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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賈童 -【與有榮焉(江湖異聞錄之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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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6 23:55:42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賈童 - 與有榮焉【江湖異聞錄之一】

異聞社收到奇異信件,
懷疑真實身份被揭穿的社長霍橙逸,
親自潛入目標所在地的四季聯盟學苑中,
打算先從本職工作做起,
看看宋佚有什麼見光死的弱點沒有,
然後以此為餌牽出那敢捅異聞社漏子的蛀蟲。
但是宋佚非常完美無懈可擊,
讓霍橙逸又困惑又入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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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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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6 23:59:55 |只看該作者
楔子   

 有沒有人想過,為什麼江湖瞬息萬變,江湖人士卻能朝發夕知?

  為什麼江湖風起雲湧,江湖人士卻能泰然處之?

  要知道這個道理,先明白一個真相。

  那就是,為什麼秀才可以閉門不出,可是卻比兵知道得多?

  必然有一種神奇的樞紐將其聯繫,比風更輕盈,比光更敏捷,比雷更犀利,比天更廣博。

  除了女人的觀察力加上直覺,還能有什麼答案呢?

  大多數女人,只對自己所在意男人的感覺尤為準確;然而有這麼一個女子,她對天下蒼生,尤其是那些譽滿江湖的有名之士的直覺,最為微妙。

  舉個例子說,在她很小的時候,和父親遠觀一場驚天動地的械鬥,兩高手交鋒不過十招,她便說出一定會勝的那一方。

  她的父親並不是為她所指出的那個人會贏而感到驚訝,因為他也是這樣認為的;他吃驚的是女兒篤定的態度,「信我者得永生」,這不是孩童的區區戲言,一向少言寡語的女兒竟有如此壯志,讓為父的欣慰不已。

  熟讀孫子兵法以及三十六計之後,小女童若無其事地說出又一句另父親驚異的話。

  她說:「將才(醬菜)乃男子所為,我要為男子所不為,也不齒(吃)為之事。」

  她將那些運籌帷幄坐鎮帳中之諸葛,比喻為「將才」(注,以當時該女的水平,其實她是想將他們比喻成醬菜。),而自己則顯然游離於將才之外。父親遂問之:「那麼你是想成為什麼樣的人?」

  小女童斬釘截鐵地道:「新新人類!」

  父問:「何為新新人類?」

  「爹你不懂啦,就是迄今為止都沒有出現過的那種人。」女童侃侃而談。

  迄今為止未出現過的那種人,無非兩種,一是流芳百世,一是遺臭萬年。女兒啊,你可千萬不要墮落啊!咱不盼你成龍成鳳,就算你是燒焦的蟾蜍,發芽的土豆,一無是處,咱也認了,可千萬不能學人家當不良少年、問題兒童去混黑社會啊。

  父親淚水漣漣,「你娘死得早……」

  「爹你放心,我不是要混黑社會,我也不是要去演電影,只是成立一個狗崽隊而已。」

  「……啊,那是啥玩意?」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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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7 00:00:04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親自出馬

  就在夏天快要結束的時候,霍橙逸邁入了秋苑菊派的學苑大門。

  朱紅色的大門上,橫幅書寫著兩個蒼勁的大字——「秋苑」。門緩緩向兩邊打開,一條兩邊開滿菊花的石磚道路在眼前出現,走不了多久又是一道朱紅色的大門,門上寫著「菊派」二字。

  到處都是菊花,除此之外看不到其他的植物。

  霍橙逸拎著一串香蕉,邊走邊吃,吃剩下的香蕉皮就順手擱在菊花上頭,香蕉皮和開得燦爛的菊花一個顏色,形狀差不多,倒也看不出來。

  推開介紹人說的「菊花二門」後,突如其來的一陣喧嘩聲撲進耳朵裡,眼前就像從地下憑空鑽出來許多人一樣。和外面的寂靜完全不同,這裡每一個人都在用勁地吼叫,頭上綁著布條,道服脫了一半綁在腰上,一副要幹架的樣子。

  他們圍成一個圈,個個人高馬大。霍橙逸趴在地上盯著那些擠在一起的腿研究了半天,始終找不到空隙可以鑽進去,於是只好沿著柱子爬上了房頂,這才看個半清半楚。

  下面的傢伙,的確是在打架,不過不是一哄而上的群架,而是圍成一個圈,看中間的人打架。霍橙逸剝開一個香蕉,一邊往嘴裡塞,一邊蹲在房頂上看著下面的戰局。

  中間的一個男子,把道服都脫掉了,赤膊迎戰五六個人的樣子。肌肉看起來非常結實、柔軟,身材比例也恰倒好處,動作拿捏更是到位,沒費什麼勁就把撲上來的人一一震開。聽他怒吼的聲音,霍橙逸就覺得他應該是把力氣都花到嚎叫上去了才對。

  「黃久津——加油!」

  原來他叫黃久津,值得記住。霍橙逸又剝開一隻香蕉,左腿有點兒麻,她把重心換到了右腿上。

  「啊——誰還來?!」黃久津嚎叫著沖圍觀的人質問,吼得所有的人都退後了一步。

  「太……太厲害了!」

  「他真的是人類嗎?」

  「今年只有十六歲,騙人吧?」

  圍觀者議論紛紛。

  「沒有的話,我就要接替會長的位置了!」黃久津握拳揮了揮,向前邁出一步。

  他邁一步,人群就向後退一步,邁一步,退一步……沒人衝上來,包圍圈的形狀在改變,人們紛紛往後縮,但又不散開。

  「開什麼玩笑,要是讓黃久津當會長……我們就慘了!」

  「那你去打敗他啊。」

  「我……我……」

  黃久津似乎早就料到了他們的反應是這樣,得意地勾起左邊的嘴角,步步逼近。

  「沒有人了嗎?你們這些孬種!即使全部上也無所謂,總之快點兒動手,我還沒有玩夠!」

  圈子已經不能再縮小了,因為他們退到了台階旁邊。

  人群默默地分開兩邊,他們實在沒信心挑戰這個怪物。

  「哼!」黃久津閉上眼睛從鼻子裡噴出一股氣流,高傲地仰起頭,看著天空邁了一步……

  哧溜!

  他踩到了霍橙逸剛才無意中扔下的香蕉皮,並且在沒有絲毫阻擋的前提下乾淨地滾下了台階,一頭撞在石板上面,眼睛一翻就昏了過去。

  事發太過突然,大家都呆住了。

  終於有一個人跑下去確認了一下,當他喊出「黃久津昏過去了!」的時候,大家像過節一樣歡呼起來。

  就連房頂上的霍橙逸,都非常欣慰地停下咬香蕉的動作,忙著給他們鼓掌慶祝。

  「以香蕉為暗器的高人!」

  那個宣佈黃久津昏過去的人發現了房頂上的霍橙逸,以及她手裡的香蕉皮,指著她,高聲叫起來。

  霍橙逸嚼到一半,見他指著自己,疑惑地停下嘴巴的頻率,抬起手指著自己的鼻子,無聲地問他:「說我?」

  「高人!請下來受我們一拜!」

  他們叫她下去啊,那好吧。霍橙逸嚥下香蕉,爬來爬去地找法子下到地面去。

  下面的人等了半天,都不見她落地,忍不住又喊了一聲:「高人,請下來受咱們一拜!」

  別急啊……我這不是正想辦法下去嗎?霍橙逸為難地看了他們一眼,糟糕了,她從來都是爬得高摔得重,再高再光滑的樹她都可以爬上去,可是上去了就下不來。

  所以非常清楚這一點的霍橙逸,不到萬不得已絕對不會爬高。

  房頂不比樹,除了跳下去,只有通過梯子。霍橙逸坐下來,對底下的人揮揮手:那個……可以搬把梯子來嗎?

  雖然她強烈地想說,可是卻說不出口。沒辦法,霍橙逸給自己設定的角色是有自閉症,看見陌生人就害怕的小姑娘,更何況是這麼多陌生人,而且……他們全都是男的。

  所以她只好比劃著柱子,表示自己下不來。

  「高人不願意下來啊,那,那我們就這樣拜吧!」

  大家齊刷刷地伏地,伸平雙臂。

  當肉墊叫我跳下去嗎?霍橙逸瞇著眼睛撓了撓頭髮,看樣子是的。

  謝謝……大家。

  她爬到房簷,抱著一捆香蕉就撲了下去。

  想當然耳,霍橙逸毫髮無傷地跳到了一群大男人的背上面,帶著她的香蕉。

  後果也不是太嚴重,只不過就五個人被她壓得一時無法動彈而已。

  另外三個人在她爬起來的時候不小心被踩到了手指,目前處在痛得無法言語的狀態中。

  還有一個被那捆香蕉砸到了後腦勺,正在傻笑,不過估計應該是暫時性的才對。

  「太……太厲害了!」

  剩下來的被嚇得心臟狂跳的人議論著說。

  只不過眨眼的瞬間,隨隨便便就放倒九個!這在秋苑菊派裡,可是最高記錄!

  這一震驚的印象,在他們看清楚高人的性別後更進一步加深。

  「是位姑娘啊!」

  所有人捂著臉驚呼。

  霍橙逸抱著香蕉,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好多男人對著她叫,真是的。

  那些人,看清楚她的性別後,又看清楚了她身上的道服。

  紅色的,肩部兩道鵝黃色的帶子,袖口和腰帶鑲了同色的邊,沒錯,秋苑菊派的道服。

  換言之,她是這裡的學生。

  「女孩子也可以讀書的嗎?」

  「……高人,真是高人啊!」

  霍橙逸在這群議論不斷、崇拜聲此起彼伏的人面前越發拘謹。

  「啊,橙逸,你來了!」

  霍橙逸聽見這個嗓音,終於鬆了一口氣地轉過身。

  來人身穿黃色紅帶的師長服,襟口一圈醒目精緻的紅色菊花刺繡,正是秋苑菊派苑長,崇政孝。

  我來報到了,崇伯伯。霍橙逸無聲地抱著香蕉,朝崇政孝鞠了個躬。

  「不用多禮,不用多禮。」

  崇政孝咳嗽兩聲,站在霍橙逸身邊介紹道:「眾位學生,這位就是從今天起和你們一同聽學的霍橙逸,你們不要因為橙逸是女孩又懼生就欺負她……喂,我說的聽到了嗎?」

  崇政孝瞪大眼睛看著這些學生毫不掩飾地對著新來的霍橙逸表示出強烈的好感和崇拜。

  「奇怪了……」

  他看向霍橙逸,後者也莫名其妙地回看著他。

  一名學生走上前,慎重地向崇政孝鞠了個躬,「苑長大人!晚生有個不情之請,請苑長大人恩准!」

  「啊……什、什麼事?」崇政孝心裡頓時有十分不祥的預感,難道黃久津又惹事了?

  「是這樣,雷如同會長已經好幾天沒有來秋苑了,晚生能力有限,無法長時間擔任代理會長職務,所以決定從學生裡選出一位新任會長。我們討論了很久,一致同意讓霍橙逸同學來帶領大家進軍聯盟排名賽……直到雷如同會長回來,請您務必恩准!」

  說完,學生重重地鞠躬。

  「啊……這……」崇政孝吃驚得嘴巴也合不上,霍橙逸不過是個新來的學生,還是個女孩。本來接納女子成為學員,已經超乎常理。一貫正直守矩的他迫於某些條件破例,只希望霍橙逸可以安分守己地呆完這段時間,誰想她一來就引起如此之大的轟動。

  「求您了!」學生見他還在猶豫,急忙又是一鞠躬。

  崇政孝也知道,黃久津那個學生是出了名的蠻橫,覬覦會長之職已有時日。惟一可以壓得住他的雷如同一離開,此生必興風波。不要說是橙逸,就連幾個師長也拿他毫無辦法。

  會長之職,舉足輕重呀……崇政孝頭痛地想,除了雷如同,他實在想不出來誰可以擔任。可是如果不找一個能夠壓得住黃久津的會長,菊苑必無寧日。

  就在學生忍不住要給他三鞠躬的時候,霍橙逸拉拉崇政孝的袖子,開口問:「那個……會長是幹什麼的?」

  她醞釀了很久,才努力說出這句很簡單的話,還很努力地裝得有點兒口吃。

  「呃……就是這些學生中的領導人。」

  崇政孝猶豫了一下,告訴她:「橙逸,你不會想要答應他們吧?」

  「為何不可?」

  嗯?崇政孝一愣。霍橙逸抱著一捆香蕉,眨了眨眼,瞇起眼來朝他笑了笑。

  「只是當會長而已,沒什麼。」

  「太好了,她答應了!」幾十名學生放下心來,摸著胸口呼出一口氣。

  「請帶領我們在聯盟排名賽中奪魁吧!」

  「我們需要很強的高人,為我們一雪前恥!」

  「恥辱的日子已經一去不復返了!」

  看著眼前的人激動地叫成一團,霍橙逸疑惑地抬起頭看著身邊的崇政孝。

  聯盟排名賽?

  那是什麼玩意?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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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7 00:00:39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還以顏色

  紫菊花,紅菊花,黃菊花。

  大菊花,小菊花,野菊花。

  菊花,菊花,還是菊花。

  在霍橙逸的眼睛裡,世界就是這麼單調。

  可是在那些學生眼裡,世界則更加單調。

  好歹菊花還分個顏色,還分個品種,分個形狀,可是他們的會長大人呢?

  香蕉,香蕉,香蕉。

  香蕉,香蕉,還是香蕉。

  全是香蕉,連芭蕉都沒有,別說美人蕉。

  就在霍橙逸忙著把香蕉變成香蕉皮的當兒,那些學生挨個向她介紹學苑的大致情況。

  「本來京城最有名的學苑就是四季學苑,可是很多年前因為某些原因分成了春苑蘭、夏苑荷、秋苑菊、冬苑松四派,分踞在城東、城西、城南和城北,而我們秋苑菊學苑就是其中之一。」

  「分開以後,四所學苑互不甘心,非要在每年秋季搞一個聯盟排名賽,選出第一名苑來。輸掉的其他三所,在路上見到了那所學苑的學生,都要行禮讓路。」

  「我們秋苑菊派,是四所學苑裡面歷史最悠久、師資力量最雄厚的學苑,而且還是四季學苑沒有分家之前的大本營所在地。可是自從傳統排名賽開展以來,一次也沒有得到過優勝,每年走在路上遇到那些王者學苑的,都要行禮讓路,顏面掃地。」

  「是啊,這是非常嚴重的事情,男人的尊嚴是無價之寶!」

  「所以,請帶領我們,在今年的傳統排名賽上,一舉奪魁吧!」

  「然後,震懾四方,重正威名!」

  ……

  眾人七嘴八舌,霍橙逸吃著香蕉。

  每年都要比,不是很無聊嗎?

  「今年拿第一,然後呢?」她問道,「明年又會被比下去了呀。」

  所有人啞然。

  「行禮讓路什麼的,並不是強行規定的吧?那種事情不想做,不去做就好了啊。」

  霍橙逸掃了一眼面前噤聲的眾人,說是別人剝奪了自己的尊嚴,其實讓自己抬不起頭來的還是自卑感在作祟吧。

  「那種感覺,你是個女孩子,而且又沒有經歷過,是不會明白的!」其中一個學生非常傷感地說。

  其他人也都很難過地低著頭。

  是嗎?霍橙逸一個個看過去,摸摸頭。

  也許吧,她是沒辦法瞭解,但是不代表她的想法就對了。

  古有將士為尊嚴而死,可見男人對這個玩意是天生沒有免疫力的。

  「喂……排名賽,比什麼?」霍橙逸輕輕地問。

  那個學生一怔,馬上打起精神來,「具體題目是由四季聯盟的師長們來出的,每年都在變。不過據說,近幾年,朝廷也開始重視排名賽了哦!」

  「對啊,排名賽舉行那天,整個京城都要轟動呢——像會長你這樣一無所知的……」那學生撓撓頭,「不過你是女孩,也沒什麼奇怪的。」

  霍橙逸挑挑眉毛。

  她是不太清楚,不過,那是因為沒必要去搞清楚。

  至於她想搞清楚的,不管是多麼邊邊角角的小道消息都會無所遁形。

  那學生還在繼續介紹:「據我所知,有好幾年,穩奪冠軍的都是冬苑松派。他們太厲害了,不管是讀書作詩還是弓箭騎射都是人才濟濟。我們想跟他們拼,根本是沒可能的事情。」

  「而且他們的會長仲狩,本身又是非常厲害的軍師型人物,坐鎮其中通觀大局然後運籌帷幄,不管是用人,還是訓練上,都佈置得相當精準。」

  「會長是相當重要的人物,可以說關係到全苑的命運……」

  霍橙逸又吃完一根香蕉,大致上明白了。

  「喂,」霍橙逸慢條斯理地問,「有誰知道宋佚這個人?」

  「宋……宋佚?」

  學生們的眼睛無一例外地瞪大了。

  喲,看來,他還很有名?霍橙逸摸了摸下巴。

  「會長你不知道嗎?」那學生緊張地說,「宋佚是冬苑松派裡地位僅次於會長仲狩的天才學生啊,據說他的實力根本就不是學苑學生這個水準線上的!」

  「嗯!相當可怕的二號人物。」

  好幾個人吞嚥了一下口水,眼前浮現出去年比賽的可怕情景。

  那個人總是輕鬆地笑著,然後兩三下子就把對手打發掉了。

  給他掀翻的對手,儘管已經無數次聽過有關他的傳聞,還是不敢相信自己已經失敗的現實。

  快得、快得都讓人反應不過來。我說,多少也給點兒心理準備吧?

  不給,他才不給。呵呵一笑的工夫,裁判就宣佈結果了。

  他那臉春光燦爛的表情,好像在說:不是我太強,是你太弱。

  所以他的對手才會一個兩個剛下賽場就去尋死覓活,對自己的存在價值產生充分的懷疑。

  嗯,宋佚,就是那麼一個人沒錯。

  霍橙逸從眼前的學生臉上完全地瞭解到了他的可怕之處。

  即將面對這樣的強敵,她不但不擔心,反而高興得把香蕉當香腸,吃個不停。

  看來,自己能夠進到秋苑菊派裡,和他成為對手,是一件明智的舉動呢。

  似乎已經好久、好久沒有出現過能夠讓自己這麼興奮的對手了……沉睡已久的激情啊,盡情地為你們的對手而燃燒起來吧!




  霍橙逸,十七歲。祖籍湘西,家道無名。天生沉靜,不善言辭。幼時喪母,與其父霍賓相依為命數十載。

  父親教導她:「橙逸,你天生雖有瑕疵,卻要銘記:上天造物有理,眾生平等,此處消而彼處長,天生我才必有用。總歸有一日,你會找到適合自己的生存方式,在那之前,你就碌碌無名地活著,看別人哭看別人笑吧。」

  父親與她一樣沉默,字字是金。霍橙逸十七年來,一直看別人哭、看別人笑,牢記心裡。她發現一個人往往言行不由衷,表裡難一。誰都想把自己最受歡迎的一面露於人前,而遮蓋掉自己的陋行。偏偏他們的陋行,又成為另一部分人感興趣的來源。基於這樣的發現,霍橙逸開始了她的異聞錄生涯。

  所謂異聞錄,不過是一本不起眼的小冊子。重要的,是內裡的東西。在上面,人們往往會發現他們最感興趣,但又最無法相信的事實。換言之,那記載著的,都是一旦公佈,將要令人們大為驚訝的秘密。

  這些秘密不過是她無意中發現,隨手記錄的而已,壓根沒想到有一天會因此而名聲大噪。

  舉一兩個例子,比如某年某月某日,某貴妃沐浴放了多少個響屁之類的……在記錄的旁邊,還會有一些其他的註解。比如該貴妃沐浴前後分別穿了什麼樣的衣服、吃了什麼樣的水果糕點等,使人不得不相信,這不是胡編亂造。於是以後人們談論起該天資國色的貴妃來,總是條件反射情不自禁地聯想到放屁這樣粗俗的動作。雖然吃喝拉撒乃人之常情,可是一旦擺上檯面,並且和那樣美麗的人兒聯繫在一起,還真叫人無所適從。就連天之萬歲、皇帝老兒也不能倖免,他半夜如廁踩翻夜壺誤以為是刺客行刺,嚎了那麼一嗓子的事跡,也赫然出現在該異聞錄上。

  要說這記錄的人能夠一次避過這麼多的禁衛軍潛入皇宮,已經聳人聽聞;要說他幾乎夜夜都這麼輕鬆潛入又全身而退的話,那鐵定是天方夜譚了。

  可是事實卻又讓人自打耳光。皇帝老兒嚇得魂不附體,敵人居然可以來去自如,既然能夠時刻記下他的言行,那取他首級想必更不在話下。

  對了,翻翻這冊子,以上的都是小意思。除了皇宮篇,還有江湖篇,那才叫人驚魂不定。

  少林方丈,德高望重,某夜做夢,忽然坐起,高舉雙手大呼:「賜我力量吧——」

  金科進士,恃才傲物,提名之晚,夜壺當酒壺,提著在院子裡狂奔,放聲高歌。

  京城美女,待嫁閨閣,迎娶前夜,一樣做夢,對著空氣猛扇假想敵的耳光,「我叫你這個騷狐狸勾引我相公!」

  ……

  諸如此類,數不勝數。

  異聞錄不定期公佈各位名士的光榮事跡,榜上的名單也時常更換。上面提過的人,有本來就很出名,因此更加出名的;也有本來不出名,因為這個而變得出名的。但是沒有本來就很出名,卻因此被人們遺忘而埋沒的,也沒有本來不出名,被提了也依然沒有出名的。

  總之一句話,只要是異聞錄上出現過的名字,一定會轟動江湖。

  這大概也是異聞錄讓人又愛又恨的原因所在吧。

  想知道它找了誰的碴,又擔心自己被它給盯上了。

  有許多人也試圖打探異聞社的來頭背景,可是全都不了了之。它好像是一個無時無刻就在身邊,卻又根本不存在於世界上的組織。人們對這個現象的理解,慢慢地從人為轉為天意。從驚詫到默許。這也是應了那句老話——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還好異聞錄揭露的都是些無關社稷不傷大雅的笑話,除了丟掉所謂的自尊心、臉面子,那些大老爺們、小姐姑娘們看起來也沒什麼太大的損失。

  異聞社,大概是由一大群功夫蓋世,平時常隱於市井巷尾的高手組成的吧?不是說大隱隱於山,小隱隱於市嗎?可是他們都不知道的是,異聞社其實只有兩個成員,而且都是女孩子。

  內向沉靜、腦筋奇好的霍橙逸和天生就是個武學怪物的臧封第。

  封第喜歡四處遊玩,尤其喜歡跟蹤,將對方的習慣摸個一清二楚。她盯梢起來無聲無息,輕功絕佳耐力又超乎常人,常常一跟就是好幾天。不過她雖然厲害,卻大字不識一個,更不要提寫。而且腦筋又單純,說一不二。拜封第所賜,霍橙逸得以將這些難得的珍貴見聞以筆記形式記錄下來,兩個人無意中就成了一對極品搭檔。

  這樣的異聞社,這樣的兩個人,想必是很多人暗地裡的目標吧?如果不是兩人都是女孩子,而且又是名副其實的無名小輩,恐怕早就被盯上,搞得雞犬不寧了。

  正因為無名一身輕,兩個人才能將這一愛好做得輕鬆自在。

  只是愛好,她們才不想搞大。

  可是近來卻有人破壞了她們的寧靜。

  霍橙逸按按腰間的口袋,那裡揣著半月前收到的一封信,信封上面寫著:異聞社敬啟。

  信封是半夜的時候放到窗口上的,用石頭壓著。霍橙逸當時的吃驚程度非同小可,居然有人知道她們和江湖上鼎鼎大名無孔不入的異聞社有關係?

