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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岳盈 -【群魔獵夫】《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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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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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盈 - 群魔獵夫

怎麼也想不到自已會對他一見鍾情
不惜以生命保護他免于成為惡魔的玩物
勇敢的當面告訴他自已所有的情愫
甚至三番兩次放棄矜持主動「投懷送抱」
無奈他絲亳沒有察覺
他的魅力所向披靡生意上的精明
遠勝過情感上的閉塞
讓她始終弄不清在他心中自已算什麼
除了獨嘗心靈苦澀還得應付小「情敵」唉!
以她的身世哪有資格追求人間至愛
就算她有信心可以帶給他幸福的
未來又該如何讓他敝開心胸接受她的與眾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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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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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9 01:45:36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一章

    隨著微熱的夏夜和風幽幽傳來的細微歎息,是連敏銳的狗耳朵都無法捕捉到的,但薔薇還是聽見了。

    一種同類的氣息撲湧而至,歎息聲裏的悲傷似乎不該屬於天使所有,令她不禁好奇起來。

    “薔薇,你要去哪里?”不滿妻子忽然離開懷抱,一雙紫水晶般的眼眸還左顧右盼,就是不對準自己這張萬人迷的絕俊臉顏,善惡不悅地喊道。

    “善惡,你感應到歎息聲了嗎?那應該是屬於天使的,可天使怎會歎息呢?”被丈夫一把給摟回懷中的薔薇微蹙起細緻的黛眉,困惑地回應。

    “怎麼不會?你不是常常對著我歎息嗎?”。

    “我有嗎?”她傻乎乎地問。自從兩人成了神仙眷屬後,她時時刻刻都過得快活無比,哪有心情歎息呀!

    “有呀。每次都癱在我懷裏輕輕地歎著美妙的氣,不記得了嗎?”

    伴隨著低柔的嗓音從那兩片端麗的唇瓣間緩緩吐向她的灼熱氣息,撩得人意亂情迷。而他深沉的藍眸裏跳躍著的誘人火焰,朝她俯來的俊美中帶著淘氣、凋笑的臉龐,卻讓薔薇鈍化的思緒活躍了起來,紫色的瞳眸很快浮上一層氣惱的情緒。

    “你胡說什麼呀!”善惡就是喜歡把事情想歪,把人家嘴裏講的“歎息”,硬生生想成另一種“歎息”。

    好壞!

    見妻子氣得嘟起紅唇,善惡非但不急著安慰她,還調皮地降下唇覆住她著惱、不依的花蕾似唇瓣,放肆地探索、吸吮,直到她投降地癱在他懷中,逸出受盡嬌寵疼愛的細碎呻吟,他才好整以暇地放開被吮得嬌豔欲滴的唇瓣,在她吹彈可破的頰膚啄下細碎的吻。

    像一隻正被主人順著毛皮撫摸得很舒服的貓咪般,薔薇輕輕吐出心滿意足的歎息,靠進老公結實有力的胸膛棲息。

    善惡得意地揚起嘴角,抵住她光潔的額頭,慵懶地問:“聽見你美妙且滿足的歎息聲了沒?”

    美妙且滿足的歎息聲?

    她驚愕地看進那雙促狹的藍眸,花了好幾秒的時間,才將這句話融會貫通。

    其實不能怪薔薇反應遲鈍,任何女人在被吻得意亂情迷,滿腦子仍彌漫著粉紅色浪漫煙霧時,有幾個能做理性的判斷或思考?

    她沒把老公的話當成枕邊細語晃過去,還聽進心裏融會貫通,已經算是難能可貴了。

    但就因為聽得太清楚明白,薔薇滿足、喜悅的心情頓時轉為烏雲罩頂。

    嗚嗚……她承認她是不小心地歎了一口氣,可是這傢伙把她為他悸動、感到幸福的歎息拿來嘲諷她,是不是過分了點?

    “你……你這個壞蛋!”她委屈地扁起小嘴,紫眸裏頓時升上一層幽怨的霧氣。

    看到她眼中的淚霧,一陣揪心的疼痛驀地升上善噁心頭。

    他畏縮了一下,對於絕情冷性的地獄二王子而言,就算有人在他面前哭出血來,他都可以舔著人家的血,惡意地訕笑。然而,面對惟一且心愛的老婆,再惡劣、無情的個性,也要化為繞指柔,光是看到她眼中的霧氣,他就滿心的捨不得。

    “心肝,別生我的氣。我只是……逗逗你嘛,沒有其他意思。你乖,別哭喔。”凝睇著她欲淚盈盈的紫瞳,這位名震宇內的撒旦王之子,那雙被譽為天使界最純淨、澄澈的藍眸,此刻正被誠惶誠恐的憂慮所籠罩,哪有一點令神魔兩界都頭疼的頑童形象。

    “可是……”薔薇吸了吸鼻子,垂下綿長的睫羽覆住紫眸裏的傷心,聲音哽咽著,“你那麼說,好傷人家的心。明明曉得人家是因為好喜歡、好滿足你愛人家的感覺,才會情不自禁地歎了一口小小的氣。你卻把人家這種美妙的感覺,當成嘲弄甩回人家的臉上,讓人家……嗚……好傷心、好傷心……”

    儘管被她一句一句的“人家”搞得頭暈腦脹,但他就是看不得愛妻傷心難過的樣子,尤其是害她傷心難過的人還是自己。善惡搔了搔頭,饒是平日詭計多端……不,應該說是智計百出,但即使是聰明的諸葛亮在面對心愛的女人時,也會有智不敷使的時候吧!

    “我沒有要嘲弄你呀,我是……”他困難地解釋道,“你知道的嘛,反正我就是愛玩、愛鬧,忍不住跟你開了一個小小的玩笑,沒有要嘲笑你的意思。我其實也很喜歡你那美妙的歎息呀,真的很喜歡喔。”

    “你喜歡,為什麼還要說那種話?”

    妻子哀怨地質問,增添了他的罪惡感。善惡只好使出最無賴的手段,邊對愛妻撒下細碎的甜吻,邊以極甜極柔極可憐的語氣放送出他的歉意。

    “都說我是在開玩笑嘛。薔薇,心愛的,你原諒我吧。”

    撒嬌意味濃厚的熱情呢喃,還有不斷磨蹭著她的性感美唇,都在考驗著薔薇的意志力。最後,像是不敵皮膚上灼燒著火焰的搔癢,咯咯咯的嬌笑聲氣泡般的往上冒,逸出她因忍笑而扭曲變形的櫻唇。

    “好呀,你根本沒生氣,是故意逗我的吧!”善惡得了便宜還賣乖,輕咬住妻子輕輕顫動的柔白頸肌,語氣微帶威脅,“說,要我怎麼處罰你?繼續呵你癢,讓你笑岔氣可好?”

    “善惡……”薔薇邊笑邊討饒,“人家才沒有故意逗你呢!是你使詐,把人家給逗笑,害人家不能繼續生你的氣……”

    “這麼說,還是我不對?”他眯起美麗的藍眸,笑吟吟地問。

    老公那危險的眼光,讓薔薇警覺了起來。•所謂知夫莫若妻,善惡別無所好,惟一的樂趣就是逮到機會就整人,即使是他心愛的妻子——她,有時也被捉弄得哭笑不得。

    “善惡,明明是你欺負人家,現在還……”在他越來越清亮的眼眸注視下,薔薇跟著結巴了起來。

    “我不管啦!”她跺了跺腳,仗著他對她的寵愛,可冷兮兮地眨巴著眼,“你要是再使壞,我真的要生氣喔。”

    善惡噗哧笑出聲來,對妻子的威脅感到有趣,但在她惱羞成怒的目光瞪視下,只得收斂住笑意,舉起雙手投降。

    “我知道了。這次可是誠心誠意地道歉,你就別再生我的氣了。”

    她急忙點頭,很沒志氣地任他摟進懷裏溫存。從她與善惡相識、相愛,到如今的相守,從來就沒有真正生過他的氣,每次都被他吃得死死的。

    但薔薇比誰都明白,善惡表面上雖然很強勢,其實很在乎她,只要她一個撒嬌,再困難的事,他也會為她做到。

    像這次他們之所以會來到人間,便是善惡受不了她的一再懇求,才答應陪她來這裏完成她父親在塵世間未了的惟一心願。辦完這件事後,他們本該打道回返天堂,但他又挨不住她的撒嬌,陪她到彰化去探望她的外祖父母,與兩位老人家在夢裏相見。

    接著,她又放心不下一手撮合的姻緣,回到T市想觀察那對男女的進展。看到兩人各自困在前世的痛苦中,遲遲未進一步,她急得想將他們直接送進洞房,省得煩心。若不是善惡警告她,天使僅能引導人往善路行,而不能以法力迷惑人心,讓被守護的人類不經努力就獲得幸福,她早就插手了,也不會有空與善惡在這裏悠哉地濃情蜜意了。

    撒嬌地窩在他懷中,滿足於他溫柔、暖鬱的擁抱,她應該陶醉地享受此刻的旖旎,然而,那隨風飄來的如泣如訴的歎息,又讓她的好奇心蠢動起來,小心翼翼地以柔媚的紫眸偷覷他臉上的表情。

    “善惡,你聽見了嗎?那道歎息聲仍沒停止呢。”

    “不關我們的事!”一心只想摟住愛妻溫存的雄性生物,決斷無情地拒絕任何干擾。

    “可是……”紫眸裏有著明顯的心不在焉,無法像往常一般投入丈夫霸道的索求。薔薇滿腦子都是問號,那道聲息明明是屬於天使的,可天使怎會歎息?好想弄個清楚喔。

    善惡發出充滿挫折的詛咒,氣惱于妻子的不專心。

    薔薇則被他的怒氣嚇了一跳,臉上的無辜讓前者根本氣不下去。

    “既然你想知道是怎麼回事,我們就去弄清楚吧!”

    語氣雖略嫌粗魯,善惡那雙有著最澄澈、無瑕光澤的藍色瞳眸卻盈滿拿妻子沒轍的極盡寵愛。

    得到他的允許後,薔薇高呼萬歲,拉著他急急地奔向歎息聲傳來的方位。

    下一瞬間,他們來到一棟被一座精緻美麗的花園環繞的兩層樓建築,其中一道有著斜簷裝飾的二樓陽臺上,飄浮了一條尋常生靈肉眼難以看見的清靈身影。

    鑽石般的透明輝芒自她身上發散出來,善惡一眼便認出她的身份,並確定她就是引起薔薇好奇心的歎息聲的發源者。

    是天使沒錯,但從她留戀的眸光,充滿憂傷的歎息聲,可看出她仍對生前的人事難以割捨,應該是甫

    下凡執行任務的初級天使,才會這麼不專業。

    這令善惡很想立刻捉住那該死的天使逼問,沒事幹嘛發出那種令薔薇分心的怪歎息。但伸出的魔掌很

    快就被妻子所制止,並在那雙紫瞳無言的請求下,按捺住勃發的怒氣,與薔薇靜靜地站在對方身後,將目光投向那天使哀傷的眼眸投注的焦點所在。

    雖然分隔陽臺和房間的落地窗有兩層簾幕遮住,但對具有靈力的天使而言,根本不是障礙,一眼就將房內的佈置看分明。

    善惡倏然睜大眼,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可笑的房間。瑰麗的童話色彩充滿整間房,隨手擺置的手繪玩偶、迪士尼卡通的造形玩偶、芭比娃娃、乃至於肋。

    鑼貓玩偶,應有盡有。好吧,這或許只表示主人有錢,想要盡其所有地寵愛女兒,但那張床可讓他再也忍俊

    不住了。

    貝殼般的造形讓人以為是給人魚公主睡的,還有那道從圓形天花板垂飾下來的透明紗帳,就真的是太可笑了。

    難道房間的主人真以為自己是童話世界的公主嗎?

    將俊眼覷向跟坐在她床邊的男人撒嬌的少女,那凝脂般白裏透紅的肌膚,烏黑濃密的秀髮,乃至於綿密的睫羽下,那雙盈滿笑意的明燦美眸,還有那因撒嬌而嘟起的如血般紅豔的豐滿唇瓣,使得她整個人活脫脫是童話故事裏白雪公主的翻版。

    還真的是白雪公主呀,怪不得房間會佈置成這樣。

    善惡在暗暗驚奇的同時,猛然發現少女的容貌與被視為初級天使的身影十分相似,後者彌漫著霧氣的深邃烏眸正如泣如訴地凝望著“白雪公主”撒嬌的對象。

    說到這名物件,善惡發現老婆的眼光也太灼熱了點吧,一股澀澀的不悅在他胸房處擴散。

    若以外貌而論,這名物件無疑是雄性人類中的極晶。善惡見過的漂亮人物也不少,自己就是個中翹楚,但這名以側臉對著他們的男人,那份剛柔並濟的美麗,給人一種像大自然般令人想要親近的美感,而不是雄性孔雀炫耀自己美麗的尖銳感覺,或是像藝術晶讓人無法親近的距離美。

    他柔和的輪廓,有著不失男性的開朗堅毅,非常男性的格局和俊致。分明的眉形下,長而彎的睫毛半掩住折痕深秀的黑眸,為人父者的溫柔親愛表露無遺,還有那低柔和悅的嗓音,更是令聽者覺得全身的毛細孔都舒服地張開。

    “爹地實在放心不下雪兒,你真的可以嗎?”

    “可以呀。”被父親順過頭髮的手掌撫摸得極為舒服的少女,軟軟甜甜的嗓音如是回答,一雙精靈般的媚眼愉悅地眯起。

    “爹地不用擔心。”她愛嬌地將他的手拉到臉上磨蹭,愉快地回答,“有郝管家陪著我,還有小舅舅在那裏,雪兒不會有事。”

    “可是……”

    “爹地明天就要上飛機了,還是早點休息。雪兒知道這次的旅行對您很重要……”

    “嗯,沒想到以為妥當的生意合約會突然出問題,若不是對方堅持一定要我親自去,你又不願意陪爹地去歐洲……”

    “人家不是說過了嗎?人家是不想讓爹地分心照顧嘛。而且,雪兒都跟人約好了,有她陪雪兒,爹地還擔心雪兒會寂寞嗎?”

    “我……知道,可是……”在女兒天真的眸光注視下,男人漆黑美麗的眼瞳中閃過一絲難以言喻的落寞,一陣陣發自內心深處的寂寞和渴望滿溢而出。

    “爹地……”

    “爹地知道了。”男人很快朝女兒露出一個要她放心的微笑,“我會儘快把事情處理好,好早一點回來陪雪兒。希望能趕在飯店開幕酒會那天前回來。”

    “喔……”少女輕應了聲,秀致的柳眉輕蹙了一下

    這女孩轉的什麼主意呀!

    善惡驚奇地看著明眸皓齒的俏佳人,訝異於她小小年紀竟是如此心機深沉。外表甜美得如天仙,心思卻匪夷所思,遠遠超過她的年齡所該有的。

    但當然,她心裏的想法是一絲也漏不到她父親那裏,在男人眼裏,女兒是最純真可愛的。他傾身在女兒的額頭印下輕吻,慈愛地道:“晚安,祝你有個好夢。”

    “爹地也是,要早點休息喔,不然明天搭飛機會累的。”

    “嗯。”

    男人微笑地等女兒閉上眼睛後,起身將從天花板垂落下來的透明紗帳給拉上,留下一盞泛著暈黃柔和光線的芳香燈,關上女兒的房門離開。

    在陽臺上窺看的那名天使穿過牆面進入房內,對著床上閉著眼睛的少女責備似的搖搖頭,便穿過房門尾隨男人身後。

    善惡和薔薇這對神仙眷屬也在好奇心的驅使之下,亦步亦趨地跟著她。可不曉得是這名天使心系男子,還是法力太低微,始終沒有發覺身後跟著的兩道靈氣。

    他們一穿過門,便見到走廊上一名穿著正式,襯衫領部還系著領結的老人守在那裏,薔薇一眼就認出他的身份來。她沒上天堂前,所住的伯爵府邸裏的管家法蘭克的穿著打扮和神情舉止就是這個樣子。

    只見那個像管家的男人對著走出女兒房間的男子恭敬地道:“雪兒小姐睡了吧?主人也該回房休息了。”

    “我知道。”男子邊走邊煩悶地抱怨,“郝立,我其實很不想去歐洲,若不是生意接二連三地出錯,查理斯又要求我親自去一趟……”

    “主人覺得迦尼先生的要求不妥嗎?”

    “不,我只是……”他攏起劃過額際的兩道修長濃眉,澄澈的眼眸裏有抹困擾,“郝立,我也不曉得自己怎麼了,居然會對這趟歐洲之行感到不安。”

    “主人如果感到不安,郝立可以陪您去。”

    “那倒沒必要。”面對管家忠懇的眼神,他微笑地搖頭,“一定是我太神經質了。這只是趟單純的商務旅行,怎會有危險?大概是我不曾離開雪兒這麼久……”

    “主人請放心,郝立會照顧好小姐。”

    “嗯。”得到管家的保證,他心中的煩鬱略略散開,走進與女兒房間隔著書房的主臥室。

    像往常一樣,他一進房目光就自然地尋向掛在牆上的大幅婚紗照片。雖然有十四年的歷史了,照片裏的新人依然如拍攝時一般的光鮮亮麗,尤其是掛在新娘嘴角的甜蜜笑意,更像是隨時都會滿溢出來。

    他感到眼眶濕潤,每次看見愛妻的笑容,一種熟悉的疼痛便會在胸臆處蔓延開來。有人說時間可以治療傷痛,但或許十年還不夠,想起她時,他的心仍會隱隱作痛。

    他與妻子是青梅竹馬的童年玩伴,他一直當她是貼心的妹妹,直到他因初戀情人的香消玉殞而陷人痛苦深淵,在她溫柔、細心的安慰下,他心中的傷痛逐漸癒合,方發覺一直陪在身邊的少女的可愛,緊跟著情愫升起,以男女朋友的身份交往不到一年,就在雙方家長的催促下結婚了,當時他大學都還沒畢業呢。

    婚後的生活甜蜜溫存,尤其是雪兒出世以後,讓初為父母的他們忙得快樂無比。豈料妻子會在懷第二胎時因流產而死去,留下他獨自撫養愛女。

    十年了,一晃眼就是十年,現在回頭看那消失的十年歲月,隱隱有時光如飛的感歎,然而,在那十年中的每一天,對他而言都是剜心刻骨的寂寞,若不是有女兒貼心的陪伴,他一刻也過不下去。

    可親情是親情,在男性心靈深處,渴愛的靈魂常常感到寂寞,那是純真可愛的女兒所無法安慰的寂寥。

    有好幾次,他真的好想不顧一切去追求,但每當這個意念生起,他又遲疑了起來,就像個對夢想寄望太高的人,一旦靠得太近,就會患得患失,反而害怕夢想不如預期般美麗,再三猶豫。‘

    唉,他真是個懦弱的男人。面對渴望得到的寶貝,卻不敢上前追求,反而一再躊躇。

    “主人?”管家郝立手上拿了一套乾淨的睡衣褲等待著,見主人瞪著牆上的婚紗照許久都沒反應,不得已出聲呼喚。

    男子回神過來,朝忠心的管家抱歉地一笑。

    “我自己來就行。郝立,你去休息。”

    “是。行李已經幫主人整理好了。明早要穿的衣服,放在左邊第一個衣櫃裏。還是七點鐘叫醒您嗎?”

    “嗯。”

    等到郝立關上門離開,他方拿著睡衣褲到更衣室。

    這是他自幼養成的習慣,即使房裏只有他一人,仍然進入具有隱密性的更衣室換衣服。

    但再隱密,也阻止不了具有穿透視力的天使之眼。

    善惡俊眉微蹙地看著男子脫下襯衫,那裸露出的上半身還真是該死的養眼,怪不得老婆的一雙紫眸都瞪圓了。

    赤裸的上身肌肉均勻且線條優雅,不是那種刻意鍛煉成的硬實累累的體魄,而是每天定時運動成就的具有張力的美感,搭配泛著絲般光澤的滑潤肌理,別說對異性了,即使是同性,也會捨不得轉開目光。

    可惜這麼美的身體很快就被一件短袖、真絲質料的睡衣給遮蓋起來。男子修長的手指俐落的扣好衣扣,接著脫下休閒長褲。

    仿佛可以聽見一陣吸氣聲,其實在驚鴻一瞥間,頂多看見勁瘦有力的腰臀,那件樣式簡單的黑色內褲根本來不及讓人瞥清楚就被睡衣下擺給遮住,只露出兩條結實的長腿,也值得這兩個女“天使”大驚小怪的嗎?

    這思緒才電閃而過,善惡就看見被他們夫妻倆躡隨了許久的天使忽然轉向他們,圓睜著一雙不染塵埃的清亮眼眸瞪視過來,一種見鬼似的情緒表露無遺。

    “別怕,我們跟你是一樣的。”薔薇像是怕她會驚嚇過度地大聲呼叫,急急忙忙地安撫她。

    其實呢,就算她真的敞開嗓門叫救命,那個男人也不會聽見,否則他們跟前跟後那麼久,男人豈會都沒有發現?畢竟是人與天使殊途,他看不到、聽不見是再正常不過了。

    “你們是……”那天使猶豫地開口,眼中仍是驚疑不定,不確定薔薇所說的跟她一樣是什麼意思•。

    “我們沒有惡意。”薔薇接著道,一邊還意猶未盡地偷瞄那換好睡衣的男子,看他在做什麼。“我們是聽見你的歎息聲,一時好奇來這裏,想明白你為何要歎氣。”

    “我……”那天使聞言卻害羞地垂下頭,欲言又止。

    “你是那照片裏的人,對不對?”薔薇指著掛在牆面上的婚紗照片,紫色的瞳眸裏湧滿羡慕的情緒,以略顯遺憾的語氣接著道:“拍得好漂亮喔。我也好想拍一張。”

    “那是我跟彥廷的婚紗照,拍照時,我們都還很年輕。我二十,他也不過二十一歲。”那天使不勝欷獻地道。

    “看得出來你們很年輕。唉,我能明白你的心情,有情人不能白頭偕老,是世間最慘的事了。比起你來,我是幸運太多了。以為死了後,就不能跟善惡在一塊,沒想到還能在天堂相聚,時時刻刻地在一起。”

    薔薇那滿溢著幸福的甜蜜語調,很快被那名天使融會貫通,她驚訝地望瞭望她,又看了看她身邊的善惡,仿佛直到此刻才注意到眼前俊美可愛的少年。

    “你們是……”她不敢置信,他們會是天堂最近流傳的那則傳奇的男女主角嗎?

    “我是薔薇,他是善惡。”

    “啊?!”那天使驚呼一聲連連飄退好幾步,捂著臉頰,仍然無法相信,“你們是……你們是……”

    “我們是善惡和薔薇,你不要這副表情,好像我們有多可怕似的。”薔薇的語氣微微地透露出一抹受傷。

    “我……沒……那個意思,我只是……”那天使越著急,語調就越結巴。好不容易平撫了見到傳奇人物的那種緊張、興奮的心情,她顫抖地道:“沒想到會見到你們,我好興奮。”

    聽她這麼說,薔薇放鬆地笑了。

    “大家都在傳你們的事。”那天使烏漆的瞳眸溜轉向狀甚無聊的善惡,以敬畏的語氣道:“他真的是…

    地獄的二王子嗎?他好俊美,一點都不像惡魔。“

    “你見過惡魔嗎?”善惡沒好氣地問。

    “呃,沒有。”那天使膽怯地道,“可是惡魔不都是

    “其實惡魔並不是像大家想的那樣。”有幸見過善惡的其他兄弟,以及撒旦王本人的薔薇忍不住地解釋起來,“雖然善惡的長相比天使還天使,可即使是撒旦王,。及魔魅、月光兩位王子,也都是俊美絕倫,非但不可怕,還遠勝凡間男子喔。不過,你老公也很帥。”

    被人這麼稱讚自己生前的丈夫,那天使情不自禁地又把目光投過去。那個叫彥廷的男子在換好睡衣褲後,並沒有立刻上床,而是穿過一道門戶進入隔壁的書房,檢視明天要帶去歐洲的檔是否都帶齊全了。

    “對了,你叫什麼名字?一般而言,天使長是不會派遣初到天堂的初級天使出任務的,你怎會來到這裏?”薔薇自己倒沒有一點身為初級天使的體認。

    其實若不是她老公善惡是地獄的二王子,聲名遠播神魔兩界,主管歐洲區的天使長也不敢派遣甫上天堂不久的她出任務。反正,派她出任務就等於派善惡出任務,別人眼中不可能的任務在善惡手中全都變得輕而易舉。

    “我在世時的名字是羅淩菱芝……”

    “羅……”好複雜喔,好像所有的音節都在舌尖繞來繞去的。

    或許是看出她的困擾,羅淩菱芝微笑地接著道:“你們可以叫我菱芝,在世時,家裏的人也都這麼喊我的。”

    “嗯,就叫你菱芝吧。”薔薇松了口氣道。

    “我會來這裏……”菱芝秀美清純的臉龐被一層憂傷所籠罩,“我無意埋怨,只是雖然離開人世有十年,我心裏仍有許多牽絆未了。在這種情況下,我在天堂的每一刻都過得很鬱悶,好不容易得到天使長的同意,在兩位資深天使的帶領下,我被允許回來探視生前的丈夫和女兒,只是一等天亮,他們就會來這裏接我回去。”

    “嗯。”看來亞洲區的天使長彼得還滿有人情味的,不過一晚的時間,對於身兼妻子、母親角色的菱芝而言,恐怕是不夠的。

    “可是看到彥廷這個樣子……我更放不下心……”

    “所以你才歎氣?”沒想到菱芝都死了十年,仍放不下生前的情情愛愛。但薔薇對這點是沒資格批評的,她自己還不是對人世有著相當程度的牽掛,離棄私愛、行大愛的最高修養程度只能用遙遙無期來形容。

    “嗯。”她害羞地點頭,“在天堂裏時,我始終能感應到彥廷的傷心和苦悶,本來我以為都過了十年,以他的男性魅力,一定會有個溫柔的好女人陪在他身邊安慰他,讓他很快忘記喪妻之痛。哪知道十年後,他依然是孤家寡人一個,心裏仍惦念著我……”

    “你不希望他想著你嗎?”薔薇好奇地問。

    女人不都希望心愛的男人只愛她一個,即使在她死後,依然無怨無悔地牽掛她一生?

    “如果我還活著,當然會希望丈夫一輩子隻愛我一個,可我已經無法在世間陪伴他了,就不能有這麼自私的希望。尤其是彥廷這麼好,值得更好的女人用心愛他、陪他,而不是沉浸在喪妻的悲痛中,讓心那麼空、那麼寂寞、那麼悲傷……”她聲音裏隱約透著的心痛,令薔薇聽得難受起來。

    “你……別難過嘛!”

    “我怎能不難過?”菱芝虛弱地抖著嘴角道,語氣是無可奈何的,“看到他這麼不快樂,我真的不好受。

    尤其雪芬竟然還……“

    “你也感應出她的想法了?”一直沈默著的善惡忽然開口,菱芝將目光望向他,眼中有著一層憂慮。

    “那孩子……”她的語氣激動了起來,“明明曉得彥廷會喜歡上人有多麼不容易,竟然還想要破壞。她打算趁著彥廷出國時,安排彥廷所喜歡的女子跟我弟弟志燁見面,讓他們愛上對方。”

    “你的女兒對她父親有著強烈的佔有欲,這種傾向其實也很正常,父女倆相依為命多年,她當然不希望別人來分走父親對她的專寵……”

    “可這是不對的!她只是女兒,並不能給彥廷需要的女性溫柔,她這麼做會陷彥廷於孤寂的痛苦深淵!

    雪芬實在是太不懂事了!“菱芝悲痛地道。

    “她不是不懂事,只是自私。”善惡淡淡地說,“她自。私地想佔有她父親所有的寵愛,同時聰明地耍弄手段,讓周圍的人都認同她,看不透她的小把戲。這孩子很聰明……”

    “我不管她有多聰明,反正她就是不應該……”

    “你氣憤也沒用,不如想個法子導正她的想法……”薔薇溫柔的語調,很快安撫了菱芝的激動。

    “我也想。”她輕喟了聲,“可我感覺到雪芬很頑固,我又沒法子出面告訴她那是不對的……”

    “也許天使長會同意你當她的守護天使,等你回返天堂,可以跟天使長要求。到時候你就可以守護你女兒,端正她錯誤的觀念。”

    “可以嗎?”菱芝清澈的眼眸閃動著一抹興奮。

    “不試試又怎麼知道?”

    “嗯。”她用力點著頭,在得到薔薇的鼓勵後本糾結在心上的憂慮都淡淡消去了。

    原

    帶著新生的希望,菱芝的目光看向不遠處的彥廷。

    在整理好要帶去歐洲的公事箱後,他信手拿起放在書架上的小說,翻尋著一頁頁講述著愛情的傳奇。

    修長的指頭輕柔地撫摸著封面上作者的名字,及那挑逗人心的書名,接著將小說壓在悸跳的胸房,神思恍惚地看向遙遠的某處,強烈的寂寞和憂傷漲潮似的淹沒他。

    感應到他心中的想法,菱芝為他心疼了起來。

    “在愛情的追求上,他一向是這麼被動,從以前就是這樣。就算再喜歡一個人,也只是遠遠地觀望,而不是主動地追求。當年如果不是我主動接近他,彥、廷也不會愛上我……”

    “不見得。他也不是隨便人來追,就會喜歡上對方。否則你離開的這十年中,應該有不少女性追求過他,為什麼那些女人都打動不了他呢?”薔薇說。

    “我看他只是……”善惡本來想說他沒膽,但緊跟著眉頭一鎖,“咦”了一聲。

    “彥廷的心當然不是那麼容易被打動。”菱芝的語氣微微帶著驕傲,“他不是個濫情的人,能人他眼的女性本來就不多。若不是那名女子跟他的初戀情人在氣質和容貌上十分相近,他也不會中意她。”

    “中意她,卻不採取行動,這人實在是……”薔薇感歎道,或許是認識的男性都太強勢了,她很難想像這世間還有像彥廷這麼純情的男性,連主動追求女孩子都不會。

    “因為那份中意始終沒有變成鍾情,還一直停留在少男喜歡偶像的階段。當年他的初戀情人自殺,造成他心中極大的遺憾,所以在發現有一名女子如此酷似他當年暗戀的物件,因為移情作用而對她著迷。加上彥廷在感情上本來就比較被動,才會到現在都沒採取行動。”

    “你很瞭解他喔。”

    “那是當然。畢竟我們從小就玩在一塊,還當了四年的夫妻。”

    “難怪。”薔薇羡慕地道。如果她也能像菱芝瞭解彥廷一般地知道善惡的每個想法,是不是就達到古人所謂的心靈相通境界?

