又找了毛巾擦乾,擦乾了之後把手指放臉上感受了一下,發現有些冰,去民政局雖然沒發病,但是總歸還是刺激了一些,他手腳迴圈不太好,於是又猶豫了一下,把熱水打開,開始泡手。

  全程都沒敢看遲稚涵,所以自然沒發現遲稚涵現在正在無語的翻白眼。

  要等一個慢性子、內心又想得太多的男人道歉,她可能得等一年。

  明明抱她進來的時候,他就已經欲言又止了,結果這人估計內心掙扎了一下臉上的表情越來越灰敗,到現在連看都不敢看她了。

  拉個衣角而已,還在乎自己手冰不冰。

  溫吞鬼!

  矯情鬼!!

  但是她不想主動!

  可是不主動她真的會等到吐血……

  遲稚涵翻著白眼開始四下給自己男人找臺階,想想覺得自己其實挺委屈,明明錯的是他,明明是他遲遲不道歉,但是最後心疼他那個欲言又止的樣子的人還是自己。

  瞥了一眼齊程仍然全神貫注的在泡手,他用的水水溫高,白皙的手燙的紅紅的。

  ……

  算了。

  遲稚涵歎氣。

  轉身,蹲下,嗚咽了一聲。

  身後迅速的有了聲音,齊程還冒著熱氣的手都沒擦乾直接沖了過來。

  「怎麼了?」遲稚涵靠近切菜的砧板,他第一個反應是切到手了,然後想起來遲稚涵今天被他氣得都不打算做飯。

  手濕嗒嗒的想把她蹲著後低的死死的腦袋抬起來,卻被她撇開。

  他手還很濕,躲開後他有些無措的在身上混亂擦了下。

  遲稚涵低頭看不到他的動作,看他被她撇開後兩手又離開自己,氣的咬牙,又嗚咽了一聲,這次還帶著吸鼻子的特效。

  「怎麼了?」齊程只能坐下來摟住她。

  她被他氣哭了麼?

  可是都半天過去了……

  她脾氣向來直來直去,會憋那麼久才哭麼?

  「你……理我一下好不好?」齊程語氣小心翼翼的,懷裡的女人似乎哭的很凶,身體還一抖一抖的。

  「……要不,給你咬一下?」被她哭的心煩意亂,又猜不透她哭的原因,齊程開始哄。

  倒是有些忘記剛才的愧疚了,抱得更自然了一些,習慣性的哄孩子一樣的有節奏的拍著她的背。

  「不哭了……」他聲音越來越低,「白天是我不對,以後再也不這樣了。」

  遲稚涵身上的甜香味讓他覺得放鬆,哄她的時候不知不覺把道歉說出口,之前繃著的神經莫名的松了一下。

  「對不起,不要哭了。」他哄得更加得心應手。

  遲稚涵終於有了動作,她抬起頭,一口咬住齊程的下巴,和他怒目而視。

  ……

  臉上乾乾淨淨,哪裡有眼淚,連鼻子都沒紅。

  「捨得道歉了?」她咬完就鬆口,哼哼了兩句。

  結果還是得讓她找臺階。

  「今天是我們新婚第一天,你居然就打算讓它這樣沉默過完麼?」她又問,問出口了才覺得應該委屈,然後鼻子微微紅了。

  ……

  眼看著再醞釀一下情緒就真的要哭了。

  「我只是覺得……」齊程被她一連串流暢的感情起伏弄得整個人有些懵,吞了口口水才想起來他還得解釋,「我白天做的事情似乎道歉都沒有用。」

  「我不應該那樣的。」那樣了,就像是質疑了遲稚涵對他的感情,在她對他付出了那麼多之後,他不應該那樣的。

  「道歉沒有用的話你打算怎麼辦?」遲稚涵的委屈收了回去,被齊程的話題帶跑。

  「……我還沒想好。」齊程有些懊惱。

  「……」遲稚涵瞪著他。

  最終還是歎口氣。

  「對付女孩子,有一招特別特別特別管用。」遲稚涵說的非常認真。

  「……什麼?」齊程本能的開始覺得走向不太對。

  「你站起來。」遲稚涵自己先站起來,然後拉著齊程靠著牆。

  齊程照做,還是摸不著頭腦。

  「如果我生氣了,你直接把我推到牆上,然後捧著我的頭狂吻就可以了。」遲稚涵把齊程的姿勢擺好,自己靠著牆窩在那方寸之間兩眼晶晶亮,「狂甩舌頭的那種狂吻。」

  「……」齊程覺得再給他一輩子,他也接不了這樣的話。

  「很管用,不騙你。」遲稚涵甚至還拍胸脯保證。

  於是,齊程真的試了。

  他是漫畫家,他知道什麼是壁咚。

  為了研究怎麼才能畫出那種感覺,他還看了不少相關視頻,算過人體比例。

  所以他熟悉的不得了,捧著她後腦的位置都剛剛好,甚至還走近了兩步,兩人無縫貼合。

  「……看吧,管用。」遲稚涵在被吻的七葷八素的時候還不忘炫耀了一下自己的教學成績。

  「……」

  「……還有你這周兩次的份額用完了。」被丟到床上的時候遲稚涵對他無辜的眨眼。

  「……用下周的。」

  「下周的你昨天用了。」遲稚涵繼續眨眼,把毛毯往自己身上拉。

  「……」齊程停住,喘息。

  「好了,我消氣了。」摸了摸他汗濕的額頭,遲稚涵軟下嗓音。

  「對不起。」齊程很認真的又說了一次,「我不知道會不會有下次,在陌生的環境我會克制不住。」

  「嗯。」遲稚涵點頭。

  「下次如果我還這樣……」齊程皺眉,想找個嚴厲點的懲罰。

  「就壁咚!」懷裡的女人立刻提供方案,眯眼笑得像一隻得逞了的小狐狸。

  「我們用下下周的吧……」齊程突然提議。

  「流氓!」遲稚涵起身,「做飯,我要餓死了。」

  「……我以為你生氣不做了。」齊程也跟著起身在她屁股後面亦步亦隨。

  「我們以後不能吃鍋,一吃就出事。」遲稚涵憤憤的,「今天吃炒菜吧!」

  「……好。」齊程繼續老實的洗菜。

  「老婆……」洗完白玉菇,齊程突然喃喃的叫了一聲,聲音很輕,臉很紅,看著遲稚涵抿著嘴笑,「我洗好了。」

  「……」遲稚涵怔住。

  然後原地跺腳。

  「啊啊啊啊啊!」她尖叫,「太他媽肉麻了啊啊啊啊!」

  ……

  「不行你再叫一次。」

  ……

  「不叫不給吃飯!」

  「……老婆。」

  「啊啊啊啊啊!」

  ……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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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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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5 00:14:44 |顯示全部樓層
☆、第八十三章

  遲稚涵正式開直播的時候已經入冬。

  因為齊家、澄乙再加上她自己的名氣,她這次直播宣傳做的很大,開播的時候線上人數很多。

  一開始粉絲對於遲稚涵堅持的不露臉直播是有異議的,畢竟她已經在記者會上露過臉了,現在突然又說不露,總覺得有些說不過去。

  但是真的等遲稚涵開了直播,流暢的動作加上甜美卻安靜的嗓音,反而莫名的有種歲月靜好的生活煙火味。

  直播的器材都是遲稚涵找了之前那位導演幫忙選的,焦距都放在案板和檯面上,畫質高清,接到的贊助又大多走小資情懷路線,看起來各種高大上。

  和任俊友那種在廚房裡面整一個普通攝像頭隨便做做嘮嘮嗑的美食主播不同,遲稚涵這次直播和她的微博主題一致,主打的都是精緻路線。

  這個路線的好處是哪怕一再被人說裝13偽小資,好看的畫面也總是能留住人。

  而她選擇的第一道菜譜,是紅燒肉。

  「五花肉的選擇其實很重要,如果要讓不吃肥肉的人也能吃得下你做的紅燒肉,最好就是選擇豬屁股尖的那一塊。」遲稚涵拿著生肉在鏡頭面前放平,「那個部位的五花肉三層分明,肥瘦肉的間隔相當,一塊切下來厚度在三釐米到四釐米之間。」

  「當然了,必須帶皮。」遲稚涵說到這裡嘴角有了些笑意,想到了齊程吃紅燒肉只愛挑豬皮吃的樣子,語氣變得更加溫柔,「燒五花肉也不用放油,把切好的五花肉先放進去,小火慢煎,煎到每一面都焦黃,出了油就可以了。」

  小火慢煎需要時間,遲稚涵有些忐忑的看了一眼彈幕。

  居然,出乎意料的好。

  她花了好多心血佈置的場地再加上洋房本身安靜祥和的特質,她的直播效果好到爆棚,很多人甚至覺得這是有專業導演剪輯後的錄播。

  把五花肉煎出油的時候,攝像鏡頭焦點移到了檯面,遲稚涵也不說話,安安靜靜的用筷子緩慢的撥動肉塊,讓滋啦啦的油慢慢飄香的聲音傳遞出去,彈幕果然又是一連串的太餓了的刷屏。

  「紅燒肉是很適合添加輔助食材的菜。」遲稚涵說完之後停了一下。

  因為門被打開,齊程走進來之後看她在忙就直接蹲下鑽到了檯面下面。

  「我個人比較喜歡加鵪鶉蛋、雞蛋或者各類豆製品……」遲稚涵聲音持續的飄,低頭瞪了眼齊程。

  「你幹嘛?」沒敢發出聲音,放慢語速讓齊程看懂她的口型。

  「手機。」齊程也用同樣的語速讓遲稚涵看懂他的口型。

  ……她手機正在放彈幕。

  遲稚涵搖頭,不想給他。

  齊程抿嘴,眼睛眯了一下。

  彈幕已經開始刷問號,她放在鍋裡面的五花肉煎的時間久了開始從漂亮的焦黃色慢慢的變黑。

  ……高清攝像頭的壞處。

  遲稚涵用最快的速度把五花肉翻面,鎮定的繼續。

  「喜歡吃的稍微脆一些口感的人可以把肉煎到剛才的那個色澤,不過要把握好火候,這個顏色時間再久一點,就焦了。」她一邊說一邊瞪齊程。

  他居然蹲在下麵不走了……

  不理他!

