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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葉東籬 -【藥香吃貨妻】《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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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5 01:33:15 |顯示全部樓層
藥香吃貨妻 作者:葉東籬

堂堂侯府世子卻是個腳不能行的病秧子,許多人都數著他剩多少日子可活,
而蘇蕎的出現,就是他趙孜睿生命中一個意外,
這被姊姊敬王妃找來給他治病的丫鬟,伺候人是大大的不合格,
給他布菜時她口水直流,他好心賞她「試吃」,她果真放膽的吃得津津有味,
每天還睡得比他這主子晚起,真是欠人教訓……
想不到這個小吃貨竟能走進他的心,給他重新站起來、活下去的希望,
瞧她為改善他的失眠,上心地又制香枕、又按摩、送點心,他有點感動,
這才答應接受治療,但看看她幹了啥……居然趁他昏迷扒光了他針灸?!
好吧……被人醫著醫著就丟了心,算他輸啦,
兩人日日共處一室,先前意外瞅見她更衣,他也有認真考慮要對她負責,
本盤算著等治好腿疾,重新坐穩世子位,從此就只守著她一人,
誰知這丫頭沒心沒肺,他一能走路,她就趁他外出偷偷走人,
偷走了爺的心,想走也沒門啦!他翻遍全城終於把她找出來,
不管門閥之差的阻礙和愛慕爺的郡主想求皇上賜婚,爺通通會解決,
總之,正妻之位已預留給她了,不知這丫頭肯不肯點頭嫁給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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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5 01:33:30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章       

大楚朝的京都裡,但凡認識蘇家藥鋪的,便都知道蘇家同益州首富結了兒女親家這樁事。這樁婚事蘇父十分引以為傲,一個小戶商人同益州首富訂了親,那可是值得吹噓的大事情。
  蘇父跟傅富商約好,到蘇蕎十六歲生日這天來送聘禮的。
  到了這日,蘇家人全家出動,一早便將門庭打掃的乾乾淨淨一塵不染,大門敞開,僅有的兩個丫鬟一個小廝一個老頭換了簇新的布衣挺直了腰板立在門口瞪圓了雙眼只等那富商一家進門。
  蘇父蘇母坐在正廳太師椅上,正對著大門,蘇蕎的大哥蘇誠坐在下首。她嫂子沈繡時不時從內堂掀開簾子探著腦袋往外頭望。蘇蕎被勒令裝作嬌羞小姐的模樣乖乖的坐在閨房裡等候消息。
  日上三竿,大門口連個鬼影子都沒瞧見。蘇家人的脖子都快成長頸鹿了。
  「老爺,怎麼現在還沒來啊?該不會……」蘇母柳氏捏著袖子,心裡極為不安。
  「別胡說!」蘇老爺呵斥,「我傅兄,當年跟我義結金蘭的。六年前,我正好到益州進藥材,路上遇到一撲地病人,我以我華佗再世的醫術將他救醒,他感激我救他性命當場就和我結拜金蘭,還訂了兒女親家。他乃是益州首富,那是一諾千金的人,怎麼會食言!」這句話他這些年說了沒八十,也有一百遍了。
  柳氏下意識掏了掏起繭子的耳朵,睨了他一眼:「老爺,你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兒了?那都是六年前的事兒了,如今過了六年,人是會變的……」
  「住嘴!」蘇老爺惱火的脖子上的青筋都冒出來,「我說他會來,他就一定會來!」
  柳氏低頭咕噥著:「但願吧老爺。」蘇家跟傅家這婚事蘇老爺逢人便吹,整個京都都知蘇家跟益州首富傅家結了親,倘若今日傅家真的沒人來,那蘇家真的成了整個京都城的大笑話了。
  過了晌午,蘇誠沉不住氣了,「爹,要不咱們先吃午飯?說不定人家路上耽擱了,要下午才到呢。」
  蘇老爺坐了一上午,腰挺的有點酸,揉了揉腰,「罷了罷了,吃了中飯,咱們繼續等。」
  柳氏翻了個白眼。
  一家人坐在飯廳裡,一個團圓桌子,蘇老爺雙眼一睃,金魚眼一翻,喝道:「還有個人呢?!不吃飯了?!二姑娘呢,還不給我拎出來?!吃個飯還得叫人等等等!就不是個省心的貨!」他本就心情不好,一股氣連帶著蘇蕎都惱恨了。
  翠縷一瞧老爺臉色不好,趕緊的去請二姑娘,到了閨房裡,卻見那位正倒頭靠著疊的整整齊齊的繡花被褥睡得流口水。
  「二姑娘……」翠縷湊近她,冷不丁,蘇蕎一巴掌「啪」的拍在翠縷的臉上,「生拍黃瓜,我不愛吃……來生煎雞包……」
  翠縷臉都綠了,把她搖醒了,「姑娘!吃午飯呢,老爺正生氣呢,趕緊的去!」
  蘇蕎這才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眼前這一身水綠的丫鬟原來不是黃瓜啊,她方才該是夢見以前在食堂裡吃飯的情景了。好久沒吃生煎雞包了,有點想念呢。她從前是醫科的研究生,不想打小就帶著記憶穿越到了蘇家的二姑娘蘇蕎的身上,過了十六年懶散的米蟲日子。
  蘇蕎被她推著到了飯廳,蘇老爺轉頭一看,自個閨女髮髻也是歪的,臉上紅紅還有口水印子,頓時氣的雙眼發紅,他們挺著腰等了一上午,她倒好,沒事兒人一樣,睡了半上午。
  嫂嫂沈繡飛來一把鋒利的眼刀:「我家的二姑娘啊,成日裡吃了睡睡了吃,說不準這名聲早已傳出去了,叫人家傅家給聽見了呢。」
  「閉嘴!少說一句會死啊!沒見爹心情不好。」蘇誠低聲斥道。
  沈繡撇撇嘴,悶著頭不做聲了。
  「來來來,蕎蕎,吃飯。」柳氏對她招招手,她趕緊坐到母親身邊,碗筷已經送到了手上。
  他們這一番話,蘇蕎自然聽出來是傅家人沒來,倘若上門送聘禮,按道理說,至少要提前一天來打個招呼,然後第二天一大早過來,這讓人等了大半天還沒影子,這是要爽約的節奏?
  蘇蕎有點心虛,爹爹整日裡逢人就向人吹噓蘇家同首富結了親,要是傅家人真的敢爽約,他……他豈不是要氣死?
  她望著菜目光遊移不定,突然覺得胃口沒那麼好了。
  柳氏瞧著她:「我兒最近瘦了,來,吃塊五花肉。」
  一塊肥瘦兼半炒的金黃略微翻卷的五花肉送到她的碗裡,她雙眼光芒錚亮,正準備塞進嘴裡,突然兩隻筷子橫空攔截,「啪」的一下把她的肉打到桌面上了。
  蘇老爺瞪著金魚眼:「大楚朝以瘦為美,楚王好細腰你沒聽過?五花肉不許吃,看你都成啥樣了!」
  蘇蕎幽怨的瞪著他爹,有這樣的爹嗎?她不過是略微豐滿一點罷了,何至於此……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蘇蕎轉頭便看到沈繡在那裡埋頭偷笑。沈繡乃是標準的楚美人,瓜子臉窈窕細腰盈盈一握,反觀自己,略微嬰兒肥,無論是四肢肌膚,還是胸前,都帶著一種盛唐時期的豐潤美。
  「不吃了!」不給她五花肉吃,又被沈繡嘲笑,蘇蕎索性將碗一推賭氣轉身去回屋裡去了。
  「蕎蕎……」柳氏在後頭叫她,蘇蕎權當沒聽到。
  只聽到她爹說:「少吃頓飯,剛好減肉!」
  蘇蕎氣的跑回了自己房裡,減你妹啊!天底下有你這樣的爹嗎?
  蘇蕎回房坐著,翠縷殷勤的送來了一盤生拍黃瓜,「裡頭加了蒜泥,姑娘還可以蘸麻醬吃哩。這是京都流行的新吃法哦。」
  蘇蕎望了一回天,翠縷見她愛答不理,一臉憂傷的抱著盤子默默的走了出去,蘇蕎看不得那淒涼涼的小背影,違背良心的說:「給我吧,看起來還不錯。」
  翠縷急忙屁顛屁顛的遞過來:「我就知道姑娘愛吃,方才還聽到姑娘做夢念著來著。」
  蘇蕎在她的注視下,默默的吞下了一整盤寡淡無味的黃瓜片。
  上午睡了半上午,蘇蕎著實的覺得腦袋太過清醒便不打算再睡,何況肚子裡還有一肚子的黃瓜。
  她眼珠子一轉,此時此刻,父兄都在屋裡,鋪子裡勢必沒人。
  她迅速的脫了外衫,換了一身青衫,又把髮髻拆了,囫圇梳起來紮個鬏鬏塞進帽子裡,對鏡一照,眉飛色舞的自我欣賞,好個瀟灑英俊的美少年!
  她趁著沒人注意偷偷摸摸溜到了她家的鋪子裡。她家開的藥鋪子就在宅子旁邊,她爹原先在鋪子裡做個坐堂大夫,只是這兩年老花眼的厲害,近處的字總是看不清,便只得讓她兄長當坐堂大夫。
  一說起蘇誠的醫術,蘇蕎嗤之以鼻,也就她爹能信得過,蘇誠這一年多坐診一來,沒醫死人,真算他運氣。蘇蕎曾經試圖說服她爹讓她去坐診,被她爹狠狠的訓斥了一番。
  大楚朝沒有女子坐診的先例,她被她爹要求尊從「女子無才便是德」的規矩,乖乖的待在房裡針指刺繡。她爹命令嫂子定期檢查她的刺繡功夫,三月一小考,半年一大考,沈繡被她的刺繡成績氣到吐血屢次向她爹投訴無果,只差罷工。不過這些年她爹的功夫也沒白費,至少蘇蕎能給自己繡一個像樣的荷包。
  但是,當你以為那荷包上繡的是一隻蝦的時候,其實,那是一對鴛鴦。蘇蕎美其名曰——印象派。
  蘇家藥鋪裡頭,一個腦袋探頭探腦。正是午飯後,日頭當空,天氣悶熱,蟬兒叫的呱噪,照看店鋪的夥計八寶點著腦袋昏昏欲睡。
  蘇蕎勾唇賊笑,大搖大擺的出了內堂,到了坐診廳裡放下了竹簾子端端正正的坐下。
  桌子上放的文房四寶,另有各類醫書古籍,這時來看病的人少,左右無聊,她便把腳丫子蹺到了桌面上,靠著紅木椅翻了一本書來看。
  她上輩子學的中西醫結合,這輩子跟隨父親身邊耳濡目染,看這深奧晦澀的醫書就如同看小說般容易。
  安靜的診廳裡只有書頁的「沙沙」聲,八寶瞌睡醒了隔著簾子瞧見診廳裡隱約坐著一個人,心道少爺今日竟難得的用功,這大中午的還來坐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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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5 01:33:41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二章       

「叮鈴鈴……」
  一陣清脆的鈴聲響起,一輛華麗的馬車停在了藥鋪門口。夥計一瞧,立即瞪大了眼睛,京都多貴人,他見得不少,不過馬車能跟這般華貴的,倒是少見呀!