    滿懷著浪漫的情愫,薔薇以加了副柔焦鏡頭般的溫柔看向丈夫,卻發現想要含情脈脈的物件皺著眉頭,像在煩惱什麼。

    “善惡……”

    “別吵。”沒理會那軟軟的甜蜜呼喚,他仍是蹙著眉。

    “你嫌我吵?”她委屈地嘟起紅唇。

    “不是啦。”終於發覺妻子的語氣不對,善惡趕緊亡羊補牢地安撫,“你看那傢伙靈台處的生命光焰。”

    “很好呀。”她邊讚賞地點頭,邊回答,“生命光焰呈現純淨透明的彩度,表示他仍維持著出生時善良的靈魂,簡直是合乎3C標準的鑽石級善心,善事做了不少,將來可以上天堂……”

    沒好氣地打斷老婆的評斷,善惡道:“你沒看到焰心處忽隱忽現的那道邪異綠芒嗎?”

    “咦?你沒說,我還真沒瞧見呢!那代表什麼?”

    善惡猶豫地看向妻子,連帶地將屏住氣等著答案的菱芝眼中的憂慮也看進眼裏。

    “我還不確定。綠芒往往是代表某種邪異的力量,看起來好像是某種邪異力量正伸向他。”他語帶保留地道。

    “他會不會有危險?”薔薇和菱芝異口同聲地追問。

    “現在是沒危險,過幾天就難說了。”

    “怎麼辦?”善惡的答案讓菱芝焦急無比。

    “你別急,善惡一定有辦法。”薔薇以充滿信心的堅定眼神安撫她的不安,接著轉向丈夫,默默懇求著。

    “薔薇,我們必須返回天堂了,不可以再管閒事。”

    他沒好氣地提醒妻子。

    “這不算閒事。反正他要到歐洲去嘛,歐洲是我們的管區,正可以就近照顧。好啦,善惡,你也不忍心見菱芝這麼擔心,對不對?再說,若不是你提起他會有事,我也不會做出這樣的要求,總之,是你起的頭,就要負責收尾。”

    怎麼說到最後變成他的責任了?

    對妻子霸道的邏輯,善惡好氣又好笑。但就像前幾次一樣,向來就拿妻子懇求的眼神沒轍的他,最後還是屈服了。

    其實,讓他攬下這件事的最大原因並不是薔薇,而是自己的好奇心。

    那道詭異的綠芒就像個謎般地挑戰吸引他。

    到底是什麼樣的邪異力量?

    會是他心中所猜疑的那股勢力嗎?

    他迫不及待地想揭開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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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9 01:45:53 |顯示全部樓層
第二章

    羅彥廷用過晚飯後,約定時間是下午七點左右,在查理斯,迦尼的安排下,留下隨行的特助,坐上好友的車自巴黎出發前往以古堡密佈著稱的羅亞爾河谷。

    巴黎並不是他到歐洲的第一站,他先到慕尼克解決一樁商業糾紛,在鹿特丹及布魯塞爾各待了兩天,才到巴黎與合作有好幾年的事業夥伴查理斯,迦尼碰面。

    依照查理斯,迦尼的說法,原先打算與羅氏簽定合作備忘錄的法國知名男裝晶牌歌德公司,因為新上任的總裁對這次的合約有意見,才邀請羅彥廷親自商談。

    “德農•佛日是個什麼樣的人?合作計畫早在他上任前就在雙方的共識下預定要簽的,佛日先生此舉是不是有什麼用意?”彥廷在生意上的精明遠勝過情感上的閉塞,一開口便切中重點。

    “彥廷,你別擔心。”查理斯微扯著略顯僵硬的嘴角回答。

    他是名金發藍眼、五官俊秀的中年男子。雖然年屆四十,修長的體格仍保持良好,舉手投足間自有一種優雅的魅力。

    但不知為何,和查理斯有一年沒見面的彥廷總覺得朋友的膚色似乎比記憶中白了許多,而且是一種很久沒曬太陽的蒼白。

    雖然他本來就是白種人,可查理斯向來熱愛戶外運動,以前的膚色是飽經陽光洗禮的淺褐色,再見面時卻變成死人般的慘白,教彥廷忍不住在心裏犯起嘀咕。

    他生病了嗎?

    以往都是親自到機場接機的查理斯,這次只派助理來接他,本人則在飯店等候。這個安排讓彥廷更加不安。

    “佛日先生沒有別的用意。”查理斯自墨鏡裏透射出的目光帶著一絲審慎,“他接手歌德不久,自然希望跟重要的合作夥伴見個面、說個話什麼的,你盡可以放寬心。而且佛日先生這次邀你來,其實是好意的。

    他名下的城堡這一周來以嘉年華會的方式舉辦明年度秋冬裝發表會,邀請了世界頂級服裝設計師參與盛會。

    他知道羅氏有意網羅世界各地知名服飾進駐旗下的百貨公司,才會在這時候力邀你前來。“

    “佛日先生真是好心。”彥廷望著好友微微痙攣了一下的表情道,目光因憂慮而暗沉了一下。

    不清楚他的憂慮因何而起,查理斯還以為他仍對這件事有疑慮,再接再厲道:“舉辦服裝發表會的佛日堡有超過三百年的歷史,位於羅亞爾河的支流安得爾河畔,由於歷代的主人勤于增建,外觀上融合了從歌德式到巴羅可時期的建築特色,十分具有可看性。在這裏舉辦服裝秀,更引發人思古幽情呀。彥廷,我記得你一向對古跡特別感興趣,應該會欣賞這樣的地方。”

    “嗯。”彥廷點頭附和,抿得緊緊的端麗嘴唇終於忍不住咂了咂,吐出自兩人見面後便積累在心中的疑問:“查理斯,你還好吧?”

    “我還好吧?”查理斯聽得一頭霧水,乾笑道:“我很好呀。”

    “可是……”彥廷靦腆地拉了拉頸間的領帶,漆黑的瞳眸湧滿單純的關心,語氣顯得無比嚴肅,“從在飯店見面到現在,你都戴著墨鏡,只有到那間黑漆漆的餐廳用餐時,你才把墨鏡拿下來。”

    “這個呀……”查理斯緊繃的神經略略放鬆,他調整了一下掛在鼻樑上的墨鏡,思索著該怎麼回答,“畏光的關係吧……”

    “畏光?”

    “呃,沒錯,是畏光。”他清了清喉嚨繼續解釋,

    “因為看到陽光眼睛就會刺痛,醫生建議我儘量戴著墨鏡。你也知道巴黎這時節即使到了晚上十點,天空還很明亮,這點跟你住的T市是很不一樣的吧!”

    “沒錯,可是……”彥廷心頭的憂慮仍沒有完全消失,“查理斯,你有沒有做進一步檢查呢?比起上次見面,你的臉色白了許多,人也消瘦了不少……”

    “這個……”查理斯暗暗咬牙,沒想到一年沒見面,彥廷居然還記得他以前的身體狀況。

    他考慮了一下,終於開口:“謝謝你的關心。白種人其實不適合曬太多陽光,你知道白色的皮膚容易罹患……”

    “皮膚癌!”彥廷大驚失色,“查理斯,你不會是……”

    “彥廷!”他眼中的溫暖關懷,讓查理斯感到吃不消,他趕緊道:“醫生只是要我儘量少曬太陽,不像你想的那麼嚴重。”

    “你沒騙我吧?”

    “當然。”

    那不含一絲陰暗、如太陽般光明的目光,照得查理斯額頭上冷汗直冒。這麼明亮的光線,對於畏光的生物,即使有層墨鏡遮擋,仍然嫌太強烈了點。查理斯的胸口頓時像被一股莫名的力量緊攫住般難受。

    他趕緊垂下視線,回避好友過度關心的注視,但彥廷的關注仍籠罩著他,令他渾身不舒服。不得已,他清了清喉嚨,遞出秘密武器,試圖轉移他的注意力。

    “這裏有一份參加這次佛日堡服裝發表會的品牌資料,你看一下。”

    “噢,查理斯,你想得太周到了。”彥廷感激地道,如他所料地將陽光般明亮的眼眸投注於他遞給他的一整份資料上,查理斯胸口的壓力緊跟著一松。

    拿出手帕悄悄拭去汗水,在空調作用下迴圈著清涼空氣的車廂內,他還會流汗。自嘲地看向快速自車窗外倒退的風景,查理斯很清楚那絕不是生理上的熱所引起的,而是……

    從巴黎到羅亞爾河谷要兩小時以上的車程,看外頭的景致,賓士的勞斯萊斯還走不到一半呢。

    頭一次感覺到兩小時有一輩子那麼長,查理斯質疑還要多久才會到。

    畏光的陰暗害蟲,可忍受不了陽光一再地照拂呀。

    ************************************************

    沐浴在夕照下的古堡應該是美得如詩如畫的,但這座面對著安得爾河,周圍還有引自安得爾河的人工河渠環繞,背後是陰鬱森林的古堡,恰好位於背光面,即使是陽光普照的天氣,整座城堡也仿佛包覆在日照也透不進的濃濃霧氣裏。何況這時候還是落日幾乎隱沒,夜幕迅速拉下的時候,晦暝的天色只留有少許殘紅,周圍的景致被夜色包裹了大半,自城堡裏透射出來的燈火,在霧色掩映下,更為古堡增添了難以言喻的詭異、陰森氣氛。

    自巴黎一路行過來,沿途看到的都是明亮、優美的風光,忽然出現這種好像恐怖電影裏才會有的景致,也難怪從埋首研究的商業資料裏猛一抬起頭的彥廷看得心驚膽戰。

    “佛日堡到了。”

    查理斯的聲音也染上了陰沈,當彥廷聽見他的宣告,一陣詭譎的冷意竄至全身,皮膚上的毛細孔都縮立了起來。

    儘管心臟的鼓動如警鐘般迅速敲起,在耳內怦怦作響,彥廷卻沒有阻止所坐的這輛勞斯萊斯開上跨越安得爾河的橋樑。

    過橋之後,他的心跳得更厲害,猶豫地回頭往後看,發現不久前才經過的橋面已掩映在濃霧中看不分明。

    “好大的霧。”他喃喃道。

    “由於地形的關係,佛日堡長年都籠罩在霧氣之中。有人倒認為很浪漫,仿佛是睡美人的古堡。”

    “是嗎?”對於好友的解釋,彥廷一陣駭笑。看來每個人對浪漫的領悟都不同,不然,何以他非但半點浪漫的感覺都沒有,還覺得陰森……可怖呢?

    這個想法令他微蹙起眉,他不明白此刻的不安是因何而起,是自己太神經質嗎?以前也參觀過不少古堡,甚至住進古堡過,從來沒有這種感覺呀。

    他的不安,很快隨著車子穿過一片橡樹枝葉糾纏的濃蔭,眼前的景色開闊了起來而消失。

    哪有什麼陰森、可怖的氣氛?

    全是他的胡思亂想吧!

    走下打開的車門,彥廷幾乎要為自己的多疑失笑出聲,明澈的眼滿盈著自嘲。

    他曾在凡爾賽宮的尼普邱之泉看過的夜祭表演,和展現在眼前的景致很類似——以噴泉搭配音樂,加上五光十色的燈飾與煙火來重現貴族晚會的情景。

    只見城堡主建築前的廣場散置著或跳舞、或吃東西、或欣賞噴泉表演的人們。不遠處的草坪上的噴泉隨著現場演奏的宮廷音樂朝空中噴泄,珠玉般的水花在綴滿花樹間的燈泡映照下更加美麗。

    廣場上的石板地則架了好幾個營火,用來現場燒烤,陣陣的肉香撲鼻而人,撩起了人們的食欲。

    彥廷還想駐足觀賞,查理斯卻拉著他往古堡裏走。

    “這些都是參與這次服裝發表會的模特兒、設計師或工作人員!”查理斯扯開嗓門在他耳畔喊道。現場除了正在演奏的宮廷音樂外,還有人們的談話聲,以及不知從哪里飄來的電子合成樂聲?混成的噪音,要是不提高嗓門,對方可能會聽不清楚自己在講什麼。

    “近一周來,幾乎每一晚服裝發表會後,都有這麼一場宴會。明天是最後一天的發表會,已經結束工作的人今晚會玩得更瘋!”

    怪不得他們的衣著打扮皆十分新潮。彥廷邊點頭,邊隨著夥伴的腳步進入堡內。

    大門敞開的接待室還呼應著廣場前的宮廷晚會氣氛,但隨著堡內面無表情的侍仆推開裏側的大廳門,儘管裏頭亦是人聲喧嘩,儘管陣陣的電子合成樂震得人耳朵發痛,但彥廷還是莫名地全身發冷。

    大概是沒辦法一下子適應從宮廷晚會進入氣氛詭異的PUB吧,他安慰自己,並對兩種風格迥異的宴會場面感到難以言喻的怪異。

    他邊跟上查理斯的腳步,以免在廳內擁擠的人潮中失去他,邊匆匆打量大廳的佈置。

    詭異中仍彌漫著昂貴華奢氣息的屋內,自挑高的尖拱式天花板垂下的巨大枝狀吊燈,每一個枝狀凹槽都放了泛著玫瑰香澤的油燈,四面牆壁上也插著手臂般粗的火炬,提供大廳昏暗、卻不至於看不清楚的燈光效果。

    在搖曳的光線下,自壁面達到天花板的壁畫令人分外的怵目驚心。

    有著尖銳獠牙的男人咬住與他下體交纏的裸女那修長雪嫩的頸部,血液自他嘴角滴滑出來,他眼中的妖異綠芒仿佛要吞噬人般,在他四周圍著一群眼泛紅光的狼群,像是隨時準備分享他的獵物,還有那形成半弧形往滿月飛去的成群蝙蝠……這些詭異的構圖形成了令人窒息的衝擊力,令羅彥廷目瞪口呆,幾乎喘

    不過氣來。

    他知道有些人就是喜歡這種調調,可是……這是哪門子的壁畫?據他所知,中古世紀的貴族的確有人拿春宮圖當壁畫,可說那是春宮圖,又不像純粹的春宮圖,到底該算什麼呢?

    正當他心中充滿狐疑時,忽然感覺到一陣冷風劃向他。

    “小心!”

    他本能地垂下眼皮避開,耳邊聽見查理斯夾雜著法語詛咒詞的怒吼,掀起眼皮睜開一條縫隙,才看清楚那道指到眉心前的冷鋒根本就是兩寸許長、有著尖銳鋒芒的黑色指甲。

    從指甲尖端往後延伸,陸續出現的是白色螢光圖案骷髏頭的指甲彩繪,細長的尾指,及連著其他四根同樣銳利得足以傷人的指頭的手掌,然後是捉住相連的腕部、阻止那只指甲行兇的有力掌握——查理斯的手!

    “他是佛日先生的客人!”查理斯高亢的語調幾乎是咬牙切齒的,火焰般的憤怒自他摘下墨鏡的冰藍色瞳眸裏洶洶沖出。

    他的聲音雖然不大,大廳裏的嘈雜喧鬧也依然如昔,但彥廷有種錯覺,仿佛周遭的空氣都隨著他那聲低吼而凝滯,指到他眉心的黑指甲也頓時失了威脅。

    當查理斯放開對方的手腕,指甲的主人忿忿不平地收回手,舔了一下自己的指頭,齜牙咧嘴地露出薄唇裏的尖銳門牙,酷似貓眼的金褐色眼眸閃著曖昧的光芒,放肆地盯著彥廷。

    被人看得莫名其妙,彥廷只覺得這人實在有夠怪異。說是女人嘛,那陽剛的臉型又像男的;男人嘛,怎麼臉上塗得五顏六色、穿得像女人?到底是男是女?

    先是攻擊他、現在又盯著他直瞧,到底想做什麼?

    彥廷回以坦白真誠的凝視,這目光竟讓對方畏縮了一下,悻悻然退回人群。

    然而,他的離開並沒有讓彥廷覺得安全,一種難以言喻的不安還是從四面八方包抄過來。他忽然覺得自己像群獸覬覦的獵物,無數躲在陰鬱的暗處閃著獵食者光芒的眼睛正感興趣地盯著他,仿佛隨時都會撲過來。

    陣陣摸不著頭緒的恐懼和疑惑竄遍全身,彥廷微蹙起俊眉很快地環視了一遍四周,想在好奇投射過來的眼光中尋找那令他不安的源頭。

    “別理他們!”查理斯戴皮手套的手有些顫抖地握住他,假裝不在意地拉著他穿過自動分開的人潮,走到一名有著一張長臉、面無表情的高大男子身前。

    他的穿著打扮讓人很輕易的就可以認出身份,是貴族管家考究的服飾,身上散發出來的不卑不亢氣質也很相近。

    “圖爾,你在這裏最好。我把佛日先生的客人帶來了。”帶著點討好的語氣,查理斯對他道。

    圖爾灰藍色的眼珠越過他,看向彥廷。後者有種錯覺,仿佛前者的眸光銳利得足以穿透他的腦袋殼看清楚他所有的恐懼和疑惑。

    “佛日先生呢?”

    圖爾沒有立刻回答查理斯的話,他微微側轉身軀,抬起頭來,灰藍色的眼珠像雷達般精准地投向右方。

    彥廷顫抖起來,感覺到數股尖銳的寒氣夾帶著無邊的黑暗一寸一寸地湧過來。

    ***********************************************

    “茱莉亞公主還滿意嗎?”

    低沉悅耳的男性聲音愉悅地響起,茱莉亞閃動著驚豔的眸光,自底下猶如一顆擺在一堆黑色珠子裏的雪白珍珠一般耀眼的男人身上收回,轉向說話的男子。

    濃密的烏黑長髮直梳往後,在腦後結成馬尾,德農•佛日美麗卻不失陽剛的輪廓有如米開朗基羅用斧鑿刻鏤出來的雕像一般呈現在她眼前。鑲嵌在兩道展翅飛翔的鷹翼般眉毛下的霧藍色眼眸,不管任何時候都維持著莫測高深的表情。然而,有意展現魅力時,冷峻且迷人的風采會讓人們前仆後繼地拜倒在他面前,

    求得他的青睞。

    但對茱莉亞而言,他只算是賞心悅目,•比起曾佔據她心頭一千年之久的地獄大王子魔魅,德農•佛日還缺少那種站在最險峻、孤高的危崖上,目空一切的孤冷狂傲。

    德農•佛日第一次跟她見面時就明白吸血族的公主茱莉亞絕不是他可以打動的,比起陪她來此散心、甫一見面就傾倒在他的男性魅力下的蕾莎公主,以及笑容甜美、看似單純的夜靈,茱莉亞的脾氣倔強傲慢,難以討好。

    本來他也很不想招待她,但這任務是主人親自交代下來,茱莉亞又是吸血魔王跟前最受寵的女兒,連他的主人——吸血族的八王子都要禮讓三分。

    為了招待遠來的貴客,他卯足勁地為她們安排娛樂,以服裝發表會為名,聚集了地球上最俊美的一群男女,同時召集散置在世界各地的吸血族人前來陪伴嬌客。但茱莉亞的品味果然是刁鑽無比,無論是俊男,還是美女,一律人不了她公主的法眼。

    本來嘛,人家的夢中情人可是素有魔界第一酷哥之稱的地獄大王子魔魅,即使是失了戀,愛人身邊的新娘不是她,驕傲尊貴的茱莉亞也不屑降低格調。

    只可惜世上沒有第二個魔魅王子,好在他有先見之明,約在一年前就注意到一位迥異于魔魅冷峻、孤高氣質,象徵著人類光明良善、具有高度騎士精神的俊雅男子,他美麗出塵的容貌有如希臘神話中的太陽神阿波羅,陽剛中不失溫柔的男性魅力恰如燦爛的驕陽般吸引無數芳心飛蛾撲火般靠近。

    而皮相之內的靈魂,是高貴良善中的極品,像美食之於饕客般地吸引住極惡之心。然而,如果沒有足夠與他靈魂中的光明相抗衡的黑暗力量,就會像之前有意挑釁他的魔妖,在他的注視下自慚形穢地退避三

    德農•佛日自信擁有足夠的黑暗力量可以吞噬他的光明,進而佔有他。從發現他的那日,就將他視為獵物,勢在必得。但為了討好茱莉亞,他還是將部署了一年的成果獻給她。

    看向紅發綠眸、充滿妖異魅力的茱莉亞,盛裝打扮的她美豔得令人不敢注視。德農不需去猜測她的心意,光從她注視羅彥廷的眼神,就可以看出她的饑渴。

    最高傲、冷酷的美女芳心,終於被純真無邪的靈魂給打動了。

    “德農,他好俊美喔。這麼棒的男人,你是從哪里找來的?”

    沙啞的性感呢喃搶在茱莉亞開口前興奮地嬌嚷出來,聽出是蕾莎的聲音,德農還來不及回答,一道冰冷的嬌斥像鞭子般無情地甩向蕾莎。

    “他是我的!”

    冒火綠瞳裏的霸氣,彰顯出為了保住她看上的寶貝,哪怕是她的親妹妹,她都可以毫不猶豫地動手毀去。

    那狂霸不可一世的眼神,即使是蕾莎也敢怒不敢言,遑論其他人。

    “我又沒說什麼……”

    不理會妹妹的嘟囔,茱莉亞銳利的眸光在掃向一旁睜著無辜眼眸回視她的表妹夜靈,確定她無意與她爭奪後,直射進德農霧藍的眼瞳裏。

    後者微挑眉峰,溫文俊雅地朝她彎身行了一個禮。

    “公主是要立刻會見你所挑中的人呢,還是稍後再安排?”

    “現在!”好久都沒有這麼熱切地想得到什麼了,自那男人出現,大廳裏的腐敗氣息就被一股清新芳馥的香氣所掩覆,讓她忍不住地想大口呼吸。而隨著那縷暗香進人體內,一種莫名的饑渴跟著生出,茱莉亞舔著嘴唇,這輩子還是第一次這麼迫不及待地想嘗某種味道。

    德農會意地伸出手,邀請道:“我有榮幸陪公主下樓嗎?”

    茱莉亞傲慢地伸出手,在他的扶持下,優雅地走下樓梯。

    她威儀天生的公主架式,以及妖嬈的美麗,即使非吸血族的成員也要目眩神迷地拜倒在她的魅力下。

    大廳裏的人們屏氣凝神地仰首瞻望著她,當她高貴的儀態停在彥廷面前,純善的正氣有如上好的蜂蜜吸引著她。

    貪婪地注視著眼前的男子,他耀眼的美麗是那麼迷人,純真的眸子如黑鑽般高貴神秘,或許比不上魔魅冷酷無情的魅力,但他的良善與溫柔更吸引寂寞已久的女性芳心。

    就是他了!茱莉亞欣喜地想,讓他來陪伴她,直到她饑渴的心得到滿足。

    ‘

    “佛日先生。”查理斯•迦尼熱切地迎上去,不敢直視茱莉亞的美麗,微垂下眼皮。

    “查理斯,辛苦你了。”德農伸出長手拍向他的肩,示意他為雙方做介紹。

    “彥廷,這位就是古堡的主人,德農•佛日先生。”

    “佛日先生。”柔和的嗓音有如瓊漿般傾倒在室內,甜鬱的氣息令人著迷,即使是德農這麼沉穩、老練的魔物,都有種咂嘴的衝動……

    “請叫我德農即可,羅先生。還是我可以稱呼你彥廷?”

    就算對他過於親昵的語氣感到受寵若驚,彥廷也沒有明顯的表現出來。他伸手與德農禮貌地握手,頷首回應他的熱情。

    “叫我彥廷吧。”

    “我就不客氣。對了,彥廷,容我引薦被冷落的三位大美女。茱莉亞公主,蕾莎公主,以及夜靈小姐。”

    彥廷禮貌地看向三雙瞅著他看的綠眸,其中一雙眼睛的主人,迥異於另兩位有著奔放如火焰般的紅發、容貌相似的美女,留了一頭烏柔如緞的黑髮。當他看向她時,那雙翡翠般的綠眸迅速閃過類似狡黠的光芒,但那光閃得太快了,,他想看清楚時,•只餘留不著痕跡的平靜。

    他猜想容貌相近的兩位,才是德農口中稱的什麼公主。他喃喃地說著社交辭令,心裏卻狐疑歐洲皇室裏何時有紅發綠眸的公主了。

    在德農的示意下,一行人離開大廳,移到安靜的會客室。

    一番寒暄之後,德農親切地道:“你們一定很累了吧。彥廷,你要不要梳洗一下,再來參加宴會?”

    想到不久前才待過的大廳,彥廷好不容易比較不痛的耳朵又劇烈生疼。他眨著沉澀的眼皮,英俊的臉龐浮起疲累的線條。

    “德農,我不跟你客氣了。其實我累得可以立刻睡著,如果不是基於禮貌得拜見你這個主人,我可能已經在大廳上打起呼了。”

    他詼諧的語氣逗笑了所有人,夜靈宛如水晶撞擊、輕輕落下的嬌笑聲,吸引他的目光駐足。這使得茱莉亞大發嬌嗔,狠狠地瞪向表妹,綠眸裏強烈的警告意味讓人不寒而慄。

    夜靈很快垂下眼光,快得讓人看不清楚她眼中一閃而逝的光芒是氣憤,還是什麼。

    手腕靈活的德農察覺到茱莉亞的不悅,連忙道:“我明白了。明天是秋冬裝發表會的最後一天,有相當精彩的表演,還是讓你養足精神,明天我們邊看表演邊討論公務。圖爾,你帶羅先生和迦尼先生去客房吧。”

    “是。”

    “那我們先告退了。”彥廷起身朝主人及三位小姐有禮地告別,在離開會客室時,還能感覺到幾道灼熱的視線緊盯在後腦勺。

    被人當成獵物盯住的不舒服感覺再次襲上心頭。,為了甩脫掉這種惡感,他幾乎是逃難似的加快腳步離開會客室。但不管他的腳步走得有多急,那種被盯住的感覺卻怎麼也甩不掉,如附骨之蛆,似要跟他到天涯海角,一刻也不給他安寧。

    *************************************************

    有那麼一點點的猶疑,那麼一點點的驚惶,還有一點點的不安,彥廷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很快地洗了一個戰鬥澡。

    雖然一直告訴自己,德農•佛日不可能命人在浴室裏裝設針孔攝影機偷窺,可他始終覺得有道掠奪的眼神在暗處窺視他。

    “我今天是怎麼了,儘是疑神疑鬼的?”扣好睡衣上的最後一粒扣子,彥廷自嘲地走出浴室。

    德農•佛日體貼地為他安排這般寬敞、舒服的臥室,他還要懷疑人家,實在太不該了!

    他搖搖頭,拿起床頭櫃上的行動電話,想撥給留在巴黎處理商務的助理。他撥了一次、兩次還是不通,這才注意到收訊記號在零的位置。會是這裏太偏僻了嗎?他胡亂地想著。左顧右盼了一下,沒在房內找到電話分機。

    反正也沒那麼急迫,明天再跟主人借電話使用吧。

    伸著懶腰,打著呵欠,彥廷決定早早上床。他慶主幸佛日堡的隔音效果做得極佳,使得大廳及廣場處的責喧鬧都沒有傳到這裏來。

    當他這麼想時,忽然聽見一陣歌聲。那聲音若有若無,頑皮地蠱惑著他,呼喚出他靈魂深處的寂寞。

    最初的戀,最真的情,以及最渴望的夢想。

    涵芬,菱芝,和那抹肖似涵芬的嫩綠嬌影在眼前一一晃過。

    她這時候是跟雪芬在一塊吧?她們玩得開心嗎?

    他也好想留在T市,跟她們一起。

    也許,只是也許,見到氣質與形貌和初戀情人相似的人兒,他會有勇氣追求渴望已久的幸福,伸手觸碰他不敢碰觸的禁忌。也許,她不會碎,也願意回應他最初、最美的戀。

    踩出去的腳步,如詩人追尋月影的步伐,輕飄飄地來到房門前。他一伸手,將門打開,仿佛也觸碰到心靈最深處的渴望。

    廊道上空蕩蕩,沒有他期待的夢想。

    他有些失望,想關上門回到房間,歌聲又自右前方傳來,好像在說,過來呀,只要你過來,就能捉住你的夢想喔。

    彥廷猶豫著,最後還是受不住誘惑地追著聲音離開房間。

    柱列似的長廊像是沒有盡頭地往前延伸,但他走到第五根,發現有道隱密的階梯盤旋向下。已經走到這裏了,如果不繼續往前走,那之前走過的每一步都是白費力氣了。

    直達靈魂深處的歌聲仿佛是這麼唱的,彥廷像被催眠似的一步步走下樓梯。

    空氣中仿佛灑落一串鈴鐺相撞的嬌笑,隱藏在暗處的夜之精靈愉悅地彎起她美豔的紅唇,翠綠色的魔瞳裏閃爍著狂野不馴的挑釁。

    可惡的茱莉亞,老是趾高氣揚地欺負人,看到好貨就往自己懷裏收,別人看一眼就翻臉。還用警告意味濃厚的白眼瞪她,以為她會害怕嗎?她只是不想跟她正面衝突,不表示她怕她!