  遲稚涵開始往已經熬出一層豬油的鍋裡面放冰糖。

  「冰糖要放小塊的,大塊的一定要砸碎了再放進去,不然……等到肉焦了冰糖都不會化。」

  遲稚涵的聲音明顯頓了一下。

  她已經把冰糖丟了進去。

  紅燒肉的炒糖色是很關鍵的一環,所以丟了冰糖之後她開始不間斷的翻炒。

  然後就看到齊程學著她上次直播時候的樣子,把手伸到桌面上開始摸索她的手機。

  ……

  …………

  遲稚涵簡直快要哭了。

  她沒有拍臉,鏡頭都對著檯面。

  也就是說,齊程現在做的動作所有直播的網友,接近兩百萬用戶都看到了。

  彈幕A:「臥槽那只手不會只有我一個人看到吧?」

  彈幕B:「不你不是一個人。」

  彈幕C:「澄乙????」

  彈幕D:「不至於吧,遲稚涵居然在家直播的?」

  ……

  遲稚涵真的臉都綠了,一不留神又忘記翻面,五花肉油在冰糖的作用力下開始飛濺,齊程的手正好在附近,一塊很小的焦糖濺了出來沾到了齊程手上。

  「……」遲稚涵第一時間關火,第二個反應就是把齊程從檯面下面拉起來拽著他的手去沖水,「痛不痛?」

  心疼死了,那麼高的溫度,第一時間沖了涼水也仍然紅了一塊,眼看著就要起泡了。

  「……你在直播。」齊程臉紅,卻又不想推開遲稚涵的手,身體下意識的靠近,另外一隻完好的手很自然的就摟住了她。

  完全無視已經被一片問號感嘆號狗糧以及啊啊啊和臥槽佔領的彈幕。

  「你要手機幹嘛?」遲稚涵在檯面抽屜裡放了燙傷膏,順手拿出來開始幫齊程塗藥。

  「你手機裡有街景素材,你昨天忘記給我了。」齊程聲音很輕,他瞥了一眼彈幕,聲音變得更輕,「你直播還開著。」

  ……

  齊程的漫畫需要幾個十字路口的素材,她昨天去公司的路上順便拍了幾張,回來之後兩人膩在一起完全忘記了正事。

  「我今天要交第一本的初稿了……」齊程解釋的很認真。

  他有些愧疚,這是她第一次直播,但是似乎弄得直播間裡全是臥槽……

  遲稚涵紅著臉把自己的手機交出去,然後紅著臉看著齊程把他的手機調到直播間,中間還順手給她刷了一堆禮物。

  「……這錢平臺要收一半的!」她氣得掐他,「不許給我刷禮物!」

  「哦。」齊程很聽話,看了眼攝像頭確定沒人看到他們的臉,湊過去親了一下,「我走了。」

  「……」遲稚涵很難解釋自己為什麼覺得捨不得,所以乾脆摟著多親了一下。

  「……你幹嘛還從檯面下麵走?」簡直瘋了。

  「……忘記了。」齊程也有些窘。

  ……

  …………

  等遲稚涵重新開火做紅燒肉,彈幕已經再也不是剛才平和的模樣了。

  彈幕A:「貧窮限制了我的想像,我無法想像有錢人家的桌底到底是什麼樣的風景。」

  彈幕B:「桌子底下有那麼好玩?澄乙記者招待會的時候你鑽,你直播的時候澄乙鑽?」

  彈幕C:「我只是想學個紅燒肉,可是我現在只想找根繩子吊死我這只單身狗……」

  彈幕D:「嗷嗷嗷嗷嗷嗷,齊程好溫柔,齊程我要給你生猴子!!」

  彈幕E:「你們都沒發現剛才那位大佬刷了多少禮物麼?平臺扣一半的話,我比較同情我們家小遲這個月的薪水能不能賺回本錢……」

  ……

  …………

  「焦糖色是很重要的一步……」遲稚涵努力讓自己面不改色心不跳。

  她的第一次直播啊……

  雖然似乎因為齊程又增加了五十幾萬線上人數……

  雖然看起來平臺老大還很開心……

  雖然……

  以後的無數次直播,齊程都很習慣的從檯面下面鑽出來,有時候啥事沒有只是想親一下……

  她準備了很久的美食直播,很快上了熱度榜,用她自己也意想不到的方式。

  慢慢的站穩了一線主播地位後,遲稚涵在某一天突然想起了任俊友這個名字。

  搜索了一下,卻發現他的人氣長時間的只能維持在幾百左右,甚至還不如玩票性質的主播。

  很正常的此消彼長,她越來越好,而一開始就把自己放在要鬥倒她這一方的任俊友,死咬著不放就只能越來越差。

  他之前直播的調侃都被遲稚涵自己的直播一一打臉。

  日常直播中三頭兩天出現的被迫撒狗糧活動圈住了很大一批澄乙粉。

  而澄乙本人的微博已經淪為了癡漢微博。

  只要遲稚涵微博發的東西,他一律轉發並且發送三顆愛心。

  一顆紅心向老婆。

  粉絲從沒眼看到最後認命也只用了幾秒鐘。

  畢竟這微博之前除了發官宣其他冷清的毫無人氣,現在這樣經常發狗糧,倒是熱鬧了不少。

  ***

  那一年的春節,齊程終於出門,和遲稚涵一起回了齊家老宅。

  齊爺爺臨終時念叨的團圓,在那一年終於實現了。

  齊長青、齊長明、齊鵬、齊程和遲稚涵、齊寧一家三口熱熱鬧鬧的也坐滿了一張圓桌。

  這也是遲稚涵家變後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團圓飯,觥籌交錯間,總覺得滿目的紅彤彤都帶著幸福的模樣。

  所有人都很開心,齊程從一開始到結束都握著她的手,手心不再潮濕。

  齊長青甚至倒了淺淺的一杯葡萄酒,要求齊程至少沾一下。

  老一輩的人,對於喜事仍然離不開酒。

  齊程沒有推脫,低頭微微抿了一口,然後全程微微紅著一張臉。

  回洋房的路上,他臉上的酒氣居然還沒有消,摟著遲稚涵在她頸脖附近撒嬌,蹭得像一隻巨型金毛。

  「暖暖的。」他笑嘻嘻,嘴裡的熱氣熏得遲稚涵耳朵根都開始癢。

  「嗯……」被齊程蹭得口乾舌燥的遲稚涵很敷衍的拍拍他的頭。

  「要抱。」齊程繼續呢喃。

  他本來就長得好,微醺的時候眉眼完全放鬆,耷拉著長卷的眼睫毛,撩撥的遲稚涵心軟如泥。

  本來就已經摟得很緊,被他這句要抱勾得只能更用力一點。

  「老婆,要親。」他似乎被抱開心了,蹭了一下對著遲稚涵撅起嘴。

  「……你到底醉沒醉?」遲稚涵有些不習慣這樣銷魂可口的齊程,覺得自己快要克制不住狼女本性了。

  齊程睜開眼睛,捧著遲稚涵腦袋親了下她的鼻尖,嘴角又揚了起來,宣佈:「沒醉,要親!」

  ……那就是醉了,遲稚涵對他的酒量歎為觀止,真的就差不多是幾滴葡萄酒啊……

  「要親。」齊程晃晃頭,對遲稚涵停頓很不滿,頭一歪湊近了一點直接咬住了遲稚涵的耳垂。

  也不用力,含了一會開始用舔的。

  「……」遲稚涵一哆嗦,癢得直縮脖子。

  「老婆……」他又喊了一聲,呢喃的,帶著眷戀。

  「你以後真的不能喝酒了。」被酒醉後的齊程弄得毫無辦法的遲稚涵只能很無語的揉揉他的頭髮。

  齊程被揉舒服了,就直接躺在她腿上,嘴角的笑意讓遲稚涵覺得有些恍然。

  他越來越愛笑了。

  晚上起夜上廁所回來,他順手把她抱回懷裡的時候,嘴角也一直都是揚著的。

  真好。

  遲稚涵不自覺的低頭,俯身親了下他的嘴唇。

  「我愛你。」齊程睜眼,琥珀色眼底全是旖旎眷戀。

  「我也是。」遲稚涵微紅著臉回應。

  他們十指交握,窗外偶爾會有郊區煙花爆竹的聲響,路邊的屋子開著窗,放著震耳欲聾的新年音樂。

  所有的一切,都喜氣洋洋。

  一如他們以後的生活。

  ***

  齊程關於抑鬱症病人的系列漫畫,在八個月以後終於完成了,上架當天,齊程聽從了遲稚涵的建議,把自己這十年來畫的畫開了一個畫展。

  畫展很驚人。

  那樣純粹的來自于心靈的絕望和對生命的渴求感動了很多人。

  他的畫展,加上他的系列漫畫,讓人們對於心理疾病的探討熱度又一次升溫。

  他漫畫裡的都是普通人,大部分都是白天一切正常笑臉迎人,晚上獨自一人的時候買醉自殘甚至自殺,他的每個抑鬱症病人的故事,都能讓人找到共鳴。

  故事裡,並不是每一個人最終都能痊癒。

  齊程把他故事裡最終離開人世的那些人,稱之為休息。

  在漫長的無止境的無法控制的苦痛中累了,所以選擇了休息,他說這不算是好事,但是對於那個人來說,卻也不算是壞事。

  故事裡,最終得到痊癒的人,也大多經歷了旁人無法想像的鬥爭,治療方案多種多樣,可是最終最重要的,仍然是陪伴和活著的希望。

  「在漫長的黑暗中,我們會一直幻想著有一雙手,溫暖的,牽上了就能讓你徹底心安的手。它或許不能帶你逃離苦痛,但是卻能成為你唯一的光源,讓你在掙扎中不至於忘記自己是誰。」

  「我很幸運,我在跌入泥潭不想再掙扎的時候,找到了那雙手。」

  「所以,徹底無力的時候,嘗試著再試一次,或許,就能幸福。」

  《全書完》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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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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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5 00:15:00 |顯示全部樓層
☆、第八十四章 番外一

    遲稚涵對於婚禮的憧憬一開始和所有女孩子都是一樣的, 美麗的婚紗, 朋友親人的祝福,以及這輩子最美的那麼一天。

    但是和齊程在一起後她一直下意識的認為他們應該是不會辦婚禮的, 齊程不喜歡人多,而她,其實沒有太多可以請的親戚。

    因為這個原因,齊程求婚、領證, 她都沒有提過婚禮的事, 就這麼理所當然的忽略了婚禮和婚紗這件事, 只是等戚晴在他們領完證後的電話裡問起來的時候,才恍惚的發現, 她似乎對婚紗已經沒有那樣的執念了。