  她拆開來一看,信的內容也很簡單,只有兩個字:「宋佚。」

  送信的人,不會不知道異聞社只是一個挖掘大家茶餘飯後話題的組織而已,那麼大費周章地送封信,所為何事?

  難道只是要她們去調查信上的這個人,揭他的短而已?

  霍橙逸不止一次翻來覆去地看這封信,想看出點兒別的端倪。可是什麼方法都用過了,除了這兩個字,確實什麼都沒有。

  那麼,只好從這兩個字入手了。總會有點兒蛛絲馬跡,她不相信憑她會發現不了。

  要做什麼,那還用說?當然是找出這個知道她們身份的幕後人員,還以顏色!

  至於宋佚,在以學員身份加入秋苑菊派之前,霍橙逸已經調查過了。封第給她的線索顯示,宋佚似乎是個很容易瞭解的人,彬彬有禮、和氣開朗、與人無害,各方面都很出色,是個無懈可擊的天才。精通的似乎是劍術,最不擅長的是拳法。不過霍橙逸對於這個男孩她有一種發自內心的直覺,那就是所打聽來的一切都值得懷疑。

  甚至是封第這樣的搭檔給她的訊息,也不一定準確。

  果然還是應該當面接觸才行,像這樣的完美型對手,越是看到他們不為人知的窘迫一面,越是讓她興高采烈。霍橙逸承認自己是有點兒劣根性,不過她這點兒劣根性也可以說是人所共知的包容。否則,大家憑什麼這麼熱衷於這類挖牆角擦屁股的爛事?

  正是這樣的直覺和興趣,讓她沒有單方面地相信封第,而是親自跑到學苑裡來刺探。

  本來霍橙逸是想直接進冬苑松派,可是那所學苑似乎非常嚴格,無論如何不讓女孩進入。父親霍賓的多年好友崇政孝,即使身為四季聯盟學會的一會之長,也只能將她安排進這所稍微鬆點兒的秋苑菊派學苑而已。幾天下來,關於宋佚,大家給她的答案幾乎就是那幾個詞彙:天才、彬彬有禮、溫和。除此之外,就沒有什麼比較創新的評價了。

  不過算了,總歸是能名正言順地跟他碰頭。

  而所謂的名正言順就是——

  「會長,我們這是要去哪裡?」

  一群人浩浩蕩蕩地走在街道上,把本來就不甚寬敞的地方堵得幾乎水洩不通。

  「冬苑。」霍橙逸頭也不抬地回答。

  「啊?」原代理會長,現在的副會長奉杉吹,當即吃驚地停住了腳步。

  不止他,其他學生也停了下來,就像被集體點了穴一樣。

  「冬苑。」

  霍橙逸以為他沒聽清楚,就又重複了一遍。

  「會長,我們這麼多人去,好像去踢館打架的感覺啊。」奉杉吹一動不動死不挪步。

  「他們是去年的優勝,我們見了他們都要低頭行禮的呀。」

  「對啊,到底為什麼去……而且是這麼多人,會長?」

  霍橙逸簡單地回答奉杉吹:「表示友好。」

  「這——有必要嗎,會長?」

  懶得和他們確定,霍橙逸轉身便走,丟下一句:「怕就別來。」

  走出約莫二十幾步後,學生們紛紛回魂,握拳。

  「拼了,我把命交給會長!」

  「是孬種的就縮著尾巴回去,讓黃久津踩在腳下!」

  「衝啊——」

  士氣高漲了嘛。霍橙逸瞇起右眼,睜大左眼,不過這群單細胞的傢伙,讓她覺得很可愛。

  由清一色男人組成的單細胞縱隊瞬間沿著一條街勇往直前,揚起漫天塵土。行人紛紛咳嗽罵街:「哪個殺千刀學苑的,這年頭,走路像趕著投胎去!」

  霍橙逸愣了愣,才反應過來,認命地去追趕他們。

  等她追上時,冬苑松派的大門已經近在眼前。

  隊伍在人家大門口停下來,一個個氣喘吁吁。

  「會……會長,請指示!」奉杉吹上氣不接下氣地道。

  霍橙逸從包裡掏出一弔錢,勾在手指上扔過去,「買香蕉來。」

  「香蕉?」奉杉吹一怔,馬上明白過來,「明白!會長要使絕技香蕉暗器了!」

  他迅速差了一傢伙去買,那傢伙見可以避免磕頭行禮,溜得好像屁股著火似的。

  霍橙逸走到門口的匾額下,站在那裡專注地注視著黑色大門上蒼勁的「冬苑」二字。

  眾學生也安靜下來,學著霍橙逸,一眨不眨地盯著黑色大門上那蒼勁的「冬苑」二字。

  只見冬苑對面的店老闆點上了一炷香,然後慢條斯理地打掃衛生。

  打掃完以後,又和老婆一起哄孩子睡覺。

  再然後,發現那炷香正好熄滅,於是換了一炷點上。

  「會長……我們還要看多久?」

  眼睛發直淚水奔流的奉杉吹,忍不住痛苦地問霍橙逸。

  這時那個去買香蕉的學生奔了回來,背著一筐,氣喘吁吁地奔到眾生面前,「會……會長,你給的那弔錢太多,我就把攤子上的香蕉全……全買回來了!跑了兩條街,終於花光了那弔錢!」

  霍橙逸轉過身,微笑著說:「做得好。」

  拿了一個香蕉剝開,她咬了一口,又咬了一口,慢慢地咀嚼著。

  「喂,你。」她伸出一隻手,摸到奉杉吹的肩膀。

  「什麼事,會長?」

  「去撞門。」

  「是!」

  奉杉吹想也不想,衝門奔去。

  奔到門口時,他停住了往回奔,「會長,撞門似乎是不太禮貌的行為,我們不如——」

  霍橙逸手一甩,香蕉皮貼著地面直線哧溜滑了出去,停下來時,正好擱在奉杉吹的腳丫子底下。

  「匡」的一聲,洪亮如鐘,奉杉吹漂亮地撞上了銅製的大黑門。

  這一聲,真是震耳欲聾呀。

  霍橙逸從筐裡掰一個香蕉拿在手裡剝皮,「你們,輪流撞。」

  沒有看到香蕉皮,只看到副會長撞門的學生們受到鼓舞,彷彿飛蛾撲火,全都奮不顧身去撞門。

  冬苑松派學苑的門,即使是黑銅製的,也被撞得響亮,不一會兒就有人來開門。

  「造反啊!」

  門一打開,奉杉吹立刻用手勢阻止了大家的撞勢,彬彬有禮地抱拳道:「我們是秋苑菊派學苑的,前來拜訪貴苑。因為怕貴苑地方大,敲門聽不見,所以鬧得動靜大了點兒。那是我們的會長。」

  奉杉吹指著身後要作介紹,學生們也紛紛讓出一條路來。大家一轉身,只見一隻香蕉在空中翻著跟頭飛過來,扎扎實實劈中了看門人的腦門。

  看門人被劈得一片漆黑,睜開眼群星亂飛。

  「你們,你們到底想幹嗎?!」

  「我們是想——」奉杉吹本想道歉說來拜訪,可是霍橙逸打斷他:「示威。」

  會長一發話,奉杉吹想也不想地接下去:「對,我們來示威——示威?!會……會長,這……這是怎麼回事?」

  其他人也吃驚地看著霍橙逸,她剛才不是還說表示友好的嗎?

  「好哇,你們想踢館!」看門人一溜煙飛身進去,輕功絕佳的樣子,「秋苑的人來踢館啦——」

  「啦」字還沒喊完,便一頭撞在迎面出現的大松樹上。

  眾生仔細一看,那棵「大」松樹果然是大,兩人環抱的腰圍,而且長在道路正中央,幾乎擋住了去路。松樹上掛著一塊牌子,上書「迎客松」。

  看門人爬起來,把腳底下的一塊香蕉皮甩開,「哪個混賬吃香蕉不把皮吃掉?!」

  不過等他爬起來的時候,霍橙逸已經帶著人繞過迎客松,奔後苑去了。

  推開寫著「松派」的大門,迎面而來的騎射場上,密密麻麻全是人。

  「好多的人哪!」奉杉吹驚歎道。

  所有的人清一色穿著白色綢袍,肩部玄色二指寬絲帶,腰間袖口鑲同色飄帶,左胸至腰處用深青色繡線刺繡著一棵虯金松圖案——全部都是松派學員。

  大概,有上千人吧?

  「想不到松派的規模這麼大!」

  「厲害啊,單是學員就足足是我們學苑的三倍呢!」

  菊派的學生無法克制地驚呼道。

  霍橙逸問:「哪個是宋佚?」

  奉杉吹急忙看過去,然後說:「會長,沒有看到宋佚。」

  他們交頭接耳的同時已經有學員過來質問:「喂,看道服應該是菊派的吧?來這裡幹什麼?做探子嗎?」

  霍橙逸打量了他一下,除了道服之外,額頭上還有一條黑色的絲帶——這大概就是他混在人群裡時惟一可以被區別出來的標誌了吧。

  「問你話,不知道回答嗎?」那學員得不到回答,惱怒起來,看樣子是個急脾氣,「還有,這裡不許女子出入,看到的話趕緊退出去!」

  霍橙逸把視線投向騎射場的其他地方,繞過這名學員,邊觀察邊剝香蕉皮。

  「這裡不是茶館,是學堂!」學員惱羞成怒,一掌將霍橙逸剛剝好要往嘴裡送的香蕉拍出去,香蕉滾進塵土裡,不知道到誰的腳底下去了。

  霍橙逸張著嘴巴咬了個空,愣愣地抬起頭來看著那學員。

  「再說一次,要麼回答,要麼滾出去!」學員翹起嘴角,得意道,「我沒記錯的話,去年秋苑好像是最後一名呢。難道見了我們冬苑都不用行禮的嗎?」

  他翹起大拇指指著自己,叉著腰居高臨下地看著霍橙逸。

  響應他的是一個香蕉,重重地打在臉上。更可恨的是那香蕉打過他後居然又彈回到霍橙逸手上,被她慢條斯理剝開來吃。

  「可惡的秋苑,不想活了啊!」

  學員齜牙咧嘴地撲上來,霍橙逸剛好吃完一根,閉著眼把皮朝聲音來源處一扔——

  甩香蕉皮功夫一絕的她,連眼睛都不用睜就知道結果。

  「香蕉暗器,簡直太厲害了!」

  秋苑的學生們看得目瞪口呆,崇拜不已。

  「丫頭片子,給我上,教訓她!」

  躺在地上的人已經暫時性地爬不起來,於是那些爪牙便代替他一擁而上。

  雙方頓時混戰成一團,霍橙逸把背著香蕉筐的那個學員抓住,「你認得出宋佚嗎?」

  「認……認得出。」學生誠惶誠恐地回答,於是霍橙逸帶著他和那筐香蕉在人群中穿梭,「帶我找。」

  一邊鑽一邊吃香蕉的霍橙逸,很快給騎射場上製造出了一大批「地雷」。這批原始地雷以難以想像的威力迅速撩倒了一大批人。

  這第一批倒下人的間接地製造了第二批合成地雷,因為許多人爬起來又倒下,倒下時又拽著其他的人,其他的人又壓到人,壓到的人爬起來時再撞倒人……如此週而復始。

  相比起人數眾多的冬苑松派,秋苑菊派就要輕鬆得多。

  「原來如此,會長不愧是會長,真是高手啊!」奉杉吹用力一撲,壓倒了一大片人後騎在他們身上感歎道。

  「會……會長!」

  背筐子的那個學員就沒有如此好的運氣,他被壓在一堆人底下,而且這堆人的人數還在不斷持續增長中。

  「宋佚什麼樣,告訴我。」

  霍橙逸來不及拽他,只有一隻手揪著他的領子,另一隻手飛快地把他背上的香蕉搬運出來。

  「斯斯文文,皮膚很白,偏瘦,眼睛不大——」學員很負責任地飛速回憶並匯報著,然後被不斷跳上來的人堆淹沒了。

  霍橙逸只來得及救出他背上筐子裡剩下的幾捆香蕉。

  「斯斯文文,皮膚很白……」

  所謂夜路走多總見鬼,大概就是這個意思。霍橙逸沒留心腳底下自己扔的地雷,一腳踩了上去。

  哧溜!

  她並沒有馬上滑倒,而是上半身向後傾斜。為了維持平衡,她不得不向後猛退了好幾步,可是很快又踩上了第二塊香蕉皮。

  大概是她罪有應得,在這短短幾分鐘內,霍橙逸霍會長踩了不下八塊香蕉皮,從騎射場中心一路飛快地倒退出來。要不是她平衡能力好,老早會摔得四腳朝天,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連滾帶爬地後退。

  終於,她遇到一個替死鬼,先撞上他,將其放倒後摔在了他的身上。

  背後是軟軟的胸膛,真好,她和她的香蕉都沒事。霍橙逸摸了摸懷裡的香蕉們,一根都沒摔爛。

  她滿足地歎了口氣,一個鯉魚打挺跳起來,打算繼續去找目標人物宋佚。

  斯斯文文,皮膚很白……

  回過頭,她看到被她撞倒的替死鬼。

  他斯斯文文、皮膚很白,身材修長;眼睛不大,細長幽深,不怒自威。

  至於為什麼她會有「不怒自威」的感覺,是因為對方現在正擰著眉頭打量她,雖然臉上沒有流露出生氣的表情,但是他好像不是太高興。

  這個人怎麼跟被活埋的學員描述的宋佚那麼像?

  霍橙逸蹲下去,打算仔細看看他。

  這時一個聲音插了進來:「啊……仲狩,你沒事吧?真不小心,怎麼跌倒了。」

  仲狩?

  這麼說他不是宋佚,而是松派的會長仲狩?

  認錯人了。霍橙逸抱著香蕉站起來,剛要走,就被仲狩的話釘在原地:「我自然是被撞倒的,你長了眼睛不會看嗎,宋佚?」

  宋佚……宋佚?

  霍橙逸帶著她的香蕉轉過身。

  不知哪裡飛來的一隻白鴿,撲楞著翅膀騰空而起,成為一道亮眼的背景。

  仲狩身邊的人,談不上男子,只能算男孩子。長相清秀得過分,皮膚比仲狩還要白皙。如果冬苑松派的會長仲狩的身材屬於修長型,那他就是絕對的纖細型。道服的袖子挽了起來,用肩部的那兩條絲帶紮住,露出大半截細細的、但是又絕對不瘦弱的手臂,這條手臂拉著仲狩的手,沒費什麼力氣就把他拉了起來。

  「沒摔著吧,仲狩。」

  宋佚偏過頭,眼睛瞇成一條縫,笑呵呵地看著他。

  仲狩沒有正面回答他,只是說:「你閃得很快。」

  看樣子霍橙逸應該撞上的不是他,而是宋佚。

  「霍霍,不要這麼說嘛。」和仲狩的冷臉一樣,宋佚笑瞇瞇的表情也沒變,「啊,不過,撞上你的那個女孩子……真奇怪呢,學苑裡怎麼會有女孩子啊?」

  宋佚說著,臉上微微出現了一點疑惑的神色。

  但是這點疑惑的神色馬上煙消雲散,宋佚一拍手,「不過,她真可愛,仲狩,我可以跟她做朋友嗎?」

  霍橙逸的大腦立刻捕獲了這一信息。

  要做朋友,不來問做朋友的對象,反而問身邊的仲狩,這有三個可能就是:第一,冬苑松派的會長是個獨裁者;第二大家口中的天才是個弱智兒;第三,他們倆關係非同尋常。

  不管是哪種,都很值得關注。

  仲狩也開始打量起霍橙逸來,穿著秋苑的道服,應該是裡面的學生沒錯。

  「啊,仲狩你看,大家都打成一團了。」宋佚放遠目光,看到一片混亂的騎射場,「這樣好嗎?你這個會長不去制止嗎?」

  仲狩有些惡狠狠地瞪了霍橙逸一眼,轉頭對宋佚說:「在這裡別亂跑。」就向騎射場前方的檯子走去。

  「小心點兒喲!」

  宋佚喊道,終於沒有任何阻礙地和霍橙逸面對面了。

  「你——」宋佚開口,霍橙逸微微低頭,側目,調整角度,一邊猜測他可能會說的話一邊為自己打造一個不會惹他猜疑的應急形象。天才最沒戒心的對象應該是那種傻乎乎的笨蛋吧?這個是她拿手好戲,表現堪稱完美。

  「你——叫什麼名字?」

  聲音低了下去,宋佚在微笑中帶有一分赧然。

  「霍……霍橙逸。」

  在霍橙逸的世界裡,所謂的混亂、嘈雜,甚至仲狩犀利的眼神統統有多遠滾多遠去。宋佚的那一眼太完美了,簡直太完美了。如果說那溫和的微笑如同泰山崩於前而處變不驚的祥和,那麼那絲微笑中的赧然就是飄零於巍巍山巒間輕柔的雪花。她為自己有這樣肉麻的想法而激動不已,猛然間就產生了撲過去捏他臉頰的衝動。

  霍橙逸顫巍巍地向他伸出手,宋佚以為她是要扶一把,於是微笑著毫不猶豫地將自己的手搭在她的手下方。

  肢體接觸!