    有時候,只要偷偷使些小手段,就能鬧得天下大亂。不過,她也不想搞得這麼嚴重,到時候收拾就麻煩了。只想給茱莉亞一個小小的教訓,讓她知道不是她想要什麼;就能順利弄到手!

    她的歌聲會引誘羅彥廷認清楚自己的處境,等他發現是陷進什麼樣的魔窟,他會掙扎,會逃跑,將不會心甘情願地接受茱莉亞這個大魔女,那時才有趣哩!

    光明抵禦得了黑暗嗎?

    夜靈知道茱莉亞要的不是獵殺,如果是這樣,那太簡單了。一口咬住他的喉嚨,吸幹他的血就可以了,茱莉亞要的是以魅力征服羅彥廷,讓他成為她的裙下之臣。但要征服一道靈魂,尤其是羅彥廷的,可沒那麼簡單。

    夜靈翠眸如刃,盯著越來越接近目標的男人想著那麼光明的生命之焰,如果不是由天使轉世,就是經歷累世的修道而成。

    他是純真純善的靈,沒被召回天堂膺任天使之職,不是因為宿願未了,就是上帝另有使命賦予吧。如果是後者,藏在脆弱的人類身體裏的靈魂力量——

    莫名的興奮襲遍全身,夜靈兩眼清炯明亮。好想要看他的力量喔,如果能順便再給茱莉亞一點顏色瞧,那就更妙了!

    思緒電轉間,夜靈看見彥廷已經走到樓梯底。有個聲音將替代她優美的歌聲吸引他繼續往前走,那種聲音呀,呵呵,任何人聽到都會生出好奇心的。

    果然,彥廷被一步步地吸引,目的地是對著一座小花園的露臺。

    月光自半掩的雲霧中投射下來,像聚光燈般的照在露臺上賣力表演的一雙人兒。有短暫的一秒鐘,彥廷的腦中一片空白,無法理解眼前的畫面。

    那對抱得忘我的男——男,停頓了一下,讓這個思緒先在腦中沉澱。彥廷再次確認兩人的身份,因為彼此之間的熱情,不知何時剝除了對方的衣物,赤裸的上身結實瘦削,沒有半點女性化的曲線;疊在一塊的下體,則有著不容錯認的男性象徵。

    彥廷睜大眼眸,意識到自己不該在這裏,強烈的羞愧在胸臆間衝擊。正當他急忙地想轉身離開,耳際聽見“啊——”的一聲慘叫,心裏雖想著也許是做那事時必要的聲響,眼角餘光卻不由自主地飄去。

    他張大嘴,怵目驚心的畫面令他目瞪口呆。

    尖銳的獠牙陷進了往後伸展的脆弱頸項,猩紅的血液自貪婪地吸吮著的嘴角滴滑下來,一雙情欲未褪、閃爍著嗜血虹彩的眼睛在夜色裏閃閃發光。至於被咬的人,臉上交織著痛苦與歡愉的極致,是一種瀕臨死亡的狂歡。

    陣陣作嘔的感覺在胃腔肆虐,彥廷驚駭地倒退一步,無邊的恐懼從緊澀的胸腔沖向喉頭。

    某種柔軟得似上好絲綢的冰涼東西恰如其時地堵住他的嘴巴,讓他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他驚恐交加,因為不確定身後的是什麼東西,直到一陣聲音在他腦海中響起,仿佛在安撫他,要他不要害怕。

    “慢慢地後退,你也不想驚動他們吧!”

    不知為何,他知道那道聲音不會害他,而抵在他背臀之間的柔軟,也讓人感覺不到絲毫的威脅。就這樣,他順從地依照那聲音的主人的指引緩緩往後退,遠離了露臺,來到樓梯口。

    那陣冰涼、絲綢般的觸感自他嘴巴移開,彥廷喘息著轉回身,對上一雙有著春天森林般顏色的綠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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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9 01:46:11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三章

    那麼綠的顏色,美得令人只想要歎息。是第一道春風吹醒的第一抹綠,新鮮初發芽的綠;也是映著春天森林的水潭,那幽幽深深的綠。

    那麼美麗的綠,可以吸引人忘情地凝視,幾乎到永恆吧。

    彥廷忍不住要歎息,他方想吐出氣,春筍般嫩白秀氣的指頭就抵住他的唇,冰涼柔膩的觸覺令他呼吸一窒。

    “來!”形狀優美的菱唇無聲地蠕動,綠眸裏有抹如同月光的溫柔,讓他沒有異議地遵從。

    那麼美的眼睛不會害他的,心這麼告。訴他。當她滿意地微一頷首,移開抵在他唇上的指頭,失去了那股冰涼溫柔的壓力,彥廷心中掠過一抹像是悵然的感覺。但他很快就甩頭拋去,跟隨著她的腳步遠離仍未休歇的喘息,輕盈地上樓。

    一旁窺視的夜靈,對突然殺出的程咬金,有些許的不悅。但轉念一想,或許事情會更有趣喔,陰沈的笑隱沒在唇邊渾圓的漩渦,注視著這雙外形登對的男女漸去漸遠。

    上樓之後,彥廷很自然地領頭走向之前離開的客房,身後的人兒猶豫了一下,很快跟上。

    等到兩人獨處於房間,彥廷方將那雙綠眸的主人看分明。

    倚在門上凝睇他的人兒,身形細長靈秀,全身黑衣,黑色波浪般的長髮垂落右肩,用一條白絲巾系住,帥氣的打扮令她顯得風韻別致,美豔動人。

    豔麗若花樹堆雪的年輕臉龐鐫刻著深邃清俊的五官,隆起的額面及頰骨之間的眼窩,是深不可測的兩泓綠湖,鑲在眉骨上面的黛眉秀麗如蒼翠的遠山,長而彎的睫毛像扇子一樣的半遮住眼裏閃著流轉不定的魅惑神采。

    他感到頭腦微微的暈沉,眼睛竟無法自她美麗的容顏移開。

    若說她的眼睛是春天的顏色,粉嫣的唇瓣就是鮮妍的春花,瑩白的肌膚是來不及融化的嚴冬冰雪,白得純淨。此刻,那純淨的柔白不知為何染上一抹令人心醉的櫻紅,半垂著的睫毛忽然揚起,霎時,柔光嫩彩充滿他的眼、他的心,萬種情韻直抵他靈魂深處。

    彥廷的肌膚倏地發燙,心跳加速。雖然不是第一次被女人注視,可那雙綠眸給他的感覺,卻有別於尋常愛慕者的眼光,雖然也帶著驚豔和欣賞,但同時還有瞭解和心疼。仿佛她知道他靈魂裏的每個秘密,知道他所有的寂寞和苦澀,並且深深為之心痛。

    這實在不可思議,一個初次見面的女人,怎會為他心痛?

    無法理解,加上先前遭遇的那場驚嚇,使得彥廷頸背一陣抽緊。

    她是誰?

    “我……”在他充滿疑問的目光下,女子張了張唇,最後什麼都沒說,雙唇緊緊地抿著,緊蹙的眉頭顯示出她正陷在某種困難的抉擇中。

    從那個“我”字,彥廷聽出應該是義大利語。之前在腦海裏迴響的聲音,現在記不起是哪種語言了,又或者,只是他的幻聽?

    不管怎樣,她將他從那種驚懼且尷尬的情況救出來,他欠她一聲謝謝,但更多的疑惑湧上心頭。

    如果他沒有幻視,如果剛才的那幕是真實確切地發生過,那麼,跟他同樣看到那幕情景的她,為何不像一般女孩子一樣驚喊出聲,反而鎮定地阻止他發出聲音驚動對方,還將他帶離那裏?

    這麼想時,他才發覺她有多高,所以能毫不困難地捂住他的嘴巴。她幾乎跟他差不多高度,應該有一百八十公分以上吧。但她的身高卻不會給人壓迫感,高挑纖細的身段在舉手投足間,散發出一種優雅、高貴的迷人氣息。他不禁要猜想她可能是模特兒了。

    依照查理斯所言,佛日堡正舉辦明年度的秋冬服裝發表會,這段期間聚集在這裏的,多半是時尚界名人。女子優美、高挑的身形,絕色豔麗的姿容,的確符合模特兒給人的印象。

    “你……”

    “你……”

    兩人不約而同地開口,面面相覷地對視了一眼後,彥廷首先咧嘴一笑,俊美的笑顏緩和了兩人間的陌生及緊張感。

    “女士優先。”他微帶幽默地以英語道。

    他會的義大利語有限,如果逞強要用所會的義大利話交談,可能會有辭不達意的窘困。

    女子似乎看出他心中所想,深深地望了他一眼後,厚薄適中、迷人性感的櫻唇微啟,字正腔圓的京片子化作銀瓶撞擊的柔亮嗓音迸射出來。

    “你好。我叫賽姬•梅迪奇,是來自米蘭的服裝設計師。”

    說不出自己的驚訝是因為她會中文,還是她的身份,彥廷呆了半晌,在美女微露貝齒的笑靨中恢復語言能力。

    既然人家跟他講中文,他也樂得輕鬆。

    “很榮幸認識你,梅迪奇小姐。我叫羅彥廷,來自T市,是佛日先生的客人。”

    “我知道。”在彥廷感到驚訝的目光注視下,賽姬局促地將倚在門上的身體挺了挺,把重心換到另一隻腳上,垂下眼瞼上小扇子般的濃黑睫毛,遮住翠綠眼眸裏的情緒。

    她蠕了蠕櫻唇,聲音低沉了些:“你下車時,我就看到你了。後來你進人大廳……”

    “哦?”不明白她話裏的含意,彥廷微挑眉宇。

    “我……”她緊張地舔了舔唇,如何將初見他的鍾情,以及此刻澎湃在胸腔裏的激熱情緒,用語言完全地表達?

    生平第一次,活到二十八歲的第一次,不知看過多少帥哥美女的她竟然在第一眼就被一個初次見面、還不知姓名的男子給吸引。從看到他後,眼中除了他像光一般耀眼的身影外,再也容不下其他人。

    從人語喧嘩的廣場,到彌漫著頹廢氣息的大廳,她跟著他,一路跟著他,看他站在與他格格不入的人群中,像只純真、可口的小鹿,暴露在猛獸覬覦的目光下;看他迎上佛日熱情的歡迎,天真得不曉得自己將成為被獻上的禮物。

    她的心翻騰、糾結著,無法不為他牽掛,無法不替他著急,也無法阻止自己想要靠近他,保護他,不讓他受到傷害。

    這麼多的情緒該怎麼訴諸言語?如果可以的話,她想將滿心的思慕都化做潮水傾進他心中,而不需依靠拙劣的語言表達。

    但害怕那麼做反而會嚇壞他,令單純的他感到困擾,她還是鼓足勇氣,勇敢地抬起眼眸。

    “其實我們在那裏遇到,不是巧合。”

    不是巧合,會是什麼呢?他注視著她的眸光,仿佛這麼問道。

    “從在廣場那裏看到你,我就沒辦法移開眼光,跟著你進人大廳。”

    他訝異地挑起眉,心中湧起一陣難言的歉意,“我不知道。”

    “沒關係。”對於他的善感、溫柔,賽姬的心微微悸動。“你沒注意到我是理所當然,當時人那麼多。”

    “哦?”該說什麼呢?雖然有過很多次被人告白的經驗,但彥廷就和每次遇到這種情況時一樣感到窘困,不曉得該如何回應。

    “我沒辦法阻止自己打聽你的一切。知道你被安排住在西廂的房間,我迫不及待地想來警告你,卻又猶豫這麼做是否應該……”

    “警告我?”他聽得一頭霧水。、

    她沒有回答他,胸臆間流轉著因他而起的情感是那麼狂放灼燙,讓她只想趁著勇氣未消失之前,將滿腔的情意盡情宣洩。

    “我在樓下的客廳徘徊再徘徊,正當我決定來找你,卻看見你穿著睡衣的身影,你不曉得當時我有多……”難以形容乍見到他的那刻心情,美好得不似真實的感覺,如花,似夢,打眼前過,心兒跟著怦跳不休。有短暫的片刻,她只想癡立在原處注視著他,將他傲岸、美麗的身影盡收眼底,一點都不漏地藏在記憶庫。

    但見他走向露臺,俊美的臉龐從好奇的情緒,轉變成驚恐,她幾乎是不假思索地沖向他。也不知是打哪來的勇氣,拋棄女性的矜持,居然就那麼毫不害羞地伸手捂住他嘴巴。

    要是換成平常時候,她不見得會這麼做。在她眼裏,他美好得令她只遠遠看著,便是一種人間極致的幸福了。若不是事出緊急,讓她沒有考慮的餘地,她有可能會滿足於只看著他就好的這種模式一陣子,直到內心的渴望再難駕馭,她才有可能採取進一步的行動來滿足心中不知饜足的獸性。

    可那刻的緊急將她推向他,讓兩人有了進一步的接觸。碰到他的唇,那軟軟溫溫的觸感,令她有種即使在那刻死掉也無憾的滿足。

    “梅迪奇小姐,梅迪奇小姐……”見她只是怔怔地望著自己,卻不說話,彥廷被她熾熱的目光看得渾身不自在,忍不住出聲喚她。

    “對不起……”驚覺自己的失態,賽姬漲紅臉。

    “我沒有怪你的意思,我是……”

    “我明白。”淡淡的笑意溜竄在她美麗的唇角,翠綠的眼眸盈滿笑意。她看得出來,羅彥廷是個很有紳士風度的男子,才會對她的道歉感到不好意思。

    “這樣就好。”他松了口氣,孩子氣地歪了歪頭,回想兩人之前是談到哪里了。“呃,你提到看見我穿……”

    睡衣?他迷惑地低頭看自己身上的裝扮,101忠狗的卡通圖案睡衣是女兒特地到百貨公司為他挑選的,還撒嬌地要他這次出國時,一定要帶著。

    他現在就穿著女兒的愛心,一套101忠狗卡通圖案的睡衣。

    這番領悟使得一陣火焰沖上臉頰,彥廷先前根本沒想過穿睡衣出去有什麼不對,那陣引他出門的歌聲帶著奇異的力量,讓他渾然忘記世俗的想法。及至賽姬提起,他才驚覺穿睡衣跑出去,且和一名妙齡女性獨處於房間,有多麼不恰當。

    “太失禮了……”他困窘地急忙轉回身,尋到搭配的睡袍,手忙腳亂地穿上。

    賽姬被他的表情逗得莞爾,她是第一次遇見這麼純情的男人,跟她見慣的那種自命風流、瀟灑的義大利男人顯然有很大的不同。可這樣的個性,怎會穿著睡衣跑出去?

    賽姬眼中多了抹深思。

    “你的睡衣很保守,不必在意。”

    對於她溫柔的安慰,彥廷更困窘了。這是什麼情況?他又不是害羞的小處女,之所以會感到不好意思,是因為在女性面前穿著不整,本來就是件不禮貌的事,才不是睡衣是不是夠保守的問題!

    “話說回來,你這麼保守的個性,怎會穿著睡衣跑下樓去?”

    翠眸裏的質疑,讓彥廷也跟著皺起眉來。

    “我無意探詢隱私,只是好奇……”以為他不高興,賽姬趕緊道。

    “這件事其實……”他搖頭表示自己並沒有任何不悅,示意她在沙發上坐下。

    如果換成其他時候,他會覺得在房間招待女賓並不恰當,但此刻心中盤踞著諸多疑惑,如果得不到答案,今晚別想睡著了,所以再不恰當,彥廷也只好先放在一邊不管。

    “現在想想還真奇怪。我是聽到一陣歌聲才離開房間,然後就那樣……”他努力思索著用辭,深邃的眼眸一亮,“被牽著鼻子走,有道聲音催促我走下樓梯,接著聽到……呃,”俊臉微微漲紅,彥廷表情困窘著,含糊其辭地道:“那個聲音,然後,你也看到了嘛……”

    賽姬知道他的意思,沒有逼迫他把話講清楚,反而因他的話而陷入沉思。

    那陣歌聲從何而來?是誰蠱惑羅彥廷下樓?又有什麼目的?

    由於身份特殊,賽姬在佛日代表的吸血一族眼中有著崇高地位,這次佛日舉辦服裝發表會,還特地邀她前來,有為她所創立的服飾品牌提高知名度的意思。

    只是這次的服裝發表會還隱藏著不為人知的目的,為的是歡迎來自境外魔域的吸血族公主而聚集了一批俊男美女想討她們歡心,彥廷也是在這種情況下被邀請來的。

    如果賽姬沒對彥廷一見鍾情,或許不會多管閒事,但眼前俊美絕倫、氣質優雕、性情純真的男子,卻在第一眼就打動她的芳心,她豈能眼睜睜地見他羊人虎口,淪為魔鬼的玩物!

    為了他,她可以背棄德農•佛日對她的信任;為了他,即使拼了命,也要保護他周全。她看進彥廷信任的黑眸裏,溫柔地傳遞著她堅定地要保護他的意念。

    之前有過的心靈相通感覺再次發生,儘管賽姬沒有開口,彥廷卻能充分地感應到她的決心,這讓他困惑地眯起眼。

    “我不明白……”他猶豫地開口,腦中紛亂的思緒令他不曉得該從何說起,最後,他捉住最接近的疑問,順口問出:“那兩個人……他們……”

    “誠如你所見,他們是情侶的關係。”感覺出他的難以啟齒,賽姬體貼地道。

    “我知道。可是……”他對同性戀並沒有歧視,雖然無法理解究竟是什麼樣的情愫使得同性別的兩人有那種關係,但向來都抱持著尊重的態度。不過,那兩人的情況,不僅是同性戀的問題呀!

    “是有那麼一點不尋常。”賽姬小心地措辭,注意看著他的表情。

    “說不尋常還太保守了點。”彥廷乾澀地回答,漆黑的瞳眸裏猶有餘悸。

    回想起那一幕,他不自禁地與他在大廳裏看到的壁畫聯想在一塊。當時只覺得怪異,並沒有深思,現在才領悟到壁畫的意思。

    那分明是吸血鬼出獵圖,在月光下閃爍的尖銳獠牙,與他在樓下露臺看到的那名男子刺進另一名男子頸肉裏的獠牙如出一轍。一陣寒意襲遍全身,彥廷臉色發白。

    “吸血鬼,天哪,那是吸血鬼!”他倏地站起來。

    “你……別激動,事情不像你想的那樣!”擔心他會驚恐地大叫,賽姬沖過來按住他。

    “梅迪奇小姐,你還沒看出事情有多嚴重嗎?”沒想到自己居然會被個女人按得無法動彈,彥廷的氣息更顯激動,隨著每個字吐向她,“他們根本不是情侶的關係,而是吸血鬼與他的食物!那個男人,不,是吸血鬼,會吸光那個無辜者的血,我們不能坐視不理,得趕緊通知佛日先生這件事!”

    賽姬怔了一下,對於他到這種時候仍然將想出賣他的德農•佛日當成好人,有種不知該哭、還是該笑的感覺。

    “梅迪奇小姐,你不要阻止我,再遲就來不及了!”

    想到兩人在房內交談所浪費的時間,足以讓受害者的血液被吸光,危害到他的性命,彥廷就急得抓狂。

    “賽姬。”

    “什麼?”他驚愕地瞪視進那雙綠眸裏。

    “叫我賽姬,我受不了你一再喊我梅迪奇小姐。”

    她堅定地道。

    都到這種時候了,還跟他談這種小事情,彥廷的表情哭笑不得。但為了能儘快救人,他從善如流地道:“好吧,賽姬。請你放開我,讓我去求救。”

    “你不需要求救,大衛不可能會傷害泰克的……”

    大衛?泰克?他眯了一下眼,立刻領悟到這兩個名字所代表的意思。

    “你認識他們?”恐懼頓時攏上心頭,繼之而來的還有狐疑。這番心理變化,使得羅彥廷純真、熱情的眼眸因體內深處泛起的懼意而顯得戒備。

    賽姬豔麗的唇泛起一圈苦澀的笑意,綠瞳因他指控的語氣而顯得受傷。

    輕輕放開他,她語帶深意地道:“有很多事情,經過人們口耳相傳就變了質。沒錯,大衛就是傳說中的吸血鬼,但就像人類有分善、惡,吸血鬼裏也有好的。”

    “好的?”這是彥廷聽過最荒謬的話了。儘管之前他根本不認為世上會有吸血鬼,可是一旦親眼目睹,也難以否認吸血鬼的存在,以前聽到、看過的吸血鬼故事、電影,瞬間在腦中活躍了起來。

    “大衛成為吸血鬼還不到一百年。他不是自願當吸血鬼的,而是在一種很無奈的情況下,變成人們口中的怪物。他生性善良,不愛殺戮,然而體內的嗜血衝動時常逼迫他去做他不願意做的事……”賽姬試著解釋。

    “那不能成為藉口!”他義正辭嚴地說,臉上充滿正氣凜凜的憤怒。

    “我不是替他找理由,只是想解釋大衛的行為。就像是動物餓了,本能地會去狩獵、找食物吃是一樣的。”

    “但問題是,他把人當成獵物,食人血來喂飽自己!”

    “我不是說了嗎?吸血鬼也有好的。”賽姬無奈地強調著,“雖然體內的魔性因數,還有因體質的關係,他會渴求溫熱的人血,想要獵殺,可大衛從來不想要害人。就算為了生存而不得已獵殺,他也會挑選該死的惡徒下手。儘管如此,大衛還是想盡辦法改變自己吸血鬼的體質,他曾做過各種不同的嘗試,雖然還無法根絕自己渴求人血的衝動,但能用別的替代物來取代人血了。”

    “既然如此,為什麼他……”

    “他是咬了泰克的頸子,也吸了他的血,可那麼做不是為了傷害他。他已經能控制自己吸人血的衝動,在激情中,他會吸一點人血,但那是在不傷害伴侶的情況下。泰克知道他吸血鬼的身份,卻不介意,也願意……呃,讓他吸食自己的血。”

    “可是……”彥廷仍然感到狐疑,實在是電影和小說裏的吸血鬼形象太過根深蒂固,無法立刻相信。

    或許是看出了這點,賽姬進一步道:“人類口耳相傳的吸血鬼事蹟,多是誇大不實。我當時會阻止你出聲,不是害怕大衛會對你出手,而是擔心大衛受到驚嚇,會錯手傷了泰克。”

    是這樣嗎?她又為何瞭解得這麼清楚?一個一個疑問接踵而來,使得彥廷本能地後退了一步。

    “你……”

    “你想問我是不是吸血鬼是不是?”綠眸蒙上一層抑鬱的霧氣。

    “我不是那個意思。”他感到過意不去,為她眼中的傷痛。“我只是對你會這麼瞭解大衛的事,感到好奇罷了。”

    “這樣呀?!”綠眸裏憂鬱的霧氣散開了,又露出新芽般充滿生氣的綠意。

    “因為泰克是我們共同的朋友,大衛許多事也不瞞我了。而且……”

    她欲言又止,只是睜著的綠眸又蒙上一層霧氣。

    “而且怎樣?”

    她喟歎一聲後,坐回原先的單人沙發,彥廷也跟著坐下,深炯的明眸專注地看向她,發現她低著頭,兩隻手不自在地絞扭著。

    “賽姬?”

    他的呼喚是那麼甜蜜溫柔,像陣春風拂過她如小草卑微的心房,帶來了難以言喻的喜悅。為了這聲呼吸,她願意為他做任何事。賽姬猛地抬起頭,將那雙充滿決心的綠眸投向他。

    “彥廷,請容許我這麼稱呼你。”他毫不猶豫地點頭,令她喜悅得幾乎要顫抖起來,但礙於時間的急迫,只好強行壓抑心中的激動,集中注意力在正題上:“大衛並不是佛日堡惟一的吸血鬼。”

    “什麼?”驚駭猶如一巴掌襲來,賽姬的說法對彥廷而言太刺激了。“你是說除了大衛外,還有別的吸血鬼?”

    “事實上是,全地球大部分的吸血鬼都來到佛日堡,為的是歡迎吸血族的兩位公主,茱莉亞和蕾莎的到訪。”

    “吸血族?茱莉亞和蕾莎?”他倏地臉色發白,德農•佛日鄭重介紹的那兩名綠眸紅發的公主,就是叫茱莉亞和蕾莎。‘

    “而你,則是佛日叔叔設計來獻給茱莉亞的……

    呃,玩伴。“她謹慎地挑選不侮辱到他的字眼。

    “我?玩伴?”怒氣陡然升起,這是什麼亂七八糟的情況?他是招誰惹誰了?怎會蹬進這樣的渾水中?

    “我看到佛日叔叔將你介紹給那兩個公主,便向佛日堡的總管探聽了一些事,才曉得原來有這些內幕。”

    “也就是說,德農•佛日邀我前來,不是因為公事,而是為了把我……”他實在說不出那個字眼,俊挺的眉宇蹙得更深,“查理斯•迦尼呢?他是被蒙在鼓裏,還是……”

    他無法相信好友會出賣他!

    “據我所知,他已經是佛日叔叔的臣屬了。約在一年前左右,佛日叔叔誘惑他成了吸血族一員。”

    “什麼?”他太震驚了,怪不得查理斯變得這麼怪異,他還純真地以為他是生了病,沒想到他竟成了魔鬼的一員!“其他人……”

    “佛日堡的大部分賓客都是人類。畢竟,吸血鬼需要人類的熱血,而且未成氣候的吸血鬼,在陽光下分外脆弱,必須晝伏夜出。加上吸血族一向驕傲、自私,太多同類反而為他們所不喜,所以除了一定的必要外,他們罕少將人類也變成吸血鬼,通常都是獵殺了事。

    這次佛日叔叔會邀請大批的時尚界人士前來,最主要是討好茱莉亞公主。可這位公主眼高於頂,對於那些俊美的人兒不屑一顧,直到看到你……“

    “她怎麼可能看中我?比起那些男模,我根本不起眼!”這種豔福不要也罷,彥廷沮喪地喃喃抱怨。

    “你太小看自己了。在外形上,是有許多男模超越

    過你,但從內在散發的光華,使你像顆光燦耀眼的寶石,你一出現就讓那些漂亮的模特兒變得像魚眼一般不顯眼。“

    他有這麼好嗎?彥廷哭笑不得,寧願自己是不顯眼的魚目。混亂的思緒裏再次充滿那幅壁畫,畫中的吸血鬼咬住一名女子的喉嚨,旁邊有狼群覬覦,似乎隨時準備分食獵物。他越想越不寒而慄,賽姬說佛日打算將他獻給茱莉亞,想到那個有著一雙妖異綠眸的女子,用她尖細的獠牙咬進自己的喉嚨,他就驚恐得想吐。

    “你放心,我一定會想辦法幫助你逃走,不會讓那個吸血族公主有機會染指你。”看出他的害怕,賽姬溫言安慰他。

    “你要怎麼幫我?”彥廷雖然單純,卻不是傻瓜。

    他如今深陷魔堡,身邊有吸血鬼環伺,賽姬要怎麼幫他?

    她沈默了一下,“我還在想。”

    “還在想?”他翻眼一瞪,無語問蒼天。

    “你別沮喪嘛!我想過趁夜帶你離開,可是佛日堡一到夜晚霧氣更濃,而且夜裏正是吸血族活躍的時候,很容易被人發現。就算我們逃出堡外,也會被抓回來。

    所以……明天,只要能安然度過今天,我可以利用服裝秀會場人潮洶湧的混亂,在正午送你離開。那時候陽光最強,即使是佛日叔叔也需要有防護才能出門,其他的吸血族成員就不用講了,是最好的逃脫時機。“

    她怎會知道得這麼清楚?還一再地喚佛日為叔叔,兩人間有什麼樣的關係?彥廷心裏充滿疑惑和不安。

    “你要信任我。”賽姬無奈地輕喟出聲,“我是誠心誠意想幫你。”

    “我不是不想相信你,而是你喚佛日的稱呼,還有對吸血族的瞭解,讓我找不到原由,所以……”他戒備地盯著她的綠眼睛,不知為何,同樣的綠眸,賽姬的綠眸給他的是充滿詩意與溫柔的感覺,茱莉亞的綠眸卻讓他心生恐懼。

    這麼美麗的眼睛不該是屬於邪惡的,他想要相信她,真的想要相信她。

    “所以你怕我,怕我是吸血鬼,會吸你的血,殘害你?在你眼中,我就這麼不堪?要不要檢查我的牙齒是否像吸血鬼那樣尖銳?還是拿十字架在我身上比畫一下,好證實我是不是吸血鬼?”

    “我沒有這個意思!”她眼中的傷痛,令他心生慚愧,情不自禁地上前摟住她抽動的肩膀安慰,“賽姬,我曉得你是好人,就算你是吸血鬼,也是善良的,絕不會害我。”

    “你真的這麼想?”她聞言喜極而泣,在他眼中尋找令她感動的信任。“就算我是吸血鬼,你也不會討厭我?”

    “我知道你不會傷害我。”儘管仍有許多疑問未解,他仍然依循著心的導向坦白地回答,“你是嗎?”