  只見那馬車金漆木櫞,銀角的飛簷,四邊晶瑩剔透的水晶鈴鐺,飛鳳刺繡的錦繡簾子,那都不是一般人用的起的。
  那馬車上下下來兩個丫鬟,放了繡墩,接著一個丫鬟掀了簾子,另一個小心翼翼的扶著一個身著華服的女子踩著繡墩下了馬車。那女子身姿窈窕,頭戴一頂白紗帷帽,白紗輕擺看不清樣貌。
  「夫人小心些。」身著綠色錦衣的丫鬟滿眼疑慮的望著藥鋪門頭上鎏金的「蘇記藥鋪」四個字,「夫人,這店鋪也沒什麼名氣,咱們不若去知名的大藥鋪吧。」
  八寶一聽這大客戶有跑的意思,連忙出聲:「所謂,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本店經營數十載屹立不倒,早已是這東街的金字招牌!夫人千萬別信那些什麼大藥鋪的吹噓,正所謂,盛名之下其實難副,咱們雖然店小,卻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瞧瞧,咱們這兒大中午的還有大夫坐堂呢!」
  八寶一番吹噓,那夫人像是有些興趣:「坐堂大夫?也罷,咱們去見見那位大夫。」
  綠衣丫鬟說:「夫人,這小鋪子的大夫怎可信得過?不如回去看家中的大夫吧。」
  那夫人冷哼一聲:「家中的大夫,難道就信得過?」
  八寶一瞧有戲,趕緊的將三位請到了坐診廳前,「大夫在裡頭,裡邊請!」他掀了簾子探頭一瞧,呆了一呆,那身形怎的比少爺小了一號?再細看,不由得心裡叫苦,這不是二姑娘嗎?他曉得二姑娘有醫術,但是若被老爺知道了,豈不是把他罵死?
  眼瞅著人家顧客已經坐上去了,二姑娘裝模作樣的給人號脈呢。
  八寶只得到鋪子裡守著,就盼著別給老爺逮個正著。
  「大夫貴庚啊?看著倒是很面嫩。」那夫人的聲音輕輕柔柔,很是動聽。
  按照規矩,給女眷號脈,那是隔著紗布的,蘇蕎號完了脈,揭了紗布,壓粗了聲音道:「在下剛過弱冠之年。」
  弱冠?
  兩個丫鬟對看一眼,眼底都是冷色,這少年頂多十五六,還敢騙人弱冠?他是不知道她們家夫人是什麼身份,若是惹惱了夫人,她吃不了兜著走。
  蘇蕎悶頭便「刷刷刷」開了一副藥方子給她。
  綠衣丫環忍不住道:「你這小大夫,看病講究的是望聞問切,你怎的一句都不問,便開方子?你覺得我們是好糊弄的嗎?」
  好厲害的丫鬟!
  蘇蕎微微一笑:「因你們是女眷,我不好多問。若是我問,怕你們不好意思。」
  「你問吧。」那夫人輕聲道,「本夫人倒是想聽聽。」
  「那好吧。」蘇蕎偷眼看這夫人,從聲音、身姿來看,這女子肯定貌美過人,從氣度看,她定居於高位。她挺好奇的,這夫人到底長什麼樣?
  「夫人最近夜深難眠,夜夢頻繁,晨起腰酸,時常會心慌氣短頭暈是不是?」
  那夫人一愣,點了點頭。
  蘇蕎又說:「夫人的臉色應該白日略微發青,晚上略微發紅,半夜會有虛汗,夜半會上兩次茅廁。」
  「放肆!」綠衣丫鬟惱羞成怒,「這也是你能講的嗎?!」
  蘇蕎攤手:「我說罷,我若是問了,又該說我了。我還不如一句話不說,悶頭開藥方。」
  「你……」
  「綠衣,閉嘴!」那夫人一開口,綠衣丫鬟只得忍了氣閉了嘴。
  「想不到,坊間果然有高人。」夫人緩緩摘下頭上的帷帽,嘴角勾起一絲淺笑。
  蘇蕎一呆,美人啊!在此女面前,無論是自己還是沈繡,都不夠看啦!這女子柳眉鳳目,眉心一點海棠花信,飛雲髮髻烏黑油亮,髮髻邊簡單佩戴幾隻金簪。饒是這麼簡單的裝扮,自有一股顛倒眾生的高貴氣度。
  蘇蕎這才知道,什麼叫做容光四射、傾國傾城。
  「看什麼呢?眼珠子都快掉出來啦!」綠衣生氣的呵斥。
  蘇蕎急忙轉了眼睛,嘿嘿一笑:「夫人太好看,看忘了。」
  「我姓趙,你可以稱呼我為趙夫人,你姓蘇?」那夫人倒也不生氣,一雙鳳眼上下掃在她身上,好不銳利。
  「這是蘇家藥鋪,我自然姓蘇。」蘇蕎嘿嘿一笑。
  「你看我到底是何病症?」趙夫人問道。
  蘇蕎拿起了桌面上的摺扇搖了幾扇,道:「夫人身體素弱,只因養尊處優少於鍛煉,鎮日參茸養著,先天不足而補有餘。這就導致了你容易陰虛上火,再加上你現在懷有身孕,自然會腰酸、困乏、頭暈、氣短。」
  兩個丫鬟聽得都是一呆,「你說什麼?你說我家王妃有孕了?」
  趙夫人斜睨了丫鬟一眼,丫鬟趕緊捂住嘴巴,她說漏嘴了。
  蘇蕎暗笑,閉嘴也沒用了,她聽到了,這位是王妃。嗯,她診治了一位王妃,頗有成就感。
  一般婦人遇到此時該是歡喜,誰知這趙夫人不喜反憂,蘇蕎便展開聯想了,難不成,這胎兒不是她家王爺的?難道還有一個癡情守候的男二?真是一出很不錯的話本子哩。
  她在那裡腦補的眉飛色舞,綠衣又斥道:「小大夫,你在那裡胡思亂想什麼呢?還不快把方子拿過來!」
  蘇蕎撇撇嘴,遞過了方子:「這乃是一個滋陰養血外帶保胎的方子,你孩子未過三個月,需要慎之又慎。」
  趙夫人低頭凝神看那方子許久,似是想起了什麼事,微微蹙起秀眉,問蘇蕎:「小大夫,若是一個人打小就體弱多病,行走不利,已經過了十年了,還能醫治嗎?還有重新走路的希望嗎?」
  蘇蕎很有興趣聽到這個問題,她最喜歡講講她擅長的東西,而且有聽眾,這種感覺好久沒有了。她搖著摺扇在小廳裡走來走去,邊走邊說:「這個人,首先得知道不能走的原因。倘若是骨頭斷了不能走,必須當時接骨,他骨頭有斷過嗎?」
  趙夫人搖頭。
  蘇蕎「刷」的一下收了摺扇,拍在了手心,「他沒有骨折,就是因為氣血兩虛,氣血不到足,然後家人又嬌養,生怕他累,生怕他苦,於是,久而久之,本來可以行走的人,便養的再也不能走路了。這不是病,這叫虛。虛的久了,寒濕暑熱便乘虛而入,此人身體只會一虛再虛,最後不治而亡,必定早夭。」
  這話說的在場的三個女人驚呆了,趙夫人臉色鐵青,緊緊握著雙拳,驀地起身到了蘇蕎的跟前:「十年的積弱,你能治嗎?」
  蘇蕎搖了搖扇子:「不好治,不代表不能治。這需要專人護理,十年的病症,要拔去病根至少一年,完全治癒養病又一兩年,若是這樣的病人到了我手中,想讓他重新走路,頂多……這個數……」
  她對著趙夫人豎起了三根手指。
  「三年?」趙夫人緊緊的盯著她。
  「沒錯,三年。」蘇蕎挑了挑眉毛。
  「你確定?」趙夫人雙目灼灼。
  「我確定。」她十分篤定的說。
  「好!就這麼定了!即刻,便請先生過門為那病人診治,三年時間本夫人全部買下,多少銀子?」
  「不過……」蘇蕎趕緊打斷了這位夫人的話,「我沒空,過幾日就要遠行了。你若是願意,我這裡可以開個方子給你拿回去試試。」
  「呵!」那夫人惱了,眉端冷冷一挑,眼底透著威嚴,「蘇姑娘,你是在糊弄本夫人嗎?你分明說需要三年專人看護精心料理,如今就想用一個藥方子搪塞我?」
  蘇……蘇姑娘?
  蘇蕎瞪圓了眼睛望著趙夫人:「你……你怎麼……」
  趙夫人眼角瞟向她的胸口,冷笑道,「若是男子,弱冠的男子胸肌也未免太大了些。」
  蘇蕎趕緊雙手護胸,哼,流氓!
  「既然你知道我是姑娘家,便更清楚我不可能上門診治了。何況,今日我未婚夫便要上門送聘禮,不日就要完婚。方才我開的方子你好生吃著,定保你這胎平安,其餘的,我可管不了了,你說的不良於行的那位,另請高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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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翠縷嘮嘮叨叨,蘇蕎聽不進去,若是傅家退婚,她晚幾年出嫁最好,反正傅家公子也不知道是扁是圓,雖然她前世有些恨嫁,但這世若這麽糊塗嫁過去,到底心裡犯怵,所以傅家不來,她心底有些小慶倖。
  「我肚子餓了!」蘇蕎捂著肚子,「你聽過蘑菇雞肉生煎包沒有?不如我說出來,你做給我吃好不好?」
  翠縷看著自家姑娘眨著眼,一臉沒心沒肺的看著自己,頓時一顆心嘩啦啦碎了一地。人家都愁腸百結了,她倒好,只想著吃的呢。翠縷正打算開口勸幾句,聽到外頭有人喊道——
  「傅家人來了!傅家人來了!」
  蘇蕎立即爬起來,大步往前廳去,不過她不敢進去,只躲在內堂從簾子縫裡偷看。
  蘇家兩老歡喜得雙手發顫,急忙趕到大門口去接人,誰想到大開的門口只立著一個騎馬的黑衣男人,他見了兩老,翻身下馬,從包袱裡拿出一個木盒捧給兩個人。
  蘇老爺不可置信的瞪著他,「你是傅家人派來的?」
  那人點頭,「我是傅老爺的侄子,特地代表傅家來送信的。」
  「不……不是聘禮嗎?」蘇老爺聲音發顫,「怎麽變成信了?」
  那人臉色諱莫如深的說:「在下要急著趕回益州,蘇老爺看過盒中的信便清楚了。」
  來也匆匆,去也匆匆。蘇老爺望著那匹馬從眼前掠過,這一人一馬,便是他們從早等到晚的結果。
  蘇老爺等不及進屋,就在門口把盒子打開,裡頭果然有一封信,信上頭壓著一尊和田羊脂白玉觀音像。
  此時此刻,蘇蕎已經偷偷趕到大門後躲著,看到此情此景,心裡隱隱有不祥的預感。
  果然蘇老爺看過信,驀地拿起盒中的白玉觀音,高舉過頭,用力砸在青石地面。
  碎玉四濺,蘇蕎嚇得心驚膽戰,完了完了,老爹要發飆了!