  霍橙逸興奮得淚花飛濺。

  不過還好這些都是暗地裡的反應,即使心跳得如同擂鼓,她表面上還是一副癡癡呆呆的樣子。

  「冬苑很大的,而且又複雜,我送你出去吧。」

  宋佚好心地帶她往門口走。

  霍橙逸腳底就像生根了一樣不動。

  「哎,不想出去?那麼我帶你在學苑裡參觀一下吧。」

  宋佚領著霍橙逸,把仲狩剛才叫他不要亂跑的忠告棄之不顧,開始在冬苑裡當起了義務導遊。

  兩個人一邊在冬苑裡製造香蕉地雷,一邊閒聊。

  宋佚道:「一個人不要亂跑,很容易迷路。至少要兩個人……奇怪,這條路剛才好像走過了。」

  「我們好像迷路了。」

  宋佚停下來,摸摸頭,「是哎,我都已經在裡面念了兩年書了,沒有仲狩一起走果然還是會迷路。」

  霍橙逸看了他兩眼。

  雖然冬苑裡的結構是複雜得過了頭,但是在裡面呆了兩年的傢伙,就算是耗子洞也無論如何該認清楚了吧。

  宋佚蹲下來,從衣服裡掏出一隻米黃色的東西。

  霍橙逸瞪大了眼睛,那玩意顫動著幾根白色的細鬍鬚,飛快地在宋佚修長的手指間爬動起來。

  「耗子!」

  宋佚想起身邊還有個女生,不好意思地回過頭來,「怎麼,你怕嗎?」

  霍橙逸握拳,一把抓過來蹂躪它的毛,「真可愛!」

  宋佚很溫和地介紹道:「它叫狗崽。」他摸了摸狗崽,「狗崽,去找仲狩,叫他來領我們出去。」

  霍橙逸把吃剩的半根香蕉遞過去,狗崽聞了聞,溜下地飛快地跑了。

  「它的鼻子很靈喲。」宋佚微笑著目送狗崽遠去。

  霍橙逸直起身,繼續吃狗崽聞過的香蕉,忽然想起來一個問題,「宋佚,既然狗崽可以找到仲狩,為什麼我們不跟著狗崽呢?」

  「你說得很對嘛……」宋佚瞇著眼睛摸了摸下巴,於是兩個人飛快地跟上了行進中的狗崽。跑到一個更加陌生的地方時,只見狗崽敏捷地鑽進了一條陰溝,瞬間不見了蹤影。

  宋佚和霍橙逸趴在地上,半晌,宋佚抬起頭來看著霍橙逸說:「哦呀,我想起來了,因為仲狩說過狗崽會走捷徑。」




  「請問我們必須在這個地方等到什麼時候才會有人來救呢?」

  「我想應該快了吧。」宋佚用右手的衣袖扇著風,忽然發現霍橙逸抬手抹了額頭一把,於是又把左手伸出來給她扇風。

  霍橙逸回頭一看目瞪口呆,此人頭腦不好吧,否則不會不知道他現在的姿勢像個飛不起來的鴕鳥。

  宋佚很努力地給她扇風,白皙的臉上出現了一絲紅雲,儘管如此,他還是很努力地扇著。

  「我……我不熱。」霍橙逸忍不住抬手阻止了他那振翅不為高飛的無聊之舉。

  「那你無聊嗎?我們聊天吧!」

  「有力氣聊天不如喊救命吧。」霍橙逸沒好氣地打斷了他,一開始對他的好感已經無影無蹤,怎麼看都覺得他很像個低能兒,除了那張過於清秀的臉可以證明他的身份確實游離於草包行列之外,「你們冬苑沒事弄這麼大個地方幹什麼,錢多得心裡發慌嗎?」

  「基本上我不覺得這裡大,因為我家地盤是這裡的三倍,而且後面還是座山,那座山很漂亮,我從小就喜歡在山裡逮麻雀……」

  宋佚開始滔滔不絕地、慢條斯理地講故事,講到第二十八隻他捉到的動物是只松鼠時,霍橙逸終於徹底沒了脾氣。

  「後來我又帶了一根竿子……」

  霍橙逸忍無可忍地打斷他:「我說,你有沒有什麼想要你身敗名裂的仇人或者對手?」

  「嗯嗯嗯,那種東西的話實在是太多了……」宋佚瞇著眼睛望著天空遐思然後得出一個結論:「實在算不過來呀。不過你為什麼要這麼問呢?」

  「沒什麼,只是覺得你很有名,而大家好像都對你虎視眈眈而已。」霍橙逸雲淡風輕地解釋道,「那是種什麼感覺呢?」

  她知道自己一定有很多對手或者仇人,都是無形之中所得罪或招惹上的,但是她並不擔心自己遭到報復,乃是因為她對自己隱藏的深度很有信心。沒有人會想到她與大名鼎鼎的異聞社的關係,自然也不會把主意打到她頭上來。就算別人公開批判她是陰暗中吸血的蚊子,只要她不在乎,那些鋒利的言辭就只是針對一個叫異聞社的代號,如同打在海綿上的拳頭毫無殺傷力。

  但是宋佚不同,他似乎是街知巷聞的天才。正所謂明槍易躲暗箭難防,看他不順眼的人背地裡再怎樣中傷他,表面上卻可能是非常要好的朋友。

  不願親自站出來要他出醜,大概就是礙於這層原因吧。

  不管怎樣她要把這個人揪出來,先弄清楚動機,再根據情況要他好看。

  不過前提是她得先平安地從這個大得傷人心的冬苑裡出去。

  「你那只叫狗崽的耗子到底行不行啊?」霍橙逸托著下巴喪氣地問。

  「喵!」回應她的是一聲猙獰的呼嚕。霍橙逸和宋佚蹲在地上看著狗崽鑽進去的那個洞以及懶洋洋盤踞洞口的黑貓。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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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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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7 00:01:01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夢中情人

  霍橙逸拿著筆,細細地畫著宋佚的臉龐輪廓。

  輪廓不深,但是很柔和;眼睛老是瞇著的,也不知道大小,但是霍橙逸的繪畫技術本來就不是太高明,所以碰巧省事地勾上兩道彎彎的月牙兒就完成了這一點睛之筆。

  「真神似呀!」霍橙逸對著自己的畫失了神,嘴裡輕輕讚歎著。

  她望著窗外的明月,「宋佚……莫非你就是為我而生的?」

  這麼好的月色,多麼適合樓台相會的背景啊。

  刷,一道人影騰空而起,在又圓又大的月亮的襯托下,格外醒目地落在了房頂上,擺出大鵬展翅的英姿。

  不過就在那人影進一步玩起金雞獨立的時候,一塊磚瓦滑動了一下,那人影也隨之一個趔趄滾下來,砸在霍橙逸窗戶下的那盆菊花上。

  霍橙逸看著這一切,慢吞吞地走到窗前,對那人影說:「封第,那盆花是崇伯最喜歡的『窈窕淑女』。」

  人影一個鯉魚打挺躥了起來,接著後空翻,來了個猛虎落地。

  「橙逸,原來秋苑裡面是這個樣子的呀!」

  霍橙逸的搭檔臧封第,一頭蓬亂長達腰際的頭髮,隨便拿根帶子束起來,不修邊幅的樣子加上古靈精怪的眼睛,非常適合在夜晚出行。換言之,如果她白天跑出去,那是絕對要嚇著人的。

  她躥進窗戶,霍橙逸把支著窗的桿子放了下來。

  「我以為學苑有多神秘呢,和我家差不多嘛。」

  「廢話,學苑又不是地牢。」

  臧封第拿起桌子上放著的香蕉,往懷裡揣了兩個,手裡抓著兩個,左右開弓吃起來,不一會兒桌上便堆起小山一樣的皮。

  「我說,這次有大收穫哩!被我瞧到雷霆鏢局的鏢是誰盜的了。」

  霍橙逸耐心地等她吃夠,自動發言:「我知道。」

  「你怎麼知道?」臧封第驚奇地瞪大眼。

  霍橙逸平靜地說:「要是你一無所獲,鐵定是垂頭喪氣,給你雞腿你都不要,還會看上我這幾根破香蕉?」

  臧封第握著拳頭狠狠地捶了桌子一拳,「好姐妹!不愧是我肚裡的蛆蟲!」

  「不是蛆蟲,是蛔蟲。」霍橙逸糾正道,忽然又覺得不對,「哎呀錯了錯了,我既不是蛆蟲也不是蛔蟲,總之叫你多讀點兒書,不要張口閉口的都是這種詞彙……敗給你了,真是。」

  「我不愛念那勞什子,一捧上本本就要呼呼的睡,你又不是不知道。」臧封第撩了撩亂亂的頭髮抓起書桌上一張畫像,「哎,橙逸,這人是誰?看著好眼熟!」

  「那是我們這次的目標,宋佚。」

  「他就是宋佚?長得挺像個人的。」

  臧封第看人的樣貌只分兩種,長得像豬的和長得像人的。這些年來除了霍橙逸和她自己,還有少數幾個親人之外,其他人都是像豬的。

  「可是我覺得他不像人。」霍橙逸從臧封第手裡拿過那畫像,側著頭瞇著眼睛仔細端詳,像什麼呢?肯定是一種動物。瞇著眼睛,笑嘻嘻的,很可愛的……

  她兀自思索,忽然臧封第拍著手大叫:「哈哈!我知道了,我說怎麼那麼眼熟呢,原來他像你呀,橙逸!」

  「啊?」霍橙逸一愣,指著自己的鼻子。

  臧封第忙不疊地躥到霍橙逸面前,左右端詳,「像,真像。倒不是說容貌上,而是神態呢,橙逸。你也是個喜歡瞇眼睛的人,不過不常笑。」

  「什麼?!」霍橙逸聳起肩膀,不過很快就不置可否,「你忘了嗎,我畫畫的水平,也只能跟你拚一拚而已。」

  「哎?」臧封第失望地看看畫像,「這麼說起來,宋佚本人要比這好看嘍?」

  霍橙逸高深莫測地三緘其口。

  「哈,有啥了不起,是不是,我親自去看看不就得了。」臧封第抓起畫像,折了折揣進懷裡,跳到窗口。

  「什麼?你想幹嗎?」霍橙逸追出來,臧封第已經跳到了房頂上。

  「我去找這隻狐狸確認一下,馬上回來!」

  「可是現在是晚上啊,封第——」

  來不及阻止她,臧封第已經像一隻敏捷的羚羊融入了夜色裡。

  「算了,現在人都在被窩裡睡覺,她去了也找不到。」

  霍橙逸回到桌子前,吹熄蠟燭上床睡覺。




  臧封第在夜色中穿梭,起起落落後,停在一座大院前。

  「怎麼半個人都沒有?」她自言自語,完全忘記自己一般都是在人不出門鬼暢行的夜間出行。

  「沒人我就等,我守在大門口,總會碰到你進出門。」

  她坐在大門口,不一會兒就打起了瞌睡。

  「天干物燥——小心火燭。」

  打更的經過,走幾步敲一下鑼鼓,「天干物燥——小心……鬼呀!」

  銅鑼鼓掉在地上把臧封第吵醒,揉揉眼睛發現天開始亮了起來。她躍上房頂,東屋亮著燈,好像有人影攢動,於是她直奔而去,「總算有活人了。」

  看守搗搗另一個,「喂喂,別睡了,最近這條街老是有人離奇失蹤,官府久久不能破案,鬧得人心惶惶的。」

  「那有什麼呀,失蹤的那些不大半都是沒嫁人的黃花閨女嗎?」

  「那也不能放鬆警惕,聽說有相當一部分是美少年,我長得這麼帥,雖然老了點兒,但也是不折不扣的美中年。」

  「知道了。」看守乙爬起來,「我先尿尿。」

  他一說,看守甲也覺得憋,「一起。」

  兩人邊方便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消磨時間:「你說兇手這麼厲害,會是什麼人呢?」

  「許是吃人狂魔。」

  看守乙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你積點兒口德。」

  「採花大盜之類?不是有人看見過一個披頭散髮、穿著獸皮、面目猙獰、窮凶極惡的怪物在蜀中地區出沒嗎?」

  「那是蜀中,咱們這兒可是京城啊。」

  「沒準那裡花兒都被采光了,所以上這兒找吃食來?」

  「越說越離譜了,真是。」看守乙匆匆繫上褲帶,打開茅房的門,看見臧封第站在門口舉起一隻手,「老兄,打聽個人。」

  看守乙僵了一秒,「啪」地關上門,退回坑邊哆嗦。

  「怎麼了?」看守甲也繫上褲帶,還打了個蝴蝶結。

  「……外……外……」看守乙哆嗦著指向門外。

  「看見你相好的找來了?」看守甲壞笑著推開門,「我說你那眼光也忒差了點兒,找個相好的還不如你老婆,真不知道你看上她哪一點,要是我……」

  一秒鐘後看守甲也「啪」地關上門,退後幾步,站在坑邊哆嗦。

  「你看見啥了……」看守乙嘴皮子顫動著問。

  「沒……沒啥。」看守甲倆腿晃蕩。

  「沒……沒啥……你抖啥?」

  「我沒……沒抖……」

  「我不信。」

  「不……不信你摸。」

  倆人的手抖抖嗦嗦地攙在一塊,哆嗦加哆嗦,達到了觸電的效果。

  門外的臧封第不解其意,「冬苑裡的人也太不熱情了吧?」抬頭一看,恍然大悟,「原來是茅廁啊,而且還是男生用的,人家肯定把我當色狼了。」

  於是她虔誠地站在那裡,一心要等裡面的人出來,溫柔地道個歉再問路。

  裡邊的倆看守口水吞了幾大坨下去,看守甲試探著問:「怎……怎麼還不進來?走……走了吧?」

  「應……應該走了吧。」

  「你去瞧瞧。」

  「我不去。」

  「一……一塊瞧。」

  「好。」

  兩人慢慢拉開門,臧封第正在整理衣服,把鬆掉的帶子拉緊,褲子往上提一下,使自己看起來不那麼邋遢,「啊,你們兩個——」

  啪,門關上了。

  「嗚嗚嗚……老婆。」看守甲哭了起來。今天真的遇到吃人不吐骨頭殺人不眨眼的超級色魔了,遲遲不闖進來,原來是在脫衣服啊。

  「我不是色狼!」臧封第放開喉嚨喊道。

  「嗚嗚嗚,完了。」看守乙淚眼迷濛,這不欲蓋彌彰嗎?不是色狼幹嗎特意為自己分辯?

  「喂,談一下好嗎?」臧封第盡量使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充滿善良。

  看守乙剛要說不要,看守甲急忙穩住他,暗示不要刺激色魔,「你……你想怎麼談?」

  「怎麼談都行。」臧封第友好地拍拍手。倆看守腦海中浮現出色魔摩拳擦掌的景象。

  「什……什麼時候談?」

  「你們什麼時候方便,我們就什麼時候談。」臧封第非常溫柔虔誠地說。

  「方便」的時候談,不嫌臭啊?看守甲和看守乙面面相覷欲哭無淚,更加確信這是色魔的先禮後兵的政策。

  「現在只有一個辦法。」看守乙對看守甲說。

  「什麼辦法?」

  「把自己弄得奇醜無比,搞得色魔胃口全無。」

  看守甲搖搖頭,「那可是蜀中絕世淫魔,據說不管什麼樣的貨色人家都能應付自如。」

  「不試怎麼知道?」看守乙決定背水一戰,「或者你有更好的辦法脫離魔掌?」

  看守甲沉思了三秒鐘,表情慢慢地顯得無比悲痛。

  倆人不約而同看向茅廁裡的……某物……

  「不行,我……我嘔……」看守甲發瘋地拒絕道。

  「兄弟啊!到了這份上,命最重要呀!臉又算得了什麼!」看守乙苦口婆心,淚流滿面,「身為男人,我不是不理解你的心情,可是大丈夫,能屈能伸,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看守甲終於壯士斷腕,看守乙終於破釜沉舟。

  臧封第等得快要睡著了,這兩個人怎麼那麼小家子氣啊,連道歉的機會都不給她。正想著,門「啪」地打開了,噹噹噹噹!兩「人」跳了出來。

  「想玩嗎,那就來吧!」看守們氣壯山河地吼道。

  臧封第目瞪口呆地看著兩個赤裸上身,滿臉穢物的傢伙,片刻後飛起兩腳。

  「神——經——病——啊——」




  「冬苑這個地方怎麼連看守都是瘋子?受不了了!」臧封第兩腳疾走,滿心憤懣,「為人師表的一定都是衣冠禽獸,為人弟子的一定都是人面獸心,變態死了,無恥死了!」

  空氣中傳來一聲冷冷的呵斥,好像一支利箭穿透晨霧:「慢著,什麼人!」

  臧封第回身一拳,「你姑奶奶!」

  對方迅捷地接住她的攻擊,冷哼一聲,「想當我姑奶奶,你還早幾年。」

  臧封第嚇了一跳,這拳可是生平第一次被擋下來,想她滿身怪力,小時候排隊買王二那家的黃橋燒餅,一拳頭就把前面一溜隊伍像推骨牌似的打散了。

  「有兩下子,看咬!」

  對方一把捏住她的拳頭,把她往前一拉,沉著聲道:「你到底是什麼人?兇犯嗎?」

  臧封第瞪眼一瞧,晨霧初散,注視著她的那雙眼睛炯炯有神,深邃的如黑暗中的珍珠。眉梢微挑,濃若墨劍。啊,好一個美男子……

  不過臧封第是絕對不可能想出這樣的形容詞來的,她能想到的只有:哦呀,這眉毛真是「賊」濃啊,這眼睛真是「賊」亮啊,這嘴唇真是「賊」薄啊,這鼻子真是「賊」挺啊,這皮膚真是「賊」白啊,這個人長得真是「賊」像「人」啊。

  她脫口而出:「我要為你寫一首詩。」

  「啊?」仲狩沒料到她愣了半天竟然冒出這麼一句話,凌厲的眼神不由得滯了一滯。

  臧封第不顧他的遲滯,兀自朗誦道:

  「你長得好像人啊,

  真的,好像好像人;

  非常像,特別像,如此如此像;

  那麼的像。

  極其像,賊像,簡直像死了!啊——」

  她慎重地拖長聲音,然後輕柔地堅定地接下去說:「……完。」

  仲狩臉上的肌肉開始抽搐,「宋佚……」

  「嗯?」臧封第聽到了關鍵性詞語,「宋佚,莫非你就是?」

  仲狩開始拉扯臧封第的臉皮,「宋佚,一定是你化裝成這樣來耍我對不對?普天之下只有你做得出這樣的詩,還正兒八經地對著我念!」

  「啊!」臧封第驚恐地看著那只逼近的手,大叫道,張嘴就是一口。

  「哦!」
*********

  神清氣爽來到學苑,霍橙逸準備今天繼續帶領大家去找冬苑的人結樑子。要揭某個人的短就必須先摸清楚他是什麼性格,如果是宋佚的話,什麼迷路、認錯人、記性差根本不是糗事,說不定他還會引以為榮。

  來到冬苑松派大門口,意外地發現他們捨棄了閉關政策,門戶大開。霍橙逸也不客氣,立刻長驅直入,直搗黃龍,昨天一片混亂的騎射場上更顯狼籍,好像沒有收拾,而且還經過了一場毀滅性的混戰。

  他們好像在吵架的樣子,其中一個說:「既然是會長,就不能姑息養奸!我堅決要求由學生親自審問兇手!」

  台上的仲狩道:「尚未確定那女子是不是跟這次學生失蹤事件有關,也不能確定是否有同夥,在那以前,我會申請把她暫時監禁在冬苑裡。」

  底下的學生也不甘寂寞議論紛紛:「不是兇手幹嗎夜闖冬苑,還打暈了兩位看守把他們扔進茅廁裡?」

  「就是,還把仲狩會長咬傷。」

  「而且披頭散髮,穿著獸皮,面目猙獰,簡直就是傳說中的衣冠禽獸。」

  哦呀,等一下,大家口中所描述的那個兇手,給她的感覺怎麼那麼像封第啊?

  「人呢?」霍橙逸要確定一下。

  幾個學生轉過頭來,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與你何干?」

  「那個可能是我朋友。」

  此言一出滿場皆驚,「你們,秋苑竟然是幕後主使?」

  霍橙逸對這個形容不甚滿意,「人呢?」

  「既然有人自願扛這個罪名就讓她去認好了,喂,帶路吧。」發話的人有點兒幸災樂禍的意味。

  霍橙逸把視線轉向別處,人群自動讓開一條路,她走到仲狩跟前與他對視,瞇著眼睛。

  「你肯定抓錯人了,讓我去確認一下。」

  仲狩面不改色,「如果我沒抓錯呢?」

  「那就隨便你們嘍。」霍橙逸瞪著他。

  仲狩思索三秒,命令身邊的副會長帶路,霍橙逸跟著離開。

  「打傷學生可是很重的罪哦!」副會長一邊走一邊說,霍橙逸心不在焉地東張西望,「就在那邊。」

  副會長指了指一排監捨,不錯嘛,看起來有點兒固若金湯的感覺。霍橙逸撓了撓鼻子,意外地發現有熟人在,那邊,監捨門口的宋佚也看見了他們,舉起手來笑呵呵地打招呼:「早啊,橙逸。」

  「哎,宋佚,你們認識?」

  副會長很吃驚地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女孩子,穿著秋苑菊派的道服呢,搞不好還是敵人。何況,秋苑去年排名賽裡是最後一名,不是應該行禮的嗎?