    “我……”賽姬的綠眼眨了眨,正待說什麼時,就被一陣敲門聲給打斷了。

    “彥廷,心肝寶貝,我來找你了……”

    伴隨著敲門聲而來的甜膩呼喚令兩人面面相覷。

    下一秒鐘,他們在對方眼裏找到答案,陣陣的驚駭席捲而來,血液跟著凍凝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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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9 01:46:31 |顯示全部樓層
第四章

    “彥廷,甜心,是我蕾莎公主喔。我要進來了。”

    嗲軟的法語自門外陣陣飄來,攪亂了房裏的平靜,也帶給房內的兩人一陣窒息的壓力。

    之前討論的假想敵都指向茱莉亞,萬萬料不到吸血族的另一位公主蕾莎會在這時候跑來參一腳。,儘管頭痛萬分,彥廷仍然鼓足勇氣回應,就怕蕾莎會闖進來。

    “對不起,蕾莎公主。我已經睡了,不方便招待你。”

    “呵呵呵……”蕾莎對他的拒絕毫不以為意,反而發出曖昧意味濃厚的低啞笑聲,“沒有什麼不方便的,我不需要你的招待,反而很樂意在床上服侍你喔。”

    彥廷這輩子還是第一次聽到這麼直接、露骨的性暗示,不禁漲得滿臉通紅,賽姬更是綠眸一沉,神情氣憤。

    “不……用了。”

    “別害羞嘛。”低低的笑聲依然響起,門把被人輕輕轉動,賽姬及時沖過去將門栓推上,但很清楚這麼做僅能拖延時間,萬一蕾莎決意沖進來,小小的門栓根本阻止不了她。

    “彥廷壞東西,還不快點來幫人家開門。要是惹惱了我,小心你有苦頭吃喔。”

    “蕾莎公主……”強烈的無力感猛然襲來,彥廷抓著頭髮,絞盡腦汁卻謅不出半句話來阻止蕾莎進來。

    就在這時候,門外的蕾莎感到一陣冰凜的怒氣朝她而來,破壞了她想抱住美男溫存的滿腦子遐思。

    “茱……莉亞……”她,晾恐地結巴,注視著一步步走近的剽悍美人。萬萬料不到茱莉亞會跟蹤而來,她不是在舞會裏玩得正開心嗎?

    “你竟敢背著我偷跑到這裏來?”茱莉亞經設計師精心盤好髮辮的紅發,因怒氣而沖散開來,在身後形如一把燒得猛烈的火焰。

    “茱莉亞,我……”

    “還想狡辯!我早就看出你這個浪蹄子覬覦我的男人!不久前還瞪著他洗澡的模樣流口水,當我是瞎子嗎?”

    房裏房外的被偷窺者與偷窺者同時倒抽了口氣,彥廷總算證實了洗澡時覺得被人偷窺並不是因為自己神經質,而是確有其事。至於蕾莎,則因滿腦子的美男沐浴圖而興奮得渾身血液沸騰,幾乎忘了眼前妒火與怒焰齊發的茱莉亞了。

    “我沒有當你是瞎子呀,我是……先替你試試嘛。

    這裏的人買衣服不都有試穿嗎?我先幫你試……“

    “要試我會自己試,不需要你幫忙。”她悍然拒絕她的假好心,“蕾莎,我再警告你一次。他是我的人,不准你或任何人碰他!”

    “可是茱莉亞……”蕾莎不甘,心地叫嚷起來,“你太自私了!我們是姐妹,分我嘗一下又怎樣?你這麼做太……”

    “怎樣?”她不怒反笑,陰鬱的綠眸發出令人不敢逼視的怒氣,饒是蕾莎也不敢正面交鋒。

    “他是我的,就是我的,別讓我說第二次!”她傲然地瞪視同胞手足,直到蕾莎在她冰冷的注視下畏懼地退後,方像個女王般越過她,轉向那道門。

    臉上的笑容因為感應到房內多餘的陌生氣息而凍凝住,茱莉亞眼中光芒大盛,怒哼一聲,一股力量自她身上湧出,房門應聲而倒。

    魔怪森然的氣息隨之狂湧進屋內,房裏的彥廷和賽姬來不及做出反應,茱莉亞怒氣騰騰的身影就飄了進來。

    擔心她會傷害彥廷,賽姬趕緊擋在他身前,承受茱莉亞淬滿毒液的憤怒眼光。

    對上一雙和自己神似的眼眸已經夠有氣了,緊接著發現那雙眼競綠得那麼撩人,還有張不遜於自己的漂亮臉孔,最重要的一點是,那張臉和那雙眼的主人,不但敢靠近她的所有物,還以一種保護者的姿態捍衛該她所有的男人,拿她當成人侵者般地全神戒備,茱莉亞的憤怒指數頓時呈等比級數增加。,

    “你……”怒氣化作旋風朝前卷掠而去,茱莉亞火焰一般的紅發肅殺地往身後翻飛,等著看敵人被她的魔氣震得跌飛出去。

    跌跌跌……

    凡人之軀抵擋不住的怒氣,居然撼動不了對方一步!她不由得驚怒交加。

    驕傲的她,受其父吸血魔王寵愛,從來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除子地獄的大王子魔魅她愛不到,還慘敗在情敵安琪手上,嚇得險些魂飛魄散,茱莉亞的生命中,可說是沒有“失敗”的存在。

    如今,一個不知打哪冒出的女人,居然不在她的預期下跌得鼻青臉腫,還能站在她面前用那種挑釁的眼光瞪她,茱莉亞的憤怒可想而知。

    “哪來的妖物,居然連本公主的男人也敢搶!”她尖聲冷笑,齜牙咧嘴間,仿佛可以看見閃閃發亮的獠牙自猩紅的嘴唇裏露出來。

    自己是妖魔,還罵人妖物,賽姬不甘示弱地怒視她,一字一字地自抿緊的嘴巴裏吐聲道:“他不是你的。”

    “他是不是我的,由不得你決定。”茱莉亞傲慢地道,深綠的眸光直視賽姬身後的彥廷。

    儘管臉色蒼白,俊眸在與她對視時,倒沒有流露出太多恐懼。盈盈雙睫下的眼瞳深如大海,鎮靜地回應她的凝視,沒有膽小地避開。

    她滿意地低低笑了起來。

    她承認,一開始是被他俊美的皮相,形之于外的貴族氣息,以及純淨的靈光給吸引住。然而,兩人的再度面對面,他卻讓她另眼相看。

    她敢說他已經從這名女子口中得知了什麼,就算沒有,在看到她破門而人,含憤地對他的保護者出手,他不可能毫不懷疑。在這種情況下,他還能鎮靜如常,顯示出他膽識過人。

    很好,她欣賞夠膽的男人。

    淡淡的笑意在唇邊擴散,茱莉亞緊盯著他深邃的明眸,不自禁地為他融合了陽剛與溫柔的男性美而芳心輕顫。

    “過來。”低沉而撩人的嗓音充滿不容人抗拒的命令意味,專注地眼神帶著一些驕縱,形成一道妖異的魔力,無言地蠱惑著他順從。她極有自信他將臣服於她。

    “不!”

    斬釘截鐵的拒絕又一次出乎她意料之外地響起,茱莉亞的臉色有些鐵青,但仍按壓住滿心的不悅,強烈放送出她女性的魅力,誘人地道:“現在就過來,我可以不殺你。”

    這是什麼鬼話?彥廷再次堅定地搖頭,吐出他的

    拒絕。

    “不。”

    站到他身邊的賽姬以他為傲地挺直身軀,儘管先前擋住茱莉亞含憤一擊的身子仍是氣血翻騰,仍忍不住伸手去握住他,傳遞著她的支持。

    感受到身邊的人兒那柔若無骨的緊握,彥廷不自禁地也回握了她一下,深陷眼眶中的漆黑眼瞳轉向她,隨著兩人手中一股熱力傳遞,相遇的眼神也無言地流通著患難與共的真情。

    這一幕看在茱莉亞眼中,無異是大不敬。

    “該死的……”

    在她的怒聲咆哮裏,跟隨著她進來的蕾莎忍不住拉高嘴角,大有茱莉亞的失敗,就是她蕾莎的快樂的那種幸災樂禍。但同時也識相地往門外退了一大步,免得遭到池魚之殃。

    沒錯,茱莉亞這一刻可說是怨極、恨極,兩人旁若無人的凝視,像把利刃刺進她驕傲的心。過去因失戀而生出的痛苦,被那把刀重新挖出來。眼前出現的,不僅是賽姬與彥廷,同時也是安琪與魔魅。他們的挑釁與拒絕就像是一個辛辣的嘲諷朝她丟來,嗆得她眼睛刺痛。

    “不可原諒!”

    隨著這聲怒吼而來的,是自她體內進射而出的巨大能量,賽姬感覺到房間裏的空氣猛烈地震盪,茱莉亞周邊的傢俱跟著不安地震動,陣陣旋風在房裏生起,仿佛隨時都會有一場風暴毫不留情地襲來。更要命的是,這還是一場她必須用生命面對的風暴,因為她一旦閃開,彥廷將首當其衝。

    這番領悟,使得賽姬在正面襲擊她的那場風暴來臨之前,緊急地將彥廷推到最遠處,傾盡全身的每一分力氣,迎向茱莉亞的憤怒。

    “賽姬!”

    在彥廷擔心的呼叫聲裏,賽姬被迎面而來的暴風衝撞得往後飛去,重重地撞在牆上,往地上跌去。綿延不斷的痛自背後和胸口蔓延開,像是被人用亂棒打過,渾身的肌肉和關節都疼痛不堪,四肢百骸更是受到了巨大的傷害,鮮血自口鼻不斷湧出。

    “賽姬!”彥廷急得雙目發紅,奮不顧身地奔去。

    “閃開!”茱莉亞手一揮,便將他整個人往床上投去,若不是還對他有興趣,早在盛怒下一掌劈了他。

    她一步一步地走向跌在地上、忍著痛奮力想爬起的賽姬,鮮麗的櫻唇噙著抹肅殺的笑意,眼神冰冷如刃地籠罩住手下敗將,舉起手拍向她。

    “住手!”

    “住手!”

    來自房裏房外的異口同聲,阻止不了她狠毒的決心。當房內的彥廷急紅眼,門外的德農•佛日不顧一切地沖進來,卻同時來不及阻止,突如其來的第三勢力將茱莉亞的殺招擋住,並將她的嬌軀震得往後跌去。

    亞可能會莫名其妙地傷在他手上。

    “善惡!”驚訝的嬌呼發自在旁觀視的蕾莎口中。

    儘管氣血翻騰,茱莉亞仍勉強壓抑湧上喉頭的血腥氣息,身子一站穩,即推開德農•佛日的扶持,同妹妹一般充滿驚駭情緒的綠眸總算將眼前的身影看得分明。俊美可愛的地獄二王子善惡正似笑非笑地望過來,身後嬌美可愛的人兒則彎下身檢視賽姬的情況。

    “賽姬!”心急于新朋友的情況,彥廷顧不了室內詭異的氣氛,以及平空出現的兩道身影是敵是友,奔向賽姬身邊。

    “你怎會來這裏?”好不容易恢復冷靜,茱莉亞氣息急促地喊道,綠眸裏冒著憤怒的火光。

    “我想來就來,誰擋得了我!”善惡傲慢地回視她,等不及她的回話,便轉向愛妻道,“薇,你先把人帶走,我一會兒趕上。”

    “嗯。”對丈夫的本領向來信任無比,薔薇無異議地點頭回應。

    只見善惡往空中輕劃了一下,露出一道門戶,她立刻帶著彥廷和賽姬進入。

    “不准把人帶走!”茱莉亞跑過去想留人,但善惡擋在她面前,讓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道門戶消失。

    “你這個可惡的傢伙……”她憤怒得理性全失,纖纖十指迅速長出銳利的指甲,朝善惡抓去。

    後者輕鬆地避開,以一根指頭就將她給撥得往旁跌去。

    “該死的!”茱莉亞還待撒潑,善惡已經不耐煩地閃開一步。,

    “茱莉亞,你最好收起爪子。若不是看在吸血族一向跟地獄交好,我根本不會留情!”

    “說什麼交好不交好?若是念在兩方的交情,你剛才會出手壞我的好事嗎?”她氣呼呼地道。

    “這可怪不得我。”善惡露出無辜的笑臉,“我現在可是天使了,而羅彥廷正好歸我守護,你想動他,我自然不能坐視,可無意破壞地獄與吸血族的交情喔。”

    “狐狸尾巴露出來了呵!”茱莉亞不屑地道,“說自己是天使,又放不下撒旦之子的頭銜,讓群魔不敢動你,分明就是仗著父蔭為所欲為的牆頭草!說什麼無意破壞地獄與吸血族的交情,我看你根本就是怕我,還說這些冠冕堂皇的話!”

    “我是仗著父蔭為所欲為的牆頭草?而且怕你?”

    輕柔的嗓音自一雙如花的唇瓣輕輕吐出,淡淡的漣漪在唇角擴散,然而,笑意並沒有到達善惡澄藍明澈的眼眸中。

    任何聰明的妖魔都可以看出善惡的憤怒,畏懼地退避三舍,惟有茱莉亞這個氣壞腦子的魔女還搞不清楚狀況,大言不慚地繼續亂吠。

    “你本來就是!別以為自己有多了不起,搞清楚你在誰的地盤!佛日堡裏聚集的吸血族人,每個吐一口口水,就可以把你淹死!”

    口水?那太噁心了!真虧茱莉亞說得出口!善惡頓感啼笑皆非,俊眉一皺。

    “茱莉亞公主,你到底說夠了沒!”一旁冷汗直流的德農氣急敗壞地喊道。

    “德農,你竟敢用這種口氣跟我講話!”茱莉亞怒視他。

    “總比等一下大夥兒被你害死好!你不怕善惡王子是你的事,別拖我們下水!”

    “德農,你……”

    “茱莉亞,德農說得對。善惡的本事你又不是不清楚。”蕾莎附和道。

    “反了,你們都反了!”她氣得連連跺腳,可惜沒人理她,德農更是一臉諂媚地轉向善惡。

    “您大人有大量,請原諒茱莉亞公主的不懂事。既然人都已經被帶走了,我們就不留王子的大駕了。”

    好個懂進退、知情勢的傢伙,善惡朝他微一頷首,即刻消失。

    “德農,你該死的……”

    “茱莉亞公主,請自重!”對著善惡是一張諂媚笑臉的德農,轉向茱莉亞時卻變成不客氣的冷峻。

    “你竟敢這樣對我?”她無法置信之前還對她恭敬溫順的屬下,轉眼間翻臉無情。

    “你以為自己是什麼身份?不過是被我呼來喚去的臣奴,居然用這種口氣跟我講話?”

    “茱莉亞公主,你別太過分……”

    “我過分?”她幾乎要以為自己的聽力有問題,這該死的傢伙竟然說她過分?“你才過分,不幫著我對付可惡的善惡,留下我的男人,還阻撓我,你到底存的是什麼心!”

    “我存的是對八王子的忠心!”德農忍無可忍地挑明道,“如果不是八王子的命令,我根本不想招待你這個被寵壞的公主!如果不是你傷害了賽姬小姐,我或許還願意隱忍下去,可你竟敢傷害了賽姬小姐,還不自量力地挑釁地獄的二王子善惡,想拿我們全體當陪葬,我不確定你是故意的,還是根本的愚蠢!”

    “我愚蠢?你……”

    “那個賽姬究竟是什麼大人物,值得佛日先生為她跟表姐翻臉?”輕描淡寫的嗓音徐徐響起,奇異地平撫了兩道吵得不可開交的火氣。

    德農與茱莉亞的眼光不約而同地投向倚在門邊噙著溫婉笑意的少女,黑色的秀髮編成好幾道髮辮散落在她肩上,綠色的瞳眸裏看不出絲毫的心機,猶眨著眼睫,好奇地注視室內的景況。

    是夜靈。

    認出是她,兩人都松了口氣。

    “夜靈問得沒錯。德農,你似乎很在意那個賽姬喔。”蕾莎吃醋地道。

    “我當然在意她。賽姬小姐可是八王子的千金!茱莉亞公主傷了她,我還在煩惱要怎麼跟八王子交代呢!”他激動地回答。

    蕾莎和茱莉亞很快交換了個視線。德農口中的八王子,指的是吸血族的八王子泰勒•卓古拉,同時也是兩人的弟弟。

    “老八有女兒?”蕾莎不可思議地喊道。

    “蕾莎公主,這是千真萬確的。現在賽姬小姐被茱莉亞公主所傷,八王子要是怪罪下來……”德農越想心就越擰,倒不是擔心主子會施予懲罰,而是不敢面對主人失望、憤怒又傷心的眼光。

    “德農,不幹你的事,都是茱莉亞……”蕾莎話說出口,才驚覺自己只顧著安慰情人,渾然忘了茱莉亞的脾氣有多火爆。怯怯地將眼光遞過去,卻見她低著頭,不知在想什麼。

    茱莉亞的確是在想,而且是用力地想。

    她在意的並不是賽姬的身份,而是羅彥廷會被帶到哪去。賽姬既然是泰勒的女兒,善惡跟泰勒也有交情,可不可能將她送到彗星堡?羅彥廷是否也會去?

    環視著空蕩蕩的房間,那雙綠色眼瞳漸漸燒起火光,她的所有物絕不允許任何人再從她手中奪走,她要搶回羅彥廷,即使是善惡出面也阻止不了她!

    她一定要得到他!

    這個與眾不同、勾起她佔有欲的男人,她一定要得到他!

    ***************************************************

    等待的時間分秒都是煎熬。

    看著賽姬一口一口地嘔著血——怵目驚心的猩紅血液代表的是生命力一點一滴地耗盡,她痛苦地彎折著腰,難受地痙攣著,而自己除了抱著她外,卻一點辦法都沒有,彥廷胸臆盈滿激憤與無助。

    “我們還要在這裏等多久?賽姬撐不下去了!”他痛苦地低聲咆哮。

    “我……”薔薇也同樣著急,問題是,她愛莫能助呀!

    “她必須立刻到醫院去!”

    “我知道,可是……”她咬著唇,怯怯地回視他眼中焦慮的風暴,無奈地回答,“我們出不去呀。”

    “出不去?”

    這個答案將他體內積累的炸藥般的怒氣都給引燃了。若不是還有一絲理智,自幼受到的紳士教養讓他沒辦法對女士動粗,他有可能跳起來給對方一巴掌。

    然而,怒火還是自向來平靜、清朗的眼眸裏噴射而出,嚇得薔薇連退了好幾步。

    “好可怕喔,他真的是羅彥廷嗎?菱芝口中溫柔深情的老公?怎會變得這麼凶?”薔薇害怕地自言自語。

    聽到妻子的名字,彥廷的表情突變,深層的疑慮氣泡般地往上冒。

    本來,他是看不見、聽不見天使的,若不是善惡帶著薔薇追蹤他的氣息趕到佛日堡時情況緊急,不及思索便現身在茱莉亞等吸血族人面前,彥廷也沒辦法感應到薔薇的靈體。

    後來被她帶進了善惡所設的結界,在這個自成一區的小世界,薔薇的靈體顯現如實體般,在彥廷眼中,她是名靈秀可愛的少女,有著一雙罕見的紫眸,整個人如水晶娃娃般嬌弱,仿佛輕輕一碰就會破碎。

    這麼弱不禁風的少女,稍早之前卻像女超人般將他和賽姬帶進這奇異的地方,彥廷不明白她是怎麼辦到的。他和她的同伴平空出現,及提到他過世的妻子菱芝的名字,對他而言宛如聊齋夜談般不可思議。

    “你是什麼人?那些話又是什麼意思?是什麼時候見到菱芝,聽她說起我的事?”

    一句比一句急迫的問話,讓薔薇單純的小腦袋一時間無法招架,苦惱地皺著小臉。

    “哎呀,你一口氣問這麼多問題,教人家怎麼答?”

    “多?”彥廷幾乎要失笑,不過才三個問題會多嗎?

    比起滿腹的疑惑,這還只是暖身而已。

    “對呀。”薔薇煞有介事地點著頭,可愛又單純的表情根本令人生不起氣來。

    彥廷只好放柔聲音重問:“你是什麼時候見到菱芝,聽她說起我的事?”

    “算算也有好幾天了呀,就在你家嘛。”薔薇老實地回答。

    他一陣心驚,眼中充滿無法置信,“你說和菱芝是在幾天前在我家見面的?怎麼可能?菱芝都過世十年了!”

    “對呀。”薔薇理所當然地點頭,“雖然離開十年了,她還是很惦記你,惦記到即使在天堂當天使,都還牽掛你喔。若不是看在她無私無我愛你的感情上,我跟善惡也不會管這樁閒事。”

    “你到底是什麼人?”他感到一個頭兩個大,又是天堂,又是天使的,這少女如果不是得了妄想症,就是——

    “我叫薔薇呀,至於我是什麼人?”她微微拉高尾音,精緻的小臉浮起一抹困惑,“我以前是英國人,不過現在……嗯,應該是天堂人吧!”

    “天堂人?”彥廷一頭霧水。

    “對呀。自從我上天堂當了天使後,就是天堂人了嘛。”她好心地解釋。

    上天堂?當天使?當這些字眼在彥廷腦子裏烙了印,被吸收消化,他深澈的眼眸也跟著睜大。不是妄想症,是——

    天呀!

    其實他根本沒必要驚訝,比起吸血鬼的存在,天使的存在還更容易讓人相信。

    “你是天使?”但他仍不敢置信地再次確認。

    “嗯。”薔薇驕傲地回答,“我跟善惡都是天使。你知道善惡吧?若不是有他,你們就被茱莉亞那個大魔女給殺死了。你知道我們有多麼千辛萬苦才找到你嗎?

    善惡看出你有難,一直在注意你,但當我們追隨你到佛日堡附近,極陰的鬼魔氣息就把你的人氣給搞亂了,若不是善惡太聰明了,看出佛日堡的不尋常,帶著我找上這裏,說不定就來不及救你了喔。“

    “你們……”彥廷越聽越頭大,腦中的一團混亂又增添了好幾個疑問。這一晚發生的連串事件,將他帶進了一個充斥著吸血鬼和天使的怪異世界中,若不是仍在痛苦低吟、亟需送醫急救的賽姬就在他懷中,她嘔出的血是那麼真實,讓他沒辦法否認,他有可能當這一切是個恐怖的夢魘,掙扎著希望能趕快醒來。

    但即使如此,他還是希望這只是一場噩夢,對他會比較容易。

    “我們必須立刻送賽姬去醫院,她這樣下去不行呀!”目光回到懷中受傷的人兒,彥廷沒辦法控制體內的焦慮,再度道。

    “對不起,雖然我也很想立刻送她到醫院,可是我們所在的這個空間,是善惡設下的結界,我沒本事可以離開。”

    “結界?”彥廷覺得自己的頭更痛了,這又是什麼東西?“你不是天使嗎?”

    “我這種法力的天使,充其量僅能出現在被守護的人們夢中做道德勸說罷了,哪有本事打開善惡設下的結界?”她心虛地吐著舌頭道,“他可是地獄王之子呢!”

    “你不是說他是天使嗎?怎麼又變成地獄王之子了?這話顛三倒四的!”

    他擺明不相信的眼神,令薔薇分外覺得委屈:“我哪有顛三倒四?善惡本來就是地獄的二王子,但也是天使呀。他是為了我,才上天堂的。”

    見她說得認真,紫水晶般的瞳眸裏滿盈著遭人誤解的氣憤,彥廷忽然覺得自己很不應該。反正——算了!善惡是天使,還是地獄的二王子,根本不是重點嘛!

    “你的意思是除非善惡回來,否則我們別想出去?”

    “對呀。”

    “他萬一不回來,賽姬不就……”

    “你放心……”

    “賽姬都快把血給吐光了,你教我怎麼放心!”他忍不住又大吼起來。

    “可是善惡已經回來了呀。”就在薔薇很委屈地回嘴時,一道俊美的身影出現在彥廷面前,一雙比晴朗的天空還要藍、純淨無瑕的眼睛不悅地朝他眯起,使得彥廷的心跳頓時如警鐘般敲起,一聲比一聲急。

    “你大呼小叫的想幹嘛?”他眼冒火光地逼視過來。

    “我……”彥廷感到呼吸一窒,幸好薔薇嬌柔的聲音及時響起,轉移了對方的注意力,火爆藍瞬間變成水柔藍了。

    “善惡,他是急壞了嘛,你別生他的氣。”愛嬌地賴進夫婿的懷抱,薔薇仰起嬌俏的小臉,在他俊美的下巴撒了無數的親吻安撫他的怒氣。“那位小姐吐了好多血,他很擔心呢。”

    “那又不幹我們的事!”善惡冷酷地說,“我只答應救他喔。”

    “別這樣嘛,善惡,我們是天使耶!”

    看著老婆嘟嘴的媚態,善惡知道如果不答應的話,恐怕會被她念到耳朵長繭。他懶洋洋地分神注視彥廷懷中的賽姬,眼中的心不在焉立刻被一抹若有所思取代。

    他移步到賽姬身前,舉起一掌自她足部往頭部掃描過去,仿佛有種灼熱的力量自他掌心裏發出,賽姬弓起身子,隨著他手掌的移動,體內的疼痛奇異地得到平撫,受傷的臟腑和經脈沒再出血,喉嚨裏的血腥氣息漸漸散去,整個人因痛苦消失,虛脫地倒進彥廷懷裏。

    “你治好她了!”薔薇崇拜地望著他。

    “我只是將茱莉亞打進她體內的魔氣給消除,她受的傷還是需要醫生治療。”善惡無意兼任醫生的角色,老要天使顯神跡,醫生豈不是要失業,人人都活到天長地久,不用死了。

    “那我們快送她到醫院。”彥廷焦急地喊道。

    善惡深深看他一眼,還來不及回答,就聽見彥廷懷裏的人兒虛弱地搖著頭,逸出模糊的低喃:“不,不……”

    “賽姬,你不看醫生不成的。”彥廷著急地說。

    “不……”她仍然固執地搖著頭。

    善惡沒有勉強她,低聲道:“既然你不方便去醫院,我們現在只有一個去處了。”

    “哪里?”薔薇順口問。

    “彗星堡。我們去找泰勒。”

    “彗星堡”三字有如鎮靜劑般地撫平賽姬的情緒,她放鬆地合起眼瞼,任自己陷溺進彥廷溫暖、舒適的懷抱,跌進安全的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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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雖然夜晚是晝伏夜出的吸血族精力最旺盛的時候,但面對比他精力還要旺盛不知有幾倍的芳齡六個月的小女娃,泰勒有好幾個白日沒好好合上的綠眼,也不禁滿眼金星,暈頭暈腦了起來。

    咚!黃色的小球打在他頭上,將泰勒的瞌睡蟲也給趕跑。他慍怒地左顧右盼,終於找到兇手,一雙頑皮、慧黠的黑眸天真地對上他,一串串銀鈴相撞的愉悅笑聲自那嫣紅的小嘴冒出。

    “小愛,你又捉弄叔叔了!”女嬰的母親,端莊美麗的安琪彎身捉起坐在地毯上頑皮愛鬧的女兒,柔聲斥責。

    “咯咯咯……”笑聲不絕的小愛,精緻美麗的臉龐上沒有一絲的罪惡感,扇子般的眼睫還挑釁地朝泰勒眨了眨。

    不隗是地獄王的孫女,小小年紀就有一副頑皮、歹毒的心腸,以捉弄人為樂。然而泰勒惟一能做的,不是大聲地斥責她,而是摸了摸鼻子,自認倒楣,咚地一聲倒回地毯上。

    開玩笑,先別提小愛集天使與魔鬼的優良血統,潛藏在嬌小身軀裏的先天法力令他忌憚了,就說她的靠山——地獄大王子魔魅那雙隨便一瞥,就會嚇得人膽寒的冰冷綠眸有多可怕,他才不想自討苦吃呢。

    “對不起喔,泰勒。小愛太喜歡你了,才會想引起你的注意力,陪她玩。”

    泰勒聞言苦笑,都幾點鐘了?她還想引起他的注意力,陪她玩?翻瞪起綠眸看向客廳裏的古董鍾架,響亮的報時聲適時響起,不多不少,正是午夜三點鐘。

    “小愛,該睡覺了喔。”掃了一眼客廳裏狼藉散落的各式玩具,及女兒顯然仍很有精神的小臉,安琪忍不住張嘴打了個阿欠。

    正坐在沙發上研究股票指數的魔魅,聽見愛妻的呵欠聲,連忙放下手中的報表,快步走向她,將愛玩愛鬧的女兒抱過來。

    “小愛……”低沉如大提琴般的音韻,奇異地讓潑躁的女兒安靜下來,深邃柔亮的黑眸瞅著父親深沉的綠眼睛,將小小的拇指塞進嘴裏吸吮得嘖嘖有聲,方靠進他寬厚的胸膛,尋找舒適的倚靠點。

    “安琪,你累壞了,先去休息。我一會兒哄睡了小愛,再抱她進去。”

    “我沒那麼累。”安琪微微牽起嘴角,深蘊歉意的朝累癱、躺平在地毯上的泰勒點點頭,真正累的人其實是他。來到彗星堡後,小愛便纏著她的泰勒叔叔不放,從早到晚攪得他不得安寧,還將他華麗、典雅的客廳弄得亂七八糟。

    她心虛地看向浮腫了眼袋的泰勒,俊美的臉顏上都是疲累的線條,身體周圍散落了好幾種顏色的小球,是剛才小愛淘氣的傑作,拿他的頭當標靶般投。

    她實在是太不好意思了。

    “你別讓小愛再去吵泰勒,我去為小愛泡些麥粉喔。”

    聽到她臨去前溫柔的叮囑,不顧形象癱平在地毯上的泰勒幾乎要感激涕零。不愧是下凡的天使,比起她冷酷的老公,及愛惡作劇的女兒,良善的心比太陽還要光芒萬丈百倍,卻溫煦得不帶一絲刺激,拂照得他好舒服。

    為什麼他的客人,不都像她一樣令人如沐春風?