  「傅家,欺人太甚!」蘇老爺用盡全身力氣說出這一句,便搖搖晃晃地倒下去。傅家人遠在益州,他就是想罵一句、打幾拳,也是不可能,一肚子氣全憋在心裡。
  蘇蕎覺得自己最好去跪小祠堂,好消一消爹爹心裡的氣。
  傅家退婚了,美其名曰,蘇家是懸壺濟世的杏林世家,而傅家只是苟且鑽營的商人,高攀不起,特地拿這尊價值連城的白玉觀音賠罪,解除兩家定了六年之久的婚約。
  蘇老爺氣病了,蘇蕎屢屢想著該去跪跪小祠堂,讓爹消消氣,不過一直沒實現,因著她得給爹爹熬藥。幸虧蘇老爹自己身為大夫,特別會養生,這一氣還不至於腦溢血而亡,也就在床上歪了三天,生氣絕食,最後餓不過還是爬起來了。
  蘇家被退婚的事情不知道被誰傳出去,整個京城但凡知道蘇記藥鋪的都在談論這事。
  「聽說傅家退婚是因為蘇家姑娘的腰不夠細。」
  「是嗎?那可怪不得傅家人。」
  「就是,誰不知道楚王好細腰,人人爭而學之,粗腰讓人鄙視。」
  「對,鄙視!」
  蘇蕎戴著帷帽在街上行走時,默默摸了摸自己的腰,其實這幾日被一家人燈泡似的眼睛瞪著,面臨巨大的心理壓力,她的腰部贅肉正逐日消減,這些人怎麽個個嘴裡不饒人啊?翠縷最是嘮叨,她今日出門是一個人偷溜出來,必須好好放鬆,不然會被家裡那幫人憋瘋的。
  她老爹沒臉出門,在家裡已經窩了半個月,估摸著再這樣下去該發黴變毛豆腐了。她特地上街給爹買幾樣有趣的玩意,也好轉換轉換心思,別鑽牛角尖,成天唉聲嘆氣。
  「店家,有好玩的東西嗎?」來到西街上一間雜貨店,蘇蕎摘了帷帽,細細看過一遍櫃檯裡陳放的各色玩意。「咦,九連環?」她拿起銅制的九連環在手裡套了套,忍不住撇嘴,「太簡單,不好玩。我爹肯定不喜歡。」
  店掌櫃「哎喲」一聲,「姑娘啊,這還簡單呢?你這不是砸我招牌嗎?我這兒賣出去的九連環,人人都說最難的,有的人解了三五年都沒能解開,你倒是解一個給我看看啊!」
  蘇蕎聳聳肩,「解就解,你看著。」只見她拿起那九連環,左穿右穿,手指翻飛,如同穿花一般,片刻之後,九連環已經解開在手。
  店掌櫃倒吸一口涼氣,眨巴眨巴眼睛,「你……高手啊……」
  蘇蕎得意挑眉,「那還用說。今兒我不要九連環,給我爹挑一副魯班鎖吧,他喜歡那個,記住,要最高級別的。」
  店掌櫃連連點頭,趕緊進屋去拿,半晌,他拿了一隻木盒子出來,得意地說:「這是我們店裡最新的九段魯班鎖,又難又好玩,只此一副哦!」
  「好!」蘇蕎自然滿意,她爹最喜解這些,偏生技術不好,這個九段魯班鎖夠他解個十天半月的,等解完了,肯定就把退婚的事情忘光了,蘇蕎暗自得意,正要去拿,卻有一隻手探過來,壓住了那副魯班鎖。
  「店家,是不是只有這一副?」那身材高大的男子問,一見店掌櫃點頭,立刻道︰「好!我家公子要了!」
  蘇蕎納悶了,這大白天的還有人打劫?她斜眼瞧那男的,身材高大,年紀輕輕,劍眉星目,長得人模人樣的,居然搶一個姑娘家的玩具?蘇蕎將碎銀壓在魯班鎖上,「這位大哥,這魯班鎖是我買的,銀子在這裡!」
  那青年望了一眼門口,那兒停著一輛華麗的馬車,車簾微晃,能見到幾許烏黑的發色,只見那位公子從車簾後伸出兩根修長的雪白手指,輕輕點了點。
  青年立即道:「這鎖我家公子要了!店家,多少銀子開個價,價高者得!」
  店掌櫃撓著腦袋,有些為難。
  青年從懷裡掏出一錠十兩的銀子砸在櫃檯上,「十兩銀子,我將鎖拿走了!」
  店掌櫃正要點頭,蘇蕎忙搶先一步把魯班鎖搶到自己的懷裡,惡狠狠瞪那男子,「有錢了不起!這個世界講公道的好嗎?」
  青年急得又轉頭看向外頭的馬車,只見那兩根手指異常俐落地斜斜劃過一道弧線。
  蘇蕎納悶,他家公子是個啞巴嗎?按常理理解,「點」表示「要」,「搖」自然是「不要」,這斜斜一道弧線是個啥意思呢?
  下一瞬間,她就懂了,因為一把亮錚錚的劍已經擱在她的脖子上。
  青年一臉歉意,「真不好意思,姑娘,我們公子一向為人比較霸道。」
  蘇蕎乖乖奉上魯班鎖,還不忘拿回自己的碎銀,正要開溜,就聽後頭那青年又說——
  「姑娘,慢著!」
  蘇蕎一哆嗦,她覺得自己該趕緊走,奈何腿有些發軟,只得無奈的轉身,「你們公子魯班鎖都霸去了,還想怎樣?你就放過我吧。」
  青年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家公子說了,他不是完全不講道理的人,他另有一套十段的九連環,如果姑娘在一炷香內可以解出來,這副九段魯班鎖雙手奉送。」
  蘇蕎挑眉,「真的?」
  「我們公子一言九鼎!」
  蘇蕎覺得這是個好買賣,便答應了。
  青年從馬車裡果然拿出一副九連環,正是傳說中的十段九連環,由於這種九連環結構更為複雜,因此難度更高,即便是高手來解也需要不少時間。
  青年讓店掌櫃點了香,蘇蕎就坐在店中開始解九連環。
  她做事向來專注,尤其是解這種需要極費腦力的東西,這時馬車車簾微微掀開一角,一雙幽深如墨的眸子望了出來,視線落在她的臉上,只是頓了頓,那簾子飄然落下。
  也許是天氣熱,也許是這十段九連環太難,蘇蕎的額頭上滿是細密的汗珠。
  就在那炷香快燒完的時候,她突然「哈」了一聲,眾人便聽「匡當」一響,最後一個環應聲而解。
  「行啦!」她迸出歡呼。
  店掌櫃看得目瞪口呆,青年也很驚訝,再次回頭看向馬車,只見那車簾後只露出一根手指頭,向下點了點。
  青年很守信用,九段魯班鎖如約奉上。
  蘇蕎很是開心,她提步就走,那青年卻追了過來,她回頭一看,拔腿就跑,青年追了兩條街終於氣喘吁吁地逮住她。
  「姑娘,別跑了,我家公子……只是想把這副九連環送給你做個紀念。」
  於是,蘇蕎抱著兩副免費的玩具回家送給她老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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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蘇老爺臉色還是很不好,不過看到那兩盒玩具,嘴角倒勾起一絲不易發覺的笑意。
  打開九連環的盒子,他有些奇怪,「蕎蕎,但凡這些盒子不都是寫著哪家作坊的名字嗎?怎的這九連環盒子背面獨獨刻了一個趙?」
  蘇蕎一看那上頭果真是一個篆體的「趙」,字體很漂亮,隨口道:「趙,就是趙記作坊,很明顯嘛。」
  蘇老爺點頭,「也有道理,只是我沒聽說有個趙家作坊做這玩意的。」
  「小作坊唄。」
  蘇老爺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見她爹臉色略好看一點,蘇蕎松了一口氣,說不準這件事就這麽過去了。
  哄好了爹,蘇蕎準備回屋,路上瞅見沈繡神色詭異地走過來。
  「喲,還以為送兩個玩具就能蒙混過關?想的倒美。」
  蘇蕎懶得同她爭論,雙手一攤,「不然你還想怎樣?難不成讓我一哭二鬧三上吊?」
  沈繡啐了她一口,「你上吊?你別把別人氣得上吊就算好的,我告訴你,退婚可沒那麽簡單,如今你被退婚的名聲傳出去,沒人敢再來提親了,你最好想想以後怎麽辦吧,難不成要賴在家裡,讓你哥哥養你一輩子?」
  蘇蕎生氣的雙手叉腰,「那也是我哥養我,又不要你出錢,你操哪門子心?」
  沈繡靠在門上冷笑,「我操的哪門子心?因為你,我如今上哪兒都給人嘲弄,以後再加上一個嫁不出去的老姑子,我看我一輩子都不要出門了。」
  蘇蕎皺著鼻子,心道,這潑婦嘴真毒。她磨了磨牙,哼了一聲,「你看著吧,今年一定有人來提親,我到時就嫁給你看!」
  「我會睜大眼睛看著你出嫁的!你要是嫁得出去,我這沈字倒過來寫!」說罷,沈繡一甩袖子,氣呼呼地進自個屋裡去了。
  蘇蕎回到閨房後生氣得很,但是氣歸氣,也知沈繡說的是實話。在大楚朝,被退親的女子大多下場淒慘,要麽嫁一個遠不如自己的男子,要麽嫁給有錢人做妾,被正室欺負,還有的如沈繡所說變成老姑子,待在家裡天天受兄嫂白眼,而哪一個下場,她都不想要。
  蘇蕎眼珠一轉,趕緊去把床底下裝私房錢的箱子抱出來看,這些年她積攢下來的碎銀不過二三十兩,若想以後出去自立開鋪子,恐怕還差一大截呢,想著,她忍不住歎口氣。
  「天無絕人之路,走一步看一步吧。」她自言自語,下定決心少花點零花錢,多存點私房錢。
  
  有一句話老話叫做「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如今這話在蘇家應驗了。
  還有一句老話叫做「出來混的總是要還的」,這句話叫蘇蕎她哥應驗了。
  今兒正是蘇誠從醫一載半來還債的日子,被一大群人鬧上家門。
  蘇蕎生平第一次遇到醫療糾紛,她爹當大夫當了幾十年也沒發生的情景,今兒算是讓蘇誠實現了。
  蘇記藥鋪剛開門,便給人砸了水果、蔬菜、生雞蛋,八寶哭著過來告狀的時候,頭上正頂著一顆紅豔豔的大番茄。
  「老爺!有人來鬧事,那些人要砸咱們的招牌!」八寶哭喊著。
  蘇家一家人才剛剛睡醒,全都衣衫不整地跑出來,瞧見八寶正抱著蘇家藥鋪的匾額。
  蘇老爺伸出手指著八寶,「你……你把我的招牌卸下來做什麽?!」
  八寶揉著眼睛哭道:「那些人說要砸了咱們藥鋪的招牌,所以我就先一步把招牌卸下來了!」
  蘇老爺扶著額頭有些站不穩,柳氏急忙扶住他,急問:「你沒問那些人為什麽要砸招牌?」
  「我聽著那些人喊著要少爺賠廖公子的腿!」
  「誠兒,哪個廖公子?」
  蘇誠此時已經嚇得面色如土,結結巴巴的說:「前幾日……太尉府廖管家的小兒子摔了腿讓我治,接了骨、開了藥,他就抬回去了,如今……如今怎的要我賠……」
  八寶恍然道:「難怪他們老是喊什麽接錯了、接錯了、瘸了的……原來說的是接錯了骨,他家公子瘸了……」
  「誠兒!」蘇老爺心一顫,面上強作鎮定,「你同八寶一起去把事情弄清楚!」
  話音才落下,已經有人送信過來,蘇老爺一瞧,眼前一花,差點又暈過去。
  柳氏著急,急忙拿過那信來看,蘇蕎湊在旁邊也瞅了一眼,不看不打緊,一看嚇一跳。
  原來,太尉府的廖管家已經把蘇誠告到京兆府衙門,隔日就要派人捉拿蘇誠進大牢。他找了太醫驗過傷,說是蘇誠接錯了骨頭才害他兒子腿瘸,除非打斷重接,否則這輩子都是瘸子了。廖管家信誓旦旦,他兒子的腿一定要打斷蘇誠的雙腿來償還!