  「認識啊,橙逸今天來有事嗎?」

  宋佚的聲音低低的別有韻味,尾音又總是揚起含著笑意。霍橙逸沉醉了一會兒,露出和他不相上下的笑容說:「沒啊,偶然聽說我朋友在裡面,就過來看看。宋佚怎麼會在這樣的地方呢?難道被關禁閉了嗎?」

  「啊……真是不好意思呢,因為人是仲狩抓到的,可是他又受了點兒傷,所以我代他過來看看。」宋佚撓了撓頭髮,「怎麼,那是你的朋友嗎?」

  「可能是。」霍橙逸走了進去,宋佚也跟著。監捨裡面又暗又濕,三個人過了一會兒,眼睛才適應裡面的光線。

  不過裡面的人打從他們一進來就看得很清楚了。臧封第猛撲過來,一把揪住了霍橙逸,「霍橙逸!你當不當我是你姐妹?」

  「有話慢慢說,把手拿開。」霍橙逸慢條斯理地指著她泥濘的爪子。

  「少廢話,給個痛快!」

  臧封第風風火火的個性即使身陷囚籠也絲毫不改。

  「你又要我如何?」

  「好姐妹!」臧封第一拍霍橙逸的肩膀,「我的事,你應該聽說了吧?」

  「是,是,聽說了,你闖的禍還真大,自己知道收拾不了了吧?」

  霍橙逸拿出耳屎瓢子掏了掏耳朵,臧封第的下一個動作差點兒把她變成聾子。

  「既然知道就一定要幫我,姐妹的下半輩子全靠你了橙逸!」

  霍橙逸一把推開臧封第,把捅進耳朵的耳屎瓢子拔出來。

  「誰讓你昨天不聽我勸非要來。」

  「不是啊橙逸!昨天一行真是我一生中最大的收穫呢!」臧封第把巴掌拍得山響,「哈!哈!哈!想不到我會遇到命定的人。啊,那飄逸,那酷,那帥……」

  霍橙逸聽出點兒不對來。

  「慢著,你說啥?」

  臧封第攀著霍橙逸的肩,左一下右一下地給她撣灰,「橙逸,請一定成全我,拜託了!」

  說著,她慎重地給霍橙逸鞠了個九十度的大躬。

  憑著十多年來的瞭解,霍橙逸有了不祥的預感,「難道你看上的人是……」

  「不錯,就是他,宋佚!」臧封第握拳身側,激動地叫道。

  「什麼!」

  不光是霍橙逸,就連身後的看守和宋佚本人,也都一臉的驚詫樣。

  臧封第繼續激動地叫道:「我用我的生命發誓,我愛他一世!即使必須與你為敵,從此一刀兩斷——橙逸,我也要打敗你,贏得他的芳心!」

  霍橙逸嘴角抽搐著回過頭看著宋佚,宋佚茫然地看著她。

  「你做何見解?」

  「我不認識這位姑娘……是姑娘吧?」

  宋佚瞇起眼睛看著臧封第確認她的性別。

  「哎,他是誰?」臧封第注意到了霍橙逸身後的宋佚,看了幾眼後,她回過頭乾脆地問。

  霍橙逸的太陽穴開始突突地跳,她大概知道怎麼一回事了。

  「什麼都沒弄清楚就胡說八道,這樣好嗎,封第?」

  臧封第想了想,從懷裡掏出那張揉得皺皺的畫像,「不過,我發現他也很像宋佚呢,橙逸,他是宋佚的親戚嗎?」

  霍橙逸一把搶過那張畫像三兩下撕個稀巴爛,然後揪起臧封第的衣領,「你確定你喜歡的是宋佚嗎,女人?!」

  臧封第瞇起眼睛,語氣中火藥味濃烈起來:「難道我會拿這種話開玩笑嗎!我已經說過了,就算拚個魚死網破我也不會輸給你,大不了和你同歸於盡!」

  「鹵莽的女人,我今天一定要好好教訓你!」霍橙逸實在忍無可忍,袖子一撩捏起拳頭叩在臧封第的腦門上。

  「你居然跟我翻臉,好吧,我再也不用顧忌了!要知道,我忍你那窩囊脾氣已經忍了很久了!」

  臧封第剛舉起拳頭,就聽見耳邊炸雷似的一聲呵斥:「住手!」

  兩人不約而同停下來,轉過頭。

  「啊——宋佚!」臧封第一見來人,雙目放光熾熱無比。仲狩愣了一下,惱火地別開目光。霍橙逸無奈地捂著臉看向別處。

  「那個,仲狩,」宋佚好不容易插上話,疑惑地指著臧封第,「她說的那個很帥的人……是不是你?」

  「是的!」

  「不是!」

  兩聲回答同時從兩個方向傳來,一聲來自於臧封第,一聲來自仲狩。

  宋佚怔怔地打量了一下兩個人,忽然微笑起來,「我明白了,原來是這樣啊。仲狩,你的手沒事了嗎?」

  提到這個,仲狩臉色緩和一下,輕描淡寫地說:「沒什麼。」

  臧封第卻大驚小怪地撲上來:「啊啊啊對不起,我沒看清楚就咬了下去!因為從來沒有人能夠接近我到這種程度的,實在太……刺激了!」

  「閉嘴,你是狗嗎?」仲狩用力把纏著繃帶的手從臧封第的嘴邊抽回來。

  「呵呵呵,原來她把仲狩當成我了啊。」宋佚笑瞇瞇地說,看向霍橙逸。霍橙逸則若有所思地摸著下巴注視他們兩人。

  「確實……有點兒像。如果臉型再稍微變一點兒,再把頭髮削薄的話。」

  宋佚愣了一下,然後微笑著指著自己的臉,「是嗎,我真的有仲狩那麼英俊?」

  與其說是英俊的話還不如說是清秀吧,霍橙逸斜著眼睛。他看起來挺小的,要不是身高的話,光憑那張臉還真以為他只有十五歲。雖然他才十七歲,可是和他同齡的仲狩不管怎麼看都已經很有成熟男人的風範了。

  但是比起仲狩那張雖然英俊卻冷冰冰的臉來,這樣清秀可愛的臉蛋才更讓人想要捏一把呢。




  「我說過了,我不知道是誰打傷那些學生的啦!」臧封第不悅地說,「要不是為了仲狩大人我才懶得留下來呢!」

  果然。霍橙逸嘴角抽搐,沒有見到臧封第前她還在想,如果是封第的話,就是京城的天牢也關她不住,怎麼會栽在一個小小的監捨裡?原來如此,原來如此,男色如花,蝴蝶墜之。不過封第算不得蝴蝶,頂多也就算個馬蜂。

  臧封第的理由聽得全場人都炸了。

  「你說你不知道學生失蹤的事,那麼看守又是怎麼回事?」

  「啊對喔!我一直站在茅廁外面等那兩個看守出來,他們可以佐證我沒有參與綁架。」臧封第趾高氣昂地駁斥道。

  「狡辯,你將二位看守打暈,他們到現在還沒有醒過來,又怎麼可能作證呢?」副會長慷慨陳詞。

  「不用跟她多說,直接報官吧!」

  臧封第做了一個鬼臉,迅速躍到房頂上,「笨蛋們,本姑娘沒那麼多時間跟你們囉嗦,有本事抓就來啊!還有你,仲狩大人。」她蹲在那兒輕鬆地拿了一個大頂然後說,「我隨時會回來找你的喲,你是我的!」
  說完輕輕一跳,蹦下去不見了。
  「啊,抓住她!別讓她跑了!」
  學生們紛紛湧出去。霍橙逸撇撇嘴角,一群笨蛋,要追上比風還快的臧封第,簡直就是妄想。
  果然有這想法的不止她一個。
  「不要去追。」
  「可是——」學生們停下來,不解地看著會長仲狩。
  仲狩歎了口氣,「你們追不上。」雖然不想承認,可是,那女孩確實很厲害,敏捷得就像野生動物一樣。
  總算還有個頭腦沒燒壞的。霍橙逸撿起自己的香蕉,「那麼,我也走啦。」
  她走了幾步,聽見仲狩在身後用輕飄飄的語氣說:「誰說你可以走了?」
  「哎?」霍橙逸故作驚訝地回過頭,「難道你還懷疑人是我傷的?」
  「那倒不是。」仲狩冷淡地說,「只是你和剛才那位姑娘,看起來非常熟悉的樣子,即使不是同謀,總還是舊識。」
  「哦。」霍橙逸點點頭,「想拿我做人質?」
  「正是。」
  「我還以為你是惟一一個頭腦沒壞掉的——你沒聽她說她還會回來找你的嗎,仲狩大人?」
  「那樣的話,主動權就在她了。」
  仲狩語音未落,人已經出現在霍橙逸的後方,帶有一絲涼意的手指鬼魅般地伸向她的後頸。
  啊呀呀呀,不妙!他的動作太快了。霍橙逸表面上看起來不動聲色,其實是不知道該採取什麼樣的應變對策。仲狩的存在就好像一個巨大的漩渦,把他的目標強勁地吸附過去,所有反抗不過是徒勞掙扎罷了。
  啪,忽然一隻手輕輕地抓住了仲狩的手腕,往後帶了一下。
  「有什麼關係嘛,仲狩,就讓她走吧。」
  霍橙逸醒過神,偏過頭,宋佚依舊是那副微笑的表情,右手攥著仲狩伸過來的那隻手腕。
  沒有想到會有人阻止,而且這個人還是宋佚,仲狩略微愣了一下,霍橙逸趁機退後幾大步脫離漩渦中心。
  「你說真的嗎,宋佚?」
  讓所有人都大跌眼鏡的是,仲狩竟然也微微笑了一下,雖然那笑容淡得好像擱了幾天的茶葉水。
  「是啊,我認真的啊,仲狩。」宋佚笑得更燦爛,眼睛完全瞇了起來。
  「好,我知道了。」
  出乎意料,仲狩收斂了笑意,宋佚也輕輕地鬆開了他的手腕。
  兩個人短暫地對視了一下,不過即使遠在幾尺外的霍橙逸也彷彿可以聞到他們倆目光之間的火藥味。
  不過,得先自動忽略掉那兩個人一臉白癡般的笑容。
  宋佚還好,仲狩的話,笑起來簡直是讓人毛骨悚然,好比三伏天掉進了冰窟裡,渾身毛孔由裡到外自動降溫冷藏。
  冬苑裡的學生看得目眥盡裂,誰也沒注意到偷偷溜出去的霍橙逸。
  「啊,終於自由了!」
  頭一次感到人身安全被捏在別人手裡那種不好受滋味的霍橙逸發誓以後要離仲狩那男人要多遠有多遠。
  可是如果宋佚總和他形影不離的話怎辦呢?
  霍橙逸摸了摸下巴,皺著眉頭思考片刻。
  「仲狩那男人只能看你的了,我的好搭檔,封第!」
  「為什麼?」
  仲狩低聲問。
  「呵呵,沒什麼,偶爾也想看看仲狩你被人家撓癢癢的樣子。」宋佚笑瞇瞇地說,以手背掩唇發出不明所以的笑聲,「啊呵呵呵呵,啊呵呵呵呵……」

  仲狩擰著眉頭。

  這小孩到底哪點兒像個天才?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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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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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7 00:01:31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中秋月圓夜   

  百無聊賴地走在街道上,眼前忽然出現一幅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畫面。「嗯,宋佚?」霍橙逸仔細看了看,其中一個當然是宋佚沒錯,另一個則穿著草青色道服,肩部袖口的鑲帶是銀色。好像是夏苑荷派的學生?

  看他們兩之間的那個架勢,夏苑荷派的學生手持雪亮的長劍,已經擺出了進攻陣勢;宋佚卻笑瞇瞇地站在原地兩手空空,這個「空空」自然指的是他什麼武器也沒有拿,而不是霍橙逸白內障沒看見他抱了一懷的糕點。

  又是仇人?多得也太離譜了吧!

  「我今天一定要打敗你,宋佚,你覺悟吧!」

  荷派學生劍尖一挑,凌空撲下。

  宋佚抱著糕點仰起頭。

  霍橙逸把最後一口香蕉塞進嘴裡然後將皮甩出去。

  「啊——」

  荷派學生眾望所歸地跳到了香蕉皮上,揮舞著一柄長劍哧溜滑出幾尺遠,沿途的人無不驚慌閃避,惟恐被他沒有章法的劍殃及池魚。

  他栽進了一家布料鋪。

  「啊,是橙逸啊,真巧呢。」宋佚看見了她,瞇著眼睛打招呼,「要不要吃糕點,我剛買的喲。」

  「謝了。」霍橙逸搖搖手,表示自己只對香蕉感興趣,「沒有去學堂?」

  「嗯,今天要給家裡幫忙。」宋佚說著,朝布料鋪的方向看過去,只見那荷派學生跌跌撞撞地衝出來,狼狽不堪地把身上的一條新嫁娘的裙子揭去,執劍吼道:「和我比試!宋佚!」

  「宋裕,你的臉都摔青了,沒事吧?」宋佚擔心地說,轉身把懷裡的糕點堆到霍橙逸手上,「幫我拿一下,謝謝。」說著掏出手巾走過去,「來,我給你擦一下灰。」

  荷派學生惱羞成怒地揮劍趕他,「誰要你擦,快與我比試!」

  「好了好了,小孩子不要任性。」宋佚沒費什麼勁就捏住了他的手腕輕輕一扣,那柄劍便乖乖到了他的手裡。宋佚看似無意間隨手一扔,長劍便輕飄飄在空中轉了幾個圈,然後聽話地插進另一名荷派學生手裡拿著的劍鞘中。

  「啊……」那名學生還在愣神,盯著尚在飄動的劍柄上的流蘇發呆。

  哦,果然不是泛泛之輩呢!第一次見識到宋佚這一手的霍橙逸煞是來勁地打量著那柄劍,走過去用手一摸,果然,劍尾因為殘留著他拋出去時所帶的真氣,還在微微地顫動。

  就連那名揚言要比試的荷派學生,也瞪著這一幕不再囉嗦。

  宋佚把他臉上的灰土擦乾淨,收起手巾說:「走吧,一起回家去,莫簪花姐姐今天做了好吃的喲。」

  「要去你自己去!」荷派學生揮開他,「我已經和那個家沒什麼關係了!喂,我們走!」說著,便帶幾名和他穿了同樣道服的荷派學生沿著街道反方向消失而去。

  「宋裕!」宋佚衝著他的背影大喊一聲,有些失望地聳聳肩,「哎,宋裕的脾氣還是那麼倔強呢。」

  「呃,你……家人?」霍橙逸把糕點還給他。

  「是啊,我弟弟,宋裕。」宋佚笑瞇瞇地說,「不好意思讓你見笑了,多謝你幫我拿糕點,要不要來我家做客?我姐姐做的萊很好吃。」

  對哦,他們一個姓。霍橙逸若有所思,不過容貌上可是一點兒都不像呢,那個宋裕,眼睛大大的,右邊眼角有一道小小的疤痕,雖然五官什麼的很英氣,但是怎麼看都不像長相清秀的美少年宋佚。要說容貌上的話,還是仲狩和宋佚比較接近。

  說起來,他剛才介紹還有一個姐姐,到底是像他,還是像宋裕?

  「好啊,欣然從命。」霍橙逸一邊思索,一邊心不在焉地回答說。猛然想起,打人敵人內部說不定更加有利於早日將他見光死的秘密把握手中。

  「宋裕從小就是一個開朗熱情的孩子,對人非常友善,我很喜歡他喲。」

  宋佚一邊走一邊笑呵呵地為霍橙逸介紹,如果沒見過剛才那一幕的話說不定霍橙逸會相信他,可是事實擺在眼前,就他這樣的介紹,也太沒說服力了吧。

  「我們姐弟三人一向非常和睦,偶爾會有一點點小爭執,大家按順序輪流離家出走,不過很快就回來了,沒事的,呵呵。」

  宋佚繼續沉浸在自己的想像中,笑得很燦爛。

  難道他有妄想症嗎……霍橙逸忽然覺得很同情,這樣的孩子一定從小就頂著巨大的生活壓力,只能用想像來安慰自己,好可憐。

  「啊,到了,麻煩你去叫門好嗎,不好意想。」宋佚兩手都是東西,只好帶著一點歉意微笑著示意霍橙逸。   

  霍橙逸便不假思索地去敲門,然後和宋佚一起進去。

  呵,裡面好大呢。

  先是一個池塘,假山小橋,幾株楓樹紅得正旺。沿著鵝卵石鋪砌的小徑走了一段後便看見亭台樓閣,這麼大的院子,為什麼門卻那麼小呢?

  「你家很大嘛,宋佚。」

  「是嗎,普普通通吧。」宋佚笑瞇瞇地說,把手裡拎的東西交給開門的人,「謝謝你拿去廚房,我帶橙逸去找姐姐。」

  「這麼大還叫普普通通嗎?我看整個冬苑也不過如此。」

  「呵呵,那是因為家裡住著很多人呀。」宋佚回過頭笑著說,「不大點兒的話住不下。」

  「很多人……」霍橙逸忽然聽到一陣陣銀鈴般的笑聲和曖昧不清的話語,「大爺開心嗎,要不要煙紅唱支小曲給大爺解悶?」

  霍橙逸忽然站住了。

  果……果然很多人。

  全都是男男女女,相伴同行。

  看到霍橙逸的動作和她轉來轉去的眼神,宋佚忽然想起什麼,抱歉地撓撓頭髮,「啊,不好意思,忘了和你說,我家是名伶歸閣,一些成年人找樂子的地方。」

  如果他說的是「名伶歸閣」的話,那簡直是一個名氣比皇宮還大的地方,素以美女和佳餚名聞天下,但凡男人,沒有不對它趨之若鶩的。

  若論地位,名伶歸閣當數花街之冠。

  霍橙逸面無表情地四處張望,「難道這裡就是傳說中的妓院?」

  「呃……是啊,可以這麼說。」

  不知道她在想什麼的宋佚,笑容有點兒凝固在臉上。

  妓院!

  霍橙逸興奮得渾身發抖。

  果然,果然,被她抓住了吧!眾人眼中的天才宋佚,其實是一個舉止輕浮,無甚家教的登徒子——這新聞夠勁爆,夠香辣!

  「橙逸?」宋佚微笑著打斷她,「對不起,我沒有告訴你我家住在這裡,不過你放心,我的房間在後面,前庭不會干擾到的。」

  看了看霍橙逸呆呆的樣子,他又問:「你是不是不喜歡這種地方……」

  「沒沒,我是說,真棒……我還沒名正言順地進來過呢。」霍橙逸急忙搪塞,不過這話也有幾分是真,「恐怕就是封第,也沒有到這種地方一遊的經歷吧。」

  「我們可以走了嗎?」

  回過神來,宋佚笑呵呵地看著她,「莫簪花姐姐說不定在等著我們呢,嗯,雖然姐姐長得很美但是發起脾氣來可有點兒可怕……」

  宋佚的姐姐會不會是這裡面的花魁呢?霍橙逸邊走邊想,名伶歸閣裡的花魁,受關注的程度不比貴妃低呢。如果是的話,她的小道消息一定很熱賣。

  名伶歸閣的大廳和後院完全不同,熱鬧得翻了天。幾百桌筵席的客人叫聲此起彼伏,但是他們又不像胡鬧的樣子,不管舉手投足都很有分寸,開玩笑也是適可而止,霍橙逸還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嫖客。

  最顯眼的就是大廳中央的那名女子,穿著鮮紅色的紗裙,整個肩膀露了出來,頭髮挽了半個髻,其餘的髮絲鬆鬆地垂下。她大大方方地坐在桌子邊沿翹著腿,手裡舉著酒杯,和每一個上來挑戰的客人拼酒。

  「啊,莫簪花姐姐今天要動真格的,那些客人輸慘了。」宋佚微笑著說。

  「那是你姐姐?」

  「嗯。」宋佚笑瞇瞇地看著她的背影說。

  霍橙逸繞到她的面前,站在那裡仔細地打量。

  「小姑娘,你找誰?」莫簪花又放倒一個後,忽然發現面前站著一個不該在這裡出現的來客,不覺有些詫異。

  霍橙逸上上下下看了一番,得出結論:「雖然是美,可是依然和宋佚不像。」

  「宋佚?」莫簪花愣了一下,臉色由晴轉陰,「宋佚你這小子,現在才回來!」

  她說話的同時手裡的酒杯兜頭就砸了過去,宋佚笑呵呵地抬起手,在杯口離自己的臉頰尚有幾公分時抓住了它,「莫簪花姐姐。」

  霍橙逸以為莫簪花作為宋佚和宋裕的姐姐,肯定不是像宋佚就是像宋裕,誰知道她竟然又是第三種類型的長相。細長的眼角,吹彈可破的肌膚,紅潤妖艷的唇,挺直的鼻樑,就像畫裡走出來的尤物,不管是清秀的美少年宋佚還是英氣逼人的宋裕,身上都找不出一點點她的影子。

  「你們真的是姐弟嗎?」

  莫簪花把他們領進一間廂房關上門後,霍橙逸疑惑地問。

  「啊來,不像?」莫簪花理了理髮鬢,含笑問道。

  「嗯。」

  「呵呵,宋佚大概比較像他母親吧。」莫簪花抱臂,純金手鐲叮噹作響。

  「宋裕比較像父親?」

  莫簪花微微吃驚地看著霍橙逸,「哦?這麼說你見過宋裕那小子了?」

  「呵呵,是啊,今天下午宋裕來找我,托我向你問好呢。」宋佚笑瞇瞇地說。  

  霍橙逸斜了眼睛看著他,說謊。  

  莫簪花看起來早就瞭解了宋裕的秉性,翻了個白眼說:「問好?八成又是覺得自己練成了個什麼劍法想來打敗你的吧!」

  「呵呵,偶爾的切磋更可以增加感情。」宋佚微笑著說。

  「真的嗎?」這句是莫簪花和霍橙逸同時問的。

  「呵呵,你們真有默契呀。」宋佚還是那張笑嘻嘻的臉。

  「算了,你小子就是這張臉讓人沒轍啊。」莫簪花歎口氣,撩了撩髮絲,「不管什麼時候只要一笑,對方的防線就給瓦解了八成。宋裕那小子,每回都氣勢洶洶地喊著要打敗你,可是至今沒有一次不是夾著尾巴跑掉的,大概也就是因為你這個德行。」

  「呵呵,是嗎,我只是覺得他很可愛,所以就笑了笑。」宋佚依舊笑瞇瞇的。

  「那小子如果知道他一心挑戰的你居然是這麼看他的,一定吐血吐到被加載異聞錄。」

  「異聞錄?」宋佚臉上露出一絲疑惑,「那是什麼?」

  「啊——你居然連異聞錄都不知道的嗎?」莫簪花驚訝地道,「就是那個專門揭短報復,人神共憤的組織嘛。不要說我們平民百姓了,就連皇帝老兒都知道這個東西哦。」

  「呵呵,是嗎,我還真沒聽過呢,橙逸知道嗎?」宋佚微笑著看過去。

  「啊?你們說什麼?」霍橙逸裝做沒聽見地別過頭去東張西望。

  「你們兩個,真的不知道啊?」莫簪花稀奇地說,「宋佚不知道也就罷了,那傢伙少根筋的;可是連橙逸都不知道嗎?是不是最近異聞社活動減少了?我有不祥的預感,接下來要爆出的說不定是個大消息,不知道誰那麼倒霉……」

  「莫簪花姐姐……」宋佚喊了幾聲,可是莫簪花已經兀自自言自語去了,「啊,莫簪花姐姐走神會走很久的,先不要打擾她了,橙逸——來一起賞月吧。」

  宋佚把桌子上的糕點裝進精美的小提盒,霍橙逸注意到其中有月餅,「咦,月餅?」她一怔,忽然張大嘴巴,「啊!今天是中秋!」

  「哦,你連這個都忘了?」宋佚微笑起來,「要不是莫簪花姐姐提醒我,我也想不起來。我還以為只有我一個人會忘記呢。」

  「說起來,中秋是團圓節……」霍橙逸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她那個老爹會不會已經很高興地吃上月餅並且為身邊少了兩個麻煩而開懷暢飲呢?   