    提起客人,對於來彗星堡做客的魔魅一家三口,除了小愛令他頭痛、失眠外,泰勒倒沒有太多可以抱怨的。

    魔魅一向是沈默是金,你不去惹他,他也不會理你;安琪則是溫柔可人,如春風過境。比較難纏的是,拿他這裏當成兄弟聚會場所的善惡和月光,三不五時地造訪,還都帶著老婆。大家都知道,三個女人就足以成為一個菜市場,但大家不知道的是,地獄王的三個兒子一聚首,談起心愛的另一半時,也可以吵得像飛機場,嘰嘰喳喳的聲音轟得他一個頭兩個大。

    最近他的眼皮子一直跳,魔魅一家子前天才到彗星堡做客,地獄家族的老二和老三不會消息靈通地跟著老大來吧?三王子月光還好,就那個整他千遍也不厭倦的促狹鬼善惡教他頭痛。

    想到他,泰勒便有種收拾包袱,逃離家園的衝動。

    “善惡!”魔魅突然發出的叫喚,嚇得泰勒從地毯上跳起來。

    不會這麼巧吧?

    驚恐瞪大的綠眸,好死不死地對上一雙促狹的藍眼睛。泰勒怪叫一聲,連連退了好幾步,被散落在地上的玩具給絆了一下,急忙在空中尋求平衡,好不容易站穩,卻被一股外力撞了一下,撲倒在地。

    “泰勒表弟,見到我這麼開心呀?但也不用行這種大禮呀。”

    似笑非笑的嘲弄白頭頂傳來,泰勒咬牙切齒地咽下湧上的恥辱,一種索性暈過去的懦弱盤據心坎。

    “想暈過去呀?我是沒關係啦,不過這個叫賽姬的就……”善惡話還沒說完,泰勒就如他所料地爬起身。

    “賽姬?”目光直接越過善惡和薔薇,捕捉到被一名英俊男子小心翼翼抱在懷中的黑髮女子,一種熟稔的感覺彌漫胸懷,父女天性的情潮氾濫,他如一支張滿弓的羽箭飛快射到她身邊。

    “賽姬……”當她雪白、傷弱的嬌容映入他的綠眼裏,一種毀天滅地的狂怒與暴戾火焰般地竄燃他全身,自那雙綠眼裏陡射而出,驚人的怒氣直逼向首當其衝的羅彥廷。

    儘管被他詭譎的怒意瞪得心驚膽跳,彥廷仍穩穩地抱牢懷裏的賽姬,後者像是感覺到泰勒的怒氣,勉強睜開無神的眼眸,柔綠的眼光可憐兮兮地迎向他。

    “嗨……”虛軟的招呼似一道清涼的山泉,流過他燃燒著怒火的胸房,平息了那裏的憤怒,理智回籠。

    “誰傷了她?”清楚該找誰問最好,泰勒轉向善惡。

    “茱莉亞。”後者倒是回答得很乾脆。

    “茱莉亞?”泰勒的疑慮加深,茱莉亞怎會打傷賽姬?她不是在佛日堡做客嗎?德農•佛日為何沒攔住她對賽姬出手?

    “對,就是你那個沒家教的姐姐!”善惡冷冷地撇嘴,一想到那潑婦竟噁心地想用口水淹死他,他就一肚子氣。

    “她為什麼……”

    “喂,你是要繼續追根究柢下去,好晚點找殯儀館的人來,還是現在去找醫生?”善惡笑咪咪地說,等著看他是不是還有心情問下去。

    “你沒治好她?”他躁怒地大叫,急急忙忙地幫賽姬診脈。

    “搞清楚,我可不是醫生。破例穩住她的情況,已經是給你面子了,別不知足!”善惡沒好氣地道,若不是猛然發覺賽姬和泰勒容貌相近,進而猜想到兩者或有不尋常的關係,他才懶得耗費力氣救人呢!

    泰勒沒跟他爭辯,一方面是賽姬的傷勢雖然嚴重,一時間倒沒有性命之憂,顯然經過了高人的治療,這高人不用說,就是善惡了。另一方面,是沒心情跟他吵,就算吵也是必輸,何必浪費精神?

    他喚來彗星堡的管家,要他通知位於市郊的醫學中心派醫療小組過來,自己則親自安置賽姬,引導彥廷將她抱到房間。

    這一團混亂,同時也吸引來安琪。在醫學院就讀的她,熱心地想幫忙,卻被泰勒拒絕。

    “我自己就是醫生,賽姬的情況我很清楚,善惡修補了她受傷的臟腑,但由於失血過多,她現在很虛弱,需要的是休息,及適當的藥物治療。”泰勒接過管家遞來消毒好的銀針,插進賽姬的穴道,見到病人旋緊眉頭,忍著疼楚,他心痛如刀割。

    “原來你會這個!”善惡以一種嶄新的眼光看他,“剛才為何還要叫醫生?”

    “我不放心。”他簡短地回答,將他心中的忐忑及憂慮表露無遺。即使自己精通醫術,但物件是被珍視的人兒,他不得不萬分小心,尋求另一層保障。

    用來安置賽姬的房間陷進沉寂,為了不打擾泰勒施針救人,其他人都退出房間,只有彥廷因為一隻手被賽姬牢牢握住,而不方便離開。

    針灸結束之後,泰勒深沉的綠眸轉向他,似在評估、又似是探究地在他臉上繞了繞,落向他被賽姬握住的手。

    這人跟賽姬是什麼關係?賽姬又是如何受傷的?諸多的問號在泰勒心頭盤據,但他一句也沒問。

    “你看著她。有事拉喚人鈴。”留下這麼一句,深深地看了一眼賽姬,泰勒沒再理會彥廷,踩著沉重的腳步離開房間。

    ×××××××××××××××××××××××××××

    “……我趕到時,就看到茱莉亞要將賽姬趕盡殺絕。”啜著管家送來的咖啡,善惡將事情經過說了一遍。

    “你是說,茱莉亞是因為吃醋才對賽姬下毒手?”

    泰勒緊鎖的眉頭始終未見放鬆。

    “應該是吧。羅彥廷告訴我,茱莉亞闖進房間時,看到他跟賽姬在一塊,不分青紅皂白就出手。”善惡有意扇風點火地道,精銳的藍眸裏閃過一抹算計,“最初我發現羅彥廷的生命光焰裏有道詭異的綠芒時,就猜到整件事或許跟吸血族有關。追蹤到佛日堡後,果然證實事情如我所料。是你那個屬下德農•佛日為了討茱莉亞歡心,設計將羅彥廷給騙來,只是他沒想到應邀去赴會的賽姬也中意羅彥廷,才有這場雙雌為帥哥決戰的意外。對了,我看你對賽姬關懷備至,她跟你有很親的關係吧?”

    “真的嗎?”薔薇的語氣顯得很興奮,“有多親?”

    客廳裏只除了魔魅專心哄睡女兒外,薔薇、善惡和安琪紛紛將自己的猜測透過目光表達,面對各自表述具有曖昧意味的三道眼光,泰勒的心火燃得更熾,沒好氣地回答:“她是我女兒!”

    “賽姬是你的女兒?”最先發出驚喊的是安琪,像是無法相信泰勒有這麼大的女兒。她的小愛才六個月,就有一個年齡差距這麼多的表姐了耶。

    薔薇則是張了張嘴,狐疑地看向善惡,尋求他的確認。善惡將她摟進懷裏,在她忘了閉上的小嘴噴地一聲親吻,頑皮地溜進舌頭攪纏了一下。

    “唔……”

    無心理會這對老愛公開表演親熱戲碼的夫妻,從曉得賽姬是為茱莉亞所傷便暗暗氣得快要內傷的泰勒,臭著一張俊顏。

    “茱莉亞太過分了!賽姬再怎麼說都是我的女兒,她不該下這麼重的手!”

    “一來是下手前,她還不知情;二來—”善惡放開妻子,別具意味地拉長聲音。

    “二來是什麼?”泰勒問。

    善惡聳聳肩,碧藍的眼裏有抹挑釁,“就算她知道,以她的任性,還是不會留情。”

    說的都是廢話!泰勒氣得暗暗咬牙。

    看出他的不悅,安琪連忙打圓場:“現在要緊的是賽姬的情況。泰勒,真的不需要送她去醫院嗎?”

    他搖搖頭:“醫療小組到了,給他們看過再說。”

    泰勒的話方落,彗星堡的管家就通知醫療小組到達。除了魔魅抱著睡著的小愛回房休息外,眾人都移到安置賽姬的房間。經過適當的檢驗,醫生宣佈她的情況穩定,只是失血過多,身體很虛弱。

    “不用輸血。”泰勒拒絕醫生要為賽姬驗血、輸血的建議,送走他們後,眾人又回到先前聚會的客廳。

    “你拒絕醫生為她輸血,跟賽姬害怕到醫院,是同樣一個原因嗎?”善惡好奇地問。

    “我也感到奇怪。賽姬看起來就跟普通人一樣,跟茱莉亞那個魔女一點都不像……”安琪附和道,言下之意就是不認為賽姬真的有吸血族的血統。

    “你們要問什麼就問,不要拐彎抹角的!”泰勒一眼就看出他們的用心。

    “泰勒,你不要這麼說嘛。”安琪難為情地道,“因為之前都沒聽你提過有女兒,所以……”

    “還有賽姬的母親呢?”薔薇對這點比較感興趣。

    泰勒知道如果不能滿足他們的好奇心,耳根是別想清靜了,只好投降地道:“我跟賽姬的母親是一場美麗的意外。她是佛羅倫斯望族梅迪奇家族的人,私生女的身份,加上身體不好,一直住在米蘭的莊園。有一次我到那裏旅行,認識了她,情不自禁地……”他及時煞住口,避重就輕地繼續道:“她在生賽姬時,難產過世。她父親因失去愛女而分外痛心,不管我怎麼說,都要賽姬留在身邊,跟著他姓。但他沒有阻止我去看賽姬,只是……我的形貌沒有隨著歲月變老,對他而言是件很困擾的事,賽姬年紀稍長,我便以表兄的身份去見她。”

    “嘖嘖嘖,父親變成表哥?”善惡不表贊同地輕刮著臉。

    “我也是不得已呀。”他惱羞成怒地低叫,“別以為我不想當她父親!”

    “賽姬跟她外公都知道你的身份嗎?”安琪問。

    “我沒有瞞他們。尤其是賽姬的體質特殊,除了我的血外,其他人的血她都不能接受,這就是她不願去醫院的原因。”

    “賽姬只有四分之一吸血族血緣呀,她難道不能像平凡人類那樣生活嗎?”

    知道安琪在擔心什麼,泰勒解釋道:“賽姬沒有吸血族人嗜血的衝動因數,主要就在於她從小茹素,加上我不准其他人的血混亂她體內的血液,只擁有四分之一吸血族血緣的她,繼承了吸血族的魔力,卻不被魔性所控制。”

    “泰勒,你真是用心良苦。”安琪感動地道。

    “這麼用心良苦也沒用。”善惡不給面子地吐槽,“你最不該做的是,讓她接近吸血族……”

    “不是我讓她接近吸血族,而是賽姬體內的吸血族血緣,很容易吸引吸血族人的靠近。再說,要我完全對她不聞不問,不接近她,我辦不到。一開始僅是我的親信曉得,後來變成大家都知道。我也沒想到這會害了她呀!佛日到底在於什麼?!”

    “別怪他,他是阻止不及。為了保護賽姬,他還跟茱莉亞翻臉呢。”善惡客觀地說。

    “再說,現在不是追究的時候,麻煩的還在後頭。”

    “什麼麻煩?”女兒都傷得這麼慘了,還有其他麻煩?泰勒氣憤地眯起鷹般銳利的綠眸。

    “茱莉亞。”善惡提醒他,“你想她會善罷甘休嗎?”

    “她還想怎樣?”

    “她一向是不達目的絕不甘休。都可以追我大哥千年不厭倦,豈肯輕易放過她好不容易看上眼的羅彥廷?”

    “那……”泰勒實在對這位姐姐很感冒,而且整件事就是由羅彥廷引起,所謂紅顏禍水,長相漂亮的男子更是禍水中的禍水,不如把他給……

    “你剛才也看到賽姬即使在昏睡中也不肯放開羅彥廷的手了,如果你忍心讓女兒失望,把羅彥廷交出去倒不失是方便省事、息事寧人的辦法……”善惡拐彎抹角地說出他心中膽怯且齷齪的想法。

    被他說中心事,泰勒一時下不了臺,臉色鐵青。

    “泰勒,你千萬不能這麼做。”安琪著急地道,“先別說賽姬喜歡羅彥廷了,就算兩人沒有任何關係,我也不允許你為了應付茱莉亞,而將無辜的人交出去。

    如果你怕茱莉亞,我跟魔魅可以出面,我們才不怕她呢!“

    “誰……說……說我怕她了!”惱羞成怒下的語氣有些結巴,但一出口就如黃河氾濫般地水勢滔滔,尤其是一想到愛女的傷勢,泰勒更加的沒有顧忌:“‘我只是念在彼此的血緣關係,不想給她難看,可不怕她!茱莉亞要是真敢找上門,我一定要她為打傷賽姬付出代價!”

    “狠話人人會說。”善惡不給面子地道。

    “你是什麼意思?”他惡狠狠地瞪他,新仇舊恨全混在心裏發酵。

    “意思就是見到茱莉亞時,也要保持這種氣勢!”

    泰勒頓了一下,勇氣如漲到最高點的潮汐往下落,嘴巴抿緊。

    善惡不屑地冷哼。

    “你……這是什麼態度!”泰勒氣煞,“我承認是有點顧忌她,可是為了賽姬,我不會讓手的!最糟糕的情況不就是鬧到我父王那裏,要講理或吵架,我也不見得會輸她呀!”

    “好、好、好!”善惡為他的豪氣連拍了好幾下手,“你有這樣的打算是最好了,憑你的口才,茱莉亞必然不是你的對手。”

    “而且賽姬也會因為你維護羅彥廷而感激你喔。”

    薔薇附和地說。

    “正好可以借此表現你的父愛。”善惡繼續敲邊鼓。

    “咦?”這對夫妻是怎麼了?薔薇熱中公益還有話說,怎麼善惡也主動管起閒事了?泰勒眸子一轉,將善惡現身後所講的話融會貫通一遍,一陣強烈的疑惑湧上心頭。

    “你這麼熱中這件事,有何目的?”他將狐疑的眼光直視向他,“為什麼會對羅彥廷這麼感興趣?還有閒情逸致追蹤他到佛日堡?可別告訴我你未卜先知,事先知道賽姬會為了保護羅彥廷而跟茱莉亞起衝突!”

    “嘿嘿,你比我估料的要聰明嘛。”以為可以把燙手山芋轉送給泰勒處理,沒想到還是被他識破。善惡為自己的功虧一簣扼腕不已。

    “想當我是笨蛋,門都沒有!”泰勒氣惱地說。

    “好好好……”既然被人識破,善惡只好將事情的來龍去脈簡要說了一遍:“因為答應了菱芝的拜託,我們才會保護羅彥廷。不過,事情的發展完全出乎我們的意料之外。牽扯上像騾子般不講理的茱莉亞,我承認自己有點頭痛。要想一勞永逸地解決羅彥廷的麻煩,除非我幹掉茱莉亞,但這麼做就等於正面跟吸血族翻臉,得不償失呀。現在可好了,賽姬喜歡上羅彥廷,如果你不想讓女兒失望,就得想辦法應付茱莉亞。你們自家人好說話,比我這個外人插手要容易吧。”

    “你……”什麼自家人好說話?就算他想跟茱莉亞自家人,茱莉亞還不甩他呢!泰勒酸楚地想。

    “可別說我利用你。現在是你女兒看上人家,可不是我女兒看上人家。羅彥廷要是出了什麼事,傷心的是你女兒,我大不了丟臉一次,被人笑一陣子,可沒損失喔。”淡諷的笑意漣漪般自善惡嘴角擴散。

    “你……”擺明是挖個陷阱等著他跳!泰勒生著悶氣,卻無法否認善惡的話。賽姬是那種不輕易動心,一旦動心就會愛得死去活來的人,羅彥廷若是被他拱手獻給茱莉亞,她不僅會傷心一輩子,終其一生都不會原諒他。

    “善惡說得有理。泰勒,你不用怕茱莉亞,我跟魔魅都會站在你這邊。再說,善惡和薔薇也不會撒手不管,我們一起來保護賽姬和羅彥廷,就不信茱莉亞有本事使壞。”安琪很義氣地走過來輕拍他的肩膀。

    泰勒振奮起來,雖然心知硬仗還得自己去打,但有他們口頭上的支持,體內的勇氣指數瞬間往上攀升。

    不管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他都要捍衛賽姬的幸福,不准茱莉亞破壞!

    ××××××××××××××××××××××××

    “走開!”他輾轉著頭顱,不安地呢喃,想揮開夢中的魅影。

    晨曦破雲而出,撒出幽微的金光,那些自窗簾底下的細縫透出的微曦,卻無法為彥廷困在夢裏走不出來的神魂照出一條路來。

    那是個極為黑暗的夢,或許是一晚上的經歷,奇異詭幻的程度超出他的身心所能負荷,是以趁他被疲累所征服時,化做夢魘直追而來。

    佛日堡大廳裏的壁畫場景成為夢境中真實的存在。

    無數長著獠牙的吸血鬼,率領著蝙蝠和狼群在他身後追趕,為首的吸血鬼有著一張茱莉亞的臉,朝他張著魔爪撲掠而來,森冷的獠牙在黑夜裏分外刺目。

    “不,不!”他拼命地跑著,在每個千鈞一髮中逃離她尖銳的爪牙,四處尋找著藏身之處。

    然而,放眼所及的黑暗閃爍著無數螢綠的光點,每一雙都充滿獵食者的狂熱,搜尋著他的存在,仿佛一尋到他,就會沖過來咬住他脆弱的頸項。

    “羅彥廷,羅彥廷……”

    “羅彥廷,羅彥廷……”

    混雜著咭咭怪笑的呼喚,及陰沈的狼嗥聲似遠若近地隨著陰沈的風號在耳邊來來去去,他拼命捂住耳朵,想阻止那些聲音鑽進耳內,但不管如何努力,那些聲音還是鑽進來,像把鋸子般鋸著他脆弱的神經。

    “不要吵了!”

    陣陣寒意竄過他的脊柱,他的神智陷進完全的混亂,再也分辨不出何謂現實,何謂虛幻。只因虛幻是那麼接近現實,不,那根本就是現實,他淒慘地如此覺悟,自己所經歷的這一切,是該死的真!

    這才是他覺得最可怕的一點。

    可怕,太可怕了!這可怕的情景他一刻也忍受不住。

    他撒開腿,拼命地往前狂奔,整個人就像處在迷陣之中,不管他跑得多快,跑得多遠,還是甩脫不去身後緊隨的魔魘。

    “不……”淒厲的呼號從喉頭升起,鑽出緊咬的牙縫,他慌亂地左顧右盼,發現自己被一雙雙螢綠的光點包圍住,成群的鬼爪朝他伸來,伴隨著狼嗥,及蝙蝠拍翅聲,形成恐怖至極的詭異氣氛。

    “羅彥廷……”茱莉亞閃著鬼火的綠眸逼到眼前,伸出銳利、尖長的指甲攫住他,張開猩紅的嘴,露出那可怕的獠牙,咬向他頸上的動脈……

    “彥廷;彥廷……”破空而人的呼喚急如星火,那裏有著最熾熱、溫柔的情意,像一道道光燦的星芒,為他帶來光明,也將一股力量傾注進他虛軟的身子,讓他有足夠的勇氣掙脫令他窒息的恐懼,睜開眼睛。

    白光閃耀中,只能在暗夜橫行的鬼魅紛紛抱頭鼠竄,各自逃命,可怕的夢魘像來時一般迅速,悄然地退走。彥廷無神的眼眸逐漸有了影像,壁燈照亮了一張憂慮的臉,鑲嵌其上的一雙眼眸裏,如新芽般的嫩綠盈滿暖鬱的關懷,有如春天的詩篇,溫柔浪漫地安撫了他的不安。

    他知道自己安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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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9 01:47:01 |顯示全部樓層
第六章

    “你沒事吧?”用另一隻手緊緊地覆住他冰涼的手背,感受到他的顫抖,賽姬擔憂地問。

    睡夢中,手心傳來一陣的緊疼,將她喚醒,接著聽見一團低沉、模糊的喃囈響在耳側。她睜開眼,發覺自己的手讓人給握住,接著瞧見彥廷坐在床旁的椅子,上半身歪趴在床側,頭顱不安地左右轉動,嘴巴喃喃地逸出驚恐的叫喊。

    她隱約聽出幾句,猜忖他為噩夢所困,才會下意識地捉緊兩人交握的手。仔細再瞧,發現他頭臉佈滿汗珠,濃眉抑鬱地皺攏,眼珠則在眼瞼下不安地滾動。

    見他臉色灰慘一片,嘴唇也幾乎被咬破,賽姬著急無比,掙扎著撐起身體,叫了好幾聲才喚醒他。

    “我……”抬起眼,便將那雙充滿關懷的楚楚眼眸收納進眼底,彥廷飽受驚嚇的心魂像找到了避難所般地尋獲安全感。

    瞅著她,想從那雙與夢裏完全不同感覺的綠眼裏尋求安心。說也奇怪,同樣的綠眼睛,賽姬翡翠般的眼眸帶給他的是宛如暖綠春水的感覺,而不同於茱莉亞所代表的恐怖驚悸。

    “沒事吧?”見他不回答,只一味地瞅著她,擔心他仍陷在噩夢裏沒回過神,賽姬再次詢問。

    這次,彥廷恢復了說話的能力,幹啞的喉嚨擠出回答:“還好……”

    見他顯然不再為噩夢所困,賽姬繃緊的情緒放鬆,當他臉上冒出的冰冷汗珠滴落在她手背上,她也因體力不支而倒向他。

    “賽姬……”彥廷趕緊扶住她,急忙站起的身軀因坐著睡覺的關係而血液迴圈不良,加上那場幾乎耗盡他體力的夢魘,四肢酸軟得使不上力,反而撲向賽姬,帶著她跌進床面,連帶著使得蓋在他背上的毛毯掉落在地面。

    一聲嬌哼接著響起。

    “對不起……”彥廷難為情地漲紅臉,對於身下壓住的那具柔軟、充滿女性香澤的嬌軀感到歉意,努力撐起自己離開。

    “沒關係。”她小聲呢喃,在他壓住她的那刻,某種動人的感覺傳遍全身。她不介意他的重量,及他灼灼燒來的體熱,甚至有些……心蕩神馳,以至於他紳士地挪移開身,內心反而悵然若失。

    彥廷在床上坐好,打算將先前被他壓倒在床面的嬌軀抱回枕頭上躺好,垂下的目光落在她染上一層桃暈的芙頰,隨即被她眼中滿盈的熾熱情意一燙。

    唇幹舌燥之際,不久前感受到的軟玉溫香慢半拍地在他知覺裏反應著,連帶著勾起記憶中曾有過的男性悸動。灼熱的情潮一寸一寸地往四肢擴散開,胸臆間的奇異翻攪並不陌生,他一驚,反映在目光裏的是靦腆的猶疑。

    不是沒抱過女人,只是那種感覺已經很久了。妻子過世十年,他雖非刻意,卻是守身如玉。也有女人主動投懷送抱過,都能很君子地飛快推開,怎麼對象換成賽姬,反而身心灼熱,再三地回味不已?

    “我……想喝水……”看出他眼裏有層迷惑,賽姬心裏悄悄地掩上失望,她轉開眼眸,低聲道。

    “呃,好。”彥廷回過神,先將她重新安置好,方起身到桌旁從水瓶倒了杯水。儘管自己也口渴得很,仍然先將水送到床邊,攙扶起賽姬,將杯緣抵住她柔軟的嘴唇。

    靠進他溫暖、舒適的胸膛,賽姬在貪婪地啜著水液,滋潤幹苦的嘴巴時,情不自禁地以目光梭巡他男性的臉龐。

    新生的胡碴自他嘴巴周圍冒出,形成一道暗影;眼睛下方有著明顯的浮腫,淡淡的紋路浮現,眼裏還有血絲。儘管如此,卻一點也不影響他的俊美,反而惹人心疼。

    折騰了一夜未能好好休息,還在床側照顧她,又被噩夢纏身,難怪他看起來如此疲倦。

    她心疼地舉起手,以嫩白的指頭輕撫他臉上的紋路,指上傳來的溫度化做一道電流貫穿他體內,酥酥麻麻的感覺電得彥廷渾身灼熱,收回她喝幹水的杯子,卻收不回被那雙綠眸緊緊吸引住的神魂,耳際聽見她輕柔好聽的呢喃。

    “做了噩夢嗎?”

    他輕顫了一下,因回憶起夢裏緊攫住他的驚恐而感到全身發冷。

    “可憐的彥廷,不怕喔。”母性的溫柔使得賽姬不假思索地將他的頭按向自己豐滿、溫軟的胸房。

    女性的馨香竄人鼻內,驅走了體內的惡寒,卻使得男性的身體越發敏感。包圍住臉的豐盈觸感,令彥廷的氣息急促了起來,那是——

    心跳如戰鼓敲起,一聲比一聲急,幾乎要摧毀他的理智,他嚇得急忙掙扎想抬起頭。

    “你別這樣……”

    體力虛弱的賽姬輕易地被他掙開,狼狽地往後跌去。彥廷及時將她攬住,低眸對上她眼中滿盈的受傷。

    “我只是想安慰你……”她哽咽地道。

    “我知道,只是我不習慣……”彥廷滿含歉意地將她摟進懷中輕拍,低聲解釋著。

    聽見他的話,她仰起頭看進他眼裏,想從那眼中看出他真正的情緒。

    那眼清澈明亮,像兩泓可倒映影像的池水,此刻正反映著她的癡情。那盈盈欲淚、寸寸迷醉的眼呀,每個閃耀的光點都是對他毫無保留的真心,他可明白,可願接受?

    彥廷無法不看她,正如無法不去正視此刻為她悸動的心情。

    她的凝視銳利且熾熱,坦率、直接得不容他閃避,儘管有諸多考量使他對賽姬的追求猶豫,卻抗拒不了澎湃在血脈裏想要靠近她的每聲呐喊。

    體內被喚醒的男性知覺蠢蠢欲動,被勾轉著神魂的目光陷溺在她新生綠芽般柔美的眼瞳裏,隨著她眼中不斷加溫的情意,鼻間吸納的女性香澤成了動情的春藥,情不自禁地朝她靠近。

    最後的距離也不知是由誰跨越,在兩人意識到距離消失的同時,兩雙唇瓣已疊在一塊,彼此的呼吸交織在一起。他們的眼很自動地微微閉上,虔誠地領略著最初的接觸引起的每絲悸動,直到那清純的甜美再也滿足不了他們,不約而同地張開唇,怯怯地探出舌尖,接觸、繼而探索。

    隨著交纏越發熱絡的舌頭,彼此的喘息聲和低吟也越發的粗重,一種令血液沸騰的灼熱欲望狂猛地攻擊彥廷的自製力,他感到自己就要失控,不顧一切地掠奪賽姬自願奉獻的甜美,一道聲音卻適時警告他,事情發展太快了,而且賽姬受傷的身體也不宜進行這麼劇烈的活動。

    痛苦地自她身上撤離,將她推開有一臂之遙,他半垂下的眼睫遮住眼中沸騰欲出的欲望,男性的胸膛劇烈起伏,某種疼痛的熱焰在欲望根部燒灼著。

    “彥廷……”賽姬舔著唇,低啞著聲音柔柔地喚著他。

    直到呼吸不那麼急促,彥廷方抬起頭回應她,某種火焰自那雙綠眸燒向他,白熱化的高溫令他不敢直視。

    他連忙低垂下視線,將她泛著女性嬌羞的桃腮,挺立的瑤鼻,及輕顫著、亮著誘人光澤的櫻唇盡收眼底。目光在輕軟濕潤的唇瓣逗留了一會兒,隨即怕會被引誘得更往下掉,嫩紅的色彩從頰膚擴散向頸間,及更下方的領口露出的雪嫩肌膚,他無法阻止自己的目光落在一上一下起伏著,猶如誘人波浪的女性胸房,頭腦頓時暈沉了起來。

    “彥廷……”又一聲甜膩的嬌喚傳來,跟著的是一雙嫩白如藕的手臂纏來。

    為了避免進一步失控,彥廷趕緊制止她的投懷送抱,卻無法阻止自己的眼光沉溺在她溫柔的眼眸裏。

    “對不起……”趁理智未完全消失之前,他趕緊道。

    “幹嘛道歉?主動的人是我。”她咬著粉唇,覷著媚眼嬌嗔。

    是她主動的?他不確定地想著,俊眸怔怔地瞪著她,心情因她的回答更是零亂。而她,仿佛嫌他不夠亂似的,還要用似笑非笑的嬌眸擾亂他,令他越發的心亂如麻。

    可,在她的目光一寸寸逼視來的情況下,又好像不能不回答。於是他道:“因為……很久了……”

    天呀,他在說什麼?!彥廷驚恐的閉緊嘴巴,沒料到他會在混亂中口不擇言,陣陣火熱襲上頰膚。

    賽姬被他逗笑,銀鈴般的笑聲響起,翠綠的眸子閃爍著調侃:“所以擔心技術不好嗎?”

    “啊?”他耳根子發燙,更加難為情,心裏咕噥著,怎會扯到技術問題?

    見他臉色潮紅得仿佛血液隨時會衝破薄薄的臉皮,賽姬沒再笑他,低垂下螓首,輕輕地道:“雖然以前也被人偷吻過,但從不覺得吻有什麼好。可你剛才給我的感覺……好甜、好美……”

    彥廷被她的話扯痛了心,熾熱的情感暖流沒有預兆地襲遍全身。

    對於她坦誠、直接的表白,除了男性自尊得到相當大的滿足,許久未被挑起的男性柔情也如被春風吻綠的原野,花開遍地。難以言喻的溫柔升上黑眸,有好多話想說,卻不曉得從何說起,只笨拙地伸長手臂,將她攬進懷中。

    依傍著他,聽著他穩定的心跳,雖然他一句話都沒說,賽姬心裏仍湧動著溫泉般的情潮。她逸出滿足的輕吟,覺得自己可以靠著這副胸膛一輩子也不厭倦。

    她緩緩抬起眸光,視線經過他方正的下巴,引人遐思的男性嘴唇,挺直修長的鼻,到他幽深似沒有焦點的黑眸,以及那明顯皺著的眉頭,感覺到他非但不像她一般投入此刻的繾綣,還像在煩惱什麼。

    她舉起手指,揉撫著他繃緊的紋路。

    “在想什麼?”她問。

    “我在想做的噩夢……”他收回分散的心神,看向她盈滿關心的綠眸,嘴巴張合著。但由於腦中的思緒太混亂了,有種不知從何說起的茫然,最後仍沒有往下說,只道:“口有點渴,喝完水再談好嗎?”