  蘇誠看了那信,立即嚇暈過去。
  蘇家出了這事,白天大門緊閉,鋪子也沒開門,那些鬧事的廖家人鬧一通也走了,幸虧八寶機靈的把招牌先卸下來,否則那招牌一定給砸爛了。
  蘇家無權無勢,那廖管家卻有太尉府撐腰,就怕蘇誠不光要斷腿,性命都保不住。
  到了晚間,一家人商量著實在沒辦法,蘇老爺便讓蘇誠和沈繡趕緊收拾東西到沈繡娘家去避難,等風頭過了再回來。
  蘇家兩老跟蘇蕎一起送行到後門口,蘇誠愁眉苦臉的說:「若是我走了,那廖管家還不把蘇家給拆了?」
  柳氏歎氣道:「你儘管走,我們兩個老的在家頂著,難不成他能把我們抓去牢裡、打斷我們的腿?」
  蘇誠儘管擔心還是決定走了,幾個人打開後門,八寶在前頭瞧著沒人,於是對他們招手,驀地外頭一陣火光,把半邊天空都照亮了。
  「人犯蘇誠,還想逃不成?速速給本官抓起來!」一個官差模樣的人騎著高頭大馬,單手一揮,一群兵丁湧上來將蘇誠抓了起來。
  「爹—— 」蘇誠慘叫著,「我不想坐牢、我不想死!」
  柳氏和沈繡呼天搶地也沒用,那些人一陣呼嘯便將蘇誠帶走了。
  蘇蕎扶著父親擔憂的說:「若是沒猜錯,哥哥肯定是被抓到京兆府衙門的大牢去了。」
  「子不教父之過,當初你勸我誠兒醫術不精不能坐堂時,我沒有聽,如今釀成禍事,錯在我,不在他啊!」蘇老爺沉痛的說。
  她看向父親的側臉,他好像一瞬間老了許多。
  這一晚蘇家人誰都沒睡著,蘇蕎半夜起來上茅廁,聽到沈繡仍在房裡抽噎的哭。
  第二天一早,蘇家兩老天剛亮就起身,帶了銀子到京兆府衙門外想上下打點好看看兒子,誰料那牢頭脾氣硬得很,不論有多少錢也不允許探視。但凡收監的,除非罪大惡極,哪有不能探視的道理?這顯然是廖管家仗著太尉的勢同京兆尹打了招呼。
  蘇家兩老空忙了一早上,飯都沒吃,只得在附近的餛飩攤子上吃碗餛飩。
  「算命算命!麻衣神相,算人運勢,不准不要錢!」
  兩老正在吃餛飩,一聽這一聲吆喝,柳氏差點燙了舌頭,「老爺,咱們最近倒了八輩子血黴了,不如算個命?」
  柳氏正說著,算命先生早已到了跟前,指著蘇老爺說:「這位老爺,我看你烏雲罩頂、印堂發黑,家中定然出了不好的事,不如算個命化解一下?不准不要錢的!」
  蘇老爺啐了他一口,「烏鴉嘴!算命的你倒是會找地方,這京兆府衙門附近有幾個運氣好的?家裡沒出事的能到這裡來?」
  算命先生嘿嘿一笑,「您別說,你這命是屬於柳暗花明一型,不是沒解,有解的!」
  蘇老爺正愁腸百結,聽他這麽一說就動了心,翻了眼皮問:「怎麽說?」
  算命先生道:「你寫個字,測來更准。」
  蘇老爺沾著麵湯在桌上寫了一個「好」字。
  算命先生一笑,「正應在一個『女』字上,以女救子,你兒子有救。」
  蘇老爺大吃一驚,這算命的怎知道他有兒子女兒?他又不解問道:「那我女兒呢?」
  算命先生摸了摸鬍鬚,神秘兮兮的笑道:「貴人,貴不可言,可解你蘇家一切困厄。」
  蘇家兩老對看一眼,很是驚訝,那毛丫頭如今就在家裡待著,他們夫妻倆跑斷了腿都沒解決的問題,窩在家裡的女兒可以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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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莫急莫急,順其自然即可。」算命先生伸手,笑咪咪的說:「多謝,一兩銀子。」
  「這麽貴,你搶錢嗎?」蘇老爺瞪眼。
  「算的是貴命,自然貴些。」
  蘇老爺鬱悶的摸出一兩銀子遞給算命先生,「承你吉言,希望否極泰來吧。」
  算命先生走了,兩老的心情稍微放鬆一點,又擔心那算命先生是個騙子,訛了他們一兩銀子,正猶疑不定,又沒有好法子,只得在京兆府衙門附近打轉。
  「兩位留步。」
  突然身後有人叫喚,兩人回頭,就見一個眉清目秀、身穿綠色錦衣的丫鬟,看著面生。
  「你叫我們?」蘇老爺詫異的問。
  「我家主人有請,兩位請移步雲和樓,我家主人說了,此行定能解你們困厄。」
  蘇老爺和柳氏面面相覷,難道算命先生的話開始應驗了?
  雲和樓是極為高檔的茶樓,蘇老爺是見過世面的人,見到這架勢自然知道對方身分高貴,但這樣的貴人為何要幫他們?夫妻倆誠惶誠恐,滿心疑慮地來到雲和樓,這一個時辰裡他們的心情千變萬化,從驚喜、憤怒、無奈到妥協。
  從雲和樓裡出來,蘇老爺的手還在輕微顫抖,他們是市井小民,從沒想過自家嬌生慣養的女兒竟引得兩大權勢的關注,一面是位高權重的敬王府,一面是朝廷肱股的義安侯府,不管是哪邊他們都得罪不起,也惹不起。那位說了,若他們答應,蘇誠立即能從大牢出來,沒人敢動他一根汗毛。若他們不答應,敬王府也將踩上一腳,他們這輩子再也見不到兒子。
  那位要的,是蘇蕎三年的時間。三年……一個女子能有幾個三年,何況還是那種身分……但他們還是應了,蘇家不能絕後……
  回到家裡,兩老覺得自己做的這事對不住女兒,猶豫了很久,還是找了蘇蕎來。
  「敬王妃讓你去義安侯府替她弟弟治療腿疾,因為不想給人知道,所以是以丫鬟的身分去的,在他身邊待上三年。若是你願意,你哥哥明日就能回來,毫髮無損。」
  丫鬟?蘇蕎的大腦一片空白,她一個自由身的嬌小姐去給人做丫鬟?且一去就是三年。
  她恍惚了一陣,想起那天藥鋪裡碰著的夫人,一顆心似沉到海底一般,可瞧著父母憔悴的臉龐,想到待在牢獄中的哥哥,她不願意看他們受折磨,沉默片刻,道:「好,我去。」
  「蕎蕎……」蘇老爺眼眶轉著淚花,欲言又止,「三年後若你治好那公子的腿疾,恢復自由身,便即刻回來,不可耽誤。明白嗎?」說著,對她眨眨眼,「你還要……提防那公子,若他敢對你圖謀不軌,想法子對付他,懂不?用醫家的手段,要做得神不知鬼不覺。」
  蘇蕎有些疑惑的看著父親,莫非那公子如狼似虎?再厲害也只是個病秧子嘛。一個病秧子,能有多厲害?他們醫家對付人的手段多得很,誰敢惹她?活膩了!