  「對啊,我看橙逸似乎沒有親人在身邊的樣子,所以想邀請你和我們一起過節。」宋佚微笑到一半,轉過去看到霍橙逸的表情,笑臉僵住,「怎麼了……」

  霍橙逸捂著臉欣慰地說:「宋佚,你真有愛心,想得這麼周到。」

  「啊?是嗎?」

  「是啊,如果我今天回家的話一定會被老爹趕出來睡馬路的。」霍橙逸翹著嘴角獰笑,「而且學堂裡面也一定沒有人在,一個人過中秋感覺會很淒涼。」

  「啊勒,為什麼你老爹要把你趕出來?」

  「那個,是因為他每年只有中秋這一天可以跟我娘團聚,所以不想讓我去破壞好事。」霍橙逸呵呵呵地笑了幾聲,「總之很感謝你收留我,你剛說要去賞月是不是,在哪裡?」

  宋佚愣愣地看著她,忽然笑瞇瞇地指著房頂說:「上面!」

 


  「啊,真舒服!」

  「好大的月亮。」

  兩個人坐在房頂的屋瓦上,吃著月餅。

  為什麼中秋這一天會被定為團圓節呢?」霍橙逸咬著月餅的邊邊問,她不喜歡吃裡面的豆沙餡。

  「大概是因為這天的月亮特別圓吧。不過我倒是覺得每年有那麼一天,和最親的人在一起度過,就算隔得再遠也會不顧一切地趕來相聚,這也算是個約定,有約定的人生不是特別的有意思嗎?」

  「約定嗎……有約定不是很麻煩?」

  霍橙逸側著頭想了想,「根本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還去答應人家自己有可能做不到的事情,如果失約的話對方會很難過的;而且約定就像是約束,有了約束搞不好就不能做自己喜歡的事,我討厭那樣的生活。」

  「哦?橙逸是這麼看的啊?」宋佚仰著頭看著月亮,「我不這麼認為哦,如果只為了自己,雖然可以過得隨心所欲,但有一些事做起來就會缺乏動力,而且也沒有樂趣。比如說賞月,兩個人只要約好了這一天的這一時刻,同時看著一樣的月亮,心裡就會想,他是不是也和我一樣,在想著對方呢?那種感覺是很甜蜜的,即使看不到對方也能感覺到他的心意吧。」

  霍橙逸若有所思地低頭看著手裡啃掉了邊只剩下餡的月餅。

  「試著和人約定吧,橙逸。」宋佚溫和地說,「如果你沒有合適的人選,即使和自己約定也行啊。」  

  霍橙逸撇撇嘴角,看向宋佚,「宋佚你和誰約定過嗎?」   

  「我?」宋佚指著自己,笑呵呵的,「我和好多人約定過呢,我和莫簪花姐姐約好會一直吃她做的菜,到她不想做給我吃的那一天為止;也和宋裕約定過,以前是教他劍術,現在是和他一較長短,雖然沒有說過,可是彼此心知肚明;也和仲狩約過……呵呵,當然和自己約的最多,比如說,要給自己過生辰……」

  「生辰?宋佚你是何時生的?」

  霍橙逸問,宋佚湊到她耳邊,輕聲說了一個日期。

  「哎?不是吧,這麼倒霉?」霍橙逸叫了出來,「閏年閏月生的,那要四年才能過一次生辰呢。」

  「呵呵,是啊。莫簪花姐姐說我生不逢時,可是我覺得我很幸運,四年過一次生辰,感覺好像做大壽似的,很好玩的樣子。」宋佚笑瞇瞇地指著自己,「而且,是不是看起來像長不大的小孩?按生辰算的話,我今年應該是四歲多一點點哦!」

  「是啊,不過,感覺很可愛!」霍橙逸不自覺地說著,看他笑得很溫暖的樣子,自己也感染到了那種柔和。

  「下次生辰要三年後了,到時候你來給我過吧。」宋佚微笑著說。

  「好——是約定嗎?」

  「當然是啊,約好的事,就一定要做到喲。」

  霍橙逸想了想,扯扯嘴角,「可是我又不知道三年後自己會在哪裡,在做什麼事……」

  「不是說了是約定嗎?既然是約定就要排除萬難做到。」宋佚伸出手拍了一下她的背,鼓勵似的說,「我相信你。」

  「嗯。」看著他希冀的目光,霍橙逸雖然為難,但還是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

  「啊,你不喜歡吃豆沙餡嗎?」宋佚的目光落到她的手上,「真巧,我最喜歡吃餡兒,可是不喜歡吃皮。」

  霍橙逸想也不想地把豆沙餡遞過去,然後又拿起一個月餅,「我不喜歡餡,太甜了,皮還行。」

  「那我們明確分工嘍。」宋佚笑呵呵地看她開始啃皮,那笑意總是淺淺的卻又含著些其他的東西。

  「嗯,只要你不嫌棄我吃過的。」霍橙逸不作多想地說。

  「哪裡,只要你不嫌棄我吃得多。」宋佚湊近她,「橙逸,那麼以後吃月餅就這麼辦了哦。」

  霍橙逸咬了一半,迷糊地抬起頭,「這也是約定嗎?」

  「你說是那就是吧。」宋佚的笑臉還是那樣讓人無法防備。   

  「這個很簡單,我倒是可以答應你沒問題。」她一邊說一邊低下頭繼續專心地啃。   

  宋佚笑瞇瞇地仰頭看著月亮,不管從哪個角度看,今年的月亮好像特別圓呢。

  「喏。」霍橙逸把咬掉皮的月餅餡子塞進宋佚的手裡,繼續咬下一個。

  這時房頂底下響起一個洪亮的聲音:「喂,宋佚!下來和我決一勝負!」

  不用想也知道結果,宋佚笑嘻嘻地朝下面招手,「宋裕,要不要來一起吃月餅?」

  「可惡,你——」宋裕一揮劍,「不要當我是三歲小孩子!」

  「可是按照閏年閏月算,我剛四歲多,宋裕你比我小一歲,當然應該是三歲啊。」宋佚說得很理直氣壯,宋裕揮舞著劍,氣得頭頂冒煙。

  「好吧。」宋佚笑著說,「我跟你比就是了,看你那個樣子,要是我再不答應你,恐怕你就要氣得奔月去了吧。」

  「你終於覺悟了——慢著,不要把我和吳剛相提並論!」宋裕提著劍,氣勢洶洶地叫道。

  「奔月的是嫦娥呀,傻弟弟。」

  「離譜!休將我和那個婆娘扯在一起!」宋裕紅著臉,舉著拳頭朝哥哥大聲嚷道。

  呵呵,宋裕你就是這點可愛。好啊,你要怎麼比呢?」宋佚站起來,白色衣袂在微風下輕輕飄動。

  「當然是比你最擅長的劍術!」宋裕以劍尖指著宋佚,不知道是不是眼花,他覺得此刻的宋佚似乎不是凡人,而是高高在上不可侵犯的神。

  「輸贏要如何算呢,宋裕?」

  宋裕一怔,仔細地想起來,「輸贏?我沒想過啊……」

  「呵呵,」宋佚忍俊不禁,「比賽總要有個輸贏啊,宋裕。這樣吧,如果你輸了,就留下來和我們一起過節,好不好?」

  「嗯。」宋裕正在沉思,沒怎麼想就答應了一聲,忽然反應過來,「搞什麼!不要擅作主張,贏的一定是我!」

  「好嘛,如果你贏了,今天你要我做什麼都可以,好不好?」宋佚笑容可掬地說。

  「一言為定!出劍吧!」宋裕迫不及待地擺好了劍招。

  「喂,你真的要和他打?」霍橙逸挖挖耳朵問。

  「呵呵,輸贏都無所謂吧。」宋佚忽然賊兮兮地掩口笑道。

  「真狡猾。」在他說出輸贏條件的同時霍橙逸就知道了他的小算盤。如果他贏了,宋裕就可以留下來和他們一起過節;即使他輸了,雖然宋裕可以要求他做任何事,但是時限是「今天」,所以宋裕還是要留下來,才有可能拿到「獎品」。  

  這樣的不平等條約,也就只有宋裕那個直腸子才反應不過來。

  「不要說出去哦。」宋佚輕輕地搖了搖手指,笑呵呵地對霍橙逸說。

  「哦。」

  宋佚走到房簷邊,踮起腳尖輕輕一躍,就像沒有重量的白色羽毛,在銀色的月光下打了小小一個旋,才輕輕地落到地面上。

  就連宋裕都看呆了,霍橙逸更是覺得不可思議。

  月光那麼皎潔,宋佚那麼輕盈,深藍色的天幕下一切好像一個夢一樣閃閃發光,又寧靜祥和呢。

  「我沒有配劍,就用樹枝代替好不好?」宋佚撿起一支,比劃了一下,微笑著對宋裕說。

  宋裕一怔,看了看手裡的劍,一把扔掉,「少廢話,那我豈不是佔你便宜了?既然你沒劍,那我也用樹枝!」

  「用樹枝你會吃虧的,宋裕。」宋佚笑著說。

  「少看不起人了,我有把握贏你!」宋裕信心十足地說著,順手撿了一支樹枝在手裡。

  宋佚棧淺地笑著說:「那麼,請賜招吧,宋裕。」

  他把樹枝拿在手裡,尖上稍稍挑起,一片小小的紫色楓卡艘上一層銀光。霍橙逸頓時生出一種錯覺,那不是一支樹枝,而是一柄真正的劍,一柄銀色美麗的,帶有寒意的劍。

  相信宋裕也產生了同樣的錯覺,他有些訝異地看著宋佚。

  「你不動,我可要動嘍。」宋佚笑著,「小心你的左肋,宋裕。」

  他一邊說著,一邊向自己提醒的地方攻過去。

  白衣飄動,帶起一陣清風。

  「今晚我要你成為我的手下敗將!」宋裕大喝一聲,提起足尖迎戰。

  「哎,不錯嘛,你苦練過了是嗎?」宋佚笑呵呵地架住他那一擊。

  霍橙逸在房頂上托腮看著他們纏鬥,本以為宋裕是那種踩到她的香蕉皮都會摔跤的菜鳥,事實證明她想錯了。在比試的時候,頭腦發熱的宋裕立刻冷靜下來,仔細分析著自己和對方的每一個漏洞,防守進攻有條不紊,宋佚對他的稱讚是空穴來風。

  以十幾歲的少年來看,宋裕的身手算是中上等,難能可貴了。

  只可惜,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這個世界上畢竟存在著某種被稱為「怪物」、「天才」的人。同樣是十幾歲,不說遠在天邊的武學怪物臧封第,冬苑會長仲狩,單是看面前被稱為天才的宋佚,就高出他好幾個級別了。

  「只用了一隻手,而且還是左手;此外右腳始終沒有離開過原地,也沒有動用太多的真氣,只是憑技巧在周旋而已,根本是結果很明顯的比試嘛。」

  霍橙逸看了幾眼,搖搖頭。

  顯然她看得出來,宋裕不會傻到全然不知。

  「拿出你的真本事來!」

  「呵呵,那要看你有沒有這個能耐把我逼得動真格哦。」

  霍橙逸已經啃了六個月餅,把剝了皮的豆沙餡子一個一個排列在提盒裡面。

  在她啃完第七個時,一聲大吼傳來:「兩個臭小子,都給我住手!」

  啊……莫簪花姐姐出現了。

  宋佚愣了一下,宋裕瞅準時機用樹枝一格,把宋佚手裡的「劍」挑落在地。

  霍橙逸很眼尖地看見樹枝快要落地時,宋佚輕描淡寫地用腳尖輕輕一踢,樹枝彈起來,以輕微的重量戳在宋裕的左胸上,然後再次墜地。

  「哎呀呀,被莫簪花姐姐罵,不小心分神了一下。」宋佚笑瞇晚地說,「輸掉了呢。不過也沒辦法,願賭服輸啦,宋裕你要我幹什麼呢?」

  可是宋裕氣狠狠地瞪著宋佚,「你你你你你你你——你是故意的!」

  「哎?我哪有?」

  「你你你你你你你——故意讓著我!」

  「因為宋裕是弟弟嘛,我怎麼都動不了真格的呀。」宋佚摸了摸頭,呵呵地笑了一下。

  「可惡——你給我記著,總有一天我要逼得你出劍!」宋裕衝了出去。

  「宋裕你去哪裡?」

  「離家出走!」

  「可是上次就是你,這次應該輪到我或者莫簪花姐姐了吧?」

  宋佚沒喊完,莫簪花按住他,「算了,反正那小子也只是出走到街對面而已。」

  「街對面?怎麼回事?」

  「沒什麼。」莫簪花揮揮手,一副不願意提的頭痛樣,「那小子是搬到對面見月家去了,一天到晚低頭不見抬頭見的。」

  「見月?」宋佚思索了一下,疑惑地看著姐姐,「是那個我們從小玩到大的初見月?」

  「是啊,才不過一年沒見你該不會忘了吧,宋佚?」

  「呵呵,沒有。原來是他啊,那麼宋裕應該很安全吧。」宋佚輕輕躍上房頂,坐在霍橙逸身邊,「啊,橙逸都給我剝好了?謝謝哦。」   

  說著,笑呵呵地拿起一個來滿意地吃著。

  「你們——」莫簪花看了看房頂上的兩個人,挫敗地垂下肩膀,「哎,算了,反正是每年中秋節都要演的戲碼,早點兒演完早點兒清淨。」

  說著,捶著酸痛的肩膀轉身回廂房去了。

  房頂上的兩個人竊竊私語著——

  「啊,真甜。」

  「還要嗎?」

  「呵呵,好啊,麻煩了。」

  「沒什麼。」

  而遠處則是不甘心的吼聲:「可惡的宋佚,宋佚!總有一天我要打敗你!我要你臣服在我的腳下!氣死我了——」

  啊……月亮真圓呢。

  霍橙逸點上燈,坐在桌邊,翻開自己那本發黃的小冊子,想了想,寫上幾句話,然後自言自語地道:「住在那種地方還這麼單純,善良心細、寬容大方——宋佚他是不是有受虐心理啊?對方這樣挑釁他都不發火。」

  不管怎樣,她還是歎息著劃上一個大大的叉。

  「又失敗。」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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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7 00:02:14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不倫之戀   

  有什麼方法,到底有什麼方法可以抓到他的把柄呢?

  霍橙逸躺在床上看著幃帳沉思。

  上次,封第事件中,他為了給自己解圍,不惜和仲狩動手,仲狩看起來就不像是多有氣量的那種人,萬一反目成仇也不是沒可能的。這樣算起來,他也是自己半個恩人才對,難道要她恩將仇報不成?

  而且,那甜甜的笑容怎麼看都是毫無防備,說不定叫他說一兩件自己的糗事,他也會毫不猶豫、搜腸刮肚地倒出來。

  「我霍橙逸,想不到也有無計可施的一天。」

  注視著幃帳,她喃喃自語,聲音中不免有幾分悵然和興奮。

  「奶奶的,我在高興個什麼勁啊,如果不把他的短揭出來,搞不好就要被人挖我自家的牆角。到底是哪號瘟神這麼神通廣大知道我異聞社的名號,簡直囂張到極點了,不刮他鬍子我真是不甘心。」

  霍橙逸從枕頭下摸出一本舊得發黃的羊皮小冊子翻開,每頁只有一個到三個小小的字。為了不使人發現,她絕不將事件詳細記錄,而是只挑選一兩個字寫上,其餘全部靠她那過目不忘的腦袋記住。換言之,她的記憶才是真正的異聞大全,即使這樣,她還是把這本羊皮冊子保管得非常周全,即使是封第也絕無接觸的可能,別說外人。那麼,誰還有那個能耐知道她的來歷?

  百思不解,百思不解。

  「痛不欲生啊,痛不欲生。」

  她不由得抱頭沉吟。

  「怕痛就不要生,生孩子是很痛,我瞭解。」一邊的臧封第邊吃香蕉邊說,「我娘生我的時候痛得把我爹的頭髮都揪禿了,害得我一出生就哭爹喊娘。」

  霍橙逸把冊子藏好,翻身坐起。

  「封第啊,你理解成語的能力真是見長啊。」

  臧封第扭了一下,「討厭,人家還不是為了能夠跟仲狩大人多多溝通,他張嘴閉嘴就是成語,人家都不知道什麼意思。」

  「哦,他都怎麼說?」霍橙逸坐到臧封第對面,拿起一根香蕉。  

  「對啊,橙逸你這麼聰明,一定聽得懂,你幫我翻譯一下也好。」臧封第醞釀了一下,擺出姿勢道:「他先說:怎麼又是你?上次的事情我問過兩位看守,確實不關你的事。這個我懂,你不用翻譯。」

  「嗯,接著呢。」

  「接著他說,男女授受不親……」

  「啊?」霍橙逸噴出香蕉,「封第,你也太猴急了吧? 」

  臧封第一臉不解,「什麼意思?」

  霍橙逸的目光裡寫著「你這禽獸」四個大字,「你竟然已經撲上去了!」

  臧封第的臉騰地燃燒起來,「不要胡說,怎麼可能——你怎麼知道的,真神!」

  霍橙逸故意逗她,「我偷看到了。」

  臧封第一瞪眼,「不可能,當時,他的房間裡只有我們倆,而且我一進去就吹熄了蠟燭,把他拖到床上面蒙著被子——你怎麼有可能看到?橙逸?橙逸?」

  霍橙逸驚詫地指著臧封第,她才略撒一小謊,便套出這彌天大案的謎底,「這麼說來,仲狩大人的貞潔……你把他拖上床幹嗎?」

  「沒什麼啊,我打算送給他我從皇宮裡拿的夜明珠而已,但我又擔心他以為那是顆雞蛋拿來磕,所以就著急地展示給他看啊!要是不蒙著被子,就沒意思了。」臧封第理直氣壯地說。   

  這妞,霍橙逸鬆了口氣,仲狩想必嚇得不輕。哈哈哈,不知為何她心裡有種格外暢快的感覺,那死人臉也有今天,活他祖宗的該。

  「封第啊,你幫姐妹一個忙好不好?」霍橙逸非常溫柔地說,「事成之後你想要什麼都可以。」

  臧封第點點頭,「一定沒有好事,但是你先說來聽聽。」

  霍橙逸非常乾脆地說:「你幫我去監視宋佚,把他的糗事全部記下來。」

  臧封第也非常乾脆地搖頭,「我不幹。」

  霍橙逸順手把手裡的一根香蕉抵住她的太陽穴,「在我面前,你沒有權利說「不干」兩個字!」

  臧封第和霍橙逸互相瞪視著對方。

  「要是我把你的糗事全部告訴你的仲狩大人——」霍橙逸還沒說完就被臧封第摀住嘴。

  「我答應你,我答應你還不成嗎!」

  霍橙逸點點頭,臧封第恨鐵不成鋼地鬆開她,「不過先說好,我只監視一天喔。」

  霍橙逸微微一笑,「一天足矣,我就不信他一整天不上廁所不放屁。」

  她一邊惡毒地說,一邊情不自禁地想:上廁所的宋佚一邊微笑一邊便便,或者放屁之後不好意思地說:「啊呀真對不起。」還笑瞇瞇的樣子……啊,太可愛了!好想,好想捏他的臉!

  霍橙逸沉醉兩秒鐘後猛擊自己的臉恢復神志。

  不過若是換成仲狩那死人臉的話,一定會很搞笑吧?他面目猙獰努力排洩的樣子,一本正經講話的時候忽然「撲」的一聲……霍橙逸猛捶大腿笑了半天,然後嚴肅地拖住臧封第,「封第,我改變主意了。」

  「哎?」

  「你還是去監視仲狩吧,他的糗事比較容易發掘。」

  「橙逸,你實在太好了,如果是仲狩大人的話,不要說一天,一月,一年,就是一輩子都沒有問題!」

 


  話出口後,霍橙逸就後悔了。

  都是因為把封第派去揭發仲狩,她才會落得親自出馬的下場。

  仲狩那傢伙有什麼糗事根本不重要,就算他是個瘋子,是個二百五又怎麼樣?就算他喜歡男人又又……又怎麼樣?!也跟自己不搭邊……慢著,霍橙逸的步子慢了下來。

  喜歡男人,真的假的?   

  不過仔細一想,他和宋佚還真是形影不離、不離形影。哪裡有宋佚,哪裡就有仲狩,先出現仲狩,必然立即出現宋佚,先出現宋佚,必然仲狩尾隨而至……壓根就沒有落單的時候。

  值得調查,非常值得調查!

  莫非他倆真是同好?

  不會的,不會的,霍橙逸搖頭,耳中卻突然傳來一聲吆喝:「加油!加油!」不是封第又是誰的?