    幸福的關鍵, 還是自己要嫁的那個人。

    那時候,她忘記了自己嫁的男人,有多敏感細心。

    齊程一直記得。

    他甚至照著她的尺寸畫好了她的婚紗設計稿,根據中式婚禮來的, 一套主婚紗,三套宴會裝。

    「我學畫畫的時候選修過服裝設計。」把設計稿給遲稚涵的時候, 齊程笑得有些靦腆。

    四套衣服都異常保守,露最多的那個,也只是裙子短到了膝蓋, 但是很美,做出來的成品和遲稚涵的氣質很搭。

    在齊程差不多徹底痊癒的時候,他給了遲稚涵一個婚禮。

    「該有的, 我們都要有。」那個男人笑得溫暖,把自己偷偷佈置好的一切用畫畫的形式展現給遲稚涵的時候,她覺得,感動兩個字其實已經很難貼切的形容她此刻的心情。

    他永遠都想的很周到,永遠都不會讓她受委屈。

    ***

    「我結婚的時候能不能麻煩你男人給我設計幾套婚紗?」蘇秋在做伴娘的時候盯著她的幾套衣服眼紅,「超級符合你的氣質的。」

    「應該不能,我獨佔欲強。」遲稚涵拒絕了之後才想起來齊寧也在,於是侷促了一點。

    她的伴娘團人員很詭異,主伴娘肯定是戚晴,蘇秋自告奮勇的做了第二個伴娘,而齊寧,居然主動打電話過來說她會作為女方這邊的人參加婚禮。

    ……

    她當然知道,這是齊寧發現她提供的親戚名單人員實在少的可憐才要求的。

    遲稚涵很感激。

    但是,仍然是緊張的。

    而且組合太奇怪,齊寧曾經是戚晴的偶像,因為遲稚涵的原因才減了一點熱情,蘇秋又是齊寧的下屬,齊寧只要坐在那裡,另外幾個人都會默默的自動調小說話聲音。

    原本閨蜜之間的閨房打鬧都有些拘謹。

    「老闆,其實你在這裡蠻掃興的。」蘇秋在幫遲稚涵化妝的時候,撅著自己粉嫩光澤的嘴唇風情萬種的看了正襟危坐的齊寧一眼,「新娘子和我們都不能愉快的說新郎壞話了。」

    「說我弟弟的壞話麼?」齊寧放下雜誌,挑挑眉,看了一眼遲稚涵的化妝進度。

    「……」遲稚涵通過鏡子看到戚晴差點被她自己的口水嗆死。

    「用這個顏色的眼影。」齊寧把粉色眼影遞給蘇秋,「她不適合冷色系。」

    「……你現在的語氣很像老闆。」蘇秋白眼快要翻到天花板。

    「我本來就是你老闆。」齊寧陳述事實。

    ……

    所有人繼續安靜。

    遲稚涵覺得自己現在好想念齊程。

    ……

    她不辦婚禮也沒關係來著……

    「一會我弟來了是不是要搶親?」齊寧又把手裡的珍珠頭飾遞給蘇秋讓她換掉水鑽的,問的時候看著戚晴。

    「……就一些簡單的節目。」戚晴嚥下嘴裡面的糖,看了眼齊寧馬上改口,「其實……不搶也行。」

    她好想哭,她其實準備了四五個節目來著,但是這尊大佛在她有點說不出口了。

    「我結婚的時候藏過鞋子。」齊寧微微皺了皺眉,看了眼遲稚涵放在床上的新娘鞋,拿了一隻放到了自己的包裡。

    ……

    …………

    「那個……」遲稚涵艱難開口,「鞋子放到你包裡齊程可能這輩子都找不到。」

    然後就不能娶她……

    她簡直懷疑齊寧過來的目的是為了讓齊程娶不了她。

    「婚禮的回憶很珍貴,更何況是你們倆的。」齊寧笑笑,「搶親很重要,這種時候不為難他你打算什麼時候為難他?」

    「……」遲稚涵眨眨眼。

    「我說了我今天是女方代表。」齊寧笑笑,然後又立刻皺眉,「你能不能不要給她用那麼多亮片,她五官沒有你豔,用亮片很容易變很土。」

    「……」算了,遲稚涵默默的把感動吞回去。

    「那一會可以讓齊程做俯臥撐麼?」戚晴在後面弱弱的舉手。

    「可以。」齊寧點頭。

    「新娘抱轉圈圈呢?」戚晴受到肯定後聲音響了一點。

    「嗯。」齊寧繼續點頭。

    「找新娘子唇印?」戚晴眼睛越來越亮。

    「……」齊寧沉默了下,「從我們四個人的唇印中找麼?」

    戚晴點頭。

    「這個遊戲難度在哪裡?」齊寧看著她。

    ……

    …………

    她們四個人,湊巧嘴唇形狀差別都很大……

    「每個人拍張手腕內側的照片,讓他猜誰是新娘吧。」齊寧改了遊戲項目。

    遲稚涵臉漲紅。

    齊程在外面的時候大部分時候都會和她手牽手,情緒緊張的時候會摩挲她手腕內側的皮膚。

    她以為這種小動作只有他們兩人知道,沒料到齊寧居然發現了。

    「這都能猜到麼……」戚晴一邊興沖沖的拍照一邊感嘆。

    能吧……

    畢竟是齊程。

    所謂的搶親隊只有齊程和齊鵬兩兄弟,事先仍然和她家一樓的鄰居打了招呼,送了好多喜糖喜煙。

    遲稚涵的姑姑和姑父充當了她父母的角色,盯著齊程和她吃了一小碗桂圓蓮子紅棗湯。

    齊程猜手腕內側的時候幾乎一秒鐘都沒有猶豫,在戚晴和蘇秋的尖叫聲中和遲稚涵笑著對視。

    有關於遲稚涵的所有東西,他都不會猜錯。

    都已經是印在了骨血裡記憶。

    最後環節找鞋子的時候,他第一個反應居然是去翻了齊寧的包。

    被齊程抱下樓的時候遲稚涵忍不住問他為什麼。

    「我姐緊張的時候會把手放到背後交握。」齊程笑,親了她一下,其他人又是一陣尖叫,「剛才戚晴說找鞋子的時候她下意識的就把手放背後了。」

    「……」遲稚涵跟著眯眼笑。

    「新婚快樂,齊太太。」兩人坐上主婚車的時候,齊程笑著摸了摸她的臉。

    他額頭被剛才的搶親折騰的出了汗,頭髮難得的做了造型,現在看起來卻已經亂了。

    西裝革履,還很傻兮兮的在胸口別了一朵紅花。

    喜氣洋洋的新郎的樣子。

    人間煙火裡的齊程的樣子。

    「新婚快樂。」遲稚涵也笑著摸了摸他的臉。

    嘴裡桂圓蓮子紅棗糖甜膩的味道還在,外面等齊程他們進了車才開始熱熱鬧鬧的放禮炮尖叫鼓掌。

    屬於他們的婚禮。

    不大,所有的親友坐在一起也不過滿滿的兩張桌子。

    但是祝福很滿很真。

    兩人在台上向所有人鞠躬的時候,遲稚涵看到好多人眼眶紅了。

    齊鵬作為伴郎居然蹲在角落裡嚎啕大哭。

    戚晴和蘇秋為了搶遲稚涵的捧花差點大打出手,最後遲稚涵自己跑到後台又紮了一束捧花一人一個才讓這兩人消停了。

    小小的,精緻的,感動的,混亂的。

    屬於他們的婚禮。

    齊寧確實沒有說錯,婚禮的回憶很珍貴,尤其是他們的。

    很多年後,她已經不太記得齊程給她設計好的婚紗的樣子,但是卻記得齊程秒猜到她手腕皮膚時,兩人對視的眼神。

    和他們坐在婚車裡,齊程額頭的汗。

    齊程怕鬼。

    他和澄乙這個筆名所有的介紹資料上,不知道為什麼都特意註明了這一條。

    兩人婚後的某一個夏天,遲稚涵翻著豆瓣電影評分表,想和齊程一起把一些過去不敢一個人看的恐怖片都看完。

    她挑的不是熱門恐怖片,齊程一開始看電影介紹的時候甚至覺得有些文藝。

    「這個我一直都很想看。」遲稚涵在片頭響起來的時候按了暫停,忙忙碌碌的擺出了看恐怖片的標準姿勢,讓齊程從背後摟住她,她自己拽著齊程的手可以隨時遮眼睛。

    「2001年的片子,你好像特別喜歡看老片。」齊程看完簡介被她嚴陣以待的樣子逗笑,揉揉她的臉。

    「我喜歡妮可基德曼。」遲稚涵比了下身形,「那麼高!那麼瘦!」

    可惜她自己是個小矮子。

    齊程沒接話,只是嘴角的笑意開始遮不住。

    一切都很美好,這部z文翻譯成小島驚魂的the thers開場除了霧霾和古宅有些陰鬱外,音樂和畫面都很美。

    金發的蒼白美人,二戰時期的復古長裙,兩個同樣蒼白的孩子,一幢歐式常年霧氣瀰漫的古宅。

    復古繁雜卻寡淡的美感,很符合齊程的審美。

    遲稚涵一開始被電影裡面一些經典的恐怖場景嚇得一驚一乍的時候,齊程還很輕鬆,他的注意力都遲稚涵身上,電影裡這種純粹因為分鏡加上音效的恐怖對他來說沒什麼渲染力,所以遲稚涵一尖叫,他就在她背後笑。

    來回了幾次之後,遲稚涵大約是被嚇麻木了,緊緊拽著齊程的手開始一聲不吭,而齊程,因為畫面也慢慢的開始注意劇情。

    這是個二戰結束後,媽媽在古宅中帶著兩個孩子等待戰勝歸來的爸爸的故事。

    兩個孩子得了見不得陽光的怪病,家裡的窗簾常年拉著,房子裡陰暗恐怖,媽媽因為巨大的壓力變得有些神經質,他們全部希望都寄託在那個看起來永遠都不會回來的爸爸身上,卻詭異的從來不出門。家裡的三個僕人經常竊竊私語目露惡意,遲稚涵全程都在擔心這三個看起來就不是好人的僕人會傷害女人和孩子,齊程卻莫名其妙的開始覺得汗毛直立。