    “嗯。”她沒有逼他,順從地任他將她輕放在枕頭上,目光追隨著他移到桌邊的身影,看他連灌了兩杯水,方轉回身走到床邊的椅子坐下。

    “賽姬……”才一開口,他的濃眉又皺了起來,訥訥地搓著手掌,注視著地。

    “說吧,想說什麼就說,不用有顧忌。”看出他的滿腹疑問,她鼓勵地道。

    “其實……”他頓了一下,整理著混亂的思緒,方開始敍述:“如果不是你就在我面前,我幾乎要質疑昨晚的經歷不過是一場噩夢,就像……”

    “你剛才做的那場噩夢嗎?”她試探地問。

    黑眸裏閃過一抹驚恐,但他隨即搖頭苦笑,自嘲地道:“不一樣。我剛才夢見自己被茱莉亞率領的吸血鬼追得無路可逃,若不是你及時喚醒我,可能還會夢到自己被咬斷脖子,就在夢裏嚇死呢。”

    “你沒那麼膽小。”像能看到連他都不確定自己有的膽識,她微笑著安慰道。

    “是嗎?”他笑了笑,心裏有些感動,“總之,我能分辨做的夢和自己的那場親身經歷有什麼不同。昨晚我根本來不及害怕,或者是因為你一直在身邊,但在夢裏時,我真的好怕……”

    “我不在夢裏嗎?”像是明白什麼,賽姬漾開一抹甜鬱的嬌笑。

    “沒有。”他口胃歎著。

    “可憐的彥廷,以後即使在夢裏,也別忘了把我帶去喔。”她伸出手,握住他的。

    彥廷被她的話逗笑,也被她話裏的情意震動心弦,深澈的眸光就這麼凝定住她,腦中盤旋著昨晚她真誠的告白,忍不住再次確認,“你提到對我……呃,一見鍾情是嗎?”說著說著,他又不好意思起來。

    賽姬悄悄地輕歎一聲,習慣了義大利男人的厚顏,幾乎忘了世上還有像彥廷這麼保守、臉嫩的男人了。

    “我愛蔔你了,彥廷。或許你會覺得不可思議,卻是千真萬確。”見他眼中有狐疑,她繼續道:“如果要我給理由,對不起,我想不出來,一切是那麼自然地發生,我受你吸引,眼光無法移開,心也無法離開……”

    “所以昨晚為了保護我,明曉得自己應付不了茱莉亞,仍然選擇面對她的怒氣?”茱莉亞的可怕魔力仍讓彥廷心有餘悸,若不是賽姬及時推開他,用身體擋住茱莉亞的魔掌,自己會變成怎麼樣都不知道。

    “我不能讓你有事。”

    她坦率的回答,真誠的眸光,再次地讓他無法回避。然而,有太多的困惑橫在他們之間,讓彥廷遲遲無法跨出去,無掛礙地接受她的情意。

    “賽姬,我說不出來對你有多感激,這一切對我意義重大。可是……昨夜的事對我、對任何人,都不是……那麼容易去接受。吸血鬼與天使,”他頓了一下,再次看進她綠眸裏求證,“薔薇說她跟善惡都是天使,你覺得……”

    “吸血鬼既然存在,天使就更沒必要懷疑了。”

    “是這樣嗎?”他沮喪地道,原本還希望賽姬能告訴他,這一切都是場……哎,他也不曉得該怎麼說,反正是場玩笑劇都會比天使和吸血鬼的同時存在令他想要相信。

    “往好的一方面想,雖然你遇到了吸血鬼,可有天使及時的護衛,不是不幸中的大幸嗎?昨晚我受傷沉重,但有聽見薔薇跟你說的話,他們是受你過世的妻子菱芝所托,前來保護你。”她安慰著他,儘管提到他妻子的名字時,心房被妒意微微扯痛,對於曾佔領他全心愛意的女人,有著莫名的醋意,很想知道他是不是仍想念著她,可這個醋吃得極沒道理,現在也不是關心這件事的時機。

    “薔薇是這麼講沒錯。其實,我跟菱芝都不是天主教徒,也不是任何宗教的信徒,那些天堂、地獄、魔鬼……之類的意念,我們都僅是姑且聽之,從來沒想到會真有其事,菱芝居然還上天堂當天使。”說起這事時,彥廷臉—亡仍充滿不可思議。

    “難道你從來沒想過,人死了會到哪嗎?”

    “我們中國有個哲學家孔子,他說:”未知生,焉知死。‘活著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了,何必去想死了後會怎樣。我認為,只要能活得開心、活得問心無愧,死後會去哪里,其實不那麼重要。“

    他的話令她動容,深深地凝望進那雙誠懇、溫柔的黑眸,她知道他說的每一個字都代表他心中所想,可是——

    “你開心嗎?”

    簡單的一個問句卻像黃蜂的尾針般刺向他,螫得彥廷又痛又麻,狼狽地避開她的注視。

    “我知道你一定能活得問心無愧,可是,你開心嗎?”她幽幽輕輕地問,“我真的很想知道。”

    “也不能說不開心。”他美麗的嘴唇苦澀地微微一咧,眼睫垂下遮住眼中的情緒,聲音低啞,“生命總是有悲傷、有歡樂,只要快樂的時候居多,便應該是開心的吧。只是一個人的時候,我真的很想念菱芝……”

    “彥廷……”她為他感到心痛,忍不住側過身擁抱住他,“我瞭解你的感覺,因為我也會寂寞。有時候真的好想有個人擁抱,分享體溫和心事,可是我的個性不是隨便人都可以,如果不是我喜歡的、中意的……

    如果那個人不是你,“她頓了頓,語氣無限柔情地接著說:”彥廷,我寧願忍受孤寂。“

    感動的情潮海嘯般地淹沒他,心裏來來回回的都是她坦率、不留餘地的表白。是什麼讓她這麼勇敢?彥廷忍不住深深地注視進綠眸深處,除了款款的真情,綿綿不絕的無怨無悔,還有堅強、不改變的意念。

    兩人萍水相逢,她卻對他一見鍾情,不惜以生命來保護他,更不吝惜用言語告訴他她所有的情愫,她是這麼勇敢,不畏他的拒絕,認真地面對這份情感,比較起來,他就顯得太怯懦了。

    然而,他何嘗不想接受她真摯的情意,只是不確定能回報賽姬相同的情感,如果他做不到,如果……

    看出他心中的惶惑,賽姬眼眸掠過一抹傷心,儘管如此,她仍強顏歡笑。

    “你不用有負擔。就算你不愛我……感情的事不能勉強,更不能秤斤論兩,計較誰付出的比較多。就像你過世的妻子菱芝,儘管與你死別,再也不能與你互通消息,仍時時惦記著你,為你祈福。我的心情跟她一樣。我想要的,不過是你能給我愛你的機會,不要輕易地拒絕這個可能,至於你會不會愛我……彥廷,我承認如果失戀的話,我也會傷心,但比起你連機會都不肯給我,那一點都不足為道。”

    他再度受到震撼,黑眸裏閃爍著被感動的情潮,緊緊地握住她的手。

    “賽姬,我不曉得該怎麼說……”

    “什麼都別說。”其實從他眼神中,她已經找到答案。彥廷對她並非完全沒有情意,如果不是有好感,不會跟她這麼親近,剛才還熱切地投入那個吻。

    望著她淺笑盈盈,嬌臉上儘是滿足,彥廷被她的欣喜所影響,決定不再去煩這件事。

    “你看起來很累,昨晚不該守著我,應該好好休息的。”賽姬撫著他臉上的紋路,憐惜地說。

    他也想呀。彥廷微揚的唇角帶著抹苦澀,若不是賽姬握著他的手不肯放,那個叫泰勒的人,又沒安排他休息的房間,他何苦窩在椅子上打一夜的瞌睡?

    “我讓泰勒找人帶你去休息。”

    朵朵疑雲自彥廷心頭升起,他昨晚就起疑了,只是來到彗星堡後,雖然覺得泰勒對他的態度明顯帶著敵意,但由於聽不懂對方所說的話——他頓了頓,想起醫生診療過後,泰勒命令他留在這裏照顧賽姬,使用的語言現在已經想不起是哪一國話,他卻能聽懂他的意思。可是,泰勒跟其他人的交談是用義大利語,而他的義大利語僅限於打招呼、買東西的簡單對話,怪不得有如鴨子聽雷。

    那麼,他是義大利人嗎?他看賽姬的眼神,分明充滿關注,顯示出兩人非但認識,還關係不淺。

    “那個泰勒是什麼人?你跟他又是什麼關係?”升上腦中的第一道疑問自彥廷嘴巴脫口而出。

    “他……”正當賽姬猶豫著是不是該告訴他實話,另一道聲音響起。

    “我是賽姬的表哥。”

    有力的回答仿佛就在耳邊,兩人不約而同地將目光循向聲音,發現泰勒不知何時站在彥廷身後。

    面對兩人眼中的訝異,泰勒只是微微一笑,促狹地眨著與賽姬相似的綠眸。

    “我進來時,看你們聊得正開心,所以沒打擾。”

    他邊說,邊傾身親吻賽姬暈紅的臉頰,表情泰然。“好點了嗎?”

    “泰勒?”賽姬與他對視的綠眸裏,升起一抹困擾,泰勒以眼神示意她放心,順手幫她把起脈。

    彥廷一方面對他開口便是字正腔圓的北京話感到訝異,一方面則為他的話而燒紅臉頰。不知他進來多久了,是否將他跟賽姬的談心、親吻、擁抱都看到了?

    “我沒事。”賽姬局促地說。

    “茱莉亞傷你不輕,若不是善惡及時以靈力化解了在你體內衝撞的魔力,恐怕神仙也救不了你。”泰勒目光銳利地直視向她,嗔怪的語氣似乎在指責她不該這麼不小心。

    “她來得太突然了嘛。”她嘟起小嘴,撒嬌地抗辯。

    “若不是為這小子……”泰勒不滿的目光溜向彥廷,綠眸裏的冰冷跟寒冷的北風有得拼。

    彥廷無奈地承受,賽姬會受傷的確是因為他,泰勒生氣得有理。

    “不是彥廷的錯!”賽姬卻不這麼想,不滿泰勒不講理地遷怒心上人。

    泰勒揚起眉,儘管愛女的反應在他意想之中,仍難免不滿。果真是女大不中留,才認識人家多久?就這麼維護他?

    他不情願地收回惱火的目光,微扯嘴角道:“我明白了。”

    泰勒富含深意的眸光,讓賽姬燒紅粉頰,羞赧地低垂螓首,耳際聽見他繼續道:“你放心休養,茱莉亞的事我會解決。”

    她很快抬起頭,驚訝地看向他。

    明白她眼裏的含意,他聳肩道:“我只是不想跟她起衝突,不是怕她。”

    “對不起。”知道自己為他帶來麻煩,賽姬充滿歉意。

    “傻瓜!”寵愛地揉了揉愛女的頭,泰勒的聲音如絲般輕滑,“我們之間不需要這個字眼,你是我……”

    眼角餘光瞄到始終緊蹙著眉、注視兩人交談的彥廷,泰勒將溜到舌尖的用詞硬是扭轉成:“心愛的表妹,我有義務保護你。”

    “泰勒……”賽姬眼中的疑慮又升起,從與彥廷相遇後,她沒對他說過一句謊言,只是有些事或因遲疑、或因被打斷,而沒解釋,可泰勒這麼說……

    “別擔心。我知道怎麼做對你最好。”他憐愛地撫了撫她的頰,接著轉向將唇抿得極緊,並以極不贊同的目光看著他的彥廷。

    儘管肚子也是一把火,怎麼這個羅彥廷對他的賽姬又親又摟,就不准他這個當父親的對女兒表示親愛之意?泰勒心中雖這麼想,卻知道自己所編織的身份怪不得彥廷會誤會。瞧他的臉色,應該是對賽姬在意,看在這點份上,他就好心地不跟他計較了。

    做好心理建設後,他朝拐走愛女芳心的男子揚高嘴角,綠眸裏釋放出友善的笑意:“你好,為了賽姬的傷,一直忙得沒時間好好招待你。我叫泰勒,是賽姬的表哥,也是彗星堡的主人。”

    “你好,我是羅彥廷。泰勒先生跟賽姬是表兄妹?”

    看出他眼中的疑慮,泰勒神情自喏,語帶詼諧地回答:“叫我泰勒就好,彥廷。我當然跟賽姬是表兄妹,你不覺得我們長得很像嗎?”

    沒錯,同樣的黑髮綠眸,充滿古典美的俊雅五官,任何人看了都會認為兩人有血緣關係。彥廷對這點倒是毫不懷疑的。

    “你們是很像。”他點頭道,眼神有些猶豫,“你剛才提到茱莉亞,你知道她是……”

    “吸血鬼嗎?”泰勒微挑眉峰,見他眼中流露出夾雜著驚悸與疑問的神情,心裏有數。“茱莉亞是吸血族的公主,也是我姐姐。”

    “什麼?”彥廷驚叫出聲。自己才從鬼穴逃出,難道又落進了狼巢?

    “我跟茱莉亞是不一樣的。”泰勒的語氣是氣憤的,臉上有著強烈的受傷。

    一抹罪惡感像小刀般輕刮著彥廷的良心,質疑自己是不是太早做結論了,心虛地低下目光。

    “我父親…”很風流,“這點可是事實,泰勒理直氣壯地在心裏說。”他誘惑了一名貴族之女,生下了我。“

    “原來……”彥廷囁嚅地應和。

    “所以我有一半的吸血族血統,但我絕對不像茱莉亞那麼任性,也不會吸人血。何況人血又沒鹿血鮮美好喝,我何苦自找罪受!”

    “呃……”既沒喝過人血,也沒喝過鹿血,根本無從比較起的彥廷一時不曉得該如何回應。

    “對於德農擅自作主地設計你進入佛日堡,我感到很抱歉。但你放心,這件事到此為止,不管是茱莉亞、德農,還是其他的吸血族,我都不會再讓他們動你分毫。你是賽姬的心上人,我不會讓你出事。”

    “謝謝。”彥廷聲音幹幹的。

    聽出他的語氣不怎麼誠懇,泰勒眯了眯綠眸:不必懷疑我的用心,我這麼做全是因為賽姬。“

    “我知道。”彥廷當然曉得,否則自己何德何能,能驅使這名傲慢的男子維護他。“對了,善惡和薔薇

    “在事情圓滿解決之前,他們會留在這裏保護你。”

    “他們是天使?”他眼中的問號,絕對不是對兩人的身份有任何疑惑,而是針對他。

    泰勒自然明白他的意思,饒富興味地看著他,語氣是嘲弄的:“你的消息很靈通,他們的確是天使。至於為何會帶你們到彗星堡,是因為他們不想把事情鬧大,決定交給我處理會比較好。善惡跟我有親戚關係,所以你就不用懷疑何以天使會跟吸血族的王子有來往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他尷尬地說。

    “有沒有都沒關係。”泰勒不以為忤,還想說什麼時,門上傳來兩聲輕敲,“進來。”

    彗星堡的管家和僕人魚貫進入,在向主人行禮如儀後,將豐富的早餐擺滿桌上,泰勒打了個呵欠。

    “我恐怕必須失陪了,連續好幾天沒睡好。彥廷,早餐用完後,管家會帶你去房間。賽姬,把我命人做的藥膳全都吃完,再睡個飽。我下午再來看你。”

    “好。”賽姬呢喃著目送他的身影離去,視線轉向朝她走來的彥廷。

    早晨的陽光帶著灼熱從窗簾縫透進來,比起彥廷身上所散發出的光明氣息,那一點陽光其實不算什麼。

    賽姬暈沉地想著,注視著他來到床邊,朝她伸出有力的手臂,溫柔地扶她坐起。

    順從地依偎進他懷中,她的心暖暖熱熱,任他抱起走向餐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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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9 01:47:19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七章

    翌日,夕陽剛沉落,彗星堡來了不速之客。

    茱莉亞盛氣淩人地率眾闖人,幸好管家事前接獲主人命令,不但沒有阻攔,還順理成章地接引惡客進入廳中。

    “德農,你還有臉來見我?”泰勒的聲音雖然很輕柔,卻有種不怒而威的鷙猛威力,令聞者心臟緊縮。

    “王子……”德農垂下頭,惴惴不安,主人的脾氣就像暗夜的空氣無法捉摸,平常都很寬厚,但事涉他的獨生女,小事也會變大事。

    “泰勒,你逞什麼威風!”惱怒的火焰自茱莉亞的綠眸暴射而出,瞪著不動如山端坐在廳中的男子,一股氣就往上沖。

    傲慢的態度,先聲奪人的怒氣,絕對不是茱莉亞期待泰勒見到她時會有的表現。她高傲地揚起尖細的下巴,設法睥睨氣勢驚人的主人,不過是她父王與人類生的賤種,沒到大門口恭迎她已是過分,居然還用這種態度對她!,

    見他不予理會,她更生氣了,怒火沖天地走向他。

    但在她還來不及發起脾氣,就瞧見坐在另一端的黑髮男人,那尊貴、冰冷的氣質,令她呼吸一窒。

    “魔魅!”饑渴地吞噬著他俊美的身影,茱莉亞心中充滿激動。

    可惜,妹有意,郎無情,魔魅的目光僅是越過她,看向她身後的同伴,這讓茱莉亞萬分不悅。

    後面有比她更可愛的美人嗎?不過是陪同前來的德農、蕾莎,以及——夜靈!

    她迅速轉身,捕捉到夜靈眼中的激動,淬毒的目光氣憤地射過去。

    “屬下無能,讓賽姬小姐受傷,請王子降罪。”茱莉亞的憤怒全然不在德農的注意範圍之內,他只擔心泰勒的怒氣。那一晚的事件,讓他煩惱得連覺都睡不好,面對主人的指責,頭垂得更低。

    “東西呢?”泰勒面無表情,只那雙綠眸深沉得嚇人。

    “屬下照王子的交代,把羅彥廷的行李帶來了。”

    “良好。”

    簡短的兩字,有如鐵錘落在德農心上,不確定主人的“很好”是什麼意思。是原諒他了,還是準備宣佈對他的懲罰?如果是後者,他也甘之如飴。

    “主人請吩咐。”他的態度越發的恭謹。

    “這件事……”

    “泰勒,傷賽姬的人是茱莉亞,你不要怪錯人!”

    蕾莎見不得枕邊人受委屈,沉不住氣地道。

    “蕾莎,你……”顧不得再去瞪見到魔魅後神情變得古怪的夜靈,茱莉亞憤慨地怒視妹妹。雖然她是一點都不怕泰勒的,但蕾莎為了維護德農而出賣她的行為,仍是不可原諒。

    “我又沒說錯。”蕾莎咕噥道。

    “哼!”她怒哼一聲,暫時無心跟她計較,把所有的怒氣一古腦地發向泰勒:“是我做的沒錯,你不用在我面前教訓屬下,耍威風,有什麼不滿沖著我來!”

    “你打算負荊請罪嗎?”泰勒故意曲解她的意思,氣得茱莉亞火冒三丈。

    “你以為自己是誰?不過是個賤種,還敢要我負荊請罪!”

    聽見她口出惡言,有魔魅在一旁壓陣腳的泰勒,索性豁出去,不打算再對茱莉亞忍氣吞聲下去。

    “你侮辱我,就是侮辱父王。你有膽子,我們到父王面前,你再把這種話說一遍。”他語氣強硬地道。

    “你!”茱莉亞的臉又青又白,綠眸裏射出陰狠的光芒,“別以為父王寵你,就為所欲為!”

    “這句話應該是說你自己吧!”泰勒不客氣地回嘴。

    茱莉亞萬萬料不到向來在她面前唯唯諾諾的泰勒會變得這麼強硬,口舌便給得讓她招架不住,除了惡狠狠地瞪他外,一時間竟想不出半句話來回應。

    “對於你打傷賽姬的事,我本來是不想計較的,可你不但一點歉意都沒有,居然還歪理霸氣地找上門,我若是一味隱忍,恐怕會被外人恥笑,以為我真的怕你!”

    “你想怎樣!”茱莉亞怒極反笑,她以前真是把泰勒給瞧扁了,還以為他會像之前那樣,任她予取予求,沒料到態度竟有一百八十度的轉變。

    “應該是問你想怎麼樣吧!”泰勒眼中充滿嘲弄,“跑來我這裏示威,是因為你太閑,還是嫌那一晚打人打得不過癮?”

    提起那一晚的事,她就一肚子火,被善惡打傷的部位仍會隱隱作疼。

    “你明知道我來做什麼!”她橫眉豎目地咆哮道。

    泰勒故意挖挖耳朵,做出小生怕怕的模樣,朝魔魅努努嘴:“親愛的表哥,幸好你選擇溫柔可人的安琪,不然有一天耳朵會被震聾的。”

    “你說什——麼!”見魔魅皺起眉,茱莉亞的聲音弱了下來,心裏咕噥著自己幹嘛還在意他的看法,但就是不爭氣地在乎起來。

    委屈令心中的怒意更甚,但她不敢對魔魅生氣,只睜著冒火的綠眸怒視泰勒,陰沈地下命令:“把人交出來,我就既往不咎!”

    泰勒不打算跟她玩遊戲,直截了當地回答:“交人免談!”

    “你可別想告訴我,善惡沒把他們帶來彗星堡?”

    茱莉亞冷笑。

    “善惡也在彗星堡,你敢跟他要人嗎?”他閒適地凝睇著她。

    茱莉亞暗暗咬牙,泰勒明顯是拿著善惡的名字嚇唬她。

    “你是彗星堡的主人,你交人!”

    “賽姬是我的女兒,我不可能交。”

    “誰要賽姬了?我要的是羅……”她看向面無表情的魔魅,頓了一下才道:“彥廷!”

    “你打傷賽姬,還敢跟我要羅彥廷?”泰勒從鼻孔哼了哼,“別說羅彥廷有善惡保護,我根本動不了他,就算我可以動,他是賽姬的心上人,你想我有可能交出來嗎?”

    “羅彥廷是德農奉獻給我的……”她不死心地道。

    “他臉上有蓋你的印記嗎?”泰勒唇角微揚,好笑地搖搖頭,“德農只是把人給找來,至於是不是能得到他,就要看你自己的本事。很明顯地,賽姬在你之前便得到羅彥廷的芳心,你在妒恨之餘,對她下手,現在卻有臉來跟我要人?”

    “你說什麼?”茱莉亞不敢置信地瞪大眼,他居然敢這麼講?!

    泰勒倨傲的眼眉儘是不耐煩,不怕死地說得更白:“我說你身為吸血族的公主,卻因為自己魅力不及賽姬而下毒手,這種作為有辱你的身份!”

    “你這個混球!”茱莉亞氣得忘記魔魅在場,一頭紅發如火焰向後飛去,張牙舞爪地撲向泰勒,吸血魔女的獰惡神情表露無遺。

    無意跟她硬碰硬踹倒她,搞不好還會倒大黴,泰勒動作敏捷地閃開她的第一輪攻擊,翻過沙發椅,來到魔魅身後。

    尾隨而至的茱莉亞,一看到魔魅眼中明顯的不贊同,先是怯了怯,伸出去的鬼爪始終不敢越雷池一步。

    “泰勒,你有膽就別躲在魔魅身後!”她恨恨地道。

    “我本來就有膽,只是怕打傷你,反而被你誣賴是我欺負你,迫不得已借著魔魅讓你忌憚。”泰勒聳聳肩,目光一沉,接著道:“茱莉亞,你想要羅彥廷是不可能,如果你一意孤行,就別怪我不客氣!”

    茱莉亞見他姿態擺得更高,氣得渾身發抖:“泰勒,你竟敢這樣對我?就不怕我在父王面前告發你的惡形惡狀?”

    “還不知道是誰惡形惡狀呢!”他不甘示弱地道。

    “你敢跟我到父王面前評理嗎?”

    “有何不可?”話雖這麼說,泰勒心裏卻很清楚回到境外魔域,他的優勢將消失。魔魅不可能陪他回去,他在那裏孤立無援,惟一能倚賴的,惟有生父吸血魔王的公正。

    “很好!”茱莉亞不怨反笑,她就不信回到她的地盤,泰勒還能這麼囂張。“我們現在就走!”

    不舍地看了魔魅最後一眼,她手一揮,率先離開。

    泰勒與魔魅交換了個視線,似在懇求他照拂彗星堡的一切,從對方眼中得到允諾之後,緊跟著消失。

    蕾莎依依不捨地跟德農分開,偕著深深注視魔魅一眼的夜靈,緊隨兩人返回境外魔域。

    *************************************************

    布啦布啦布啦……

    布啦布啦布啦……

    如黃河之水天上來的奔騰氣勢,又如長江滔滔不絕,綿延數千里——說得更粗俗、貼切點,或者可以用老太婆的裹腳布又臭又長來形容茱莉亞幾乎沒有停下來喘息的數落。

    吸血魔王的宮殿裏,向來彌漫著森冷的氣息,在一片駭人的寂靜中,從來只會讓人繃緊神經,戒慎戒懼著魔王陛下的喜怒無常,沒人敢放鬆心情,遑論打一個呵欠。

    故而,茱莉亞慷慨激昂且重複的陳述,雖然比催眠曲還讓人容易打瞌睡,殿下的群臣仍然努力撐著眼皮,打起精神地緊抿著嘴巴,以免不小心讓瞌睡蟲有可乘之機。

    就在大家努力不懈之際,忽然有道大大的、毫不掩飾的呵欠聲響起,在靜得只聞見茱莉亞聲音的魔殿,分外的清晰、刺耳,也分外的刺激委靡的精神。

    幾乎是立即的,大部分的眼睛都閃著興奮、等著看好戲的光芒,投向最大的嫌疑者。主角卻睜著無辜、帶笑的眼眸,盈盈地望向坐在大殿中央寶座上的王者,即打斷茱莉亞滔滔不絕演說的人,也就是境外魔域最尊貴的主人,吸血魔王。

    只見他英俊的臉上眉心微微蹙著,兩道濃黑的眉宇如鷹隼般朝兩鬢展開,冰冷的綠眸隨著自嘴上移開的修長手掌緩慢移動,平均地落在每個膽敢把眼睛照過來的臣下,再挪回自始至終將清淺的笑意掛在唇上的泰勒。

    打從跟茱莉亞回到境外魔域的大殿,他一直是這副表情,仿佛被茱莉亞數落罪狀的主角不是他,臉上維持著一貫的平靜,也沒有打斷她,為自己辯白一句。

    “父、王!”茱莉亞的聲音終於有了停頓,綠眸裏燒灼的熊熊火焰,除了數落泰勒時逐漸升高的怒氣外,還夾著些許的困惑不解,顯然剛才的呵欠聲,讓她很困擾。

    “你說完了沒?”吸血魔王聽不出抑揚頓挫的低沉音韻,透露出一絲厭煩。

    “我……”茱莉亞咬咬牙,很不情願地點頭,雖然還不太過癮,但這些罪狀應該夠泰勒受了。

    “泰朝,你怎麼說?”

    萬萬料不到父王非但沒有立即宣判他的罪刑,還給他抗辯的機會,茱莉亞嬌聲抗議。

    “父……”

    “你還沒說夠?”微微挑起的鷹眉,透露出令人窒息的威嚴,茱莉亞不敢直視他眼中的不悅,急忙垂下頭。

    “很好。”吸血魔王的聲音如冰塊般鏗鏘有力地擲在魔殿上,森冷的目光直射向泰勒。

    後者優雅地朝他福了一禮,眉梢、眼角,甚至唇邊,都掛著清淺愉悅的笑意,儘管內心緊張個半死,低沉的男中音也沒有半絲洩漏。

    “孩兒分外感激父王的公正,肯賜予自辯的機會。

    關於茱莉亞公主所言,十之八九皆是誇大不實……“

    “我哪里有……”

    “嗯——”吸血魔王一個沉吟,冷峻的目光直射向膽敢隨便開口的女兒,後者立即很不甘願地閉緊嘴巴。

    “如她所言,她到地球散心,孩兒並沒親自招待她,但這點是有理由的。”泰勒適時地黯了黯眸光,微揚的嘴角很快下垂了一下,聲音略顯哽咽:“她一向看不起孩兒,不久前還罵我混球,又說我是……賤種

    吸血魔王聞言,一雙鷹眉蹙深,額間隱有青筋浮跳。

    “我……”茱莉亞嚇得不敢吭聲。

    “說下去!”他怒哼一聲,抿緊的嘴巴吐出鐵塊般的命令。

    “是。”泰勒神情沮喪地繼續道:“孩兒也是有自尊的,故而不想自討無趣,才吩咐得力的屬下德農全程招待。為了招待茱莉亞、蕾莎以及夜靈這三位貴賓,德農不但召集了散居地球各處的吸血族人,還以服裝發表會為名,安排了地球最頂級的俊男美女——著名的模特兒齊聚佛日堡,供她們享樂。這點,相信茱莉亞公主不會否認吧?!但就算否認,蕾莎公主及夜靈小姐也可以作證。”、

    “哼!”茱莉亞不屑地冷哼,目光如火地瞪著泰勒,乖戾地道,“什麼俊男美女?在我看來根本就是醜八怪!”