  封第在這裡,代表仲狩也在,仲狩若在,宋佚在這裡的可能性八九不離十。

  霍橙逸抬頭一看,自己已經走到冬苑的後門,她躍上牆頭,坐在上面。

  院牆裡面正在進行著什麼比試,對陣者不是別人,正是仲狩和宋佚。

  強者與強者的對抗!臧封第坐在裁判的位置上,可勁地同時為兩個人吶喊助威。

  他們在比劍術,根據調查,宋佚的劍術是所有兵器譜中他最為精通的,而仲狩則好像是掌法。

  宋佚一定可以贏。霍橙逸讚許地點點頭,開始剝香蕉。

  下一秒她差點兒從牆頭上掉下去,臧封第高舉右手宣佈:「劍先掉地者輸——仲狩大人勝一局!」

  學生中發出一片驚歎:「果然連天才宋佚都敵不過仲狩會長嗎?」

  「仲狩會長,厲害!竟然以最不擅長的劍術贏了這方面的天才。」

  宋佚……一定很挫敗吧?霍橙逸有點兒膽戰心驚地看過去,不過宋佚還是笑呵呵地把劍慢條斯理地插回劍鞘中。

  「第二局,比賽拳法。開始!」

  臧封第一聲令下,場上頓時安靜得連一隻螞蟻都要輕輕地爬。

  拳法和掌法接近,應該是仲狩擅長的了。霍橙逸皺著眉頭想:要是連贏兩局,就沒有必要比第三次了吧。不要輸啊,宋佚!

  「仲狩會長加油!贏了這一局就不用再比了。」

  「是啊,會長最擅長掌法了。」

  「速戰速決!」

  叫喊聲此起彼伏。

  宋佚微微一笑,撓了撓頭,「仲狩,手下留情哦。」

  「你才是吧。」仲狩斜他一眼道。

  「那,我先進攻嘍?」宋佚微笑著說,慢慢走了過來,一直走到仲狩的面前,和他只差一步的距離處。

  人群再度安靜了下來,連霍橙逸都把脖子伸得老長,備受關注的那兩個關鍵人物卻不急了,面對面,眼對眼,鼻對鼻,一動不動。他們到底要幹什麼?霍橙逸屁股都離開了地面懸在空中期待著。

  令人驚詫得從房頂上掉下來的一幕發生了,宋佚噘起嘴巴,「啵」的一聲對著仲狩的嘴唇凌空親了一下。

  滿院子的學生倒了一大片,包括仲狩在內。

  宋佚笑呵呵地豎起食指和中指,「跟唐伯虎學的,不錯吧?」

  臧封第邊狂吐邊宣佈:「第二局比賽拳法,先倒地者輸,宋佚勝一局……」

  「呵呵,我可沒那個自信贏得了仲狩呢。」宋佚聳聳肩,耳尖地聽到一聲拖長聲音的尖叫:「啊啊啊啊啊啊啊——」

  霍橙逸在屋頂上手舞足蹈,為了維持平衡,她幾乎沒有形象地連滾帶爬已經到了屋簷邊上,還是沒穩住自己往下滾的趨勢。

  「我——怕——高——」她喊出自己這句至理名言的口頭禪後,就仰面栽了下來。

  「好姐妹,我對不起你!」臧封第也在倒下的人群中,來不及跳起來去接她。

  宋佚輕飄飄地來到半空中,左手穿過她的腋下,身形一點兒沒變,照樣輕飄飄地落下來,右手依然維持著那個「不錯吧?」的勝利姿勢。

  「好輕功!」臧封第看得兩眼發直,拚命鼓掌,「想不到冬苑裡竟然除了仲狩大人外還有一個超級怪物——真是窩鼠藏蛇!」

  「是臥虎藏龍!」霍橙逸本來嚇得面無人色,癱在宋佚的手臂上,聞聽此言飛快地抬起頭,惡狠狠地糾正道。

  「橙逸的輕功才好呢,她飛到屋頂上面,我居然一點兒都沒發現,是不是啊,仲狩?」宋佚笑瞇瞇地望著仲狩說。

  「那是你正在比試中,無法分心的緣故吧。」霍橙逸掙脫出來,彆扭地道謝:「不過還是多謝你救命之恩。」

  「談不上啊,你從上面摔下來,頂多鼻青臉腫屁滾尿流而已,死是絕對不至於的。」宋佚很有「禮貌」地說,「所以不用謝啦。」

  有這麼安慰的嗎?霍橙逸的臉頓時綠了一半。

  「在那上面偷窺,摔死也是活該。」仲狩在不適當插嘴的時候插了一句嘴,而且還是無情到家的語調。

  「仲狩大人,不要這樣講嘛, 自己人多傷感情啊。」臧封第抱著膝蓋蹲在仲狩腳邊,仰著頭,一雙眼睛格外閃爍。

  學生們陸續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

  「怎麼回事?一勝一敗,還要比第三場嗎?」

  「應該比暗器了吧?」   

  臧封第站起來,伸頭看了看,「還要比嗎,仲狩大人?」

  「沒必要了。」宋佚高高地舉起手來,「我認輸,我輸了!」

  「不戰而敗哎!」

  「那當然,對方可是仲狩會長啊,沒有人贏過他的。」

  宋佚好像對這些話完全不在乎,笑呵呵地對身邊的霍橙逸說:「你來冬苑是找我的嗎?還是找封第的?」

  「呃……」霍橙逸思索了一下,還是回答了後者:「封第。」

  「哦。」宋佚有點兒失望,不過笑容未改,「那你有空嗎?我餓了想吃學校後面那家手?面,可是仲狩不愛吃麵食,一個人吃又很無聊……」

  霍橙逸聽不出來潛台詞才怪,「啊,我知道了,陪你一起去。」

  「耶,太棒了!」宋佚的眼睛都笑得瞇了起來。

  好可愛……霍橙逸滿眼的星星飛舞。

  走在後巷裡,霍橙逸歎了口氣,「你該不會是想吃手?面所以才棄權的吧?」

  「因為餓了嘛,餓了的話一定會輸的。」

  「真的嗎?」

  「真的。」  

  「喂,」霍橙逸想了想,還是決定問這個問題,「你和仲狩,到底誰比較強啊?」

  「當然是仲狩啊!」

  「真的嗎?」

  「真的。」為了證明自己所言非虛,宋佚還特地補充了一句,「我基本上沒有贏過他,就算贏,也是像剛才那樣,耍小計謀速戰速決的。」

  這麼說來,他們沒有真正交過手嘍。

  「喂,你和仲狩,關係非常好嗎?」霍橙逸兩手絞啊絞啊,試探地看過去。

  宋佚笑嘻嘻地點頭,「嗯,好得超出一般朋友!」

  五雷轟頂。

  「啊,香蕉!」宋佚忽然看到有人挑著香蕉經過,連忙一把拉住講起價錢來。等他抱著兩串香蕉回來時,霍橙逸仍在發呆。

  「橙逸,香蕉,你不是最喜歡香蕉的嗎?」

  這真是勁爆新聞!   

  「橙逸?」

  京城最大的學苑中,第一會長和天才學生的不倫之戀,傳到哪裡去,都是勁爆級的新聞,光靠這一條,她異聞社就發達幾輩子了。

  「好甜啊,你不吃嗎?」

  當然仲狩那個混蛋和可愛的宋佚就要雙雙跌入無止境的深淵中……就算再怎麼沒腦筋,宋佚這回也要抬不起頭了吧?   

  「我幫你剝?」

  不過異聞社講求證據,絕不空穴來風,現在下結論還為時尚早——霍橙逸,你聾啦,剛才他親口承認的,鐵證如山耶。

  「啊——」霍橙逸忽然開始扯頭髮,「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啊!」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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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將軍秘史

  「根據現在掌握的線索來看,宋佚的仇家不少。俗話說人怕出名豬怕壯,樹怕招風我怕燙——宋佚他那麼有名,受到嫉妒是很正常的,想要看他出洋相的人,想必和漏勺上的洞眼兒一樣多。首當其衝要懷疑的就是他身邊的人,」臧封第說到這裡,姿勢帥氣地用毛筆迅速在紙上龍飛鳳舞地寫了兩個字,「這個冬苑肯定有問題!」

  「冬苑有沒有問題,還不能肯定。但是你的字,就絕對有問題。」  

  「我的字不對嗎?」

  「你寫的字應該念冬瓜。」

  「哦。」

  臧封第抓抓頭,霍橙逸瞥了一眼說:「不過你說的對,冬苑的嫌疑確實很大,而且我已經發現了一個最值得懷疑的對象。」

  「誰?」   

  「冬苑的會長,仲狩。」

  「我咬死你!」

  臧封第拋下毛筆,墨汁甩了一紙地撲過來,「不許詆毀我的仲狩大人,你這丫頭!」

  霍橙逸不閃不避,臧封第便拿她沒法,裝模作樣掐了一會兒便放手。

  「為什麼懷疑仲狩大人?」

  「因為他和宋佚太親密了!」霍橙逸斬釘截鐵地說。

  臧封第險些摔倒。

  「你這公報私仇的女人,原來是在吃宋佚的醋!」

  霍橙逸回過神來,「啊,什麼?關宋佚什麼事?」

  「是你自己說的,他和宋佚太親密!」

  「對啊。」霍橙逸「刷」地抖開自己的隨身筆記,「在我對宋佚的調查中,仲狩只有一次沒有和他一起出現,就是中秋節的那一次。除此之外,他們可以說是秤不離砣如蟻附膻。若說這世界上有最瞭解宋佚的人,我看除了仲狩之外沒有其他人選。」

  「非也!」臧封第大吼一聲,指著霍橙逸喊出一句偽文言文,「要說以前,最瞭解宋佚的人是仲狩我同意,可是現在,我敢打包票真相絕對不是那樣!」   

  「哦?」沒想到她會反駁的霍橙逸側了側臉準備洗耳恭聽。

  「那個人就是,」臧封第深吸了一口氣,「已經陷入宋佚的魅力中無法自拔的某人!」

  霍橙逸一瞇眼,「你是說我?」

  「喲,不愧是異聞社的社長嘛,這麼快就反應過來了。」臧封第一叉腰,「你敢說你不是被他迷得神魂顛倒,連自己的本職工作都忘掉了?」

  霍橙逸盯著她,「我的本職工作是什麼,我倒想知道呢。」

  「哼!」臧封第獰笑著指指自己的腦袋,「我們好像是應該找出宋佚的糗事加以揭露的吧?可是你現在處處維護他喲。」

  「我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說過要揭他的短呢。」霍橙逸也獰笑起來,「我只是要找出那個知道我們身份的人,以牙還牙罷了。這一點,一開始我就告訴你了。」

  「啊?不是對付宋佚的嗎?」臧封第疑惑地撓撓頭,看著霍橙逸,「我以為你接了那個委託呢。」

  「嘖嘖嘖,」霍橙逸搖搖頭,「什麼時候我們異聞社會被人牽著鼻子走?從來都只有我們去揭人家的短,輪不到人家來威脅我們,要是倒過來的話,不是沒樂趣可盲了嗎?」

  「說得對哎!」臧封第右手握拳擊在左掌上,擲地有聲地響應。

  「所以我只是順桿爬,等我們對宋佚瞭解得夠多夠徹底的時候,那個人一定會再次現身的,我有預感,他就要露面了。」霍橙逸摸著下巴一臉精打細算的模樣,「到時候,他到底是要作弄我們還是真的跟宋佚結有樑子都可以大白於天下。我就不信憑著異聞社,會揪不到他的小辮子。只要他吃喝拉撒我就一定要揭露出來,讓他變成過街老鼠,變成熱鍋螞蟻,變成千夫所指!」

  「橙逸……好可怕。」臧封第還是第一次看見她這麼熱血這麼信誓旦旦要去做某件事的樣子,「那我們該怎麼辦呢?」

  「找到懷疑對像然後調查他。」霍橙逸斬釘截鐵地說。

  「那麼你的懷疑對象是誰呢?」臧封第已經完全被她牽著鼻子走了。

  「放心吧,我已經大致有數了。」霍橙逸看了她一眼,「今晚掌燈時分我們就行動,來吧!」

  「哎哎哎,去哪裡?」臧封第被她拽著跳出了窗戶,從來沒見搭檔這麼衝動的她隱約有點兒不祥的預感,「橙逸,你冷靜點兒啊!我看你搞不好真的是被那個宋佚給洗腦了,有人要對他不利就激動戒這樣。你可不要做傻事啊!」

 **************


  「你說的真相,在下面嗎?」

  伏在房樑上,臧封第看著下面來來往往巡邏值更的衛兵問。

  「是啊,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霍橙逸盯著那些兵一字一句地說。

  「可是這裡是將軍府,你該不會認為,我們要找的人在這裡面?」

  「正是。」

  「你是說想要宋佚出醜、以及威脅我們異聞社的事和將軍府有關?不是吧橙逸,我們調查至今,所有的線索都和將軍府扯不上干係呀。」

  「大錯特錯。」霍橙逸白了她一眼,「虧你口口聲聲叫著仲狩大人,難道你不知道他和將軍府的關係嗎?」

  霍橙逸湊近臧封第,臧封第傻傻地把耳朵貼過去。

  「什麼,仲狩大人是孝勤將軍的兒子?」

  臧封第的吼聲好比晴天一聲霹靂,霍橙逸急忙摀住她的嘴,「小聲,小聲啊!」

  她沖臧封第彈了一個毛栗子,「虧你還去過仲狩的房間給他送夜明珠,竟然不知道他家就是將軍府?」

  「我跟著他進去的,沒有抬頭看啊……」臧封第摸著頭頂,眼淚汪汪。

  「行啦。」霍橙逸壓低聲音道,「我們倆進了將軍府,如果不能全身而退你應該知道後果吧,封第!」

  「知道!」臧封第眼露威光,「如果不能全身而退就半身而退,兩個人跑不掉就跑一個。我會顧全大局拋下你而逃走以繼續我們的事業的,好姐妹!」

  霍橙逸忍不住要把她打到將軍府的地基下面去。

  「要是不能全身而退我還帶你這個腦袋被豬踢過礙手礙腳的怪物來幹什麼,到時候記得給我打掩護,你這野丫頭——還好姐妹,我踩死你!」

  「小聲,小聲!」

  一對衛兵經過,臧封第急忙摀住霍橙逸的嘴。

  「我知道,拿開你的爪子。」霍橙逸掙脫臧封第,看到衛兵遠去,衝她比了個手勢,「下。」

  臧封第拉著霍橙逸,飛快地在房梁間、樓閣間穿梭,偌大一個將軍府,不一會兒便被她們探了個遍。

  「看起來很威風的那間一定是將軍住的地方,搞不好他現在正跟哪個小妾溫存著呢,機靈點兒。」

  「嘿嘿,要是能夠錄到威風凜凜的孝勤將軍怕老婆的情景,異聞錄又有得爆料了。」臧封第奸笑道。  

  兩個人輕盈地落在門口,臧封第透過門縫看了看,然後宣佈:「沒人。」

  「大概快來了,燈亮著呢,進去。」

  於是兩個人閃了進去。

  剛剛站穩,就聽到外面傳來腳步聲,「快點兒躲起來。」

  臧封第和霍橙逸不約而同鑽向床底,霍橙逸因為慢了一步被擠出來,只好鑽到桌子底下扯過桌布罩住。

  兩個人剛藏好,門立刻被推開了,臧封第和霍橙逸看到一雙繡花鞋,然後是靴子。

  果然是纏綿時刻。兩個人不謀而合地想。

  「我們來這裡,沒人發現吧。」

  聽這清揚的聲音,絕對是宋佚的沒錯。

  宋……宋佚?說什麼沒人發現,難道他們是偷情?霍橙逸頓時瞪大眼睛,宋佚和將軍府裡的丫頭或者小姐偷情?這……這果然十足勁爆!不要說是身敗名裂了,搞不好身首異處都是有可能的呀!

  「嗯,我們是從名伶歸閣的後門出來的,那裡巷子深,人少,應該沒什麼人看見。」

  名伶歸閣啊!霍橙逸吃驚得嘴巴都張圓了。

  慢著,這聲音怎麼那麼熟的……

  她仔細地想了半天,她什麼時候認識名伶歸閣裡面的姑娘的?那裡她只去過一次,還是和宋佚一起賞月那回。不過——對了,是莫簪花!

  爆炸啊爆炸啊,宋佚與名伶歸閣的姑娘偷情,而且那姑娘是他姐姐!他們甚至還約在將軍府,這是亂倫加殺頭啊!

  霍橙逸緊張得捏起了拳頭,腦海中立刻幻想出孝勤將軍那張惱羞成怒的臉和恨不得棒打鴛鴦的神情。不過,他們幹嗎一定要來將軍府偷情,在名伶歸閣不是更合適嗎?除非他們偷情的對象是這將軍府裡的人——仲狩?!他和宋佚在一起,原來是為了他的姐姐!

  想到這裡,霍橙逸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果然來搞清楚事實真相是對的。他們不是男風愛好者,太好了。

  她欣慰地拍拍胸口。

  可是接下來宋佚的一句話卻叫她再度張圓嘴巴。

  「將軍應該快了,管家伯伯已經著人去請他過來。」

  「嗯,我們可不能留太久的。」

  什麼什麼什麼?將……將軍?

  霍橙逸目眥盡裂,難……難道是將軍和名伶歸閣的姑娘偷情,宋佚只是個引線的?

  天才少年……原來是給將軍拉皮條的龜公嗎?

  霍橙逸簡直要把地板抓出十條裂痕來。

  仔細一想,莫簪花是宋佚的姐姐,年紀比他大將近十歲,做仲狩的情人確實「老」了點兒。

  霍橙逸正胡思亂想之際,莫簪花再度拋出一顆雷彈來。

  「那個……宋佚,你確定仲狩不知道這件事嗎?」

  「他應該不知道的,我們每次來,不是都很秘密的嗎?」

  果然這件事情沒有那麼簡單,霍橙逸拚命無聲地在心裡點著頭,有問題,搞不好是超級新聞。

  可是看起來那麼清純可愛的少年,居然背地裡會做這樣的事,難道是被生活所迫?

  霍橙逸險些要淚奔了。

  就在她趴在桌子下面顫抖的當兒,孝勤將軍推門而人。

  「啊,簪花,宋佚。」

  「將軍大人。」

  「不用多禮,宋佚,這兩天怎麼樣?」

  「謝將軍抬愛,宋佚非常好。」

  「真是的,」孝勤將軍的聲音出現了一絲波動,「都是一家人了,還跟我這麼客氣幹嗎?」

  「呵呵,是,爹。」宋佚清亮的聲音響起。

  爹?

  霍橙逸抹了抹臉,宋佚管將軍叫爹?

  「這才對嘛,最近和仲狩關係怎麼樣?」

  「仲狩一直都對我非常好啊。」宋佚朗聲回答。

  完了,看來他們果然關係匪淺……那當然,搞不好是未來的兒媳婦,雖然是男媳婦,但是……想不到將軍是這麼開明的人。算了吧,既然大家都支持,自己也不好拆台,幸好還沒跟他表白,就忍一忍祝福他和仲狩好了。

  霍橙逸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想著,同時扯著自己的頭髮。振作點兒,這可是異聞社難得一見的超級新聞!將軍和名伶歸閣的姑娘偷情,將軍的兒子又和名伶歸閣的龜公有染……簡直混亂得一塌糊塗。不知道封第作何感想?她們兩個可以說是同時失戀,想必她一定也會嚎啕大哭一場——不過她怎麼一點兒反應都沒有,難道睡著了?

  「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將軍沉吟道,「這件事遲早都要對家裡人開誠佈公的,我老了,不想宋佚這樣流落在外,遲遲沒有歸宿。不如把宋佚的身份公開,讓他搬到將軍府裡……」

  「不可以的,將軍,按照宋佚的性格,他不會接受那樣的安排,,」莫簪花反駁道,「雖然那孩子表面上逆來順受,可是我知道他最受不了自由被限制。遇到仲狩以前,他都是獨來獨往,對任何人彬彬有禮保持分寸的。」

  莫簪花的聲音充滿擔憂。

  啊,原來改變宋佚人生的是仲狩,他們果然是情深義重的一對。

  霍橙逸正在遐想,順便對自己的感情做最後的妥協之時,只聽孝勤將軍沉重地歎了口氣:「那該如何,為人父母,卻不能和自己的骨肉團圓,天底下最無奈的事也就是這樣了吧!」

  父、父母?