    這種感覺直到影片結束,露出了三個墓碑,揭示了媽媽和兩個孩子才是早就已經死去在古宅裡的鬼魂的時候,才有了謎底。

    遲鈍如遲稚涵的,反而只是啊了一聲,一臉原來如此的樣子。

    「我把西柚切了做西柚茶,然後我們再看一部吧。」片尾曲還沒有結束,她就站起身興沖沖。

    留下背脊僵直坐在地毯上無比沉默的齊程。

    影片裡面的媽媽為了保護孩子、守護家庭,執念的想要等待丈夫回來的時候,那種神經質的陰涼感無比熟悉,這種滿是霧氣的古宅,和遲稚涵沒有來之前的小洋房太像了。

    太陰森了。

    「……你不覺得剛才那部電影很可怕麼?」齊程轉身,臉色都有些發白。

    遲稚涵正在洗柚子,停下動作想了下,搖搖頭:「不可怕啊……」

    「……」齊程坐在地毯上抿嘴。

    「不知道後面有沒有彩蛋。」遲稚涵看了眼仍然在播放的演員表,有些好奇。

    「……」齊程站起身,走到遲稚涵面前,「我幫你切西柚。」

    「你怎麼出汗了?」走近了才發現齊程臉色發白,額頭居然有細密的冷汗。

    他好了快一年了,徹底斷藥,走到人群中時間不要太久不要一直受關注,就不會有太大問題。

    今天這樣毫無預兆的冷汗,讓遲稚涵早就忘記了電影和西柚。

    「我拿手機測你的心跳,你不要動。」遲稚涵反應很迅速,轉身就走。

    還沒放完演員表的電影突然又是一陣恐怖音效,齊程直接抓住了遲稚涵的衣服。

    「……」遲稚涵莫名回頭,看到齊程白著一張臉看著她,欲言又止。

    「怎麼了?」她尾音都開始抖,腦子裡嗡嗡作響。

    難道復發了麼,在她認為自己人生都快要完滿的時候。

    「……我沒事。」齊程又猶豫了下,「我只是嚇著了。」

    「啊?」遲稚涵沒反應過來。

    電影的片尾曲終於終結,遲稚涵好奇的彩蛋居然真的有,一個老年婦女的臉出現在銀幕中,伴隨著蒼老的台詞和音效。

    齊程咬牙,忍了下還是沒忍住。

    「幫我關了它……」他指了指投影儀。

    ……

    …………

    「你怕恐怖片?」遲稚涵總算反應過來了,拿了遙控器關了電源。

    齊程臉色好了一些,抿著嘴站著不動。

    「這個……不恐怖啊。」遲稚涵有些無法理解。

    齊程不說話。

    「來,抱抱。」遲稚涵笑著抱住他,拍了兩下,被他逗笑,「我都嚇死了,以為你莫名其妙的突然就復發了。」

    「我也快嚇死了。」齊程埋在她頸窩裡委屈兮兮。

    「到底哪裡恐怖了?」遲稚涵仍然無法理解,恐怖片大多不都是這樣的麼,神神叨叨,視覺衝擊,然後再給個毛骨悚然的結局。

    「那個房子。」齊遲程聲音悶悶的。

    「……」遲稚涵愣了下,心裡隱隱的有些明白了,「窗簾和霧?」

    齊程沒回答,只是抱的更緊了。

    「……你不會是腦補了自己吧。」遲稚涵心情複雜,有些心疼又覺得好笑,「你怕自己會變成那樣?」

    他怕如果他當時真的在這房子裡自殺了,會變成這女人和孩子一樣,永遠的困在這裡麼……

    「……以前。」他自己也覺得有點丟人,鬆開遲稚涵開始吶吶的切西柚。

    廚房的燈婚後改造過一次,為了方便切菜,案板上方加了一盞吊燈。

    齊程低著頭專注的切西柚,耳朵有些微紅,因為不好意思,嘴唇抿的很緊,吊燈橘黃的燈光下,他剛剛剪短的頭髮看起來亮晶晶毛茸茸的。

    遲稚涵忍不住踮腳揉他的頭髮,齊程頭微微偏了下,嘀咕了一句別鬧。

    「那一會不看恐怖片了。」被他彆扭的樣子弄得有些心疼,遲稚涵聲音軟軟的。

    「嗯。」齊程應了一聲,又不說話了。

    「怕鬼又不丟人……」遲稚涵覺得他這樣氣乎乎又彆扭的樣子太可愛了,忍不住又去揉他頭髮。

    「……我不怕鬼。」齊程反駁,放下西柚,彎腰讓遲稚涵能揉的輕鬆一點。

    「哦。」齊程頭髮髮質軟,剪短了摸起來手感非常好,遲稚涵玩的不亦樂乎,回答的很敷衍。

    「那個電影……細想了很可怕。」齊程因為彆扭,聲音尾音很短,溫柔低沉卻帶著委屈,「他們是在等爸爸回來的時候自殺的,但是孩子不可能自殺,所以只有可能是媽媽殺了孩子後自殺的。」

    「……」遲稚涵看電影不會想那麼多,被他提醒了之後愣了下。

    「電影裡面媽媽有些神經質但是很愛孩子,她在絕望的時候說如果有事,要死也是她先死。但是神經質的時候,聽到弟弟調皮的呼吸聲她歇斯底里的讓他們不要那樣吸氣,那時候那兩個孩子的表情說明這兩個孩子應該是被悶死的。」齊程繼續分析。

    「……」遲稚涵也開始覺得冷汗直冒。

    「所以這個媽媽應該是在等不到丈夫的情況下,十分絕望的悶死了自己的孩子然後自殺的。」齊程看著她,問,「你覺得她為什麼絕望?」

    「……」遲稚涵被他分析腦補後開始覺得背後涼嗖嗖的,一雙本來就不小的眼睛圓成了青蛙,「你閉嘴!」

    她就當成爆米花片子看的,前期音效和視覺效果還能嚇得她一驚一乍的,後期走劇情的時候,齊程摟她摟的很緊,說實在的她其實沒有特別認真看。

    結果被他分析的有些毛骨悚然。

    「……所以這電影很可怕。」齊程下了結論,「我並不是怕鬼。」

    「……你看恐怖片為什麼要這麼認真。」遲稚涵越想劇情越怕,索性抱著齊程做起了連體嬰。

    「很明顯的線索啊……」齊程有些鬱悶,「他們以為是鬼魂說的對話你仔細聽其實都是活人的日常生活,這片子從頭再看一遍的話,應該從一開始就會覺得很可怕。」

    ……

    那些模糊不清的,連字幕組都懶得翻譯的的對話……

    明顯個雞毛……

    「我們以後還是不要看恐怖片了。」遲稚涵下結論,和她這樣單純的只是看個氛圍特效的人不同,齊程看什麼都太認真。

    恐怖片這種不能深想的東西,還是……放棄算了。

    「嗯……」齊程沒有疑義,他其實沒說出口,他們家的櫃門把手和電影裡的款式似乎是同一種,畢竟他的審美和電影的審美有些類似,窗簾的材質花紋顏色都差不多……

    說了估計遲稚涵晚上都睡不著了。

    ……

    當然,不說遲稚涵晚上也仍然害怕……

    「……陪我去上廁所。」凌晨兩點起夜的遲稚涵迷迷糊糊的叫醒了齊程,「我害怕。」

    「嗯。」齊程睡眠很淺,其實也才剛剛睡著。

    兩個人都眯著眼睛打著瞌睡走到衛生間,遲稚涵脫褲子之前對著齊程做了個轉身的手勢。

    「很怕麼?」齊程轉身後有些後悔不應該分析的那麼詳細。

    「剛才做噩夢了。」遲稚涵很困,嗓子因為剛睡醒還帶著啞,語氣軟軟的帶著撒嬌。

    「好了。」遲稚涵閉著眼睛走到齊程身後,抱住之後就開始打瞌睡。

    她很少被嚇成這樣,睡覺前還不甘心的問他那個媽媽到底為什麼會絕望到殺死自己的孩子。

    「以後不看恐怖片了。」齊程抱起已經睡眼迷濛的遲稚涵,「我怕鬼。」

    「嗯。」遲稚涵在齊程懷裡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進入夢鄉之前拍了拍齊程的頭,「那我們就不看。」

    「嗯。」齊程微笑。

    從此以後,澄乙的個人檔案上,就標註上了怕鬼。

    哪怕幾年後他們有了孩子,在給孩子講睡前故事的時候,遲稚涵也仍然記得提醒他們家皮翻天的熊孩子:「不許讓爸爸講鬼故事,爸爸怕鬼。」

    每當這個時候,齊程都會微笑。

    暖暖的,幸福的。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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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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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5 00:15:17 |顯示全部樓層
☆、第八十五章 番外二

    從s市飛到冰島, 齊程選了一條最短的航線。

    將近十七個小時, 在哥本哈根中轉的時候他其實已經有些累了,真的到達雷克雅未克的時候已經是當地時間晚上十點多, 換算下時區,北京時間凌晨六點多。

    他是真的有點累了。

    等行李的時候把頭放在遲稚涵的肩膀上,靠著他熟悉的甜香味強迫自己清醒。

    這是他們的蜜月,真正意義上的, 和齊家毫無關係的, 從簽證到買票到行程都是他一個人完成的蜜月。

    婚後第三年。

    他才能夠正式開始。

    他欠她太多正常人應該有的經歷, 所以他很努力的,在一點點的彌補。

    「累了吧。」他懷裡的女人說話的聲音很甜, 每次擔心他的時候, 他閉著眼睛都能想像得到她的表情,微微蹙著眉頭,本來上揚的眼角會耷拉下來,咬住下唇, 導致本來粉嫩的嘴唇看起來顏色更誘人,他阻止過幾次, 但發現她只有在心情很糟的情況下才會真的用力,所以也就放任了。