  她點了點頭,應了父親,回房去收拾包裹。
  柳氏抹著眼淚從簾子後走出來,「老爺你怎不告訴蕎蕎是讓她去做通房?還讓她對付那公子?」
  蘇老爺語重心長道:「那公子十年不能行走,勢必沒有男兒的能力。蕎蕎治好了他便回來,兩個人從此毫無瓜葛,這是全身而退的機會啊。屆時蕎蕎回家已經十九歲了,咱們再替她好生找個人家嫁了,彌補咱們對她的虧欠……若那公子有那麽點能力和色膽,我叫蕎蕎以醫術自保,也是為她好。她是個聰明孩子,自然能明白我的意思。」
  柳氏點點頭,擦了淚,「也罷,若說出來我真怕她恨我們,我去瞧瞧那苦命的孩子。」
  當晚母女倆說了一宿的話,第二天淩晨,柳氏便起床將一切可以讓女兒帶去的東西都放進她的包袱。
  敬王妃似乎很心急,一早來接人的馬車便停在蘇家門口,柳氏和沈繡、翠縷出來送蘇蕎,蘇老爹待在書房裡始終沒有出現。
  幾個人正在說話,卻聽到一聲清脆的男人聲音,「娘!」
  幾人抬頭一望,竟是蘇誠回來了,除了容顏憔悴一些、衣服髒一些,人是毫髮無傷的回來了。待他聽聞妹妹為救他要去給人做丫鬟,心中既慚愧又難過,只是低著頭默不作聲。
  沈繡往日裡對蘇蕎冷嘲熱諷,這時倒成了鋸嘴葫蘆,不敢言語。
  翠縷拉著蘇蕎的手哭道:「姑娘慣是做主子的人,如今卻要給人做丫鬟,奴婢怕姑娘不習慣,不如姑娘帶著奴婢去,有什麽事奴婢也好搭把手。」
  蘇蕎摸了摸她的頭,「你好好在家待著,幫我照顧父母,乖乖的等我回來,知道不?三年時間很快的,一晃眼就過了,再說我有空還可以回家看看你們。」
  柳氏拉著女兒的手,低聲在她耳畔說:「你若是在那邊不習慣,便悄悄的回來,大不了咱們一家子偷偷的逃出京城去,找個偏僻的鄉下住下來,也好過讓你在那義安侯府受苦,為娘的不忍心。」
  蘇蕎握著母親的手,安慰道:「沒事的,我是去做大夫的,又不是真的丫鬟,他們不會為難我的。」
  馬車上的丫鬟在催了,蘇蕎眼眶有些濕,低頭悄悄抹了眼角的淚,腳步沉重的上馬車。
  柳氏回頭時,這才瞧見蘇老爺紅著眼眶從大門角落裡走出來。
  蘇蕎坐在車廂內,心底尋思著,這大約是老天看不慣她身為一個穿越女卻懶了十六年都無所作為才給她的懲罰吧,特地找些事給她做。她有些譏諷的揚了揚唇。
  大約一個多時辰,馬車便到義安侯府。
  下了車,蘇蕎抬頭看著這朱門白牆琉璃瓦,果然是高宅大院,是蘇家不能比的。
  人說一入侯門深似海,這高牆大院她要待三年呢。蘇蕎心裡惴惴,都說高門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看來她得好好的動動腦子自保了。
  見人到了,門口的小廝立即進去通報,不久走出來一個身姿苗條的綠衣姑娘,蘇蕎一看,這不是那個叫「綠衣」的?難不成她第一個要見的是敬王妃?
  果然如她所想的,綠衣看她一身女子打扮,微微冷笑,帶著她從側門進去,再入遊廊,左轉右拐,不知走了幾處假山曲徑,這才到了一個院子前。
  這院子佈置得很是雅致,中間一個水池,這個季節蓮花盛開,滿池粉荷綠葉,煞是好看。
  敬王妃趙雅茹就坐在賞荷的亭子裡,見到蘇蕎來了,嘴角揚起一絲淺笑—— 這個姑娘,到底還是來了。
  趙雅茹今日穿著一件銀線水藍長裙,烏髮只隨意挽起,髻上斜插一朵雪白的梔子花,顯得慵懶而嫵媚,她此時肚子微突,神情輕鬆,蘇蕎猜她當初擔憂的問題應該是解決了吧。
  趙雅茹招了招手,讓蘇蕎到她跟前,她上下打量了蘇蕎一番,淡淡道:「還是女孩的樣子好看,眉目周正,肌膚雪白,腰肢嘛……略粗,胸部嘛……略胖,但願他喜歡吧。」她用一種很瞧不上的語氣說。
  蘇蕎抱著包裹警惕的看著她,「王妃有什麽事?若是沒事,我可否去看看我的病人?」
  趙雅茹輕笑,「你倒是心急。有你在他身邊,我也沒什麽不放心的,只是他到底有些怪癖,你若是瞧見了,不要驚訝,時間久了也就習慣了。」
  怪癖?蘇蕎蹙眉,難道是……暴露狂,還是異裝癖……她的腦袋裡輪番播放各種病症,越想越覺不安。
  趙雅茹又說:「你要好好照顧他,若是得了一男半女,那也是你的功勞。」
  蘇蕎完全沒有將那一男半女想到自己身上,只想著原來這男子不舉,老爹的擔心簡直是多餘的,她雖可以幫他治腿疾,但男性功能障礙她可不包治。
  趙雅茹見蘇蕎如此乖巧,心中滿意,該說的話都說完了,就問旁邊的丫鬟,「怎麽世子還沒過來?」
  綠衣答道:「方才已經叫小廝去催了,說片刻就來的。」
  趙雅茹看看天色尚早,道:「吩咐廚房準備些點心過來,等孜睿過來一起吃。」
  丫鬟去了,不一會兒便端來幾樣點心擱在小亭中的圓石桌上。
  「你坐下吧,自己人。」趙雅茹拉著蘇蕎坐下。
  蘇蕎訝異堂堂的敬王妃居然對一個丫鬟如此客氣,還說什麽自己人?她斜眼看那桌上的點心,只見中間一個金黃的像是炸的蝦球,旁還有夾了幾層夾心的五色糕,又有軟糯糯的糯米球,外面裹著一層香噴噴的白芝麻。她咂咂嘴,這些看起來很好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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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蘇蕎握著母親的手,安慰道:「沒事的,我是去做大夫的,又不是真的丫鬟,他們不會為難我的。」
  馬車上的丫鬟已經在催了,蘇蕎眼底有些潮濕,低了頭悄悄抹了眼角的淚,腳步沉重的上了馬車。
  柳氏回頭時,這才瞧見蘇老爺紅著眼眶從大門角落裡走出來。
  蘇蕎靠著馬車心底尋思著,這大約是老天看不慣她身為一個穿越女如此無所作為十六年給她的懲罰吧。見她懶了十六年,特地找些事給她做。
  她有些譏諷的揚了揚唇。
  大約一個多時辰,便到義安候府。
  下了馬車,蘇蕎抬頭看著這朱門白牆琉璃瓦,果然是高宅大院,蘇家不能比的。
  人說一入侯門深似海,這高牆大院,她要待三年呢。蘇蕎心裡惴惴,都說高門豪宅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這三年看來她得好好的動動腦子自保了。
  見人到了,門口的小廝立即進去報了,裡頭走出來一個身姿苗條的綠衣姑娘,蘇蕎一看,那不是那個叫「綠衣」的?難不成她第一個要見的是敬王妃?
  果然如她所想的,綠衣看她一身女子打扮,微微冷笑,帶著她便沿著侯府側門進去,再入遊廊,左轉右拐,不知走了幾處假山曲苑這才到了一個院子前。
  那院子佈置的很是雅致,中間一個水池,這個季節蓮花盛開,滿池粉荷綠葉,煞是好看。
  敬王妃趙雅茹就坐在賞荷的亭子上,見到蘇蕎來了,嘴角揚起一絲淺笑。
  這個姑娘,到底還是來了。
  趙雅茹今日穿著一件銀線水藍流紗長裙,烏髮半系,髻上斜插一朵雪白的梔子花,顯得慵懶而嫵媚,她此時已經肚子微突神情輕鬆。蘇蕎猜她當初擔憂的問題應該是解決了吧。
  她招了招手,蘇蕎到了她跟前。
  她上下打量了女孩一番,淡淡道:「還是女孩的樣子好看,眉目周正,肌膚雪白,腰肢嘛……略粗,胸部嘛……略胖,但願他喜歡吧。」她用一種很瞧不上的語氣說。
  蘇蕎抱著包裹在胸前警惕的看著她。
  「王妃有什麼事,若是沒事,我可否去看看我的病人?」
  趙雅茹輕笑:「你倒是心急。你在他身邊,我也沒什麼不放心的,只是他那是到底有些怪癖,你若是瞧見了,不要驚訝,時間久了,也就習慣了。」
  怪癖?蘇蕎蹙眉,開始腦補,難道是……暴露狂?還是……異裝癖……她的腦袋裡輪番播放各種恐怖畫面,越想越覺不安。
  趙雅茹又說:「你在他身邊,要好好照顧他。若是將來好了,也是你的功勞。」
  蘇蕎點點頭。
  趙雅茹見女孩如此乖巧心中滿意,該說的話也說完了,看看旁邊的丫鬟,問:「怎麼世子還沒過來?」
  綠衣答道:「方才已經叫小廝去催了,說片刻就來的。」
  趙雅茹看看天色尚早,道:「吩咐廚房準備些小食過來,等孜睿過來一起吃。」
  丫鬟去了,不一會兒便端了幾樣小食過來擱在小亭中間的圓石桌上。
  「你坐下吧,自己人。」趙雅茹拉著蘇蕎坐下。
  蘇蕎倒是訝異堂堂的敬王妃居然對一個丫鬟如此客氣,還說什麼自己人?
  她斜眼看那桌上的點心,只見中間一個金黃的,像是炸的蝦球,旁還有夾了幾層夾心的五色糕,又有軟糯糯的糯米球,外面裹著一層香噴噴的白芝麻。她咂咂嘴,看起來很好吃哦。
  趙雅茹看她樣子,笑道,「到底還是個孩子。小食本是備給你們吃的,你若是餓了,便吃些。」
  蘇蕎的確餓了,一早沒吃過半星東西,她毫不客氣的拿起了筷子夾了一個炸蝦球,唔,侯府的點心果然不同凡響!
  兩個蝦球下肚,她又夾了一個白芝麻糯米球,趙雅茹在一旁看她吃的這麼香倒是十分有趣。
  正在這時,只聽得綠衣說:「王妃,世子來了。」
  那個她要面對面瞧三年的男人?
  蘇蕎驀地抬頭,只見一個人推著輪椅從圓月門緩緩過來,那男子身著一襲白衣,纖塵不染,目光淡淡的掃過滿池蓮花,淡漠的落在亭中兩人的身上。
  遙遙的,蘇蕎便看那目光望過來,仿佛冬日的冰雪,墨色冰眸之中沒有半點溫度,亦無半絲波瀾。
  只是掃過蘇蕎的臉時,他眉端微蹙,一絲詫異一掠而過,立即恢復了淡漠。
  他長得很好看,蘇蕎想著,難不成這姓趙的一家都是俊男美女?這位世子眉目同敬王妃有幾分相似,可見是親姐弟。
  修長濃黑的眉宛若刀裁,微挑的鳳眸仿佛閃爍著惑人的星光,高鼻菱唇,臉色如紙一般雪白,竟不見一絲血色。那冰貌雪肌,倒真像是冰雪做成的人。
  他肩寬體長,穿衣好看,但明顯體型瘦削,穿著寬袖長衣,到顯出恍若謫仙般的飄逸之姿。
  蘇蕎咀嚼著糯米團子,心道,這個變態還長得挺養眼的。
  當蘇蕎的目光挪到那世子的身後,不由得雙目呆了呆,那個劍眉星目的青衣男人,頓時,她只覺得脖子處涼颼颼的,怎麼是那個傢伙?動不動就把劍架在人脖子上的那個人,他說過,他們家公子向來比較霸道。
  難道眼前這個,就是那個霸道的主子?