  霍橙逸猛地抬起頭來,頭撞到桌子上發出巨大的聲響。

  「啊啊啊——」

  「什麼人!」

  孝勤將軍一把掀起桌布,霜橙逸揉著額頭舉起手來打招呼:「……將軍好。」

  「你?」莫簪花和將軍同時一驚。

  「嗨……嗨。」霍橙逸很窘迫地朝宋佚打招呼。

  宋佚則是一臉的喜悅,「晚上好哦,橙逸,想不到你也在這裡,真熱鬧!」

  「還有我呢,還有我!」

  臧封第不甘示弱地打床底下爬出來,「底下好擠哦,仲狩大人,你也出來吧!」

  「啊!還有一隻!」將軍慌不擇言,竟然喊出「只」這樣的量詞。

  這不能怪他,誰叫臧封第毛茸茸的,而且又總是不按理出牌,就連一向理智冷靜的仲狩看到她都要抓狂,何況年紀大了的將軍。

  「橙逸,你們怎麼會在這裡?」莫簪花吃驚得幾乎要把眼珠子摳出來洗洗再安回去,「這……這裡可是將軍府!」

  「不光我們,仲狩大人也在外面偷聽了很久喲。」霍橙逸指指門外,「你想跑嗎,仲狩大人?」

  門「吱呀」一聲推開,仲狩心不甘情不願地走進來,理理衣服。

  「仲狩,連你也……」將軍快沒氣了,本以為只有三個人的密談,呼啦一下子在人數上翻了一倍。為了保證這件事的絕對機密,只有一個途徑了。

  將軍盯著霍橙逸和臧封第,那眼裡分明寫著「殺人滅口」幾個字。

  「來人——」孝勤將軍舉起手。

  「慢著!」

  仲狩還沒喊出口,霍橙逸已經先他一步喊起來。

  「抓我們不太合適吧,孝勤將軍?」

  雖然不知道行不行得通,但也只好硬著頭皮上了。

  哦?看起來很有把握的樣子嘛。仲狩瞇起眼睛看戲。

  「你不覺得我們能在這裡很奇怪嗎?」霍橙逸指著自己,「你這裡可是將軍府,我們難道會傻到不把退路安排好就貿然進入嗎?」

  霍橙逸瞄向一邊的仲狩,孝勤將軍遲疑了一下,看向兒子。

  「你們,該不會……」仲狩有點兒反應過來。

  「對啦,我們的退路就是您的兒子安排的,而且宋佚的身份也是他委託我們來調查的哦。大家認識一場,他一定不會見死不救的,事到如今一切都真相大白,您就開誠佈公好了。」

  「父親大人,是這樣——」仲狩不等霍橙逸講完就盯著天花板開說,「她是現在繼任秋苑菊派的會長霍橙逸,也是宋佚很要好的朋友,她想向我瞭解一些關於宋佚的事,於是我就邀請她來家裡談,沒想到中途走散了,我剛剛是來找她們的。」好險,總算自圓其說了。

  孝勤猶豫了一下,掃了霍橙逸幾眼,「就這個女孩?」

  「是啊,她是四季聯盟,不,恐怕也是全國那麼多學堂裡,惟一的女孩吧。」儘管是陪霍橙逸唱戲,仲狩還是沒有掩飾對她的欣賞,「我想宋佚……也一定很認可她吧。」

  「嗯,除了仲狩以外,橙逸可是宋佚帶回家來的惟一的客人呢。」莫簪花也掩口笑道,「而且是中秋那晚,兩個孩子一起爬到屋頂上去賞月,宋佚好久沒有那麼開心了。」

  連莫簪花都幫著說好話,孝勤將軍皺著眉頭相信了。

  「那為什麼要鑽在桌子底下?!」

  「我們不好走大門吧,將軍。何況莫簪花姐姐和宋佚還不是偷偷來的。」霍橙逸小聲反駁道。

  孝勤將軍不再針對她,而是把矛頭轉向臧封第,「那麼她呢?和宋佚沒有關係,也不是學堂的學生,緣何會在將軍府?」

  「呃……」霍橙逸正在飛快地編一個身份塞給臧封第,沒想到她很落落大方地站到仲狩旁邊拍拍他的肩膀。

  「我和宋佚沒關係,也不是學生,但是仲狩大人是我的,我想來看看他,所以就來嘍!」

  屋子裡一片靜寂,霍橙逸捂著臉,她彷彿可以聽見空氣中將軍大人慢慢石化、並且開裂的聲音。

  大條了……

  「仲狩,是……這樣嗎?」

  在理智崩潰之前,將軍問自己的兒子。

  如果父親大人壞掉的話,自己豈不是要背上不孝的罪名?仲狩轉過頭,看著臧封第的那張一貫面無表情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你狠,你狠」的神色。

  「是的……父親大人。」  

  這幾個字,仲狩簡直是咬牙切齒說出來的。

  良久,將軍歎了一口氣。

  聽起來,像是態度已經鬆動的樣子。

  呼,大家鬆口氣。

  「那麼宋佚,你先回去吧。簪花,宋佚就交給你了。我還要和仲狩談談,就不送你們出去了……」孝勤將軍斜眼盯著仲狩,目光令人毛骨悚然。

  「不行,沒有仲狩大人送我出去,我死都不會走的!」臧封第一個猴跳躍上仲狩的肩死死抓住不放。

  「是啊,父親大人,我……」我要送她們兩個出去。」仲狩努力承受著臧封第的重量並克制著自己不要將她過肩摔。

  「爹,你就讓仲狩送送我們吧,我也有話跟他說呢。」宋佚笑瞇瞇地插嘴。

  將軍目光觸及那張清秀的笑臉,頓時冰霜全化。

  「看在宋佚的面子上……」

 **********

  於是,看在某人的面子上,五個人浩浩蕩蕩地走出了密室。

  五個人走著,一路無語。除了臧封第笑嘻嘻地邊走邊唱她那些不知道在哪些鄉野村夫那裡聽來的不成調的小曲外,其他人幾乎都沒有說話。

  走了一段路,霍橙逸終於忍不住,疑惑地問:「那個,宋佚真的是將軍的兒子?他母親是誰?」

  莫簪花深深地歎了口氣,宋佚笑呵呵地說:「我]不知道哎,大概是棄嬰吧。」

  「難道——你是將軍的私生子,因為某種原因被送給別的人家收養,直到近幾年才找到的嗎?」

  莫簪花瞥了她幾眼,那目光告訴霍橙逸她猜得對。

  「從小我就覺得我怎麼會跟家裡人都不像呢,原來是這個原因。」

  仲狩停下步伐,瞥了宋佚一眼。

  其他幾個人也紛紛停下,目光在這兩個人中間飄來飄去。

  仲狩不會發火吧?

  「仲狩,將軍瞞著你,一定有他的原因。」莫簪花想要說什麼來化解這種尷尬的氣氛,但似乎也是徒勞無功,仲狩看都不看她一眼。

  宋佚盯著他,「仲狩,你不會生氣了吧!」

  半晌,仲狩吐出幾個字:「太好了。」他喃喃自語,「原來我爹和名伶歸閣沒有那種不清不楚的關係。」   

  「仲狩!」莫簪花怒火爆發,「你想到哪裡去了!」

  「姐姐,我們回去啦!」宋佚從後面抱住張牙舞瓜的莫簪花,「走了走了,各位,再見——」   

  「你以為我的名伶歸閣是什麼地方!你以為我莫簪花是什麼人——小兔崽子,給老娘記住——」

  宋佚和莫簪花的叫罵聲消失在巷口後,霍橙逸看著仲狩,忽然勾起嘴角笑了笑,「喂。」

  仲狩覺得那笑容有點兒賊賊的味道。

  「將軍的風流情史,一定很有趣。」

  「你——想幹什麼?」

  「沒什麼,只是想想罷了。」霍橙逸聳聳肩。

  「如果是你的話,恐怕就不是想想這麼簡單了。不是嗎,老是躲在暗處,揭人瘡疤的異聞社社長?!」

  下一秒鐘,霍橙逸一股勁衝上前揪住仲狩的衣領,「好哇,我就知道八成是你!雖然沒有證據,可是我的直覺一向比事實還要准,而且準得可怕!」

  「哦?原來你還沒有證據啊!」仲狩一臉中了大獎般的表情,「我以為你已經知道是我,才敢在我爹面前說是我請你們來調查的呢,看來是我高看你了,社長。」

  仲狩微笑起來,霍橙逸連忙鬆手,退後幾步。

  狗急跳牆,何況仲狩比狗厲害多了。

  「商量一下吧,社長。大家都退一步,你不來挖我爹的牆角,我則為你們保密,如何?」

  「免談。」霍橙逸立刻回絕,「我不喜歡被人牽著鼻子走,這世界上沒有能夠威脅我的人存在。」

  「哦,是嗎?」仲狩把手伸進懷裡,以為他要掏什麼暗器出來的霍橙逸立馬提高警覺做好隨時閃的準備,可是仲狩掏出來的不過是一本小冊子。

  霍橙逸瞇起眼睛,聽仲狩一字一句地念道:「踩到自己扔的香蕉皮連滾帶爬栽出幾丈;跟著耗子結果被甩丟;爬上高一點兒的地方就下不來……」

  「停停停!」霍橙逸連忙揮手,雖然她不是什麼大人物,可是面子總歸還是要要一點兒,再這麼說下去她該分不清到底誰才是異聞社的社長了。

  「我只想知道,你怎麼會曉得我和異聞社有關?」

  「哦,那個呀,我只是無意間經過巷口,看到你在異聞榜上寫皇帝與新婚妃子的樂趣事而已,啊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

  就這麼簡單?!霍橙逸目瞪口呆地看著他,簡直無力地要癱在地上——仲狩,果然狠毒!

  仲狩收斂了陰毒的笑意,恢復到一張冰人臉,「雖然很殘忍,但是你還是承認自己的失敗吧。」

  霍橙逸忽然盯著他,哼了一聲,「你還差得遠呢。」  

  仲狩略一怔,霍橙逸已經朝前面蹦蹦跳跳的臧封第吹了個口哨,「封第,仲狩大人承認他喜歡你啦。」

  「什麼,真的?我就知道我們心心相印,仲——狩——大——人——」   

  臧封第像一陣風似的撲過來,仲狩一時反應不過來被她抱了個滿懷。

  哼哼哼哼,霍橙逸摸著下巴微笑。現在看起來,頭腦簡單不修邊幅但是武功卻高得可怕的臧封第簡直就是老天專門生來克仲狩的,而且這張王牌的使用權現在就攥在自己手上。

  「說起來還是我技高一籌哦,仲狩。」

  就在糾纏的兩人鬧成一團之際,霍橙逸輕飄飄地離去,將軍府之行總算圓滿地劃上了一個句號。

  「不要靠我這麼近。」

  「是是,仲狩大人!」

  「不要叫我大人。」

  「是是,仲狩大人。」

  月亮真是圓啊。

  霍橙逸站在巷口,忽然仰天長嘯:「為什麼——我又失敗!我不相信這世上真的有我無法八卦的人!」

  吼完之後心裡舒服了許多,而且那兩頭糾纏在一起的某物也被她甩得無影無蹤。不過樂極生悲,她很快就發現自己迷了路。

  「要死,要是讓仲狩知道又要在冊子上添我一筆了!」霍橙逸東張西望,只見巷尾三個人迎面奔來,喜不自禁,「請問三位……」

  回答她的是直接罩過來一個碩大無比的袋子。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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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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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7 00:02:34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初見月之鬥

  被重重地摔在地板上,霍橙逸蠕動著坐起來。

  不清楚外面是什麼地方,她費解地想,難道是將軍府的人?

  正想著,頭上的布袋子被揭去了。

  「明知道宋佚是我的仇人你還要和他狼狽為奸,你有種,我要宰了你。」

  霍橙逸眨眨眼睛,這裡似乎是一個道館的樣子,前方太師椅上端坐著一個眉清目秀的少年,衣著華麗,容貌十分俊美。

  「慢著,你是哪根蔥啊?我根本不認識你,怎麼會知道宋佚是你的仇人?」

  雖然被捆得像個粽子,霍橙逸坐在牆角裡氣勢可一點兒不輸人。   

  「你不認識本少爺?不認識本少爺你還敢在這條街上混?」   

  那個美少年趾高氣昂地由上而下瞪著霍橙逸。

  「你是地頭蛇?」從他的字面意思來理解,霍橙逸只得出這個結論。

  「方圓百裡,根本就沒有不認識我初見月初少爺的!」初見月斜睨霍橙逸一眼,「宋佚是我十幾年來的宿敵,和本少爺為敵的人沒一個有好下場的,所以我一定要宰了他。你和他狼狽為奸也好不到哪裡去,本少爺正好拿你做人質,一併宰掉。」

  霍橙逸忍不住多打量了他幾眼。

  照理說她和宋佚也相處了幾個月,除去那些歪瓜裂棗級的挑戰者外,幾個厲害的也都一一見識過並記錄在案,可是眼前居然又冒出一棵蔥來,還口口聲聲說什麼是宋佚從小一起長大的宿敵……不過初見月這個名字也確實有點兒熟悉,好像在哪裡聽過。

  「啊,你是那個和他一起長大的初見月啊。」

  中秋賞月時,宋裕離家出走,莫簪花提起過初見月這個名字。

  「耶,看樣子,你聽說過本少爺的大名?」初見月美目一轉,盯著霍橙逸。

  「據說和宋裕一樣,是一個老是吵著要手刃宋佚的笨蛋……就是你啊?」霍橙逸恍然大悟。

  「這丫頭活得不耐煩了!」

  另一個聲音響起,對於霍橙逸來說這聲音熟悉到除了宋裕之外不作其他人選。

  「你敢這樣說本少爺,你有種,我要宰了你。」初見月不知道是第幾次重複這句口頭禪了。

  「喂,你們和宋佚到底有什麼仇?」

  被捆得像個粽子,只剩下嘴巴可以動,霍橙逸怕生銹於是練練嘴皮子。

  「哼,說來話長……」初見月氣咻咻地盯著遠方,忽然反應過來,「什麼意思?想套我話?你還早幾百年呢,死了這條心吧!」

  「該不會和宋裕一樣,對他是個天才,自己又無法超越而耿耿於懷吧。」霍橙逸涼涼地說。

  「不要把本少爺和宋裕那個傻瓜相提並論,本少爺對宋佚是不是天才不感興趣,本少爺只想宰了他而已!」

  「哪有人生來就想宰掉另一個人的,總要有原因吧。」

  「沒有原因,本少爺就是想宰他,看見他就想宰!看不見他就更想宰!」

  霍橙逸懷疑這個人得了什麼瘋病。

  「哈哈哈哈,今年的今天就是宋佚的死期!明年的今天就是他的忌日!」初見月惡狠狠地說完,坐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去,「說起來,宋佚還沒來嗎?你們有沒有把這丫頭在我手上的消息傳給他?」  

  「傳了,主子。」

  「他怎麼說?」

  「這……我們只是照您說的背完台詞,扔下挑戰書就跑,您囑咐過不能給他拒絕的時間呀。」

  「本少爺想起來了,不用你們提醒。你們有種,想讓我宰了你們是否?滾邊上喊一百聲我是廢柴去。」

  家丁委屈地退下,蹲在角落裡大喊「我是廢柴」。

  霍橙逸越發覺得這美少年腦子不正常,要不是繩子勒得緊,她絕對要笑出來。

  「宋佚怎麼還沒來?」初見月很不耐煩地換了好幾個姿勢,「我說宋裕,你哥哥他該不會是根本就沒有要來的意思吧?」

  「不會吧?我看他們很要好的樣子嘛。」宋裕也覺得奇怪,「按理說,以我哥哥那種個性,就算在街上隨便綁一個人叫他來救他也會來的啊。」

  霍橙逸涼颼颼地瞥了他一眼,「你也知道宋佚是那種性格的人啊?我看不如你自己做人質,他來的可能性還大一點兒。」

  宋裕橫了她一眼,「見月拿我做人質,鬼才會相信呢!」

  鬼都不信。

  「就算宋佚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但是為了以防萬一,他還是會來,你不信嗎?」

  「……」宋裕語塞,因為他知道宋佚確實像霍橙逸所說的那樣,就算知道不可能,還是會去做這件事。

  「喂,你真的那麼想贏他?」霍橙逸隨口問道,「他是你哥哥哎。」就算不是親生的,「而且他看起來很喜歡你的樣子。」

  「誰,誰要他喜歡!」宋裕臉紅著頂回去,「從小就頂著天才的光環長大的他怎麼會明白我的心情,不管做什麼事情,只要有一點兒不如他就會被人說成是『他真的是那個天才的弟弟嗎』;就連稱呼都是『那個宋佚的弟弟』。我也有自己的名字和自己的尊嚴,誰能受得了那種眼光!」

  就因為這樣所以拚命想超越宋佚嗎?這小子還真是個直腸子。

  霍橙逸有點兒忍俊不禁,她也開始喜歡宋裕了。

  「其實你對宋佚的感覺,是崇拜多於不滿吧?」

  「亂……亂說!」

  「有那樣的哥哥不是一件值得自豪的事情嗎?」霍橙逸說,「即使他不是個天才,只是個普通人,可是他對你很好,處處都為你著想呢。喂,你不覺得有這樣的哥哥很幸福嗎?」   

  宋裕憋著說:「我不稀罕這樣的好……」

  可是他腦子裡卻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宋佚的笑臉。

  「宋裕,臉髒了,過來我給你擦一下。」

  「宋裕,今天學會了新的劍招嗎?」   

  「宋裕,要不要回家來吃飯,姐姐做了你最愛吃的菜喲。」

  啊,不行不行不行,宋裕使勁地把這些影像一一從腦子裡甩出去,這些只不過是小細節,因為它們就改變自己的目標,把自己變得不像自己的話,他寧可忘記這些事。

  這些溫馨的小事。

  今天要堂堂正正決一勝負,賭上男人的尊嚴!

  宋裕堅定地捏著劍柄。

  霍橙逸挫敗地垂下頭,愣小子,愣沒救了。

  「少……少爺!宋佚來了!」

  一個家丁慌慌張張地衝進來,上氣不接下氣地稟報。

  「什……什麼?這……這麼快?!」不知是感染到家丁的緊張還是本來就惴惴不安,初見月竟然忘記了剛才自己還抱怨宋佚遲遲不來而罰那些口誤的家丁喊「我是廢柴」來著。

  沒頭蒼蠅似的亂轉了一番,初見月勉強鎮定下來,讓家丁把宋佚帶進來。

  「宋佚,今年的今天就是你的死期,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初見月一隻腳踩在椅子上,同手同腳地挑釁道。

  「啊,見月,好久不見。」宋佚笑瞇瞇地打招呼。

  初見月的臉「騰」地一下紅了起來。

  「休……休要麻痺本少爺!」

  「宋裕承蒙你照顧了,我弟弟沒給你添麻煩吧?」

  宋佚好像完全忘記了他此行的目的,非常自然地同初見月聊天。

  「說的什麼話!宋裕是本少爺的好友,本少爺當然要好好招呼他。」

  「真是太好了,大家的感情看起來還像小時候一樣好。」宋佚笑著說。

  「嗯。」初見月答應了一聲,忽然反應過來,指著宋佚,「你在說什麼!白癡宋佚!今天可是你的死期,你覺悟吧!」

  「不錯!」宋裕恢復了一貫見面時的氣勢洶洶,「拔劍吧,是男人就較量一番!」

  宋佚摸了摸腰間,「啊……對不起,我沒帶劍……」

  「啊?!」初見月的下巴差點兒掉下來,「竟然單槍匹馬手無寸鐵地闖進來,你有種,我一定要宰了你!」   

  他衝過去拿起一把刀,「刷刷」地抽了好幾次才勉強抽出來,把刀背架在霍橙逸的脖子上,「來人,給宋佚一把劍!宋佚,我警告你,如果你敢放水的話,我就放她的血!」   

  「喂,你拿反了。」霍橙逸出聲友情提醒。

  「嗯?哪裡?」

  「刀背對著我呢。」

  「哦。」初見月反了個手,忽然橫眉怒目,「本少爺知道!不用你提醒!你有種,待會兒宰了你!」

  家丁抱著一把劍衝過去拋在宋佚腳邊,又飛一般逃回去。

  宋佚看著腳邊的劍,「這,真的要比嗎?」

  「廢話!」宋裕一梗脖子,初見月便示威性地把刀逼近直打哈欠的霍橙逸的脖子幾寸,「哼!」

  宋佚只好無奈地用腳尖一勾,將地上的劍踢起來,抓住劍柄一抽。劍身滑出劍鞘時,因為摩擦而發出「噌」的一聲,銳利無比,彷彿可以破空斬人。再一瞧,劍身雪亮,光可鑒人,外行人也知道絕對是一口有上百年歷史的名劍。

  「那是……」初見月盯著劍柄上的花紋發愣。

  「哎?破空劍?」宋佚也注意到了,「見月,這可是上古十大名劍之一哦,你是怎麼弄到手的,真厲害呢。」

  「該死……」初見月一巴掌拍在臉上慢慢抹下來,反手拿刀砍向取劍的家丁,「你怎麼把最好的一把劍扔給他了,啊?!你這混蛋!滾邊上喊五百聲我是廢柴!」一邊說一邊沖宋佚喊道:「你有種,宋裕,交給你了,宰了他!」

  說完就去砍一邊不斷喊著我是廢柴一邊逃命的家丁去了。

  霍橙逸無聊地坐在邊上直打哈欠。

  於是?昆戰開始了,一邊是喊著我是廢柴躲閃的家丁,一邊是喊著你有種我要宰了你的主子,一邊又是像跳舞變戲法似的打架的兄弟,從三局兩勝制打到五局三勝制,再從七局五勝制打到九局七勝制,進一步發展到十三局十一淘汰制……翻遍聯合國歷史都找不出這樣打法的。