    他珍視她所有的小情緒,哪怕是負面惡意的。

    他都喜歡。

    「還好。」他在她肩膀上蹭了蹭, 心滿意足的沉溺在她的香味中,「你呢?」

    「我飛機上睡得很好。」遲稚涵抬手,幫齊程揉太陽穴。

    齊程臉色不是特別好, 這段時間好不容易變得暖和的手現在摸起來也有點冷。

    克雷雅未克國際機場等待行李的時間漫長,因為接近深夜,倒不是特別嘈雜,齊程摟著遲稚涵,由著她輕輕重重的揉著他的頭,居然迷迷糊糊的睡了一會。

    等行李的傳送帶響起來的聲音驚醒他的時候,整個人倒是舒服了不少。

    鼻尖碰了碰遲稚涵的耳朵,把一直捏在手裡的毛線帽子戴到她頭上,拍拍她仍然擔心的皺著眉的臉:「沒事了。」

    「我們應該到近一點的地方的。」遲稚涵仍然忐忑,跟在齊程後面看著他拿行李,兩個巨大的黑色箱子,放到行李車裡,背後還背著包。

    「近一點的地方沒有極光。」齊程笑,摟過了因為擔心一直在低聲嘟囔的遲稚涵,「我想跟你一起看極光。」

    「等你身體再好一點看也來得及啊。」遲稚涵瞪他。

    婚後這幾年,齊程完全沒閒著,稍微好一點了,就帶著她一起外出吃飯,看電影,逛遊樂場,外面倒數跨年。

    他曾經說過的自己做不到的那些情侶之間的事,在他的康復計畫裡一點點的實現。

    在一起時間越久,越發現齊程的執著。

    他記得他對她說過的每一句承諾,甚至包括戀愛的時候以為他自己做不到的那些放在心裡面沒有說出來的。

    她以前以為齊程已經夠好夠好了,結婚後等他慢慢康復才發現,他比她認為的夠好夠好還要好很多。

    「明年開始我們就不一定是兩個人了。」齊程低頭看手機確認了接機人的位置,牽著遲稚涵往機場外面走。

    「為什麼啊?」齊程的手有些冷,遲稚涵拉著他站定,從背包裡拿出他的羽絨外套讓他穿好,踮著腳在幫他把帽子戴上,系好圍巾,戴好手套。

    鼓鼓囊囊的包成一個人形粽子。

    人形粽子衝她彎彎眉眼:「明年我們可以準備要孩子了。」

    檢查結果已經很不錯,為了穩妥一些他還想再觀察幾個月。

    「我們只生一個好不好?」他用商量的語氣,「我始終擔心遺傳的問題。」

    這個問題,他們已經討論了很多次。

    抑鬱症有遺傳的可能,雖然趙醫生說他們家只有齊程一個特例,所以遺傳可能性不是特別大,但是齊程心重,仍然是擔心的。

    他其實很喜歡孩子,齊寧家的那位小公主自從齊程康復後就經常來小洋房串門,齊程性格溫和,對孩子又特別耐心,兩人的互動經常讓遲稚涵看的眼眶熱熱的。

    所以她和齊程商量過生兩個。

    齊程考慮了一個多月,仍然不敢冒險。

    「萬一真的遺傳了,一個孩子我們可以有更多的精力專心照顧他。」他每次商量的時候都是這樣認認真真的。

    溫柔的、敏感的、內心一直悲觀著的齊程。

    她愛的男人。

    「那就只生一個。」她笑眯眯的。

    冰島天氣寒冷,齊程的羽絨服很厚,帽子上有密密柔軟的毛,戴上帽子後,白色的毛襯得他皮膚更白,被她包的密實,露出來的眼睛很認真的盯著她臉上的表情。

    怕她是為了他妥協的。

    怕她其實內心深處還是很想要兩個孩子的。

    「如果你真的想要……」他又開始猶豫,像每次商量完後那樣,心裡想著,兩個的話,最多他多操心一點,其實也不是不行。

    「……」遲稚涵看著他又一次開始自我糾結,拽住他的圍巾用力的抽了一下,讓他彎腰和她平視。

    「我只要你,孩子一個兩個都無所謂,只要是我們的孩子就好。」

    「我已經很幸福了,比我想像中的最幸福還要幸福很多的那種幸福。」

    「所以你閉嘴!」最後一句惡狠狠的。

    一如每一次他想鑽牛角尖的時候一樣,命令式的。

    這其實不算特別好的溝通方式,對於心思敏感的人來說,強制鎮壓其實並不能解決問題。

    可是齊程知道他喜歡這樣。

    遲稚涵每次這樣瞪著眼睛讓他閉嘴的時候,眼底的心疼都是實打實的。

    她心疼他這樣敏感糾結的個性,知道他改不了,所以一次次的強調她很幸福,一次次的讓他閉嘴。

    我愛你三個字另類的表達。

    圍巾包住了嘴,他只能湊過去隔著圍巾碰碰她的嘴唇,乖乖的閉嘴。

    異國他鄉,似乎也沒什麼。

    他們兩個人的小世界,似乎不管到哪裡,都堅不可摧。

    ***

    這一次蜜月他們在維克鎮住了半個月,看到了四次極光。

    都是強度很高的極光,齊程請的當地司機一直說他們運氣太好。

    遲稚涵一如既往的破壞氣氛。

    第一次第二次看的時候,沐浴在極光下面還能感動的像個女人,第三次的時候終於忍不住讓齊程站在極光下讓她拍照。

    「你頭頂一片綠色的草原。」他的女人說完之後還特別認真的強調,「染的你頭髮都綠了。」

    ……

    他其實臉也被氣綠了。

    第四次的時候,寧可窩在玻璃房裡面玩手機,也不想抬頭看一眼就在頭頂的極光。

    好脾氣的齊程也忍不了她這樣暴殄天物的行為,關了房間裡所有的燈,在極光的沐浴下,把她丟到床上意亂情迷的時候,她居然笑場了。

    「那個……」遲稚涵笑出了眼淚,「你在上面看起來好綠……」

    ……

    …………

    「閉嘴。」惡狠狠的。

    「哈哈哈哈哈哈,你周身都是綠色的光芒。」遲稚涵實在忍不了了。

    「……我再也不看極光了。」齊程懊惱的都想咬死她。

    「要不……」遲稚涵眨眼,「我在上面?」

    ……

    …………

    「靠,你也笑場憑什麼說我?」幾分鐘之後齊程摟住遲稚涵笑得胸口一直在震。

    「真的是綠色的。」齊程邊笑邊安撫她,也難為她剛才居然忍了那麼久才笑出聲。

    「明天換個沒玻璃屋頂的地方住吧。」遲稚涵趴在他身上戳他的喉結。

    「嗯。」齊程看著天空中越來越亮,變幻出無數種光譜的極光微笑。

    真的是驚心動魄的美。

    可是仍然比不過他懷裡的幸福。

    結婚第四年,遲稚涵懷孕了。

    有一個計畫性老公的最大問題,就在於沒什麼驚喜。

    備孕了兩個月,測的時候驗孕棒上就已經兩條線了。

    遲稚涵特別鎮定,拿出來宣佈的時候齊程在畫室裡畫畫,看起來也特別鎮定。

    但是他坐在畫架前半天都沒有起身。

    「你不吃飯麼?」剛剛確認了自己會做媽媽的遲稚涵看起來和平常沒有任何不同,做了晚飯走到畫室叫齊程吃飯。

    「我腿軟。」剛確認自己會做爸爸的齊程表情仍然很平靜。

    他從看到驗孕棒開始就一直想站起來抱她,結果一直沒成功,腿抖得跟篩子一樣。

    「嗯,我剛才做了三個菜全都糊了。」遲稚涵也跟著平靜的宣佈。

    兩人面面相覷。

    臉上的表情都很詭異,平靜的、微笑的、卻又有些想哭。

    齊程坐在凳子上對遲稚涵張開雙臂。

    遲稚涵一開始想用跑的,兩步之後又放慢腳步開始走。

    抱在一起的瞬間,兩人都呼出一口氣。

    「等我回過神,我們去醫院檢查一下。」齊程語氣有點愧疚,「我回神的時間太久了。」

    都半天了仍然覺得不真實。

    「沒事,我也沒反應過來。」準媽媽遲稚涵拍拍準爸爸的背表示理解。

    「你覺得會是男孩女孩?」安靜了一會遲稚涵開始發散思維。

    「男孩女孩都挺好,健康就行。」齊程說出了標準答案。

    遲稚涵滿意的點點頭。

    「懷孕的時候我會變得很醜。」遲稚涵繼續提供送分題。

    「你這幾個月不要做飯了,家務也都不要動了,要拿什麼都跟我說,雖然不是高齡產婦,但是也要小心。」齊程壓根就沒在聽她問什麼。

    對於生孩子這件事,他很早就有準備,相關的知識也都看的滾瓜爛熟,本來以為準備的那麼充分,應該不至於會慌神。

    結果事實證明,這件事不管準備得多充分,也仍然會措手不及。

    向來健康的遲稚涵,妊娠五十天後開始劇烈孕吐。

    吃什麼就吐什麼,油煙味,葷腥味,都完全不能碰。

    齊程變成了她的救命稻草,他身上的藥香味是唯一一個讓她聞著不會覺得噁心的味道。

    噁心的時候恨不得把鼻子黏在他身上。

    而且這樣劇烈的孕吐,吐了六個多月。

    「天哪我瘦回剛認識你的時候的體重了。」遲稚涵挺著大肚子站在體重器上居然有些沾沾自喜。

    肚子大了那麼多,四肢卻越來越細,本來有些圓潤的臉現在都變尖了。

    齊程在廚房裡幫她泡米糊,心疼的都不想搭理她。

    「你不理我了麼?」很敏感的孕婦因為齊程的沉默迅速的委屈了,本來就擅長發散的思維現在已經飄得找不到邊,「你嫌棄我了麼?因為我太瘦?可是我胸變大了啊……」

    「……」齊程抬頭,白了她一眼,「過來吃米糊。」

    「還是你想把我養成豬,生了娃娃以後有理由不要我?」吃了兩口米糊遲稚涵腦洞又開到了另外一個方向。

    「再吃兩口。」齊程眉毛都沒動一下,勺子挖了一勺米糊放在她嘴邊,「你今天早上吃的都吐完了,不吃的話一會胃痛。」

    遲稚涵張嘴,又想說點什麼,胃裡卻再一次開始翻湧。

    挺著大肚子仍然跑的很快的遲稚涵迅速的衝到衛生間,身後跟了拿著毛巾臉色很難看的齊程。

    「你以前是怎麼忍下來的?」齊程看著遲稚涵漱口,然後用溫毛巾幫她擦臉,語氣很不好。

    「什麼?」遲稚涵覺得自己大概是吐習慣了,最近這段時間吐完了一點都不難受了,精神仍然很好。

    「我減藥的那段時間,也經常吐,你怎麼忍下來的?」看著她一天天的消瘦下去,他都快瘋了。

    「你比我慘。」遲稚涵笑了,想踮腳去揉他的頭髮,動了一下就被齊程摁住,抱她坐到了洗手檯面上,讓她可以和他平視。

    「你那時候吐都是躲起來關著門的。」遲稚涵如願的摸到了他的頭髮,「而且那時候我們的感情也沒現在這麼深。」

    結婚幾年,他們都已經徹底把對方刻到了生命裡。

    換作是現在齊程這樣吐的話,她可能也會跟著齊程現在一樣焦慮的快要抓狂。

    「我們只生一個。」齊程強調,這次再也不想和她商量了。

    之前查的那些資料說的孕吐,腿抽筋,盆骨痛,腰酸等等孕婦反應,他看了雖然擔心,但總是僥倖,覺得遲稚涵身體素質好,應該不至於。

    結果怕什麼來什麼,懷孕的這幾個月,她吃足了所有的苦。

    孕吐好不容易好一些了,就開始半夜腿抽筋,所有的反應都過去了,肚子又大的不知道應該用什麼姿勢睡。