  「咳咳……」蘇蕎被自己口水嗆到,趙雅茹看了她一眼,「你還好吧?」
  蘇蕎欲哭無淚的搖了搖頭:「沒事。」
  「姐姐找我來,所為何事?」那白衣男子開口,只覺得聲音雖然好聽,卻冷泠泠的,仿佛被冰淬過一般。
  蘇蕎心中憤憤,切,還以為是啞巴,原來是個會說話的。
  「流觴、綠衣,你們兩個去院子口守著,沒有我的允許,誰都不許進來。」
  「諾!」
  兩個人去了,這裡只剩下三個人。
  趙雅茹滿眼溫柔的對白衣男子說:「孜睿,這是我給你說的那個大夫,接下來的三年,就請她負責照顧你的生活起居,以及……」
  「就她?」趙孜睿打斷了姐姐的話,冷眉微挑,眼角的餘光都不屑光顧蘇蕎。
  蘇蕎惱了,什麼叫做「就她」?
  她緊緊攥著拳頭,嘴巴撅的如同油壺,嘴角還掛著三顆白芝麻,對這位病人的態度很是不滿。
  趙雅茹寵溺的笑道:「孜睿不要彆扭,你年紀也不小了,該經歷的事情總該經歷一下。」
  蘇蕎發覺那位世子在聽到這句話之後雪白的臉上泛出了一絲絲可疑的紅色。
  蘇蕎撓頭,覺得這位王妃說話跟繞口令似的,什麼叫做經歷該經歷的?
  她瞧著孜睿的臉色,依舊是不屑,解釋道:「孜睿你不要小瞧蘇蕎,她的醫術很是高明,她說過,給她三年時間,你的身體便可復原。」
  然而,看世子爺的表情,顯然他壓根就不信這句話。
  蘇蕎惱火,敢質疑她的醫術?那比質疑她的人品還要糟糕。一個病秧子還瞧不起大夫,怪不得你十年了病都治不好。
  「世子爺,不若讓我給你診個脈,若是脈診的不錯,你給我笑一個怎麼樣?」蘇蕎眉毛跳了跳。
  趙雅茹驚得微微張嘴,這小丫頭……她覺得不可思議,還從未見過人對孜睿說這種話的。
  白衣公子很惱火,這一次,他終於用他幽深如墨的眸子盯著了蘇蕎的臉,那淩冽的眼刀仿似要在蘇蕎的臉上千刀萬剮,他咬著牙一字一句重復蘇蕎的話:「你要本世子爺給你笑一個?」
  蘇蕎一哆嗦,意識到自己胡言亂語的毛病又犯了,這可是古代,這位世子爺雖然是個病秧子,這裡可是他的地盤,他一句話能讓她生讓她死!她恨自己嘴欠,抱起自己的小包袱眼睃四方,一副隨時準備逃走的樣子。
  「噗嗤!」趙雅茹掩唇笑了,「孜睿,別生氣,你不覺得這小大夫很有趣嗎?再說我都沒見你笑過,若是她診脈診的准了,你笑笑又何妨?」
  趙孜睿睨了他姐一眼,臉色黑黑。
  趙雅茹將蘇蕎推到世子的身前,道:「你就大膽診治吧,我可以替你保證,孜睿不會對你怎樣的。」
  蘇蕎有些膽戰心驚,她偷偷抬眼,迎面就見他眼刀飛過來,可見對她恨之入骨。好一個睚眥必報的世子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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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那我可診斷了,麻煩世子爺把手腕伸出來,男左女右,你伸左手就行了。」
  趙孜睿磨了磨牙,看了她良久,在姐姐的督促下,極不情願的伸出了左手。
  那手腕雪白,青筋都看得見,蘇蕎覺得他的確有點瘦,小心翼翼的伸出兩根手指按在了他的脈搏上。
  她冷的一抖,想不到有人的體溫竟然如此冰涼的,她詫異的看了他一眼,這樣低的體溫他是怎麼活到現在的?
  「怎麼,診不出來?」趙孜睿冷冷說。
  蘇蕎收了手,沉吟了一下,道:「有點奇怪。」
  「怎麼奇怪?」趙雅茹蹙眉問。
  「世子體質極寒,脈搏羸弱,是怎麼活到現在的?」蘇蕎撓著腦袋,他雖然身體瘦削不能行走,看著卻精神還好。
  趙孜睿挑眉,冷聲道:「怎麼?本世子活到現在你有意見?」
  蘇蕎齜牙假笑:「沒意見,真沒意見。」
  趙雅茹神色哀沉,道:「你說的沒錯,太醫都是這樣說的,還說……」她頓了頓,沒有言語。
  「姐姐,勿要信那些庸醫妖言惑眾!」世子打斷了她的話。
  趙雅茹定定的看著蘇蕎:「你還診出什麼?」
  蘇蕎道:「世子雖然體質寒冷,但是好在身份尊貴大約有靈藥養著,因此現在還不用太擔心。如果我猜的沒錯,世子的生活習慣應該不大好,一則飲食不定,二則起居不規,三則心氣不暢,我說的可有錯?」
  趙雅茹大喜:「沒錯,一個字都沒錯!孜睿就是這脾氣,誰都管不住他也管不了他,若是你能幫他改一改,真是善莫大焉。」
  蘇蕎微微一笑:「還是我之前的那句話,若是要重新行走,三年功夫足以。」
  趙雅茹拍手道:「太好了!即日起你就搬入星辰苑東廂房,就住在孜睿的隔間裡頭。」
  「等等……隔,隔間?」蘇蕎瞪圓了眼,「夫人,能把我擱遠點嗎?」
  她這句話落下,只感覺某人的眼刀似乎又將她剮了一道。
  趙雅茹曖昧笑道:「你這丫頭,有什麼好害羞的。雖則男女有別,但是你身份特殊,要日夜照顧他的人,怎能偷懶?就這麼決定了,若是缺什麼儘管跟流觴說,他會替你去採買的。」
  蘇蕎心虛的看了那俊美的白衣男子一眼,被他眼底的冷光嚇得立即低了頭。莫名的,脖子上涼颼颼的發寒。
  怎麼辦?這可是一隻冰的掉渣的野狼,身為病人,他實在太不合格。
  大夫最怕什麼?最怕病人不合作。
  她扶額哀歎,怎麼攤上這麼一個病人?
  野狼,得馴呀!
  蘇蕎道:「夫人,瞧著世子這樣,怕是不會讓我來治療,若是病人不配合,如何能成功?我看我還是現在就拎著包袱走算了。」說罷,她一副心灰意懶的樣子。
  趙孜睿冷冷挑眉,這丫頭倒會裝模作樣。
  趙雅茹微微一笑:「別急,你將這個拿好,若是需要的時候,拿出來你便是,便是孜睿,也需顧忌幾分。」
  蘇蕎一愣,啥玩意這麼大威力?
  她接了過來,卻是一個錦囊,她打開偷眼一瞧,倒像是個金權杖樣的東西,不由得心裡一喜,趕緊揣在懷裡。
  「你先下去歇著,我同世子還有話要說。」趙雅茹吩咐。
  蘇蕎被綠衣領下去了。
  趙雅茹語重心長的說:「如今的情勢也不容你任性。你我身在高門,便不容的擅作主張。如今倘若你不珍惜自己,不珍惜這世子之位,自然有人求之不得。」
  趙孜睿微微蹙眉,沒有言語。
  「母親早逝,父侯常年身在邊關,倘若我這個做姐姐的不為你操持,還有誰為你操持,難道指望那偏心的祖父祖母,還是指望那虎視眈眈的二夫人?」
  見弟弟不說話,趙雅茹歎了一口氣,抬頭看天,天色已經不早她該回王府了。
  臨要走,卻聽到孜睿開口:「姐夫他……待你好嗎?」
  趙雅茹淡淡一笑:「什麼好不好?如今我懷著他的骨肉,他能怎樣?不過,姓唐的那個小賤人想算計我,可沒那麼容易的事!」她拍拍弟弟的肩膀,道:「罷了,我真的要走了,改日來看你。記得乖乖聽大夫的話。若是早日生個小侄子,也沒什麼不好的。」
  趙孜睿嘴角抽了抽,想起那個圓嘟嘟的丫頭,禁不住抬手撫了撫額頭。
  蘇蕎被領到星辰苑,只見裡頭頗大,乃是院中有院,一望進去一道假山似的屏風擋住了裡頭的風景,再進去又有一個蓮池,左右兩邊是架在蓮池之上的遊廊曲苑,過了蓮池入了圓月垂花門,裡頭才是主人家住的東廂房,抬頭瞧去,似乎東廂房後頭還有門,門內似是個大花園。
  謔!這侯府一個星辰苑可比她家裡大了不止一兩倍呢。
  星辰苑有兩三個小廝來往忙碌著,卻沒見什麼丫鬟。綠衣因為要回去回稟,便叫蘇蕎在圓月門處等著,道:「你先等著,我去叫淩波過來帶你進去。」
  蘇蕎點頭,便老老實實的待在圓月門處,眼睛卻到處睃。牆頭上滿滿的爬著青翠的藤蘿,裡頭開著細碎的小黃花,牆角邊一個花圃,裡頭一朵朵淡藍色的鮮花綻放,幽香襲人,她情不自禁的到了這花圃前細細的一看,原來是蘭花!