  「嘗嘗我臥薪嘗膽自創的劍招——槓上開花!」

  宋裕奮力甩出一疊劍花,宋佚笑呵呵地擋了回去。

  「好招式呢,宋裕!那我這招叫恭喜發財怎麼樣?」

  「這——看我的十三不烤!」

  「四喜臨門!」

  「小雞抱蛋!」

  「三色窮和!」

  「我超滿灌!」

  「呵呵,碰三發!」

  「姐妹花不求人!」

  「混一色半條龍!」

  初見月停下來,拄著刀把氣喘吁吁,「你們……」你們當是在打馬吊呢?」

  「哎?」宋裕也反應過來,「為什麼我給劍招起的名字都是馬吊語?」

  廢話,耳濡目染的,從小在窯子裡聽多了唄。

  「我覺得這些名字很好聽嘛。」宋佚趁宋裕一個愣神,輕輕鬆鬆把他的劍挑起來,就像上次他打落自己的樹枝一樣,「好嘍,自摸合牌!」

  「玄妙!」宋裕被劍尖的走向吸引了,轉而研究起來,「老哥,這招叫什麼?」

  「自摸合牌。」

  「怎麼聽起來還是像在打馬吊啊?」

  「有何不可?」

  「也不錯,挺方便的。」宋裕撿起自己的劍,「我認輸了,不過你要教會我這招自摸合牌哦!」

  「呵呵,這招不是宋裕你自創的嗎?」

  宋佚的話讓宋裕疑惑不解,「我自創的?」

  「上次你打落我的樹枝啊,我只不過稍微改動了一點點而已。」

  宋裕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兄弟間的隔閡瞬間化解,初見月氣得嗷嗷直叫:「宋佚,我和你的仇還沒結呢,別急著得意!」

  「哎,初見月?」宋佚發現了他,「你還在啊,我以為你走了。哪,劍還你。」

  初見月一把格開劍,指著宋佚的鼻子說:「今兒無論如何你得跟我也比一場,否則我就不讓你走!」

  「還要比?」宋佚略一思索,燦爛地笑了笑,「可是我沒勁了,算我輸吧,好嗎?」

  「輸了可是要接受很可怕的懲罰的!」

  「這樣啊。」宋佚再一思索,還是很燦爛很乾脆地說,「好吧,什麼懲罰我都認了。」

  「你——」初見月吃驚極了,「你都不考慮就答應嗎?」

  「因為是從小一起長大的見月啊。」宋佚理直氣壯地看著他。

  初見月一狠心,「好,這可是你說的,你有種,死了不要怪本少爺!來人啁,把本少爺秘密研製的『混一色四節高』端上來!」

  大家迷惑地看著幾個家丁在初見月的指揮下,捂著嘴巴捏著鼻子端上來一盤黑黝黝的東西放在桌子上。

  就連宋裕和霍橙逸都彷彿感受到了那個難吃的程度,胃裡翻攪起來。

  「你把它吃下去,本少爺就和你冰釋前嫌。」

  那個吃了會死人的!宋裕和霍橙逸不約而同地在心裡驚詫道。

  可是宋佚很感興趣地用勺子舀了一點起來聞了聞,「這是什麼,看起來很好吃。」

  說著就往嘴裡送。

  「慢著——」初見月一把拉住他的袖子,滿臉惶惑,「你——真的要吃?」

  「當然啦,這不是初見月你給我做的嗎?」

  「想……想好了?」初見月吞了吞口水,「死了別怪我哦?」

  「死?應該不會吧。」宋佚笑瞇瞇地拿起勺子,「我吃嘍!」

  於是在那三個人緊張的注視下,他吃了一口。

  三個人完全沒發覺到,自己的臉都扭曲得揪成一團了。

  「嗯,真好吃啊,我推薦這個。」宋佚很高興地舔了舔嘴唇,「很久沒吃到這麼對胃口的東西了哦,見月你是怎麼做的,秘方可不可以給我呢?」

  「真的,真的好吃?」初見月嘴角抽搐著問。

  「是呀,真的很好吃。」宋佚說著又吃了一口。

  初見月閉上眼睛流下了幸福的淚水,「終於,終於,我終於在生前完成了我的心願,做出了宋佚喜歡吃的東西!」   

  他以淚洗面地說:「小時候我就不停地做東西給你吃,可是你從來不說好吃!早知道你的口味這麼奇怪……我就整瓶醋整瓶醬油地放了!」

  「呃……他?」霍橙逸目瞪口呆地看著初見月,宋裕緩緩歎了口氣,「是的,見月小時候有一次非常熱衷地做了回他最拿手的糕點給天才宋佚嘗,可是哥哥卻說不好吃。天才的意見總是特別有用,所以那個時候一起玩的小孩子都說見月做的糕點不好吃,於是見月就自暴自棄,同時心中也對天生味覺奇特,異於常人的哥哥埋下了仇恨的種子。十幾年來,這顆種子生根發芽,以致於長成今天這樣的參天巨樹……」

  「我說,」霍橙逸一邊抽著筋一邊說,「你們這些男人丟不丟臉?就為這麼點兒芝麻大的小事……」

  「不!」宋裕堅決地說,「我瞭解初見月當時的心情,因為那對他來說,絕對不是小事,而是關乎著一個男人的尊嚴!」

  霍橙逸終於受不了,抽搐著倒了下去。

  於是持續的混戰終於落下了帷幕。

  「我成功了,我終於成功了,我做出了天才喜歡吃的東西!」

  「男人的尊嚴勝過一切,必要時可以為它拋熱血、灑頭顱……」

  「好吃,確實很好吃。」   

  「男……男人……原來都是這樣的嗎……」

  啊呵呵呵呵,月亮真圓啊。

  躺在地板上,從窗口看著那輪明月的霍橙逸兀自無力地歎息著。為什麼……為什麼所有的人,包括她自己在內都出盡了洋相,宋佚卻還是可以談笑風生?那麼難吃的東西他竟然可以面不改色地吃下去,還大誇其美味程度,他腦子沒毛病吧?

  也許這世上真的有完美的人……會嗎?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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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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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7 00:02:56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狗崽耗子風波  

  某一個秋高氣爽日,將軍府內發生了一件小事。

  「我不相信,我還是不相信,我那麼優秀的兩個兒子,居然會看上這種名不見經傳的黃毛丫頭。而且居然兩個都是!」

  隨伺一旁的管家附和著說:「宋佚少爺也就罷了,那小姐雖不是名門之後,但看上去倒也文靜可愛;倒是仲狩少爺瞧上的……那也能叫姑娘嗎?」

  將軍一聽,大發雷霆,「你說什麼,什麼叫『宋佚少爺也就算了』?我告訴你,宋佚是我認的義子,名正言順將軍府的少爺,我早已將他當做比親生還要親生的孩子,就算他傳承我的衣缽,也沒什麼奇怪的。他娶媳婦,找老婆,自然也要經過我的同意。」

  「您說的是,您說的是。」管家忙做點頭哈腰狀。

  「就算他不讓我給他挑,至少他也找個讓我順眼點兒的啊。」將軍摸著下巴,「我怎麼就,怎麼就覺得心裡那麼憋得慌呢?施管家。」

  「小的在。」

  「可能我是個粗人沒發現,你一介書生,有聽見他們幾個說什麼纏綿悱惻的話沒?像是詩啊歌啊之類的?」

  「回老爺,小的沒聽見。」

  「我說也是,我跟你打賭,那兩個小子一定是在逢場作戲罷了。他們要看上那倆丫頭,除非天上下雹子,不對,是包子。」

 


  孝勤將軍在書房裡發牢騷的當兒,兩兄弟正在花園裡比劃著。

  「說實話,宋佚,你最擅長的到底是什麼啊?」仲狩看似輕飄飄實則惡狠狠地發出一掌、宋佚看似惡狠狠實則輕飄飄地躲了過去。

  「不告訴你。」

  仲狩一掌揮到了宋佚胸前,大概是被掌風驚了,衣襟裡頭的小耗子探出頭來瞇著眼睛就是一口。

  「宋佚,你的狗崽怎麼咬人啊!」仲狩摸了摸手指,眉頭大皺,「出血了!」

  「對不起對不起,但是話說回來,誰叫你趁它睡覺的時候拍它,它有下床氣嘛。」宋佚笑瞇瞇地說,把齜牙咧嘴的狗崽拎起來摸了摸,放回衣襟裡。

  「那麼小個東西還有脾氣……」仲狩沒好氣地說。

  「呵呵。」

  這場風波看似結束,可是牆頂上偷窺的霍橙逸可不這麼想,姥姥,不是吧!他們在比試哎!是比試,不是畫畫,也不是繡花!那可是牽一髮而動全身的事兒,宋佚他居然可以在比試的時候讓有一點兒風吹草動就會跳起來的耗子安然地睡在懷裡,這不是妖怪是是是什麼啊?

  宋佚這傢伙果然不是泛泛之輩,至少不是他看起來的那張畫皮般簡單。啊對了——仲狩也是。

  她不甘心,雖說已經找到了威脅異聞社的罪魁禍首——仲狩,而且她也想出了牽制他的辦法——封第;但是她惟一不甘心的就是宋佚!這傢伙無懈可擊得極度激發起她的征服欲。一次次的失敗讓她無論如何不相信自己真的就掌這傢伙一點兒辦法都沒有!

  「等著瞧吧!」她困難地在屋瓦上挪了挪,「我一定會找出你的紕漏!封第!封第?」回過頭,親眼目睹到口水直流三千尺的壯觀景象。

  霍橙逸皺著眉頭打醒睡得流口水的臧封第。

  「死起來,有好戲!」

  「死了還怎麼起來啊……」臧封第刺溜刺溜地吸了吸嘴巴,眼睛瞪得溜圓「哎?仲狩大人!還有宋佚——他們倆怎麼在這?」

  「早八輩子出來了,有你這麼號人物監視,人家愛殺人殺人,愛放火放火。」霍橙逸沒好氣地說,忍不住又回頭去擰了一把,「愛剮你剮你。」

  「哎疼疼疼,我的好橙逸,他們都幹了些啥?」臧封第揉著臉拍拍霍橙逸。

  「幹啥,比試。」

  「比試?沒說什麼?」

  「沒。」霍橙逸乾脆地說。

  「我不信,你讓我瞧瞧。」臧封第劈手去奪霍橙逸手中的望遠鏡,「哎喲姥姥,你悠著點兒!」霍橙逸連忙護著那洋玩意兒,「這可是我跟我那堆寶貝裡面最親的一件。」

  「讓我瞅一眼,就一眼!」臧封第壓低聲音說。

  霍橙逸不甘不願地遞過去,臧封第迫不及特地把那玩意抵在眼眶上,「媽媽哎,這還真是好用啊,你說我怎麼就不知道把這些西洋玩意學以致用呢?還是你狠,橙逸,仲狩大人看起來好清楚,好像近在跟前一樣……哈哈哈,他怎麼老吮手指頭哪?」   

  「哦,你家仲狩大人讓宋佚的狗崽咬了。」霍橙逸漫不經心的一句話,讓臧封第屁股著火般地躥了起來,「混球,你怎麼不早說?仲狩大人啊——」

  臧封第異軍突起,霍橙逸驚慌失措,一心只想拯救自己那架望遠鏡,忘了兩人之間還繫著一條繩子。臧封第飛到一半能量不足,手舞足蹈地栽了下去;霍橙逸抱著望遠鏡,瞄準了臧封第的背打算關鍵時刻用那兒著陸。

  二彈撞擊將軍府地皮,其中之一觸地後筆直地彈向仲狩的懷抱,仲狩滿頭冷汗欲罷不能,被抱了個結結實實。

  「仲狩大人,被狗咬了要得狂犬病的!你頭暈不?」

  另一彈尚未觸地已也被抱了個結結實實,宋佚接著了霍橙逸,剛要把她放下來,哪想到霍橙逸高叫一聲被扯了出去。原來仲狩發瘋似的想要甩掉臧封第,運足了全部真氣在偌大一個院子裡四處逃竄;臧封第自然緊追不捨,那條繩子連著霍橙逸,便把她也帶得飛奔了過來。

  宋佚一看,立馬跟在那三個人屁股後面追起來,於是形成了一個圓形包抄圈,只不過每個人眼裡只看到自己的獵物,壓根沒想到後面還有人在追——當然,除了仲狩之外。

  「該死的封第,你倒是躥慢點兒啊!」霍橙逸一邊解繩子一邊高聲叫罵。

  臧封第乾脆地嚎道:「仲狩大人不慢,我也不能慢!」

  仲狩追著宋佚的背影喊:「宋佚,兄弟一場你要救我!」

  宋佚眼裡只有霍橙逸跌跌爬爬的可憐相,「橙逸,我就要抓住你啦!」

  端著毛巾和清水來院子裡伺候兩位少爺的僕人見了,手中的盆自由墜地,然後瘋了似的在將軍府奔走相告:「天上下雹子啦!天上下包子啦!」

  霍橙逸扭頭對宋佚叫道:「你追我幹嗎?快點兒攔住仲狩!只有你能攔住他。」

  仲狩雖然一心奔命,聽力還沒差到對這樣的話充耳不聞,「宋佚,你若是敢攔住我毀我貞操,我一定明天就上名伶歸閣攪和你姐姐的生意去。」

  霍橙逸說:「好你個仲狩,看不出你是這樣的忘恩負義之徒,封第有什麼不好的?」

  仲狩說:「她太猴躁。」

  霍橙逸馬上說:「那你就當自己養隻猴不就行了。」   

  臧封第理直氣壯地說:「就是啊……」

  仲狩氣得七竅生煙,「為什麼我一定要是耍猴的?」

  宋佚也來幫腔:「耍猴有什麼不好,仲狩,我小時候最佩服耍猴的藝人了。」

  霍橙逸這時終於解開繩子停了下來,還來不及擦擦一腦門子的汗,後面的宋佚力拔山河地將她衝撞在地。

  災難還未停止,仲狩也煞不住車壓在了宋佚身上,霍橙逸掙扎著喊:「臧封第你可不許跳上來我知道你絕對可以控制得住!」

  臧封第置若罔聞哈哈大笑著說:「疊羅漢我最喜歡玩了!」

  「啊——」三個人的慘叫聲響徹雲霄。

  急急趕來的孝勤將軍恰恰目睹了此幕,氣得鬍子一個勁兒地在臉上顫動著。

  「四個人給我罰跪搓衣板!」

  「老爺,」先前那看見這——幕並告訴了全府人的僕人激動地說,「這是喜事啊!現在全府上下都在恭喜老爺、賀喜老爺……」

  將軍虎著臉大吼一聲:「全府集體罰跪搓衣板!」

 


  洗衣房把老的舊的橫的豎的破的新的只剩半塊的搓衣板全搬出來還是不夠,以致於一干人等跑到大街上去敲打銅鑼說要收購搓衣板,一時間造成全京城搓衣板物價飛漲。軍機處也開始關注起這一非常現象,生怕像當年沉萬三收購編織籮筐一樣又是什麼與軍政息息相關的大事,尤其在得知收購人無一例外全是將軍府裡當差的消息之後。

  「這死老頭子,總有一天我異聞社要揭穿他的老底。」霍橙逸揉著發酸的膝蓋咒罵道。

  「那是我老子!」仲狩跪得腿都抬不起來了。

  「仲狩大人,要不要我給你捶腿?」臧封第一點兒事沒有地活蹦亂跳。

  「怪物,離我遠點兒。」仲狩皺著眉頭,臧封第一臉受打擊的樣子,鼻涕即將流出,霍橙逸一把拉過她說:「你的仲狩大人現在可能有瘋狗病,別接近他。」

  「你們倆說什麼?」仲狩提高了嗓門道。

  臧封第推開霍橙逸拱手道:「仲狩大人你放心,我不會嫌棄你的。」

  「你幹嗎像看麻風病人一樣看著我?」

  仲狩和臧封第喋喋不休時,宋佚忽然說:「奇怪了。」

  「哪裡怪?」

  「你們要找我和仲狩,為什麼不從前門進來啊?」

  「呃……」霍橙逸語塞,她總不能說是來八卦的吧:您好,我想採訪您,關於您最近的生活作息,您是否有服用減肥產品,或者與冬苑著名的領導人物仲狩發生親密關係,您酒後騎馬了嗎?您毆打您的崇拜者了嗎?您對那些聲稱您是一個靠三級片走紅的天才的報道有什麼嚴正申明……這樣嗎?

  「……屋頂涼快。」她胡謅。

  「現在可是深秋了啊。」宋佚驚訝道。

  「我我我怕熱,我現在就很熱。」說著她就開始寬衣解帶,「熱死我了。」

  宋佚同情地點著頭,把茶水推過來,「喝一點兒。」

  真是善解人意啊。霍橙逸端起茶碗忙不迭地灌了三口下去,忽然很想給自己一個耳光。你明明是來找他短處的,怎麼又發現了他一條優點啊?

  「慢慢喝,不要急,燙不燙,我給你吹吹。」

  宋佚慢條斯理地說著,霍橙逸瞪著茶碗,說:「你的手在幹嗎?」

  「啊?給你拍背啊。」宋佚悠然自得地一手撐著下巴,一手拍著霍橙逸的脊背。

  甭緊張,他自小在女孩子堆裡混大的,這點兒親熱舉動總還是正常。霍橙逸正襟危坐目不斜視,咕嘟咕嘟地往喉嚨裡嚥口水。心猿意馬之時,仲狩的聲音哀哀地響起:「我跟你說過很多次,男女授受不親,為什麼你還要貼我這麼近?」

  「我的眼睛不好嘛,不貼仲狩大人近一點兒怎麼看得清楚呢?」臧封第將下巴擱在仲狩的肩膀上,「而且橙逸和宋佚也貼得很近啊,他們不是一男一女嗎?」

  霍橙逸聞言,疑惑地看了看宋佚,又看看自己,衣杉不整、動作吊兒郎當,宋佚則一臉溫和的微笑,一隻手慢慢地拍著她的背。仲狩狐疑地看著他們兩個,不由得開口道:「雖然父親沒有反對,可是……」

  「我,我有事先走了!」霍橙逸屁股像著了火般地蹦起來,衝出門外。

  「橙逸,等等我,我也要回去。」

  送毛巾和熱水進來看看兩位少爺是否安好的小女傭,剛走到門口就看見霍橙逸一邊把衣服上的帶子繫好一邊飛奔而去,口中高呼:「我有事先走了——」宋佚則緊跟其後一步不落。小女傭驚得目瞪口呆,盆一摔徑直朝洗衣房衝去,「可了不得啦,快點兒把所有搓衣板扔掉!!!」

  「啊……他們跑了。」臧封第看著絕塵而去的兩個人喃喃自語,雙手不白知地拐著仲狩的胳膊。

  「簡直亂七八糟。」仲狩腦袋裡一團亂麻。

  「仲狩大人別心煩,我去給你倒杯茶。」臧封第乖巧地說,那聲音充滿了甜膩,竟撓得此時的仲狩心煩意亂。  

  「仲狩大人,喝茶。」臧封第小心翼翼地端著茶杯走過來,仲狩心不在焉地一抬手,撞在茶杯底部,將一隻茶碗整個撞翻在地。

  「啊!人家辛辛苦苦倒的茶!」臧封第委屈地彎下腰去收拾。

  「我不是故意的。」仲狩下意識脫口而出,說完才覺得不對勁,但是又說不出哪裡不對勁,只好蹲下來陪她一起收拾。兩人同時去撿那一塊碎片,手自然地碰在一起,然後觸電般地彈開……

  臧封第摸著手背,小心翼翼地看過去。仲狩拿著那一塊殘片,看著她期期艾艾的目光,情不自禁地將彼此的距離縮短,拉近,再近,再近……

  兩片唇快要靠在一起時,臧封第猛地睜開眼,對了,仲狩大人被狗咬過!瘋狗病人見水就要發瘋,發瘋就要咬人,被咬的人就會被傳染——幸好她及時反應過來不然結局鐵定是他們倆人打得血肉橫飛。

  「原諒我吧仲狩大人——」臧封第發出悲壯的正義吼聲,對著仍然沉浸其中的仲狩就是一陣拳打腳踢。

  意識到自己做得太狠太絕的孝勤將軍,實在放心不下偷偷摸摸地摸了過來,誰知先看見宋佚追著衣衫不整的霍橙逸遠去,尚未平復那顆受創的心又看見屋裡有只衣冠禽獸對著兒子拳打腳踢。

  「我仲家到底是造了什麼孽啊!」將軍淚流滿面,對天長嘯。

  「我不能讓兩個兒子落到這種女子手中,無論如何我要破壞!破壞!再——破——壞!」跪在地上向天舉起雙手的老人血淚交加地將靈魂出賣給了惡魔。

  丟人丟到家了。

  霍橙逸用力地在街上走著,每一步都在石板上刮出兩道深深的痕跡。

  「哎喲,走路不長眼睛啊?你有種,小心我宰了你!」

  被撞到的華服公子嚷嚷起來,霍橙逸繼續朝前走,前者卻追了上來,「咦,怎麼是你這丫頭?」

  霍橙逸定睛一看,初見月也在東張西望,「宋佚呢,怎不見他人?」

  「別提他!」霍橙逸一拳飛出擊中初見月的鼻樑。

  「膽敢打老子,你有種!」初見月捂著鼻子正要暴跳如雷,卻見霍橙逸沮喪地坐在地上,「怎,怎麼了?」

  「我完了……」霍橙逸小聲地說。

  「你完了?」初見月一愣,立馬瞪起眼睛,「難道和宋佚有關?」   

  點點頭,霍橙逸開始習慣性地扯頭髮發洩,「這是第幾次失敗了!我要放棄!」

  「慢著,你到底在說什麼?」

  霍橙逸猛地抬起頭,「一定是這樣,一定是這樣,這個人根本就沒有缺點,不然我不可能找不出來!」

  初見月看著霍橙逸頭頂上亂糟糟的鳥窩,疑惑地問:「怎麼,你是要找……宋佚的缺點嗎?」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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