    最後還是齊程難得的強硬了一把,逼著遲稚涵坐在他懷裡,兩個人都半躺著睡了將近一個月。

    才終於要臨盆。

    幸運的是,這一次,終於沒有讓她吃太多的苦。

    孩子生產的算順利,只是一開始痛的時候,齊程焦慮的樣子讓齊寧很警惕的叫來了趙醫生。

    他汗出的快要和遲稚涵一樣多了,卻仍然堅持想跟她一起進產房。

    「你敢進來我就不生!我憋死你!」遲稚涵已經痛的開始胡言亂語。

    她是真的怕齊程會暈過去,他現在的臉色白的像是剛認識他那時候的樣子了。

    這九個月,吃苦的人是她,但是齊程其實也沒好到哪裡去。

    懷孕九個月,齊程整個人瘦了一大圈,之前買的毛衣穿起來看著都有點大。

    「你們兩個生個孩子而已,能不能冷靜點。」齊寧終於發飆,「她開三指的速度那麼快,肯定很快就出來了,你消停點在外面等著不行麼?」

    齊程深呼吸抿嘴。

    「一樓門診有男性結紮,你要不要去掛號?」趙醫生也插了一腳,「我覺得你們兩個生一個就夠了。」

    這九個月人仰馬翻雞飛狗跳的。

    「等她出來我就去。」齊程眼睛一直沒離開過產房的門。

    「……」趙醫生被齊寧瞪的在一邊摸了摸鼻子不敢再說話。

    他就是隨意開個玩笑,不過看齊程這樣子估計是真的打算做了。

    也好,再來一次難保他真的會病發。

    遲稚涵這樣的身體懷孕反應那麼激烈真的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

    還好,進產房之後如齊寧說的那樣,真的沒有等太久,一個多小時後,醫生就出來宣佈母女平安。

    而齊程在產房打開的那一瞬間就衝進去了。

    產房裡有血腥味,遲稚涵臉還是很紅,還沒從剛才歇斯底里把孩子擠出來的過程中回神,眼睛一閃就看到齊程白著一張臉衝進來抱住她,身體抖得比她還厲害。

    「嚇壞了?」遲稚涵嗓子還有些啞。

    齊程抱著她點頭。

    他知道自己沒控制住,從她羊水破了開始陣痛的時候開始,他就處在失控的狀態。

    他真的嚇壞了。

    那一瞬間想起了自己媽媽死於羊水栓塞,腦子就開始不可抑制的往最悲觀的地方想。

    然後整個人就已經不太聽得到外面的動靜。

    「沒事了。」遲稚涵溫溫柔柔的拍著他的背,「我們有了個女兒。」

    「皺皺巴巴的,我剛才只看到紅紅的一個。」遲稚涵還是拍著他的背,感覺他緊繃的身體一點點的放鬆下來。

    「沒事了……」遲稚涵呢喃著,彎著眼睛沖在門口對她做手勢的齊寧點點頭,「我們一會去看寶寶好不好?」

    「嗯。」齊程終於有了反應。

    「女兒哦。」遲稚涵語氣開心了一點,「我終於卸貨了,以後不會吐也不用半躺著睡覺了。」

    「嗯。」齊程徹底放鬆了,鬆開遲稚涵,眼睛裡都是眼淚。

    「……哭包。」遲稚涵又氣又笑。

    「等你出月子了,我去結紮。」齊程這一次,仍然沒用商量的口吻,「我確定這樣的事情我承受不了第二次。」

    「……」遲稚涵皺眉。

    「生孩子,我有心結。」齊程終於說出口,他心裡面最最在意的那件事。

    「嗯。」遲稚涵其實在他說結紮的時候就已經反應過來了,他擔心她會像他媽媽那樣。

    大家都認為齊程完全康復了。

    卻沒想到這個心結在他心裡仍然存在。

    「我真的沒事。」遲稚涵又重複了一次。

    「嗯。」齊程也跟著重複,剛才眼底的失控情緒終於徹底消散。

    遲稚涵沒事,他們有了自己的寶寶,一個女兒,笑起來有很深的梨渦,眼睛瞳孔的顏色和他一模一樣。

    看到他的第一眼,就伸出奶乎乎的小手抓住他的指頭。

    軟綿綿的卻充滿了力量。

    很神奇的,有著遲稚涵和他身上各種特質的生命。

    遲稚涵把自己的小名給了她,這個小小軟軟的囡囡,讓她心裡面那片荒蕪的黑洞慢慢的有了光亮。

    結婚第八年的時候,囡囡五歲。

    皮到人神公憤。

    她長得太乖巧可愛,齊程一開始準備的育兒**已經全部變成了豆腐渣。

    本來就是溫和容易心軟的人,對上那雙和他幾乎一模一樣的眼睛還有和遲稚涵一模一樣的嘴角梨渦的時候,他幾乎沒有了原則。

    女兒總是天生的會撒嬌。

    心軟的一塌糊塗,也就忘記了教規矩。

    遲稚涵倒是教的。

    只是遲稚涵本身也是個皮的不行的個性,帶著三四歲的娃爬樹挖洞找松鼠,經常玩的一頭一臉的泥。

    野孩子一樣的到了五歲,某一天早上趁著遲稚涵睡覺的時候一屁股坐在了她的腦袋上,腳丫還在她肩膀上啪啪的踩了兩腳,得意洋洋的宣佈自己佔領了高地。

    灰頭土臉的遲稚涵終於意識到,這娃得教育了。

    其實也挺簡單。

    他們夫妻兩個不行,家裡有行的人。

    齊寧,和她那個幾乎和她個性差不多的女兒。

    也就比囡囡大了四歲,個性卻已經冷靜的遲稚涵都自嘆不如了。

    接過來陪著囡囡住了兩個月了,囡囡立刻改頭換面。

    囡囡對這個表姐又愛又怕,她有限的那麼短短幾年的記憶裡面,這位表姐很少對她笑過。

    但是她卻莫名的知道,表姐很疼她。

    爸爸媽媽不讓她吃太多的糖,她會偷偷的藏起來。

    表姐知道了,就把她藏起來的那些糖都翻了出來,上交給了她爸媽,然後在她哭喪著臉的時候,偷偷的留下一顆塞到她嘴裡。

    她最喜歡的草莓牛奶味道。

    囡囡和遲稚涵一樣,是招蚊子的體質。

    林子裡用了再多的艾草,也仍然會有蚊子,囡囡夏天到了就不願意待在屋子裡,喜歡在林子裡亂跑,又不願意擦驅蚊水,一回來身上就帶了五六個蚊子包。

    遲稚涵和齊程試了很多種方法,她仍然屢教不改。

    但是表姐來了之後的第二個星期,遲稚涵就發現囡囡身上擦了滿滿一身的驅蚊水。

    「你不是不喜歡驅蚊水的味道麼?」遲稚涵很驚奇。

    「表姐說,我不讓蚊子咬,蚊子也不會餓死。」囡囡圓圓的臉上一本正經。

    「……」所以她女兒每年夏天被咬成這樣是為了字面意思的喂蚊子?

    「她說林子裡有很多其他的動物,我的血不是對蚊子最好的。」囡囡仍然一本正經。

    ……

    齊程畫畫的筆抖了一下。

    「你為什麼要對蚊子那麼好?」遲稚涵快哭了。

    「爸爸說,要愛護小動物。」而蚊子,是她見過的最小的動物。

    被點名的齊程無奈的回頭,看到一大一小兩個女人圓溜溜的眼睛看著他,邊上還有一個小小號的齊寧用和齊寧一模一樣的表情控訴他。

    他很鎮定的轉身,假裝什麼事都沒發生。

    遲稚涵嘆氣,決定等齊寧的娃娃走了,再跟女兒溝通下這世界上除了小動物還有種東西叫做害蟲。

    ***

    他們的房子在懷孕前就已經做好了隔斷,原來兩百多平米的空間隔出了三個房間。

    囡囡的房間很公主,但是囡囡不愛睡,晚上經常為了要和他們擠一張床哭鬧不休。

    這個毛病也是齊寧的女兒治好的。

    她甚至什麼都沒說,只是在囡囡如常哭鬧的時候,撇了撇嘴角。

    然後囡囡就安靜了。

    「爸爸,表姐剛才為什麼做出這樣的表情。」像貓和老鼠裡面老鼠看貓的表情。

    「……」齊程很難跟一個五歲的孩子解釋剛才那個嘲諷臉,苦惱了一下,決定轉移她的注意力,「要不要講故事?」

    「哧。」這次嘲諷的是她的親媽,遲稚涵也斜斜的看了一眼齊程。

    明明是他抱怨晚上跟女兒睡一張床不好的,結果每次心軟的都是他。

    「囡囡。」表姐穿著睡裙抱著一本故事書走過來。

    正打算讓爸爸講故事的囡囡瞬間眼睛亮晶晶。

    「一起看吧?」表姐晃了晃手上的書。

    齊程心情複雜的看著女兒撅著屁股就跟了過去。

    童言稚語的。

    「我三歲的時候就不跟我爸媽一起睡了。」表姐冷靜的聲音。

    「我我我……」囡囡有點激動,想了下變得心虛,「我有時候也自己睡的。」

    「……」表姐沒說話,翻了一頁故事書。

    「為什麼不能跟爸爸媽媽睡啊?」囡囡跟著看了一頁,還是覺得好奇。

    「那樣不酷,長不大的鼻涕蟲才會粘著爸媽。」表姐仍然冷靜的聲音。

    「……」齊程和遲稚涵對望一眼,眼底都是複雜的情緒。

    「鼻涕蟲,也挺好的啊。」囡囡哦了一聲,表示仍然不太理解。

    「……」表姐翻書的動作停住,「可是長不大啊。」

    「……哦。」囡囡的小肉臉皺了起來,思考了很久,「長不大好可怕。」

    「嗯。」

    「那我也不要跟爸爸媽媽睡了,我要跟表姐一樣長那麼大。」

    「你不會長得跟我一樣大的。」表姐語氣都不帶起伏。

    「為什麼?」囡囡奶聲奶氣。

    「因為我媽媽比你媽媽高。」

    「……啊。」囡囡恍然大悟的樣子。

    ……

    …………

    「為什麼女兒教好了我一點也不高興。」遲稚涵覺得自己被雷的不輕。

    「睡吧……」同樣心累的齊程摟過她親了下,關了燈。

    「我比齊寧矮麼?」黑暗中遲稚涵忍不住還是問了。

    「……」這是送命題,齊程抿著嘴一言不發。

    「穿高跟鞋還矮麼?」遲稚涵很執著。

    「……」齊程沉默的開始啃她的鎖骨。

    「色誘也沒用,矮那麼多麼?」遲稚涵十分清醒。

    「……好吧……色誘有用,你最近又看了什麼書?」遲稚涵有些喘,看了眼房門確定關上了鎖好了。

    「求生本能……」齊程拍拍她的臉,聲音也帶著喘,有些沙啞。

    「……」遲稚涵的手漸漸收緊,「……我下次要不再逼逼你?」

    求生本能感覺很不錯來著……

    「你試試?」齊程抬頭,有些咬牙切齒。

    因為囡囡,他憋了好久。

    求生本能這種事,他很樂意,各種各樣的。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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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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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5 00:15:34 |顯示全部樓層
☆、第八十六章 番外三