    一旁的蕾莎擔心她會遷怒枕邊人,沉不住氣地插嘴:“是你眼界太高了,除了魔魅外,你誰都看不入眼,不能怪德農。”

    “我就是要怪!”氣憤蕾莎又一次扯她後腿,茱莉亞惱羞成怒地大吼,“說什麼要把羅彥廷奉獻給我,結果怎麼樣?”

    “是你自己魅力不夠,不能怪他呀。”

    “蕾——莎!”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向來眼高於頂的茱莉亞最痛恨聽到有人說她魅力不夠之類的混賬話,尤其那人是她的妹妹,更不可原諒。

    她伸出魔爪,不客氣地打向蕾莎。

    “茱莉亞!”吸血族大王子戴蒙趕緊攔住她,示意她看父王的臉色。

    吸血魔王眼中的沉沉怒意,只消看一眼,便沒膽再敢看第二眼,冰冷深邃得令人膽寒。當茱莉亞對上他的眼神,渾身輕顫不斷,急忙低下頭去。

    “請父王原諒茱莉亞。您也知道茱莉亞因為魔魅的關係,心情一直不好。”

    吸血魔王怒哼一聲,像是接受了戴蒙的解釋,沒再追究。這使得戴蒙膽氣一壯,眼神不善地轉向泰勒。

    “剛才茱莉亞提到,德農將一個叫羅彥廷的男子奉獻給她,”

    泰勒心頭一凜,知道戴蒙有意維護茱莉亞,打壓他,但表面上仍不動聲色。

    “應該是這麼說吧。”他邊謹慎地開口,邊朝蕾莎遞去一個感激的眼神,無言地暗示他將把她的仗義執言轉告給德農,使得蕾莎原本被嚇白的臉色,浮上一層桃暈,“茱莉亞的眼光太高,德農擔心這次邀來陪她狂歡的俊男美女都人不了她的眼,於是設計羅彥廷前來。”

    “所以他是德農奉獻給茱莉亞的獵物。”

    泰勒眼光一沉,不滿意戴蒙逕自下的結論,巧妙地道:“即使是獵物與獵人的關係,也要獵人用自己的本領擒獲獵物,而不是要旁人射死獵物,再交給獵人吧。如果是這樣,那就不是獵人了。戴蒙大哥,我說的有道理嗎?”

    “嗯。”戴蒙看了茱莉亞一眼,遲疑地應道。

    “如果不是賽姬……”茱莉亞氣衝衝地插嘴。

    “大家都應該打過獵,有獵物貼上標籤,說是專屬於誰嗎?”泰勒故意問道,

    “既然是狩獵,該是各憑本事。賽姬先以女性魅力征服羅彥廷,那是她的本事,茱莉亞卻在妒恨之下,出手傷她,現在還把所有的責任推到賽姬身上,公平嗎?”

    “你……”茱莉亞氣憤地想說什麼,但被戴蒙以眼色阻止。

    “茱莉亞可是你的姐姐,就算不公平,你也不該維護那個叫賽姬的。”他代她出頭地道。

    “賽姬是我的女兒,做父親的不能維護孩子,算是什麼父親?”泰勒一字一句地道,深嵌在眼窩裏的翠綠眼眸看都不看戴蒙一眼,直視高高在上的吸血魔王,俊顏上閃過一種藏在倨傲外表下的脆弱神情,“我虧欠她太多,就算不能彌補她什麼,至少也該維護住她的權益。父王,孩兒從來沒懇求您什麼,但賽姬是您的孫女,只希望您能不要對她不公平。”

    吸血魔王眼神一動,雖無法猜透他的心思,但看他的表情,戴蒙也知道情勢對茱莉亞不利。

    “茱莉亞事前並不知道賽姬是泰勒的女兒。”他連忙對父王解釋。

    “所以我並沒有怪她。”泰勒深吸了口氣回答。

    “誰管你有沒有怪!這根本不是問題的重點!”茱莉亞見事情越扯越離譜,氣急敗壞地道,“你的寶貝賽姬受傷,我就沒受傷嗎?善惡打了我那一掌怎麼講?”

    “又不是我們叫他打你。”泰勒的表情無辜,“他是羅彥廷的守護天使,在他眼裏,你是會傷害羅彥廷的吸血魔女,他為了保護他而傷你,是他的職責所在……

    “你說我什麼?你根本是袒護善惡……”

    “泰勒,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戴蒙幫著妹妹扇風點火。

    “我沒有不對。”泰勒沈住氣道,“善惡是為阻擋茱莉亞殺死賽姬才出手,現場的情況蕾莎也有看到。雙方交手本來就不知輕重,何況是為了救人。我怪不得茱莉亞傷害賽姬,茱莉亞同樣怪不得善惡錯傷了她,況且,若不是念在地獄與吸血族的交情,以善惡的法力,結果如何,大家想想也知道。”

    “反正你……我……”被他左一句、右一句地化解她的數落,自己反倒變成沒理的一方,茱莉亞顧不得吸血魔王會不會生氣,惱火得發起被寵壞的公主脾氣:“不管啦,我要羅彥廷,你把他給我就是!”

    她話聲一落,殿上有短暫的沉寂。吸血魔王緊緊蹙著眉,顯然為這事苦惱著。茱莉亞發起脾氣來,沒完沒了,但一向萬事順從的泰勒又顯然對這事十分固執。

    “你要他做什麼?”泰勒沒好氣地問。對她的有理講不清感到十分厭煩,但為了女兒的幸福,只得沈住氣繼續周旋,務必要在父王面前,讓茱莉亞答應不得再動羅彥廷一根寒毛。

    “我要他……”她嘟起紅唇,雙眼冒火,未完的語氣像是在埋怨泰勒的明知故問。

    “以你的身份,若說要嫁給羅彥廷……”他故意以輕蔑的語氣道。

    “誰說要嫁他了?!”茱莉亞根本沒想到這裏來,她只是要……反正,他是她看上眼的,要幹嘛都可以,就是不肯拱手讓人!

    泰勒等的就是她這句話,收斂住眼底深處的得意,面色莊重地轉向高踞寶座的父王。

    “您聽見了。茱莉亞並沒有要嫁給羅彥廷的意思,但您的孫女賽姬對羅彥廷一見鍾情,視他為今生惟一的靈魂伴侶。對她而言,羅彥廷是不可取代,對茱莉亞就未必了!”

    “誰說的!”茱莉亞連忙為維護自己的權益而高聲辯解,“他對我也很重要。”

    “多重要?你將他視為靈魂伴侶,想要嫁給他嗎?”

    “我……”她一時哽住,但要她放棄羅彥廷又不甘心,只好強調地說:“我把他當成不可取代的玩伴、獵物,不行嗎?”

    泰勒冷靜地環視殿下的吸血族重臣,一字一字地問:“哪位聽過玩伴、獵物是不可取代的?有比惟一的情人更不可取代嗎?”

    見眾吸血族重臣面面相覷,小聲地議論著,泰勒再度轉向吸血魔王:“茱莉亞分明是強詞奪理。在她心裏,羅彥廷是個新玩具,既然是玩具,就隨時可以丟,她卻為了玩具傷害她的侄女賽姬,逼迫我們父女要讓出羅彥廷,我公正無私的父王呀,相信以您的睿智一定可以裁判出正義來。”

    “嗯。”

    見向來疼愛她的父王顯然要被泰勒的話給打動,茱莉亞急了起來。

    “你的意思是說,如果我要羅彥廷當老公,你就肯讓嗎?”

    “這就更不成體統了!”泰勒理直氣壯地回答,“你可是尊貴的吸血族公主,父王最鍾愛的女兒,竟嫁給平凡的人類,那可是有損你的尊貴,同時也將咱們魔界的濟濟英才當成什麼了?這可是有損我們吸血族的名聲喔。”

    “你這是自相矛盾!你的賽姬是父王的孫女,等於也是吸血族公主,她嫁給人類就沒關係?”

    “沒有矛盾。”泰勒慢吞吞地解釋,“賽姬雖是我的女兒,生理上卻是平凡的人類,只擁有少許的超能力。

    凡人跟凡人結婚,無礙於魔界及吸血族呀。“

    “你……”茱莉亞越辯越輸,氣得直冒火,“你分明是強詞奪理。你跟父王還不是跟平凡的‘女’人類有孩子,為什麼我要個‘男’人類當老公就不行?你們這麼做就不會讓魔界的美女們吃味,覺得你們不重視她們嗎?”

    “咳咳……”一聲咳嗽之後,像是會傳染似的,大殿裏的群臣跟著咳了起來。泰勒唇上的笑渦收了起來,懶洋洋地看了一眼率先咳嗽的戴蒙。

    “茱莉亞,你實在是……”吸血族的大王子責怪地瞪著妹妹,說話要搞清對象嘛,罵泰勒是一回事,但把尊貴的父王也罵進去,就太過膽大妄為了。

    “自古以來,身份尊貴的雄性有幾個出身卑微的侍妾,根本不足為奇;一位身份高貴的公主,卻下嫁低賤者,可會被議論。至於魔界的美女們,嗯嗯嗯,自有魔界的帥哥來追求,你不用替她們擔心。”

    “我……”茱莉亞暗自著惱,她才沒雞婆到為誰擔心呢!都怪泰勒,害她氣得口不擇言。瞧父王的臉色,便曉得被她惹惱了。

    “孩兒請求父王下令阻止茱莉亞再對羅彥廷有非分之想。”泰勒見其父臉色不佳,乘機做出請求。

    “父王…”茱莉亞還想力挽頹勢,一改先前的盛氣嬌縱,委屈地頻眨眼眸,擠出了幾滴珍貴的淚水。

    泰勒不願好不容易營造出的優勢喪失,再接再厲道:“孩兒全是為了大局著想。羅彥廷是善惡所保護的人,即使孩兒肯把羅彥廷交出來,善惡豈肯罷手?善惡如今雖是天堂的一員,但怎麼說,也是地獄的二王子,撒旦王一向最為護短,若為了羅彥廷跟善惡起衝突,先別說善惡的法力將折損我們多少員大將,就說他背後的靠山,天堂與地獄,就不是我們吸血族可以同時得罪的。況且,地獄一向與吾族交好,姑媽又是地獄的魔後,若因此壞了兩方交情,不是讓姑媽為難嗎?僅為了要滿足茱莉亞的私欲,我們有必要如此犧牲嗎?請您明鑒。”

    這番話說得鏗鏘有力,合情合理,同時也大快人心。為了不讓茱莉亞夾纏不清下去,吸血魔王迅速作下決定。

    “一切如泰勒所奏。茱莉亞,不准你再接近羅彥廷,對他有非分之想!”

    “父王……”

    “嗯——”伴隨著沉重如山的低吟的是吸血魔王冰冷深邃的眼神,“吾意已決,不必多言。”

    茱莉亞張口欲言,但在戴蒙的阻止下,只好恨恨地退下,仇恨的目光兇惡地怒視泰勒。

    將女兒的口服心不服都看在眼裏,吸血魔王微蹙起眉,轉向泰勒道:“茱莉亞有件事說對了。你流連人間美色,卻對魔界眾美女不屑一顧,對她們一點都不尊重。”

    “父王明鑒,孩兒絕沒有對魔界眾美女不尊重的想法,我是……”泰勒皺起與吸血魔王相似的眉宇,傷腦筋地為自己辯白。

    “我不管你怎樣。事情解決之後,你給我回來。我早就為你相好對象,夜靈是最好的人選。”

    此言一出,驚愕的不僅泰勒一個,夜靈同時目瞪口呆,一旁的戴蒙更是忍不住道:“父王,為什麼您要把夜靈指給泰勒,我也是您的兒子呀!”

    不知長子竟也對夜靈中意的吸血魔王顯得十分困擾。

    “戴蒙大哥說得有理。”無意於夜靈、更不想得罪戴蒙的泰勒乘機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夜靈的美麗值得我們公平競爭,何況這件事也要尊重她自己的意思。”

    吸血魔王望向靜默無語的夜靈,對於她,心中有著不下於對女兒的憐愛,因此才想將她與泰勒湊成一對,偏偏戴蒙也有意於她,實在是件傷腦筋的事。

    “就讓你們兄弟公平競爭。”見夜靈微蹙起秀眉,綠眸裏閃過不快,他迅速地又說:“最重要的是夜靈的感覺,如果她不中意你們,不准你們去煩她。”

    “是。”泰勒樂得順從,巴不得她最好別看上他。

    一旁的戴蒙則信心滿滿,並對泰勒的知進退頗為滿意。

    事情似乎圓滿地落幕了,只除了茱莉亞怨極、恨極的眼神。

    哼,想要她放手,任羅彥廷和賽姬雙宿雙飛,這口氣她吞不下去。

    等著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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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9 01:47:35 |顯示全部樓層
第八章

    午後四時的彗星堡,空氣中彌漫著陽光普照的味道。這裏沒有佛日堡給人的陰沈感覺,庭園裏花木欣榮,受到良好的日光照射。就像現在,雖然日照西斜,陽光仍然很熾熱,不過,在碧草如茵的前庭悠閒地喝著下午茶的人兒,卻絲毫不受陽光的荼毒。

    只因頭上的樹陰罩得像傘面,有效地隔離了陽光的熾熱,提供令人舒爽的陰涼。

    彥廷的目光順著“傘柄”高大結實的軀幹往上移,發覺這株自彗星堡建堡以來即栽植的喬木,雄偉的氣勢有撐住星空之勢,混合著各種深淺的綠色葉片在陽光下閃爍著炫目的光澤,偶爾幾絲陽光會透過隨風搖曳的葉縫間篩下,那輕淺的光線拂在人身上,反而是舒服的。

    彗星堡,還有它位於羅馬郊外這些資訊,都是他那天睡到傍晚醒來後,賽姬告訴他的。沒想到善惡會把他們帶到羅馬來,沒有搭乘任何交通工具,就這麼來了,真令人不可思議呀。

    “來,喝茶。”

    嬌柔地嗓音輕輕揚起,接著一陣濃郁的玫瑰花香撲鼻而至,彥廷將目光收回,迎上一雙帶笑的紫眸。

    是薔薇。,

    他回她一笑,經過三個日夜的相處,對於她天使的身份,彥廷變得很習慣。或者該說,佛日堡的驚險事件令他對很多事情都能泰然自處。天使也好,魔鬼也罷,只要對他心懷善意,都可以是朋友。

    “是用紫玫瑰泡的喔。有養顏、補血的功效。”薔薇殷勤地道。

    “謝謝。”他忍不住捧著杯子深深地嗅了嗅,陶醉的模樣逗得薔薇咯咯嬌笑。

    “薔薇!”濃濃不悅的聲音從右方傳來,不用看也知道是善惡。

    正在跟魔魅說話的他,看見妻子跑到“萬人迷先生”那裏斟茶,立刻警覺地目丁緊,見她竟對著彥廷咯咯嬌笑,急急忙忙地喚回她。

    開玩笑,萬人迷先生羅彥廷的魅力實在是太可怕了,萬一老婆也傾倒在他的魅力下,教他怎麼辦!

    羅彥廷到彗星堡才三天,堡內的僕役都被他迷倒,這點善惡勉強可以解釋成是因為賽姬的關係,他們愛屋及烏地喜愛他,可是連那淘氣、愛捉弄人的小愛都對他服服帖帖,就讓善惡很不是滋味了。

    集聚了天使的純真與魔鬼的淘氣的小愛,連他這個叔叔都“欺負”,除了她親愛的爹地和媽咪外,沒一個能逃過不時喜歡捉弄人的她的魔掌。但對於羅彥廷,打從兩人初次見面,她就喜歡纏他,卻從未捉弄過他。

    羅彥廷有什麼魅力?不但吸引住淘氣的小愛,還令她乖巧聽話?

    善惡記得向天堂歐洲司的主管約瑟要求當羅彥廷的貼身守護天使時,那傢伙非但半句不吭,眼中還閃過一抹如釋重負。當時他急著探究出現在羅彥廷生命光焰裏的綠光是何方的妖魔勢力,沒空理會,現在靜心思考,方嗅到整件事似乎有那麼一絲不對勁。

    他眯起眼,凝神細看彥廷自靈台透出的生命光焰,那種乾淨、幾乎透明的光焰不該是平凡的人類所能擁有的,在場的人惟有天使轉世下凡的安琪可以與他相比。

    他會是——

    思緒被混合著提拉米蘇味道的香吻給打斷,是被他召喚回來的薔薇。偷吃他盤子裏的提拉米蘇後,薔薇見他一徑發怔,便吻了他一記。這使得善惡沒時間再繼續思考,拉住她欲離開的唇,加深這個吻。

    旁邊的魔魅視而不見地接過安琪遞來的CaPucci-no,對於這對伴侶即興親熱的行為似乎很習慣了,綠色的眸光往旁移去,瞧見寶貝女兒又趁他不注意時飛向彥廷。

    送走了薔薇,懷裏卻多了纏著他撒嬌的小愛,彥廷唇間的笑渦再度展開。

    抱著她在草地上坐下,逗得她咯咯地笑,她無邪的笑容令他心中盈滿愉悅。

    女兒雪芬小時候跟小愛一般可愛,他一抱她,她就發出銀鈴撞擊的嬌笑,黑黑圓圓的眸心閃耀著純然的喜悅。即使後來漸漸長大,依然不時會小鳥依人般地黏著他,撫慰了他喪妻之後的孤寂。

    這次到歐洲洽談商務,原本是要帶她來,幸好雪芬決定不跟,否則將她牽扯進這一團詭譎的驚險事件裏,豈不是要嚇壞她單純的心靈?

    想到自佛日堡脫險來到彗星堡,他因為身心俱疲,忘了打電話回臺灣給女兒,直到睡至傍晚才猛然想起,使用客房裏的電話撥給雪芬,她竟因為他沒打電話跟她道晚安擔心得一夜沒睡,彥廷心中頓時升起既滿足又愧疚的情緒。

    讓女兒擔心真不該,因此,他更不敢將這段經歷老實告訴她,雪芬若知道,恐怕會被嚇壞了。他只道是因為公務繁忙,才忘記打電話給她,雪芬沒有怪他,反而要他別忙壞了,要多注意自己的身體。

    雪芬就是這麼貼心,讓他不得不愛她、疼她。那雙黑白分明、善體人意的眼眸,就像此刻的小愛一般無邪,只偶爾會流露出令人又愛又憐的無辜表情。

    “小愛,你壞壞喔,口水流得彥廷臉上都是!”自屋裏端著霜淇淋出來的賽姬,率先發現小愛做的好事,而彥廷竟然還不以為意的以手背擦掉女嬰滴在他頰畔的口水。

    一把抱起小愛,賽姬正打算將小愛交給走過來的安琪,聽見嘔的一聲,陣陣酸奶的味道湧上鼻端,便知道不妙。

    “小愛!”她揚高聲音,看進小表妹閃爍著得意的眼神,對她挑釁勾起的嘴角無可奈何。這小可惡竟吐了她一身。

    “小愛!”安琪對女兒的惡作劇好氣複好笑,拎起她丟給聞聲趕來的丈夫,忙不迭地對賽姬道歉:“對不起,小愛她……”

    “沒事……”賽姬搖頭苦笑,接過彥廷遞來的餐巾紙,對於身上的酸奶味道不敢領教。小愛分明是因為她將她抱離彥廷的懷抱而報復她,可是這個惡作劇連小愛自己都被波及了,小臉及衣服上,都是她自己吐出的奶,只能不情願地被拎在父親手中,進屋清理。

    “我也去弄乾淨。”實在受不了身上的味道,賽姬跟著走回屋裏。

    望著賽姬離去的背影,安琪以英語對彥廷說:“小愛真頑皮,幸好賽姬心地好,不計較。”

    “賽姬知道小愛不是故意的,當然不會計較。”彥廷為安琪倒了杯茶,安慰地說。

    “小愛呀……”知女莫若母,安琪當然曉得小愛是故意的,只是不好意思對彥廷承認。她搖搖頭,深思的藍眸看著他道:“看你跟小愛相處的模式,就知道鈞;是個好爸爸。”

    彥廷微微一笑,眼中閃爍著溫暖與滿足的光芒:“我有個女兒,她就跟小愛一樣可愛。”

    “我想也是。有你這麼俊美的父親,女兒一定可愛得緊。”

    “其實雪芬比較像菱芝。”他不好意思地道。

    “菱芝是你的前妻吧,薔薇跟我提過,就是她拜託他們照應你的。”

    “嗯。”溫柔的蝕痛輕輕地在彥廷心頭作用著,十年生死兩茫茫,也曾想過善良的菱芝死後魂魄的歸處,甚至希望夜裏能人夢來。但入夢又如何,懷抱的仍是虛冷的空氣,增添惆悵罷了。沒想到菱芝卻在另一個世界同樣惦記著他,為他的安危拜託善惡和薔薇。

    “我可以瞭解你心中的傷感,不過,菱芝一定不希望你這樣。”安琪猶豫地道,“據薔薇告訴我,菱芝希望你身邊有個愛你的女人照顧你,而不是見你為她的死亡傷心,到現在仍孤家寡人。”

    “菱芝她……”彥廷心中百感交集,甚至有些慚愧。妻子如此為他設想,他卻辜負了她一片深情,是不是太不應該?

    “告訴你這些,不是要你惦著菱芝的好,而忽略身邊能帶給你幸福的好女人喔。我們這麼說吧,如果今天換成離開的人是你,你一定也希望菱芝身邊有個能照顧她、愛她的好男人,是不是?同樣的,這也是菱芝的心願,你可不要辜負她,這樣她會在天堂時時惦記著你,反而不能安心當名天使了。”

    “我……”他神情複雜,欲言又止。

    “你應該看得出賽姬對你一片真情,而你對賽姬也有好感吧,我有看到你們……接吻喔。”最後的幾個字,安琪說得十分模糊。她的個性本來就很保守,若不是覺得彥廷和賽姬是天生一對,有意撮合,這些話她是不會說的。

    彥廷臉上一熱,一時間倒不知如何回答。

    “你會否認自己喜歡賽姬嗎?”她試探地問。

    “我……是喜歡她。”無法否認心中溫柔的情緒因她而起的漣漪,她的靠近總帶給他清泉般的甜美,飲進嘴裏口頰留香,再三回味不已。她不顧性命地保護他,更令他感激,如果不是她以性命相護,說不定自己就落進茱莉亞的魔掌裏了。

    想到茱莉亞,他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幸好之後都沒再夢見她,是因為賽姬甜蜜的話吧,記得把她給帶進夢裏,這樣即使做了噩夢,他也不會害怕了。

    仿佛能洞悉他心中的種種情緒,安琪澄澈的藍眸盈滿笑意,“看到你這樣,我就放心了。本來還擔心佛日堡的遭遇會在你心裏留下陰影,但看你似乎恢復得很好。”

    “都得感謝你們。如果沒有大家的幫忙,可能會做噩夢。”彥廷誠實地說。

    “這點我們不敢居功,賽姬的幫忙比較多。”見他頰上升起紅暈,安琪覺得有意思極了。“像你對德農•佛日的態度,知道他是陷害你經歷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同時擁有吸血鬼的身份,你還能跟他侃侃而談,絲毫不畏懼,這點連善惡都是佩服的。”

    彥廷聞言莞爾:“我有何好怕的?你們每個都虎視眈眈地盯著他瞧,該害怕的是他吧。而且我覺得他對我應該沒有惡意了,不但向我致歉,還主動簽好合約,上頭的每個條件都是對我有利,做到這地步,我要是再怪他,似乎不通人情了。”

    “是你太善良,才不計較。要是換成平常人,大概會有那種‘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想法,何況對方還是個害過自己的異類,即使不計較,也會有所提防。

    你沒視他為異類,對德農而言,別具意義。“

    “我沒將佛日先生視為壞人。”彥廷解釋道,“他曾經阻止茱莉亞傷害賽姬。而且就像賽姬說的,吸血族裏也有好的。”

    “所以……”一抹微笑浮在安琪唇角,“你心裏是有賽姬的,是不是?”

    他臉上的紅暈又退不下來了,索性坦率地承認:“嗯。”

    “太棒了。”安琪高興地說,“你們很相配。”

    “謝謝。”他不好意思地說,心裏其實還有些不確定,畢竟他與賽姬相識不久。“我覺得你跟魔魅……”

    他的目光深思了起來,來到彗星堡的第二天,小愛忽然飛向他,那時候他還以為自己眼花,直到確定這名嬰兒不但會飛,還有其他的異能,驚愕得張口結舌。

    後來曉得小愛的父母來歷不簡單,看著擁有天使靈魂的安琪,他忽然很想知道為何她會愛上魔魅。

    “也很相配。”她慧黠地介面。

    “當然是……”

    “但你更想知道的是,兩個靈魂如此不同的個體,怎會愛上對方吧。”

    “魔魅很好的……”他不好意思地承認,終究是不習慣探人隱私。

    “但他是撒旦之子,一個天使怎會愛上地獄的王子呢?”安琪歎息地說,澄澈的眼眸蘊含柔情地注視向彥廷的後方,嘴角輕盈地飛起一朵笑花。“我從未質疑自己這個問題,對我而言,不管魔魅是魔是人是什麼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他自己。不管旁人怎麼想,我所認識的他是善良的、溫柔的、愛我的,這樣就夠了。”

    “安琪……”低啞的嗓音裏有著難以言喻的激動,彥廷主動閃開,讓聲音的主人走過來擁抱他心愛的妻子。

    有些感情不在激情纏綿的肢體,而在於兩顆心默默的交流,看著他們靜靜地拉住彼此的手,靠近彼此的懷抱,共同擁著兩人的愛情結晶,溫溫鬱鬱的情潮以他們為中心輻射而出,旁觀的人也心醉神迷。

    彥廷靜靜地退開,眼角餘光瞄到賽姬的身影,發現她不知什麼時候回到前庭。一見那雙翡翠般的眼眸含著情意投射過來,他心頭跟著旋轉起熟悉的溫柔,那是被她挑起的情愫,怦然的心音只有單純的旋律,不再有顧忌和不確定,只有純粹的心動。

    他們不自覺地靠近對方,感覺到彼此的心跳協調地應和著,呼吸的頻率也趨向一致,注視著對方的眼光再也容不下旁的影像……

    “泰勒……”

    善惡的一聲呼喚打斷了兩人膠著的視線,包圍他們的迷咒被打破,分開的視線各自循向不遠的前方,離開了兩天的泰勒重新現身。

    “我回來了。”他臉上有著疲累,還來不及開口,薔薇體貼地先送上一杯熱茶。

    “謝謝。”

    潤過喉後,他迎上每一雙關心的眸子,除了想知道結果外,更想確定他平安無事。雖然他們嘴裏都沒說,泰勒卻能精准地掌握到他們的想法,對此而心情略略地波動了起來。

    “茱莉亞不會再來煩彥廷了。”他宣佈道。

    “泰勒……”賽姬激動地抱住他,知道這事不容易,怪不得他臉上有那麼多的疲累。

    “泰勒,謝謝你。”彥廷則以簡單的言語致上真心的感激。泰勒離開後,他和其他人都是從魔魅那裏知道他是隨著茱莉亞離開,到吸血族的大本營面見吸血魔王,解決這件事。

    “你確定嗎?”只有善惡仍存著懷疑,他對茱莉亞太瞭解了,不相信她會這麼輕易地罷手。

    “父王親自對她下的命令。”泰勒蹙了蹙眉,想起茱莉亞陰毒的眼神,他同樣不放心,語帶保留地接著道:“可你瞭解她的個性,最好再觀察一段時間,茱莉亞就算不甘心,也不敢明目張膽地違背父王的命令,但陰著來就很難說了。”

    “嗯。”

    “你是說……”賽姬眼中浮起憂慮。

    “別擔心。”泰勒輕拍她的手背安撫,“我不會讓他有事。只是以防萬一……”翡翠般美麗的綠眸轉了轉,方才羅彥廷和賽姬的忘情凝視他全都看到了,愛女對羅彥廷的情意他自是明白,但羅彥廷對賽姬是否也有相同的情感呢?

    他終究不是義大利人,事情結束之後,很快會回到自己的國家,那時候賽姬怎麼辦?

    考慮到這點,泰勒自是希望能將他留久些,好讓他們發展出更深刻的感情,最好是誰也離不開誰那種如膠似漆的程度。

    “我想應該不會有事。”不想讓賽姬擔心,彥廷樂觀地道,“泰勒不也說茱莉亞受到約束,不敢明目張膽地找我麻煩嗎?打擾各位太久了,我的助理還在巴黎等我一塊回國,我看……”

    “彥廷,你千萬別這麼說。”泰勒很快打斷他的話,親熱地拍著他的肩,“事情沒有做一半的道理,既然插手管了你的事,我就不允許茱莉亞有機會傷害你。我看這樣好了,不如你跟著我們到米蘭參觀賽姬的事業,還可以一路考察沿途的城市,或許對你有幫助喔。等確定茱莉亞不會對你出手了,你再回去嘛。”

    “可是……”

    “茱莉亞是很危險的。你一定不願意將這份危險帶回給你的親友,由我保護你,是再妥當不過了。”他強調道……

    “我得趕回去參加飯店的開幕酒會。”泰勒的話自是有道理,但彥廷也有為難的地方。

    “什麼飯店的開幕酒會?何時的事?”