  她心喜,瞧著那柔嫩的花瓣卻伸手去摸一摸,手還未達花瓣,只聽到身後一聲呵斥,唬了她一跳。
  「住手!這是你能碰的嗎?!」
  蘇蕎轉身,便看到一個不男不女的傢伙。
  那聲音,那長相,分明是個女孩,長得倒是眉目清秀,卻穿一襲靛藍色長衫,腰配長劍,額上一道銀帶抹額,腦後梳著一條俐落的馬尾,比一般女孩多了幾分英氣。
  「這是世子爺親手種的蘭花,若是你摸壞了,你有幾條命賠?!」那女子顯得十分兇惡,對蘇蕎似乎帶著一股子敵意。
  「不碰就不碰嘛。」蘇蕎皺了皺鼻子。
  女子哼了一聲,道:「我叫淩波,同流觴一樣,也是世子爺的隨扈。你跟我一起來吧,帶你去看住處。」
  淩波打前走,蘇蕎在後頭對她做了個鬼臉,跟著進了東廂房。
  東廂房中央是廳,兩邊是廂房,世子爺身為主子,自然住在靠東邊的大房間裡頭。
  那房間也不是個單獨的房間,外頭有個隔間,裡頭還連著浴池、衣帽間、書房等。
  蘇蕎探頭一看,只見那世子爺的臥房外頭就只有那麼一個隔間,禁不住問:「隔間就是這個?」
  淩波面無表情的點頭,「你還想幾個?」
  蘇蕎心中苦笑,這隔間,真不愧是隔間啊,除了牆壁,同世子爺的臥房連個門都沒有,就隔著一道珠簾,臥房的房門卻是安在隔間這一邊,也就是說,這個隔間其實就是跟世子爺的臥房一個房間,世子爺半夜說夢話她都能聽見。她想著那冰山般的男子,禁不住背心發寒。
  淩波又說:「流觴就住在對面的小房間裡,若是這邊拉鈴繩,那邊就可以聽到。」
  蘇蕎這才注意到臥房裡的床頭果然垂下一根金絲縷的粗繩,原來是做這個用的。
  「咯!你的衣服就擱在這隔間的櫥櫃裡頭。就這些了,另外,這星辰苑的東西,若是有世子爺親手做的、親手種的,你要是碰壞了,小心剁手剁腳,你自求多福吧。」她陰森森的瞪了蘇蕎一眼,自顧出去了。
  蘇蕎暗道,這淩波是跟她上輩子有仇吧?那眼神能把她生吞活剝了去。
  隔間裡頭有一個衣櫥,一個帶鎖的儲物櫃,還有一個桌子一把椅子,這對於蘇蕎已經足夠了。
  衣櫥靠牆而立,很大,她那點衣服根本就不夠看。
  蘇蕎往臥室裡探頭看了一眼,貴族果然不一樣,碧紗羅帳、雲綢被面,那簾鉤瞧著不像是鎏金的,倒像是赤金的。傢俱一應都是烏檀木的,沉穩大氣,雕花精緻。地面鋪著的應該是嵌銀絲的鑲玉璞薄毯,這大夏天的走上去很是舒適。就連那茶壺杯盞都用具,非金即銀,各種琺瑯點翠奪人眼球。
  蘇蕎看了一回感歎了一回,好有錢!
  蘇蕎在院子裡走了一回,那淩波走了便沒見人影,除了一兩個掃灑院子的小廝便沒瞧見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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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5 01:34:50 |顯示全部樓層
第八章       

蘇蕎在屋裡等了半天沒瞧見世子爺回來,便靠在床邊等,靠著靠著,這被褥著實太軟和,她昨晚又沒睡好,雙眼一眯就睡著了。
  流觴緩緩推著主子,兩人已經到了圓月門前。
  流觴道:「王妃怎的如此信任這位元蘇姑娘,是否需要屬下去查探她的底細?」
  趙孜睿勾唇冷冷道:「無需,姐姐的眼光我不懷疑。何況,這丫頭秉性如何,不過一兩日便會原形畢露,何須費事。」
  「諾。」流觴推著趙孜睿沿著走廊邊的斜坡向上進屋。因為世子腿腳不便,星辰苑各處都做了無障礙處理。
  到了廳裡,卻異常的安靜。按道理說,那丫頭該出來候著不是嗎?流觴有些疑惑,道:「難道蘇姑娘到別處走動了?」
  趙孜睿蹙眉道:「不用管她,先推我進房。」
  經過隔間時,耳邊傳來均勻的呼吸聲,趙孜睿轉頭,便見那丫頭躺在那隔間的床上睡得正香,似乎聽到響動,然而沒醒,嘴裡不知道「咕噥」什麼,轉個身抱著枕頭吸了吸口水又睡著了。
  「噗!」流觴忍不住笑了,看到主子臉色急忙捂住嘴。
  趙孜睿撫了撫額頭,修長的五指緊緊收攏,沉聲道:「推我進去!」
  「諾。」流觴忍不住回頭瞧那丫頭,臉兒睡得紅紅的,不知道是壓著自己的指頭了還是怎的,臉上還有幾個手指印。他忍不住搖頭感歎,世子爺日後的日子可真是精彩咯!
  蘇蕎醒來的時候,大大的伸了一個懶腰,她懵懂的揉了揉眼睛,窗外天色昏暗,屋裡頭的景象卻有些陌生。
  她撓了撓頭,半晌才想起來這不是在自個家裡,而是到了義安候府裡頭。
  她揉了揉臉,自言自語道:「怎的都天黑了?什麼時辰了?」
  「晚飯時間了!蘇姑娘該起床了!」自門外走進來一個青年男子,蘇蕎唬了一跳,急忙從床上爬起來。
  她想了想,原來是流觴!
  「蘇姑娘,你從上午睡過了午飯,一直睡到現在,再睡,你晚飯都不用吃了。」流觴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蘇蕎這下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世子爺呢?」她不安的問。若是那個世子爺知道了,還不把她拎出來揍一頓,一定是那世子爺沒回來她才能睡到現在吧。
  流觴的手指往臥室裡指了指:「世子爺在看書呢。」
  蘇蕎一呆,趕緊用袖子擦擦臉,低著頭小心翼翼的同流觴一塊去向那位冰山世子爺請安了。
  「世子爺好。」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她如今以丫鬟兼大夫的身份到了他身邊,該盡的禮數還是懂的。
  趙孜睿淡淡用眼角餘光掃了她一眼,目光又回到了書本上,只是問流觴:「什麼時辰了?」
  流觴忙道:「申時了。」
  趙孜睿擱下手中的書卷,向後靠在椅背上,這一次,目光終於落在了蘇蕎的身上。
  「蘇蕎是吧?嗯,挺能睡的。流觴,給這位蘇蕎姑娘說說侯府的規矩。」他修長的五指在桌面上輕叩。
  流觴清了清嗓子,略帶歉意的看了蘇蕎一眼,朗聲道:「侯府規定,做事的時間偷懶的,該重打二十板子,兼罰薪一個月。」
  「等等!」蘇蕎急忙叫道,「世子爺容我說幾句話。」
  趙孜睿抬眼看她,「你說。」
  蘇蕎低著頭哭喪著臉挽起了自己的袖子,露出白藕節般一段手臂,站在一旁的流觴詫異的瞪大了眼睛。
  雖然大楚朝流行苗條美,但是那些瘦美人為了瘦身幾乎都瘦的一把骨頭,而咱們的蘇蕎姑娘才不在乎那些,好飯好菜養著,偶爾還加些零嘴小食,自是養的白白嫩嫩,那皮膚就如同剝了殼的雞蛋一般,水靈靈的吹彈可破。
  「世子爺你看。」蘇蕎將那截手臂給趙孜睿看。
  趙孜睿蹙眉,那分明就是一條雪白的皓腕,有什麼可看的?
  只見蘇蕎伸出手指輕輕在手腕上一掐,再放開時,那手腕上便觸目驚醒的多了一道淤痕,仿佛受過什麼酷刑一般。
  「世子爺,你瞧瞧我這小胳膊小腿的,我掐一下就成這樣,若是拖出去打,別說打二十板子,就是打個十板子,我也是要一命嗚呼的。與其這樣,您還不如直接賜我一條白綾子,好歹死的沒那麼慘!」蘇蕎越想越傷心,揉著眼睛嗚咽,說著便從懷中摸出一個金色的權杖,歎息道:「看來要辜負王妃一片期望,您賜我白綾之前,我先把這個權杖好生的還給王妃,也好對她說,我盡力了,要早知道進來第一天就要被人要用板子打死,我就是死也不進府做這個大夫了。」她說著「被人」兩字時,用力瞪了白衣男子一眼。
  流觴在一旁眼望著窗外,不知心中作何感想。
  趙孜睿目光涼涼的望著這丫頭,圓嘟嘟白嫩嫩的臉哭的鼻涕眼淚一把抓,今兒才上門第一天,就給他來這套一哭二鬧三上吊,還要將這權杖還給他姐?
  這權杖,非一般的權杖,這是侯府金令。整個侯府只有兩枚,是父親給了他們姐弟倆的。
  因為他自小任性,所以這金令也有區別,姐姐那枚叫做母令,他這枚叫做子令。因長姐打小就開始照顧他,因此也有長姐如母的意思。
  即便是他,見到這塊金令也要低頭三分。沒想到天意弄人,這塊權杖今兒倒是落到這小丫頭的手裡了。
  蘇蕎一面揉眼睛以便揉出更多的眼淚,一面偷眼觀察那位世子,只見他的目光落在她手中的這塊金令上,略有猶豫之色。
  果然是個好玩意!她心中暗喜。
  她又抽抽噎噎的道:「其實挨板子也不是最好的解決辦法,屬下願意將功贖罪。」她雖在這裡是個丫鬟,可不願意奴婢奴婢的自稱,乾脆就自稱屬下。
  男子的手指輕輕敲了敲桌面,貌似不經意的問:「怎麼個將功贖罪法?」
  聽到這話,蘇蕎大喜,他說這話便是不打她了。她立即將金令收回了懷中,拿了帕子將臉上的眼淚鼻涕收拾乾淨。
  世子爺瞧著她這變臉的速度,真是比花貓還快,很有些無語。這丫頭,唱念做打俱佳啊,怎的不去唱戲?