    周景鑠很小的時候就知道, 他不是個好人。

    他不喜歡讀書, 厭惡美好的東西,看到黑暗血腥暴力會衝動興奮。

    他媽媽是管家, 會叫人家少爺的那種傳統意義上的管家,s市齊家,沒有女主人的富豪家庭,他媽媽手把手的帶大了他們家的三個孩子, 卻忘記了他。

    他沒見過他爸爸, 只是從親戚們的閒言碎語中知道, 他爸爸在他媽媽懷孕的時候和人鬥毆打架被抓進去坐了兩年牢,出獄後再也沒有找過他們。

    他想, 他大概是隨他爸爸。

    他喜歡拳頭碰到人體時候的擊打感, 也喜歡別人畏懼他的眼神,他媽媽很少回家,十幾歲的他在和人打架後揉著紅腫的手,心想, 他大概,最後也會和他爸爸一樣被抓進去。

    但是他沒有等到那一天。

    十六歲的時候, 他因為聚眾打架被學校開除,他媽媽紅著眼眶把他帶到了齊家。

    齊家財大氣粗,重新安排學籍簡直輕而易舉。

    那天開始, 他住到了齊家老宅,見到了他媽媽放棄他培養長大的那三個孩子,見到了齊寧。

    齊寧比他大兩歲, 纖細修長的少女的模樣,眼角往上嘴角微抿,馬尾,短褲短袖。

    真的不算是漂亮,但是周景鑠那一刻懂得了什麼叫做美好。

    她甚至沒有和他說話,只是在介紹的時候淡淡的向她點了個頭。

    然後在離開的時候,被她頑皮的弟弟推搡了一下,往前衝了半步。

    就在他面前停住。

    馬尾因為劇烈晃動甩出的弧度正好拂過他的臉。

    他屏住呼吸,覺得自己的呼吸也會污染了站在他面前的那個女孩。

    「齊程!」他聽到那個女孩的嗓音,清淡的,哪怕是懊惱的時候,也涼涼的。

    「要打招呼啊!」那個白皙的少年微笑著皺眉,「點個頭就想跑了太沒禮貌了。」

    那是齊家最小的孩子。

    長得最好,脾氣最好,成績最好,腦子也最好。

    齊寧和齊鵬很寵他。

    所以齊寧對著他伸出手,有些不情願的和他交握。

    「你好,我是齊寧。」她看著他的眼睛,沒什麼波瀾,手心乾燥微涼。

    六個字,成為他一生的羈絆。

    ***

    但是他仍然不是個好人,熱愛破壞一切美好的東西。

    齊家最美好的,就是這三個孩子。

    齊鵬是暴脾氣,他住進來的第二天兩人就因為自行車停放位子大吵了一架,他試圖和他打架,結果齊鵬一個拳頭過來他覺得自己都聽見了喪鐘聲。

    齊寧很快就出國唸書了,他碰不到也舍不得碰。

    於是他把破壞重點放到了齊程身上,他長得太好看了,性格溫軟,一直笑嘻嘻的,看起來特別容易欺負。

    「抽過沒?」周景鑠把手裡的煙遞給齊程,自己指尖的那一根已經點燃,煙霧繚繞的,覺得人生也挺深沉。

    齊程盯著煙看了一會。

    然後湊近他,壓低說話聲音。

    「我們抽過了,我姐教的。」齊程用分享秘密的音量,琥珀色眼瞳亮晶晶的,「但是太難吃了,我們一人一口之後刷了半天牙。」

    「臭。」齊程對著周景鑠皺皺鼻子。

    「……」周景鑠默默的收起了香菸,看著一本正經白玉無瑕的齊家二少,也順手踩滅了自己的。

    媽的。

    他心裡罵了一句髒話。

    他覺得,他還是教他逃課比較好。

    只是對著這樣個性的人,說出逃課兩個字也需要勇氣。

    在他還沒有鼓起勇氣的時候,齊程就病了。

    真正意義上的,毀滅了美好。

    所有人都措手不及,齊家安穩的世界瞬間愁雲慘淡分崩離析。

    他覺得挺開心的,這種壓抑的氛圍比之前童話一樣美好的氛圍更適合他。

    直到那個少女回來,想要抱住齊程的時候,盯著齊程發抖的身體和無法和她直視的眼神半天,掉頭就走。

    他知道她去了花房。

    齊家孩子受了委屈都喜歡去那裡哭,因為那裡偏僻,沒什麼人。

    他們以為長輩們不知道,但是他一眼就看到了花房上方的攝像頭。

    當時他很不屑,溫室裡的孩子,哪怕委屈了,都有人看著,一點都不酷,不夠青春,也不夠疼痛。

    齊寧那天進花房,他跟了進去,第一件事就是用石頭砸了那個攝像頭。

    一聲巨響之後,他對齊寧張開雙臂,歪起了一邊嘴角:「我可以安慰你。」

    齊寧盯著他。

    走近了兩步。

    她在國外念的是考古學,周景鑠覺得她走近的時候,身上還帶著復古的芳香。

    「滾。」她盯著他的眼睛。

    困獸一般的眼神,眼角泛紅,裡面的水光一閃而逝。

    周景鑠沒動,只是收起了故意歪起的嘴角,放下了傻子一樣張開的手臂,往後退了兩步。

    齊寧沒有再理他。

    因為他的安靜,也沒再讓他滾。

    她那天在花房裡待了很久,他一直維持著那樣的姿勢站著。

    她沒哭,只是盯著某個方向安安靜靜的蹲著。

    蹲的太久了,起來的時候腿麻,她就咬著牙錘幾下,繼續蹲著。

    周景鑠平時看了很多亂七八糟的和古惑仔有關的影片,裡面的女人遇到事情,一般會哭,不哭也會鬧點事情,最後投入到男人的懷裡,安慰一下就可以漸生情愫。

    所以他不太明白齊寧現在的行為,他應該怎麼做後續。

    她太安靜了,一滴眼淚都沒有。

    蹲到半夜,他都覺得腿已經不是自己了的時候,她才站起來,安安靜靜的走了,看都沒有看他。

    「你腿不麻麼?」他追上去問。

    「1100。」齊寧語調沒什麼變化,說的話讓他愣在原地。

    「什麼?」他覺得自己一點都不酷了,像個愣頭青。

    「你砸掉的攝像頭價格。」齊寧看了他一眼,「我會找劉媽要。」

    「……」周景鑠覺得自己應該生氣的。

    她目中無人,她讓他滾,他陪了她幾個小時,她卻要他賠錢,還要告家長。

    「……我沒有那麼多零用錢,分期給你可以麼?」他卻聽到自己放軟了聲音跟在她後面,商量的語氣。

    像哄孩子。

    齊寧停住。

    他也停住,順便屏住了呼吸。

    「我不缺錢。」她看著他,「讓你還錢還是讓你分期,對我來說沒有差別。」

    「但是告訴劉媽,我會開心。」

    「……」周景鑠覺得,他詞窮了。

    他看過的所有電影裡面,都沒有這種類型的女孩子。

    沒有善意,甚至有些惡毒。

    他沒有再跟著她,看著她走進老宅,頭也沒回。

    她又進了齊程的房間。

    那個白玉無瑕的二少爺,已經瘋了,但是他仍然擁有很多很多的關心。

    而他,一無所有。

    ***

    他知道他媽媽最終賠了攝像頭的錢。

    從他每個月的零花錢裡扣了一部分。

    不過神奇的是,他媽媽也沒有罵他,這件事情,沒有人任何人提起。

    大家的注意力都在齊程身上。

    沒有人注意到他這個孤獨的少年,一個人內心百轉千回,抓耳撓腮。

    他覺得他不喜歡齊寧了。

    第一眼的那個感動過去,齊寧不過就是個驕縱的大小姐。

    但是他已經十七歲,作為一個扛把子,他甚至沒有交過女朋友,除了齊寧,他沒有看上過任何異性。

    他甚至,因為那個晚上花房太無聊,考慮了下她和他的距離。

    錢他沒辦法,哪怕加入黑|社|會,他也賺不了那麼多錢。

    成績,他其實有辦法。

    連齊鵬這種只有肌肉的傻子都能讀好的書,他覺得他也能讀好。

    那麼這樣,就可以和齊寧近一些。

    哪怕已經不喜歡她。

    ***

    齊寧最終繼承了整個集團。

    他一邊說著不喜歡她,一邊逐漸的考到了年級第一,考上了重點大學。

    看著她一天天的蹲在花房裡。

    看著齊程從發抖到嘔吐到休克,最終入院。

    看著齊鵬和齊長青大打出手,最後憤而離家。

    齊家,已經分崩離析。

    他作為旁觀者,居然也感受到了那種無奈的深切的痛。

    他從中二古惑仔時期走了出來,在齊寧最後一次在花房蹲到天亮的時候,告訴齊寧,他會幫她。

    像他媽媽那樣。

    可能他們家,注定這輩子都會為了齊家鞠躬盡瘁。

    齊寧並不是做生意的人,她性格太直,不喜歡的東西她甚至懶得說場面話。

    剛剛上任就被人噴的體無完膚,都說一個挖土的書呆子絕對會虧光了齊家的產業。

    人的惡意很可怕,比他當年想用拳頭打下天下的時候心底的惡意更可怕。

    他們會在私下裡討論齊寧的穿著妝容,會用很大聲的隱喻笑話齊寧又犯下的錯誤。

    他覺得哪怕是他,在這樣的惡意下可能也會爆發,更何況向來不喜歡壓著脾氣的齊寧。

    但是齊寧沒有。

    她用了半年時間,拿下了公司直接左右了公司未來五年戰略的大項目,拿下了所有人笑話她絕對拿不下來的和擴大版圖有關的項目,甚至,很清晰的描繪了接下來的集團規劃。

    半年時間,她成為了商界傳說。

    所有人轉了個方向歌功頌德的時候。

    只有他知道,齊寧已經接近半年沒有來過例假,高強度的工作,高濃度的□□,她每天只能熟睡兩個小時。

    他傾盡全力幫她,忙的時候已經忘記了自己幫她的原因。

    齊家或許是個詛咒。

    他在酒席上喝到胃出血的時候,自嘲過。

    他們其實已經賺了幾輩子都花不完的錢,但是卻無法再停下來,公司那麼多人的生計,左右了部分經濟命脈的股票,他們工作,已經和賺錢無關,搏出了命,也不過就是得到個成功商人的名聲。