    彥廷很快解釋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及時間,泰勒點了點頭。

    “還有十來天嘛,到時候我們再看情況。確定沒危險了,你自然可以趕回去參加,若是還有危險,也該考慮到會不會把危險帶回家呀。”

    “泰勒說得對。”賽姬急切地應和。

    在兩雙期待的綠眸注視下,彥廷無法拒絕他們的請求,只好同意。

    他打電話要助理先回國,自己則在泰勒和賽姬的陪同下,從羅馬往目的地米蘭出發。

    至於善惡,因為有泰勒一肩扛下彥廷的安危,決定偷懶一下,偕同愛妻留在彗星堡作客,與兄嫂敘敍家常。

    ************************************************

    米蘭位於義大利北部,是僅次於羅馬的第二大都市。

    這裏有世界上最負盛名的歌劇院斯卡拉劇院,還有因達芬奇“最後的晚餐”而盛名不墜的感恩聖母院,同時還是主導世界流行趨勢的時尚業重鎮。

    賽姬位於米蘭的服飾公司,就在所謂的四邊形區,是由四條著名時裝街圍成的區域。這裏聚集了GIORGIOARMANI、VAl,ENTINO、GUCCI、D&G、CARTIER……等世界知名的時尚名牌,從剪裁合宜的套裝、高貴的配件、昂貴的珠寶,到別致、舒適的鞋子應有盡有,可說是名流巨富的購物天堂。米蘭的服裝風格與巴黎時裝誇張、令人咋舌的女裝設計不同,風格較為保守,賽姬所設計的服裝更講究實用,除了高級時裝路線,另有個副牌是平價的時裝,彥廷對這兩個品牌都有興趣,邀請賽姬到T市展示。

    賽姬自然求之不得,這表示她有更多機會跟彥廷相處。

    對於彥廷,她始終感到無法掌握。有時候覺得兩人好接近,有時候他又像風飄得遠遠。賽姬對此沒有怨言,她知道彥廷表面上親切,內心其實相當封閉,像一塊冰,惟有用真心慢慢地煨熱,才會逐漸融化,為她開啟心房。

    所以當彥廷決定回國參加新飯店的開幕酒會,泰勒又找不到理由留他下來,賽姬決定跟他一塊回去。

    放心不下的泰勒順理成章地同行。

    當他們抵達位於知本的飯店,意外發現會場情況混亂,彥廷的女兒羅雪芬遭盜匪劫持,幸好被及時救出,就在羅家父女喜極而泣的重聚,彥廷的小舅子淩志燁卻被國際殺手射傷,泰勒及時出手阻止對方再傷人,將混亂中的危機消弭於無形。

    雪芬驚魂未定地一直蜷縮在彥廷懷裏,第二天才和賽姬及泰勒正式見面,她的態度禮貌而冷淡,一開始賽姬不以為意,直到他們結束知本之行,回到T市,賽姬才感覺到這名十三歲少女的敵意。

    表面上,她像個教養良好的淑女接待他們,但每當賽姬不在彥廷的視線範圍之內,就感覺到雪芬投過來的敵視眼光。有一次,她笑容甜蜜地看著賽姬,但那雙照過來的眼眸卻異常冰冷。

    “爸爸說賽姬小姐是有名的服裝設計師,在米蘭還有家服飾公司呢,應該很忙喔。”

    “還好。”儘管被她看得渾身不舒服,賽姬仍然維持溫和的笑意回答。

    “怎會還好呢?”雪芬驚奇地挑了挑眉,笑靨看起來天真無邪,“要是我有家服飾公司要經營,又是有名的服裝設計師,一定會忙死了。賽姬小姐的能力好強,才會看起來一點都不忙,來了我們這裏半個月,都還不打算回去呢。”

    賽姬臉色一僵,聽出她話中的暗示,不由得蹙起眉。

    雪芬是在下逐客令。

    “雪芬,你這麼說會讓人誤會喔。”彥廷寵愛地道,“賽姬是爸爸的好朋友,而且這趟有一半是為了公事。

    爸爸有意跟賽姬合作,引進她設計的名牌服飾。“

    “喔。”雪芬乖巧地應道,然而看向賽姬的眼光卻顯得無比尖銳,仿佛在質疑她,除了公事外,留下來的另一半原因是什麼。

    賽姬沒有回答她,因為她知道雪芬一定明白她跟在彥廷身邊的原因,就因為她很清楚,所以才會敵視她,排斥她。

    對於她這種小女孩對父親的佔有欲,她雖覺得無奈,也只能繼續忍耐她的壞脾氣。她相信假以時日,雪芬會接受她的。

    一星期後,志燁的未婚妻春天約賽姬喝下午茶。

    兩人相處過一段時間,十分投緣,春天知道賽姬是服裝設計師,找她針對即將舉行的婚禮禮服談了好幾次,無奈志燁對禮服很有意見,堅持什麼都不能露。儘管如此,春天還是不時地約賽姬一塊出來,談談世界流行服尚的趨勢,說可以用在寫作上。

    雪芬一聽說春天約賽姬,熱衷地表示想一塊去,賽姬頓時受寵若驚。因為雪芬對她的敵意一直沒消失,但她想或許是雪芬和春天感情好,才想跟著去吧。

    由於這是女性的聚會,泰勒和彥廷自然不好參加。

    淩家的司機載她們自家裏出發後,雪芬即按鍵讓前座與後座的玻璃升起,臉上的甜美笑容在面對她時如花兒旋落。

    “你也是想嫁給爸爸的女人吧!”

    充滿不屑的字句,沉重而尖銳地敲落下來,賽姬倒抽了口冷氣,沒料到她會這麼直接。

    “迷上爸爸美麗的外表,看上爸爸的財富,將爸爸當成金龜婿,以為嫁給爸爸就可以得到什麼好處的女人,我見太多了。”她繼續道。

    “雪芬,你為什麼說話這麼難聽?難道我就不能只是單純地愛上你父親,想跟他在一起嗎?”賽姬覺得自己被傷害了。

    “話說得冠冕堂皇,難道你不想得到爸爸的愛嗎?”

    “我愛他,當然也希望他能愛我,這有什麼不對?”

    “他不會愛你的!”她氣憤地道,“爸爸只愛媽媽和我,不會愛其他女人!”

    “雪芬,我知道你很愛你父親,可你不能因為自己的佔有欲,就阻止你父親追求幸福。你知道他心裏其實是很寂寞的嗎?”

    “你認為自己是他的幸福?”她嗤之以鼻,眼中閃爍著某種近似惡意的光芒。“你根本什麼都不知道。就算爸爸會寂寞,想追求幸福,你也不會是那個女人!爸爸早有喜歡的人了!”

    賽姬呼吸一哽,忍不住問:“是誰?”

    雪芬見她中計,得意地說:“爸爸一直喜歡的人是春天。你進過爸爸的書房沒有?那裏有春天一整套的作品。爸爸從好早之前,就默默地搜集喔。”

    “春天?”賽姬難以置信,“她是你小舅的未婚妻,彥廷怎麼可能會喜歡她?”

    “那是春天愛上小舅之前的事。”雪芬眼光閃了一下,有意地避開她眼中的質疑。“爸爸一直投採取行動,這次他到歐洲洽公,春天受我之邀到飯店來度假,與我小舅一見鍾情。可就算這樣,爸爸是個癡心的人,不會那麼容易改變心意。”

    是這樣嗎?所以彥廷這些日子來,對她禮貌而客氣,沒再像之前在歐洲時那麼親密?那些親吻與擁抱都不再有,不經意的眼神交換也很難擦出灼熱的火苗了,這一切都是因為春天嗎?賽姬不願相信,卻難以否認雪芬的話。

    “爸爸喜歡春天是不爭的事實,你沒看見每次爸爸見到春天時,都笑得很溫柔嗎?”雪芬一字一句地攻進她受傷的芳心,“反正爸爸不會喜歡你,我勸你還是早點回義大利去,以免像以前那些女人一樣,落得沒趣。

    你是聰明人,又長得漂亮,一定有很多男人追你,何必浪費時間在一個不會愛你的男人身上?“

    她還真懂得打擊人呀。賽姬不斷地做著深呼吸,企圖撫平心中的刺痛。有些情緒就像是逐步走人街頭巷尾的垃圾堆,越是靠近,那股黴腐的氣味就越令人作嘔。此刻,她不希望讓那種垃圾般的毒氣荼毒她的心靈,有些事情需要去證實,而不能相信一面之詞。

    “謝謝你告訴我這些。”她以平靜的語氣道,將目光轉向午後的T市街景,來往的人群川流不息,有如她此刻的心情,煩煩擾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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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9 01:47:50 |顯示全部樓層
第九章

    “雪芬告訴你,彥廷喜歡我?”春天目瞪口呆裏盤算著雪芬這麼說是什麼意思。

    趁著雪芬去洗手間,賽姬忍不住問出心中的疑慮。

    她盯著春天臉上的訝異,嚴肅地點著頭。

    “雪芬實在是……”春天拭去嘴角的食物屑,搖著頭,眼神複雜。

    “這是真的嗎?”賽姬緊張地問。

    “當然不是。”春天清著喉嚨回答,黑白分明的美眸左右張望了一下,表情顯得分外謹慎。“難道你不相信彥廷對你的感情?”

    “他對我……”賽姬翡翠綠意般的眼眸浮起一層苦澀的霧氣,幽幽地歎息,“根本沒有相信或不相信的問題,我連他是否喜歡我都不確定。”

    “賽姬,你怎麼可以這麼想!連我都看出來,彥廷看你的眼光溫柔深情。你們……”她曖昧地眨了好幾下眼,“有沒有那個?”

    “哪個?”她先是不懂,隨即在她的眼光注視下,漸漸領悟,頰膚不禁泛紅。

    “你想到哪里去了!”她又羞又氣地啐道。

    “我又沒想什麼,是你自己思想齷齪。”春天笑咪咪地回答,“我是問你有沒有接吻,你才想到哪里去了!”

    臉上的灼熱更嚴重,賽姬明曉得是她有意在誤導她,一時間卻無法辯白。

    “時間有限,快點告訴我吧。”

    在她的催促下,賽姬吐露出芳心深處的秘密,輕輕地,點頭道:“有。”

    “那你還懷疑彥廷!”春天嗔怪道,見她眼中仍有著不確定,進一步解釋:

    “雖然我跟他相處的時間不長,可是依照我的觀察,他不是個隨便的男人。如果不是喜歡你,怎麼會吻你呢?”

    “第一次,還有以後的幾次,都是我主動的。”賽姬心虛地招供。

    春天一時語塞,她只知道義大利男人個個是調情聖手,沒想到義大利女人也這麼熱情。正在傷腦筋該怎麼說時,見到賽姬眸心裏閃動的脆弱,便以幽默的語氣問:“你有強吻他嗎?他有沒有誓死捍衛他男性的貞操?還是像只死魚般,任你吹氣?”

    “才不是這樣呢!他……”她羞得低下頭,不好意思將兩人的親吻情況述說分明。

    “都沒有,不就得了!他沒有拒絕,也沒有無動於衷,就表示他也樂在其中,你還煩惱什麼?”

    “可是雪芬說彥廷喜歡你……”

    “其實是這樣的……”春天猶豫了一秒鐘後,道:“彥廷在結婚前,曾經暗戀我阿姨楊涵芬,而我跟阿姨長得有幾分像,或許是因為這個緣故,他愛屋及烏地欣賞我,但那其實是一種情感轉移,跟愛情無關。”

    也就是說,雪芬說的話並非完全是空穴來風哆。

    賽姬臉上閃過一抹疑慮。

    “那……你阿姨呢?”

    “死了。”春天回答得很乾脆,“總之,彥廷沒有愛上我。”

    見賽姬臉上的愁雲並沒有散開,春天又機靈地左顧右盼一回,確定雪芬還沒有回來,便又道:“如果你知道雪芬做了什麼事,就不會中她的計了。那個鬼靈精早曉得彥廷對我的欣賞,趁這次彥廷出國時,將我邀到知本的度假飯店,設計我跟志燁墜人情網。我不是對這件事有什麼不滿,我只是想讓你知道,為了除去‘情敵’,在雪芬眼裏,只要是可能覬覦她父親的女人都是她的情敵,她什麼事都做得出來。我想,她一定是認為你這個‘情敵’深具威脅性,才會連我都搬出來。”

    春天邊說邊搖頭,一副拿雪芬沒辦法的無奈樣。

    “其實這孩子也是很可憐的。她只是怕失去父愛,才會處心積慮地阻止任何有可能成為她繼母的女人接近彥廷,希望你能諒解。”

    “我能明白她的心情,只是她……”

    “賽姬,你要耐心點。”瞄到雪芬出現在洗手間門口的身影,春天微扯了一下嘴角,“她回來了,你要裝做若無其事,別讓她知道你問過我,不然,她鐵定會再想計謀破壞你跟彥廷。”

    “嗯。”賽姬不由自主地全身戒備了起來,但她很快就發覺這麼做有多可笑。雪芬不過是個孩子,她在做什麼呀?自嘲地搖了搖頭,迎接雪芬坐下後,遞過來的狐疑眼光。

    **************************************************

    “這味道會臭?”賽姬進入房間,門沒關就沖進浴室,邊解著蕾絲外衣的扣子,邊氣惱的碎碎念。“香奈兒的AILURE居然是臭的!不曉得賈克斯•玻巨聽見這個批評,會不會氣得腦充血!”

    賈克斯•玻巨是香奈兒的首席調香師,嘗試了八百一十九種不同組合,才決定ALLURE的配方,以茉莉花的永恆花香,西西里桔子為中心的水果味,義大利南部采的檸檬木帶來的清新感,海地香根草散發的木質感,波本香草的東方溫柔,組合成清爽、不失世故的典雅感覺,隨著體溫散發出充滿誘惑的謎樣女人香。

    可羅雪芬居然嫌臭,不但捏著鼻子表示這味道有多令她難以忍受,甚至大聲地嚷出來,根本是故意氣她!

    明曉得是她的無理取鬧,賽姬還是被她氣到了,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忍受這樣一個刁鑽任性的女孩,只因為她是彥廷的女兒嗎?

    她垂下睫羽,任眼中的熱霧凝結成水,滑溜下來。

    如果忍受能獲得彥廷的體貼與愛意,也就算了,但他眼中除了歉意外,她感受不到絲毫的情意。即使雪芬這麼刁難她,他充其量只是輕斥女兒幾句,以充滿歉意的眼神向她致意,其他的就再也沒有了。

    再也沒有了……

    賽姬掩住臉傷心不已,儘管口中說得冠冕堂皇,只要能留在他身邊就好,但她其實像尋常女子那麼的不知足,除了留在他身邊付出關愛外,也希望能得到他的眷寵,一旦得不到,就不甘願地……

    羞慚地絞扭著濕毛巾,她用力擦著耳後、頸間的皮膚。雖然空調將室溫維持在清涼的範圍內,她卻因為不久前的受氣,而滲出汗珠。

    賽姬猶豫著,是不是乾脆洗個澡算了,否則這一身的AILURE豈是擦拭得掉的?ALLURE的味道早就隨著血液流遍全身,就像她對彥廷的愛,已經深人骨髓,無法抹去。

    想到這裏,她越發地沮喪、難受。

    春天說彥廷喜歡她;春天說如果彥廷沒對她動心,不會接受她的吻;春天說……她咬著唇,用力掩住耳朵,再也不要想春天是怎麼說的了!

    如果春天的話是對的,為什麼她在彥廷眼裏瞧不見因她而起的真情愛意?那種情愫應該是志燁看春天時的強烈佔有欲,應該是在志燁和春天婚禮上出事的尚德雷看他的情人楊維貞的灼熱情焰,應該是魔魅看安琪時無盡的溫柔,應該是善惡看薔薇時情意纏綿的眷寵……

    可她在他眼裏只看見尋常的溫柔,他用這樣的眼神看每個人,不是針對她。

    兩人在歐洲時曾有過的親吻擁抱,如今像陳舊的報紙翻飛在她記憶中的暗巷,破碎支離的報導只顛倒提示過去的騷亂,那些被自己珍視在心中的寶貴回憶,或許對彥廷而言,不過是亟欲拋棄的垃圾。她還追著不肯放棄,只是徒然地給別人揚起可怕的塵埃,令人討厭罷了。

    該死心地離開了嗎?當是做了一場夢,一場她不願醒來的夢。明明有這麼多的不甘心和難舍,但彥廷既然不愛她,再留下來,不過是徒增彼此的難堪。

    該醒了,讓她獨嘗心碎,不要再增添他的困擾了。

    理智上這麼想,胸臆間卻激起酸楚的情潮,洶湧得直往鼻頭、眼眶上沖,氤氳著視線,終因太過沉重而墜成淚雨。

    她無力地靠著牆面滑坐下來,心房一緊一松地疼痛著。讀過不少戀愛詩篇,其中有失戀時的心碎之痛,但無論是哪首詩,都無法形容她此刻的痛。再也沒有夢,只有無盡的黑暗與虛無!

    “賽姬!賽姬……”

    溫柔的輕喚猶如一道光照亮了她的黑暗,虛無的心情被一種難以言喻的灼熱給填滿。她無法置信地輕顫了起來,重壓在胸口的無力感突地一松。

    “賽姬,你在裏面嗎?”

    他的嗓音醇厚好聽,夾帶著濃濃憂慮的擔心,令蹲坐在地面的賽姬無法不去回應。她跌跌撞撞地站起,扶著牆面走出浴室,模糊的視線對上彥廷。

    那雙向來溫柔的眼眸,因她的出現而接連閃過好幾道情緒。由於情緒的變化太快了,彥廷自己也無法分辨,只感覺到胸口似有一股烈火灼燒般的疼痛。

    “彥廷……”

    她嗚咽地奔向他,臉上交錯著淚水與傷心,彥廷感覺到她蕭蕭瑟瑟的嗚咽掠過耳鬢的溫存,雙手似有自己意志般地朝她伸出,抱住她輕顫的嬌軟身子。

    女性的芳香立即帶著令人失魂的魅力鑽進他鼻內,當她修長柔軟的胳臂纏繞住他的脖子,他分外敏銳地感覺到她敞開著衣襟、只著白色蕾絲內衣的豐盈抵住自己,混亂的大腦裏浮現出不久前瞥見的美麗,那一大片裸露在內衣上方的豐滿瑩潤,潔白如霜雪,反映出強光閃在腦際。

    那光芒強烈得令他只能閉上眼,然而,即使看不見,她仍像一枝冷豔的白色桃花鮮明地開在他心上,萬種風情地展現她的媚,令他呼吸困難。心,跳得比什麼都急;臉,燒得比什麼都熱,氣都喘不過來了。

    “賽姬……”他艱難地開口,輕輕推著她的肩,卻在碰觸到一片滑膩而掌心發燙,無法自主地輕輕握著,感覺到喉頭像是被梗住似的,發聲困難。

    “彥廷……”她的哽咽輾轉成因他的擁抱而喜悅的呻吟,心中所有的委屈與傷痛,全在他的擁抱中化為泡沫消失。

    強忍住全身像被烈火焚燒的灼熱,彥廷暈沉的腦中勉強擠出來房裏找她的目的,絕對不是為了擁抱她半裸的身軀想人非非,而是——

    “泰勒不放心,叫我來看看你……”不假思索地說出腦中浮現的意識,彥廷感覺到懷裏的賽姬嬌軀一僵,她埋在他頸間的頭顱緩緩抬起,綠眸裏的傷心如針般地戳刺著他,令他畏縮了一下。

    “如果他不叫你來,你就不會來,是不是?”她氣呼呼地推開他,彥廷直覺地抱緊她,不想她離開。

    “賽姬,你別這麼說,我……當然也關心你呀!”

    他著急地喊道,“雪兒對你這麼不禮貌,我很抱歉。我其實……有好多歉意想說……”

    “我不要你的道歉!”她再度在他懷裏掙扎,但不曉得是她太虛弱了,還是彥廷的力氣變大了,怎麼掙都掙不開。

    “我……你不要這樣……”灼熱的呼息不斷自他的嘴巴、鼻孔吐出,賽姬不曉得她的掙扎帶給他多大的痛苦。就算他向來頗有自製力,但在她嬌軟的身軀這般的折磨下,恁是聖人也抵受不住這烈火似的情欲煎熬呀。

    仿佛意識到抵觸著自己的男性軀體逐漸變硬,賽姬臉上泛起桃暈,心也陣陣灼熱了起來。或許,彥廷對她不是那麼無動於衷,就算是因為泰勒的提醒來看她,他所表現的溫柔,與此刻的反應,都顯示出他對她並非完全無情。

    領悟到這點的賽姬安靜了下來,抬起淚盈盈的臉兒含情脈脈地看進他眼中的狂亂,仔細分辨的話,可以看出藏在溫柔下燒灼的渴望。他也像她一樣為愛悸動,他也像她一樣身體發熱,他也像她一樣渴望著彼此的心靠近,彼此的身軀互疊在一塊。

    輕喟一聲,賽姬感覺著彼此胸膛間異樣的跳動,臉上開了一朵朵桃花般灩媚的笑,迫切地更加偎緊他,朝他怔異的俊臉吐氣如蘭地問:“你會覺得我臭嗎?”

    “什麼?”他一時無法明白。

    “雪芬嫌我擦的香水臭。”她飽含委屈地控訴道,挺起自己傲人的胸圍,緊密地抵住他健實的男性胸膛。

    彥廷只覺得火焰在臉上燒,在胸口燒,在肢幹裏燒,也在男性的欲望上燒。他不自在地轉開臉,卻閃避不了賽姬綠眸裏謎般的熱意,以及她靠在他身上那妖冶的曲線起伏。

    “你也覺得臭嗎?”她嬌滴滴的呢喃,吐在他臉上的灼熱氣息進一步扇高他的體溫,彥廷感到無法喘息。

    “不會……”他支吾地道。

    “你在敷衍我。如果真心這麼認為,為何屏著氣,不敢呼吸?”

    酥軟的性感腔調自她花蕾似的唇瓣輕輕吐出,水光瀲豔的翠眸盈盈流轉著情意,嬌媚的模樣傳遞著昭然若揭的勾引,卻不會給人低俗的感覺。她的坦白反映出自然率真,尤其是她看他的神情,還有那柔媚輕快的嗓音,都美麗得如一場春夢勾人。

    彥廷如受誘惑地深深吸了一口她醉人的體香,那彌漫著強烈誘惑的香澤一進入他體內,緩緩燒起他體內深處的火苗,燒呀燒的,燒得他頭腦昏亂一片,眼中只有她的柔媚,她火焰似的笑,仿佛陷落在某種令人迷醉的深淵,陷落,陷落……

    直到某種真實的感覺如楓糖流遍全身,那種甜蜜讓他欣喜若狂,那是久違了的味道,她的唇,她的舌,她的熱情回應,還有她緊緊貼著自己的每道曲線,都帶給他熟悉的愉悅,也吸引他進一步的沉淪。

    他含住她柔嫩的唇瓣,聽見在他溫柔的刺探下、毫不猶豫分開的唇瓣逸出的細細喘息。當他看見她翠眸裏流轉的迷醉時,男性心靈得到強大的滿足感。

    她輕聲吟哦,抵住他的唇傾訴她的怨、她的情。

    “這是你第一次主動吻我……”

    再也沒有什麼比這句話更能顛覆他的理性,掀起他海嘯般的狂情。他低吼一聲,探進她溫暖、絲滑的口腔,徹底地探索那裏的甜蜜。雙手則像有自己意志似的,緩慢卻熱切地愛撫她的女性化曲線。她胸前的豐盈沉甸甸地托在他掌心,燃起了熾熱的火焰,令他再也無法回頭。

    男性的本能驅使他掠奪懷中自願奉獻的女體,在探索了一遍她甜鬱的嘴,尋著那股誘惑人的香澤,他的唇緩緩下移,感覺著她絲滑的肌膚在唇下的顫抖,挺立的鼻不斷嗅著她的味道,往起伏劇烈的雪丘移動。

    賽姬仰高頭,將身軀拱向他,覺得他濕熱的呼吸幾乎要逼瘋她。就在他的手解開內衣的扣子,毫無阻隔地罩上她等待的胸房,她發出喜悅的啜泣。

    “不……”

    無法置信的叫聲打斷了兩人的親吻擁抱,彥廷本能地以身體擋住賽姬半裸的身軀,迅速地轉回身。

    深炯的黑眸因情欲彌漫而蒙上一層霧氣,在霧氣中,雪芬驚愕、悲痛的神情隱隱浮現。

    “你們……”她指控的眼神充滿無法置信,一步步倒退,旋身跑走。

    “雪芬……”彥廷回過神,猛然驚覺到事情的嚴重性,直覺地想去追趕女兒。

    他才邁出一步,旋即轉回身,以一種複雜的眼神注視著賽姬,懇求地道:“我必須去看看她。”

    被突發狀況攪得不知該怎麼是好的賽姬只有僵硬地點著頭,還來不及說什麼,彥廷便旋風般的飆出門外,轉眼不見蹤影。

    她呆呆地站立原處,身體仍發熱著,心房卻這樣冷、這麼空。她環抱住自己,抵擋自四周包裹向她的冷空氣,默默地轉回浴室。

    **************************************************

    “雪兒,你聽我說……”彥廷束手無策地看著女兒將房內的玩偶一個一個丟在地上出氣。

    “我不要聽!你做出這種事,我再也不要理你了……嗚……”她邊哭邊丟,腦中充滿父親在賽姬房間的那幕。好醜陋,沒想到爸爸也會做出這種事,她不要啦!

    “雪兒,你不要這樣……”彥廷爬梳著頭髮,兩鬢太陽穴都痛了起來,無法向女兒解釋當時的行為,只能跟著女兒團團轉。

    “爹地是被那個妖女迷惑住嗎?如果是這樣……”

    雪芬霍地轉回身,黑沉的眸光尖銳地逼進他眼中的心虛。

    “賽姬不是妖女。雪兒……”彥廷徒勞無功地懇求道。

    “我不要聽了!爹地最壞了!”她掩住耳朵,再度轉過身走開。

    “雪兒……”

    “我討厭你們,嗚……我討厭……”

    她將名貴的手繪瓷偶給掃落,彥廷沖過去,及時接住。這尊“母親與女孩”是菱芝生前最心愛的收藏品,只因為雪芬說看到這尊瓷偶仿佛能感覺到母親就在她身邊,才移到她房內的,沒想到她會在盛怒下,連自己的母親投影都不顧了。

    然而,彥廷救得了這尊瓷偶,卻救不了另一尊,名貴的“居家時光”在另一端被摜在地上成了碎片,雪芬眼裏有抹嗜於破壞的光芒。

    “雪兒……”

    在他的大聲斥責下,雪芬的淚水如珍珠滑落,忿然彎身撿起碎片。

    “雪兒,你這樣會傷害自己……”彥廷驚恐地撲向她,搶走她手中的碎瓷片。

    “反正你不要雪兒了,雪兒也不要自己……”她在他懷中哭喊道。

    “我沒有不要你。雪兒,你這樣爹地會心疼……”

    “爹地騙人,你被賽姬迷住了,再也不要雪兒了!嗚……別管我……”

    “雪兒……你到底要我怎樣!”他無奈又無助地喊道,將她摜到床上,用力抱住她,免得她再有機會傷害自己。

    “爹地好凶,嗚……”她睜大黑眸,哭得更傷心。

    “我不凶喔,雪兒乖……”他輕拍著她的背,安撫道。

    雪芬抽噎著,突然用力抱住他,歇斯底里地喊道:“你不要離開雪兒,你是雪兒一個人的……”

    “雪兒,你在發抖……”

    “雪兒害怕。爹地別離開,陪著雪兒……”睜著濕漉的眼眸,她的模樣是這麼可憐。

    “爹地永遠陪著你。”彥廷心疼地摟緊她。

    “我不要賽姬把你搶走,早知道會這樣,我寧願你娶春天……”她哭喊著。

    “雪兒,你別胡說……”他眼中閃過一抹難堪的情人的情,甚至想要跟她過一輩子。

    “不是怎樣?爹地已經不要雪兒了,我可以從你眼裏看出來……”雪芬悲痛地說,她感覺到父親對賽姬的感情不簡單,那絕不是一般的友情,否則也不會有賽姬房裏的那一幕。他們是……情人呀!

    她越想越傷心:“爹地不要我……”

    “沒的事!”彥廷緊緊地摟抱住她,輕輕搖著她。

    “雪兒永遠是爸爸的寶貝,這點永遠不會改變。”

    “可是……我不喜歡賽姬……”

    “爹地會等雪兒喜歡賽姬……”

    “啊?”雪芬又驚又痛地看進父親眼裏,他的意思是……

    “沒得到雪兒的同意,我不會再婚。”他堅定地說。

    雪芬心裏妒喜交加。妒的是,賽姬在父親心裏佔有地位,而那裏原來只有她,現在卻讓賽姬分去一部分;喜的則是,有父親這句話,她將有籌碼對付賽姬。

    “可是雪兒也要答應我,不能再無理取鬧,要試著跟賽姬相處。”

    她就知道有這個但書!雪芬垂下鬈翹的睫羽,掩飾心中的憤懣不平。她勉強自己點頭,將陰沈的小臉埋進父親懷抱。

    “雪兒最講理了。”彥廷松了口氣。他相信假以時日,雪芬一定能跟賽姬好好相處。

    房外的賽姬卻不像他那麼樂觀。

    她不是故意要偷聽。

    彥廷離開之後,她仍未從之前的衝擊恢復過來,機械化地進入浴室簡單的沖洗。冰冷的水流將她腦中的混亂沖去了些,她換好衣服走出房間,原本只是想去看看雪芬,發現她房門未關,正猶豫著是否該進去時,就聽見他們父女最後的那段交談。

    彥廷話裏的暗示令她既驚喜又擔心。驚喜的是,他提到會等雪芬喜歡她,還說了再婚的事,表示他想娶她嗎?擔心的是,要是雪芬一天不點頭,那麼她跟彥廷……

    她咬著粉唇,知道很多事不能心急。他們相識的時間還短,而且對她而言,能得到彥廷的愛已是最大的榮寵,不一定要結婚。

    即使雪芬一輩子都不答應也沒關係,只要彥廷願意跟她在一起,心裏有她。

    懷抱著這樣的想法,賽姬邊走回自己的房間,邊籌畫著與雪芬長期抗戰的計畫。或許該先回米蘭,處理那邊的事,等到所有的事都安排好,她會回到彥廷身邊,再一次攻陷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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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4-17 07: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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