  「世子爺眼底有青黑之色,想必是這幾日夜不能寐,亦或是夢魘紛繁,只要世子爺不動板子,屬下有法子讓世子爺安眠,一夜睡到大天亮。」
  流觴一聽,笑道:「你這小大夫本領果然不錯,這幾日夜晚世子確實難眠……」
  趙孜睿睨了他一眼,「流觴,住嘴!」
  流觴急忙知趣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外面天色已經不早,這麼一鬧,晚飯該是做好了。只聽到門口有人輕聲道:「爺,晚飯在廳裡吃還是房裡吃?」
  是淩波的聲音。
  「廳裡吃吧。」
  「諾。」淩波退下去了。
  「流觴。」
  流觴聽到叫他,急忙識趣的推著輪椅將世子爺送到花廳中。他回頭,蘇蕎還在那裡傻愣愣的站著呢,流觴急忙對她招手,用口型說著:「過來,過來伺候爺吃飯!」
  蘇蕎跺跺腳,吃個飯還要人伺候?這丫鬟還真不是人做的事兒。
  她瞧著世子爺房裡的金盆裡有水,也管不得許多,隨意擦了一把臉,左右這屋裡也沒別人瞧見。
  折騰了一陣子她的確也餓了,不曉得這侯府有什麼好吃的,想著趕緊的跟在後頭往花廳去了。
  淩波走在後頭,看她的眼色依然不好。蘇蕎心裡哼了一聲,你不理我,我也不理你。
  東廂房側面就是花廳。這花廳三面牆壁,垂滿綠色的藤蘿,一面卻是雕花鏤空的向著蓮池,這個時節蓮花盛放,幽幽蓮香時不時隨風而來。因著世子爺體弱,因此即便是鏤空的這面牆外還垂著半透明的蛟綃紗簾,隨風輕舞很是風雅。
  世子爺吃飯坐著,他們只能站著。往日裡都是流觴伺候飯菜,先試毒,再夾菜。滿桌子菜世子爺哪裡吃的完,何況他胃口一向不太好。只等世子爺吃了幾口之後,說一句「賞」,剩下的菜便是做下屬的想吃多少就吃多少,吃不下的還可以繼續賞給下面的小廝。
  如今蘇蕎來了,流觴乾脆將這差事交給蘇蕎來做。她是大夫,對於世子能吃什麼不能吃什麼,總比他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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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蘇蕎試了毒,她有些鄙視那根長長的銀針,這銀針頂多也只能試試砒/霜,若是遇上鶴頂紅什麼的不頂鳥用。
  毒試完了,蘇蕎也餓得前胸貼後背了,中飯就沒吃的人,現在還對著滿桌子美食珍饈給人夾菜,這簡直比滿清十大酷刑還要殘忍。
  她的目光一一掃過那些美味珍饈。鹿筋燒筍?不行!燒鴨玉米煲?不行!豉汁排骨?更不行!
  蘇蕎看了一圈就沒發現幾個素菜,這廚子真是該吊起來打。雖然她知道貴族吃飯廚子做素那叫做不敬,可是哪有這樣的飯菜給病人吃的?
  蘇蕎皺著眉頭,最終夾了一個清蒸藕丸子、幾筷子清炒筍絲、再加幾片雞肉送到了趙孜睿的碗裡。
  流觴說:「公子爺並不喜歡吃這幾個菜。咯,公子喜歡吃蟹粉小籠……」
  流觴話未說完,蘇蕎瞪了他一眼:「蟹乃是寒涼之物,公子爺身體本寒,豈能再碰這些?」
  流觴詫異的看這小丫頭,喲,還挺凶。
  他以為以世子爺的性子定然掀翻了這一席,沒想到世子竟安靜的吃了。
  淩波在一旁瞧著,恨恨的瞪了蘇蕎一眼。
  蘇蕎看他吃飯,慢條斯理的很有教養,大約因為人長得好看,就是吃飯也是賞心悅目的。
  「咕嚕嚕……」
  世子爺的筷子頓了一下。
  「咕嚕嚕……」
  早已有後面的小廝瞅著蘇蕎竊笑。
  世子爺蹙眉,筷子隨意指了一盤:「試吃一下。」
  蘇蕎餓得兩眼冒金花,一聽此話猶如大赦,趕緊的操筷子,無論那是什麼,此時此刻,就是塊樹皮她也能咽下去了。
  世子爺指的那盆是紫芋燉雞,蘇蕎幾口下肚,那叫一個味美,一筷接一筷,吃了足有半盆。
  流觴嘴巴半張,爺叫她試吃,她居然當著世子爺的面大快朵頤,還沒有被拖出去砍了,真是意外。
  蘇蕎吃飽了,摸了摸肚皮,這才放了筷子,轉眼瞧著自己方才給世子爺夾的菜他現在才吃完。
  他放下筷子,抬眼目光便掃到她滿嘴油光,渾似沒看見一般,對流觴道:「賞!」
  「諾!」流觴彎腰謝恩了,便送世子爺去書房了。
  在書房時,爺喜歡清靜,並不喜隨時有人在身旁走動,因此如果世子爺不叫,晚飯時間他們這些人是很悠閒的。
  流觴和淩波乃是親信,滿桌美味自然首先享用,蘇蕎方才吃的太快肚子已經飽飽的。
  流觴問她要不要再來一碗白米飯,她忙道:「好呀!」
  流觴性子耿直寬厚,雖則一見面就把長劍架在她的脖子上,但是蘇蕎知道那不是他的本意,心裡早已原諒他了。淩波嘛,迄今為止還是個陰陽怪氣的存在。
  「蘇蕎,你打算如何治爺的失眠症?這症狀大約有一年多了,開始時御醫開了幾服藥,吃了幾日無甚效果,爺也就不吃了。」
  「你家世子爺不吃,那是對的。」蘇蕎點頭。
  淩波冷冷白她一眼:「什麼你家世子爺我家世子爺,你別忘了,你如今也是這裡的奴婢。」
  蘇蕎翻了個白眼,不理她,繼續對流觴說:「以世子爺的身體,百藥莫進,吃藥是不中用的。」
  流觴大吃一驚:「那照你所說,該如何是好?」他原先還試圖勸世子吃藥,如今聽蘇蕎這般說便打消了這個念頭。
  蘇蕎挑挑眉毛:「醫家秘方,恕不奉告。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淩波斜眼:「裝神弄鬼!」
  蘇蕎心裡好笑,呵!夏蟲不可語冰!
  她懶得理這丫頭!等姑娘我顯露了手段,那還不是啪啪打你的臉?
  作者有話要說:蘇蘇知道現在看的人不多,所以,親們看過記得留言哦!麼麼噠!(づ ̄3 ̄)づ
  晚飯後,蘇蕎開了藥方子讓流觴去抓藥。因在義安侯府內便有自家的藥館,流觴去了不過半刻就回來了。
  蘇蕎問流觴:「世子爺每日沐浴嗎?」
  流觴點頭。
  蘇蕎撿了幾味藥出來,便將剩餘的用一個白紗袋包起來遞給他:「世子爺沐浴之前,將這個泡在浴桶內,至少半個時辰才能拿起來。」
  流觴瞧著那藥草,半信半疑,嗅了嗅,帶著一股子淡淡中藥味並帶著清新的草木花香氣息,倒是挺好聞的。
  因為是六月天,天氣煩躁,過了戌時趙孜睿照例是要沐浴的。
  淨房同臥室相連,日常是流觴照顧他沐浴,這時,流觴正撓著頭站在浴池邊有些猶豫。
  「怎麼了?」
  「稟告爺,這是蘇蕎開的藥方子,說要擱在浴池裡泡著給爺沐浴,但是沒有爺的允許,小的不敢放。」
  藥浴?
  他想起白日裡那丫頭說要改善他的睡眠,姐姐找她是死馬當活馬醫,但是……
  他也想試試這丫頭到底有幾斤幾兩。
  「擱裡頭吧。」
  世子一答應,流觴大喜,浴池中已放好了水,他將紗包放進去,水立即就染上了一層淡淡的黃。
  流觴不敢讓世子爺冒險,自己先舀了一瓢將手泡進來,半晌,並無異樣,這才敢伺候趙孜睿沐浴。
  浴池是向下鑲嵌在地面上,方方正正也算大,容得兩三個人沐浴的樣子。兩邊有扶手,趙孜睿並不喜歡什麼都靠別人,那只會讓自己形同廢人。
  他在輪椅上褪去了上衣下裳,留了一條緞褲,雙手撐著扶手便順利的落入浴池之中,激起幾許水花。
  流觴將毛巾澡胰都擱在池側,便退下在外頭等候吩咐。
  他看著泛黃的洗澡水,這丫頭也不知道放了什麼草藥進去,泡了片刻,便有一種微熱的感覺,仿佛從毛孔深入五臟六腑。
  半個時辰之後,趙孜睿只覺得整個人仿似出了一層薄薄的冷汗,便不打算泡,讓流觴進來扶著他上了輪椅,換過了衣裳回到臥房中,整個人頓時清爽了許多。
  他久病成醫,曉得許多藥草,不過方才那水中之方,他倒是真沒聞出來。
  桌上香爐裡冉冉焚著香,氤氳的白煙嫋嫋升起。今日的香與平日不同,似有一點白檀的氣味,又有點沉香的氣息,還帶著一股淡淡的花香?
  「那丫頭呢?」
  她做了這些,人倒是不見影子。
  流觴正欲答,卻聽得沙沙聲響,雨點便毫無徵兆的落下來,點點急促的敲打在窗外的芭蕉葉上。
  「爺,下雨了!」
  從窗戶看出去,只見外頭一個小丫頭從雨幕中慌手慌腳的跑過來,手裡還拿著什麼。
  流觴見窗戶被風吹開,生怕世子爺著了涼,急忙過來掩住了視窗,卻聽到世子爺念了一句:「蠢丫頭!」
  蘇蕎沒想著才出去片刻就淋了一身雨,她手裡捧著一壺剛從星辰苑隔壁的雜院廚房裡頭要來的新鮮牛乳。
  隔壁西雜院一分為二,中間以甬道相連,左邊是廚房,專門伺候星辰苑的飲食,右邊是小廝們居住的地方。因世子爺不喜閒雜人等隨意進出星辰苑,因此一到戌時通往西雜院的門便落了鎖。蘇蕎是搶著點去的,因此來也匆匆去也匆匆還淋了好大一場雨。
  流觴出來瞧見,詫異的問:「怎的成了落湯雞?」
  蘇蕎翻了個白眼:「還不是為了這碗藥?」
  流觴瞧著她手中的碗,禁不住皺皺眉頭:「爺不愛吃藥,我跟你講了,你若是把這藥端進去,爺怕是要生氣。哦,對了,你趕緊將頭髮衣服上的水擦擦乾淨,不然寒氣傷了爺的身體,你可擔當不起。」
  蘇蕎嘟起嘴,將手中的碗塞給流觴,道:「那是,我這副尊容是見不得爺的面的,你快去將這牛乳端給他吃了,若是冷了便真的吃不得了。」
  牛乳?流觴詫異,牛乳也可以當藥的嗎?
  流觴接了碗,摸著還是熱的,趕緊的端進去給世子。蘇蕎淋得如同落湯雞,有心要換上乾爽衣服,奈何她住的地方是個隔間,兩個男人在裡頭,她在外頭連個門都沒有,叫她怎麼換衣裳?
  她在廳裡瞅著角落裡還有一個耳房,便打算進去偷拿件衣裳出來到耳房裡頭換。
  她到了自己房門口,隱約聽到裡頭的人在說話。她躡手躡腳鑽了進來,到了隔間裡頭便打開櫥櫃去翻自己的衣服。
  「世子爺,這是蘇姑娘端過來的牛乳,說要趁熱喝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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