    胃出血那天,齊寧趕到醫院的時候,他求了婚。

    「你嫁不出去了,除了我沒人敢要。」他記得自己的求婚台詞。

    「你得入贅。」齊寧看著他。

    他們沒有接吻過,甚至沒有像情侶那樣牽手過。

    他們在一起最多的,就是討論敵對公司應該怎麼應付,下一年的戰略投資應該做哪幾個方面。

    他從一個立志成為古惑仔的人,變成了傳說中齊寧的小狼狗。

    他很冤枉。

    他甚至沒有吻過她。

    所以他吻了,手上掛著水,貼上她嘴唇的時候,一如他想像中的樣子,冰涼的,但是柔軟。

    他們結婚了。

    他媽媽一晚上失眠,念叨著他們家可能要絕後了。

    可是他姓周,周家的人他都沒有見過。

    入贅對他來說,什麼都不是。

    或許,其實也代表了什麼……

    齊寧參加了一個地方台的現場採訪,直播,收視率不低。

    一開始都很正常,他站在攝像機的方向,看著他的妻子在鏡頭面前氣勢十足。

    其實有些恍惚,總是能想到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那個馬尾辮子的少女握著他手說,「你好,我是齊寧」時候的語氣和表情。

    成年人對外的一面,總是和真實無關。

    他眼底有譏誚,嘴角慢慢的彎了起來,然後看到主持人看了他一眼。

    「能談談你的婚姻麼?」那個人設做成好男人其實包養了不少小情人的當紅主持人問出這個問題的一剎那,他就和一旁的台長對視了一眼。

    只是那一眼,他就意識到情況不對。

    所以齊寧發飆的時候,他正在給集團公關打電話。

    他只能用眼角看到,那個女人站了起來,看著主持人,紅唇微啟:「關你屁事。」

    她很優雅的罵人。

    因為主持人問她,他是不是真的入贅了,他們婚後財產如何分割。

    主持人愣了一下,專業素質過硬,居然被他成功救場,甚至還問出了下一個問題:「對於外界傳說周先生只是您的小狼狗這件事,您怎麼看?」

    周景鑠迅速的掛斷了電話,想要上台把看起來已經盛怒的齊寧拉下台。

    「你站住。」齊寧盯著他命令。

    周景鑠停住。

    「對於外界傳說的,您保養了五個小情人的事情,您怎麼看?」她盯著主持人,眼底全是紅色的怒火。

    「我和我丈夫,是正常程序結婚的,一夫一妻。」她又看向他,嘴角微微揚起,「我比你幸福。」

    她闖禍了。

    登上那個位子之後唯一的一次。

    這之後,集團公關沒日沒夜的求爺爺告奶奶半個多月,才把輿論壓了下去。

    但是他們都沒有後悔。

    那天晚上,他們有了個女兒,乖巧的冷靜的,像是齊寧翻版的女兒。

    那是他們第一夜。

    情緒翻湧的時候,他仍然沒有勇氣問出口。

    他不敢問她,到底是不是真的愛他,還是只是因為懶得。

    懶得再找,也找不到像他這樣瞭解她的人,所以就索性一夫一妻。

    在最後的那一刻,他喊了她的名字,眼底有淚。

    初次見面之後,他就愛她入骨。

    她改變了他的命運軌道。

    他賠給她一輩子。

    卑微的,甚至不敢談愛。

    ***

    齊爺爺確定癌症復發的時候,齊寧又一次去了花房。

    不一樣的是,這一次他終於有了抱住她的勇氣。

    仍然一言不發。

    第二天上班的時候,他知道了她的計畫。

    她想讓爺爺安心的走,想在爺爺最後的日子裡,除掉那些暗中一直下絆子的人,包括那些在他們結婚的時候發佈了不堪入耳的謠言的人。

    他同意了。

    那個計畫,他同意了,和往常一樣,一秒鐘猶豫都沒有。

    但是卻在點頭的那個瞬間,看到了齊寧眼底的水光。

    和那些人接觸,他也得跟著糜爛。

    觥籌交錯的酒席,他已經習慣,早就已經過了胃出血的時候,他很懂得怎麼虛與委蛇。

    大部分人仍然是看不起他的,因為他從來沒有辯解過小狼狗的身份,哪怕齊寧每次提到這個就會發火,但是真的敢在她面前提這些的人不多。

    為了投入,他也收了那些禮,垃圾一樣的丟在了角落。

    助理很擔心。

    他估算過價值,覺得這樣下去等到事發,他可能得坐牢。

    周景鑠倒是真的無所謂,他十幾歲的時候,就已經預計到了自己會坐牢。

    現在晚了十幾年,說起來他還賺到了。

    然後,他們給他塞了女人。

    香氣撲鼻的,妖嬈似蛇的女人。

    手指摸到他脖子的時候,他無法抑制的噁心了。

    推開那個女人,衝到了廁所,大吐特吐。

    齊寧衝進來的時候,他還在廁所反鎖著門。

    他的女人,跟個女金剛一樣,用酒店的椅子把門砸的稀爛。

    「女人不可以。」他吐得有些迷糊,只說出了這句話。

    她最終拋棄了那個計畫。

    齊爺爺走的時候,為了這個計畫,念叨了她半個小時。

    葬禮之後,齊寧抱住了他,跟個孩子一樣,一直不肯撒手。

    整整七天,她什麼都不說,只是他到哪裡,她跟到哪裡。

    他不想原諒她的。

    他的底線,在那個女人進了酒店門的那一瞬間支離破碎。

    他覺得自己真的就變成了她的小狼狗,哪怕有了孩子,哪怕結了婚,哪怕她在大庭廣眾收視率爆棚的直播間說,關你屁事。

    但是她計畫裡,給他塞了個女人。

    豔俗的,香水味道濃郁的他作嘔的女人。

    這段感情裡,他一直卑微,直到吐到眼底全是怨恨的紅。

    他不想原諒她的。

    因為她連對不起三個字都不說。

    他冷眼看著她手足無措的哄孩子,看著她用冷水下了兩碗掛面最後糊成了麵糊。

    她不適合家庭,她知道,所以心更虛。

    七天之後,她還是化了妝,穿上了職業裝,黑色的高跟鞋凌厲的像是刀鋒。

    出門之前,她看了他一眼。

    他也正好抬頭。

    那一眼,和十幾年前一模一樣。

    她畫了眼線的眼眸星光點點,嘴唇微微抿起。

    忐忑的,希望他能叫住她。

    他手握成拳。

    他覺得自己起碼能配得上一句對不起。

    「我不會嫁給一個不愛的男人,哪怕是入贅。」她在出門之前,甩下了那麼一句話,高跟鞋跑的跟瘋了一樣。

    ……

    …………

    周景鑠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

    追出去的時候,他看到那個化了全妝的女人蹲在馬路中央,抱著膝蓋看著他。

    「我腿一直很麻。」她抬頭看他,委屈的像個孩子,「現在鞋跟也斷了。」

    他蹲下,和她平視。

    「這是最後一次,你為了你家把女人丟到了我床上。」

    「也是最後一次,你為了你家把我對你的感情當成籌碼。」

    她點頭,可憐兮兮的對他張開雙臂。

    「你為什麼要跟我結婚?」他聽到自己開口,硬起心腸忽視她張開的手。

    「……」齊寧抿嘴,臉開始紅。

    「為什麼?」他又問了一次。

    她仍然不肯回答,卻把手往前摟住了他的脖子。

    然後挪了下屁股。

    「腿麻。」她小小聲的,微微的蹙著眉頭。

    周景鑠咬牙。

    卻終於投降,抱著她進了房間。

    「你沒吃早飯。」受到了鼓舞的齊寧話開始變多。

    「……」周景鑠不吭聲。

    「你胃不好。」齊寧戳了下他的肚子。

    ……

    「你永遠都不會對我說那三個字了對不對?」周景鑠覺得自己真的要變成小狼狗。

    「肉麻啊,孩子都有了。」齊寧真的為難。

    「……」周景鑠腳步停住。

    「我愛你。」他看著她,一字一句。

    「……」齊寧張嘴。

    他第一次在她臉上看到了異常豐富的表情,從傻眼,到害羞,到不知所措。

    最後抓住他的衣服直接把頭塞到了他肚子裡。

    ……

    …………

    算了。

    他在老老實實吃早飯的時候嘆了口氣。

    慢慢來吧。

    他們畢竟,還有一輩子。

    二、

    齊鵬在婚禮上哭成傻子的時候,其實沒什麼人理他。

    那麼大的塊頭,理起來也很奇怪。

    他很習慣了,自己哭完了,自己站起來,摸了摸眼淚,回到觀眾席,看著自己的弟弟和弟媳。

    ……又想哭了。

    他真的沒料到能有這一天。

    將近十年,他內心的愧疚幾乎讓他夜不成寐。

    如果他當初沒有把齊程暗戀那個女孩的事情告訴爸爸,如果沒有那個開端,是不是一切都不會發生。

    他躲到了大洋彼岸,卻躲不掉良心的譴責。

    幸好。

    幸好……

    「那個……」一個穿著格子襯衫帶著黑框大眼鏡的女人蹲著走到他面前,手裡拿著單反相機。

    「……」他正在醞釀淚意,所以看她的眼神有點哀怨。

    「……」那女人也安靜了一下,糾結的手指頭一直摩挲著鏡頭邊緣的花紋,「我是這場婚禮的攝影師。」

    「……你好。」他微微的站了起來,想打招呼。

    結果那女的迫於他的體格,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為了假裝沒事,她索性就盤腿坐好,一副打算長談的樣子。

    「……」齊鵬想了下,也跟著坐了下來,反正都是草地。

    「……是這樣的。」女人的臉紅了,「剛才台上我沒有拍到你的表情,但是你剛才那一瞬間的表情很感人,我想補拍……」

    「請問您的年齡?」齊鵬牛頭不對馬嘴。

    「……34。」女人不自在的推了下眼鏡框。

    「你要補拍哪個表情?」齊鵬振奮了一下,害怕嚇走對方,努力讓自己的肌肉變小。

    ……

    …………

    搶捧花的時候,他其實也想去搶的。

    家裡的人都結婚了,只有他單身。

    身邊的那位攝影師,抓拍了他當時的表情。

    他看了一眼,要求留下她的聯繫方式。

    三十四歲呢,過一年,就可以破了齊家的魔咒呢……

 《番外完》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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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3-29 02: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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