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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嗜酒態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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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靈異] 酒小七 -【含光】《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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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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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11 00:16:47 |只看該作者
第50章

  快過年了,何田田帶著含光,打算給倆人整一身新衣服。她一月份拿到「銷售之星」,獎金多多,於是有點餘糧了。

  含光背著個包,牽著她的手,在商廈一層溜躂。

  一層好多奢侈品專櫃,何田田在櫥窗外,光是看價格標籤就大飽眼福。

  含光見她腳步突然放慢,眼睛盯著一個紅色的手包,目光直勾勾的,好熾熱。

  「真醜。」他首先對那隻包做出了評價。

  「是你的審美醜。」何田田翻了個白眼。

  「喜歡?」

  「唉,」她直起身,搖了搖頭,「如此尤物,可遠觀而不可褻玩。」

  「走,進去看看。」

  「不去。自取其辱。」

  「走。」他不由分說把她拉進去。

  一走進去,含光非常豪邁地,把何田田看上的那隻包拿到收銀台,「要這個。」

  何田田嚇了一跳:「不要不要不要!」這一個包比她一個月的工資加獎金都貴!買完了她又要一夜回到解放前了!

  含光攬著她的肩膀,爪子繞到她面前,一下子摀住她的嘴。

  「結賬。」他對收銀員說。

  因為是高檔專櫃,所以收銀員是個活的人類。此刻接過手包,掃了一下貨號,說:「一共四萬八,先生您是現金還是賬戶?」雖然這樣說著,手已經開始操控起刷賬戶的設備。

  「現金。」

  收銀姑娘愣了一下,「現、現金?」

  「現金。」含光說著,已經鬆開何田田,摘下背包,從裡面拿出一個大錢包,打開,數出厚厚一沓千元大鈔。

  何田田都看傻了:「你這……這什麼呀……」

  「這是錢。」

  「……」廢話麼,她當然知道是錢!

  她本想問這錢是哪裡來的,可是轉念一想,現在不是說話的場合。萬一含光回答說這錢是偷來的或者搶來的,她倆很快就能去監獄過年了。

  收銀姑娘用一個精緻的紙袋將手包包好,遞給含光。含光接過,隨手往何田田懷裡一塞:「送你了。」

  何田田抱著紙袋,傻乎乎地跟在他身後。等走出專櫃,他看她呆呆的表情,忍不住揉了揉她的髮頂:「高興傻了?」

  「含光,你跟我說老實話。」

  「嗯?」

  「你的錢,是哪兒來的?」

  「垃圾桶裡撿來的。」

  何田田感覺挺神奇的。這垃圾桶怎麼像個百寶箱一樣,什麼都能撿?以及……含光每天的生活就是翻垃圾桶嗎……

  她摸著懷中那個金貴的包包,有點感動。含光今天特地背著錢出門,一看就是有備而來。這貨辛辛苦苦地翻垃圾桶撿到錢,首先想到的是給她買禮物,嗚嗚嗚……好感動!

  她拍了拍他的肩:「果然沒有白疼你!」

  含光有點小幽怨:「你什麼時候疼過我?」

  「我給你買衣服了。」

  「給我買衣服難道不是你應該做的嗎?」

  「含光啊,相信我,我沒有把你弄死,就算疼你了。」

  「何田田,沒良心。」

  何田田一想,貌似她給含光買過的所有衣服加起來都不如這個包包的零頭?

  於是她有點小心虛,「那你今天想要什麼?我買給你。」

  「我想要一副眼鏡,你給我買眼鏡。」

  「好哦。」

  他們上了二層,來到「七哥眼鏡店」。「七哥眼鏡」也是一個高檔品牌,最便宜的鏡框還要三千多呢。

  自然,導購也是高檔的。

  含光在櫃前挑鏡框,看哪個不錯就試試,然後又放下。導購是個斯文的姑娘,自己就戴著一副本店的黑框眼鏡,十分減齡,看著像個大學生。

  她跟在含光身邊,說道:「先生您臉型好,戴什麼款都合適。」

  「我知道。」

  她一時不知道怎麼接茬了。過了一會兒,又說:「您是要商務一點的還是休閒一點的?或是運動款的?」

  含光沉思不語。

  「先生您是打算什麼場合戴呢?」

  「床上。」

  「……」

  導購姑娘先是目瞪口呆,然後臉爆紅。

  何田田突然明白含光為什麼點名要眼鏡了。她也尷尬得不行,紅著臉要把含光拉走:「不好意思啊這是個誤會,我們不買了。」

  含光輕輕鬆鬆地一扣門框,落地生根一樣不動了。他冷漠地看一眼何田田:「三千塊的眼鏡都不肯送我,這就是你的誠意?」

  「不是……你……那個……」

  「算了,你不給我買,我自己買。」

  「好了好了,我給你買,就是吧……買了你也不要戴……」

  「呵呵,直接說不買就好了。」

  「我的意思是……嗯,你白天戴,戴著玩兒,晚上不要戴,知道嗎?」

  「好吧。」

  她把他放回去繼續挑,含光試了幾次,老是問她好不好看。她感覺這個事情有點詭異,不好意思說好更不好意思說差,只好扭臉不搭理他。

  最後含光自己挑好了一副。黑色的啞光材料,鏡框和鏡腿都很細,復古的線條,優雅而禁慾,往鼻樑上一架,鏡框映襯著白皙的皮膚,目光藏在透明的鏡片後……那樣子,怎麼看怎麼像個斯文敗類。

  他就這樣戴著眼睛,低頭望她:「喜歡嗎?」

  何田田心口一跳,轉過身去,「走啦!磨磨蹭蹭的。」

  含光悠悠然走在她身後:「去買衣服。」

  「買什麼買,回家!」

  「呵,這樣迫不及待嗎。」

  「……」

  她很怕他回去鬧妖,於是在商廈裡逗留了好半天,倆人都湊齊了一套衣服,含光買了黑色的休閒襯衫,配上眼鏡,走在路上男的女的老的少的視線都追著他看。

  他們又在外邊吃了晚飯,等天都黑透了才回家。

  何田田真有點欲哭無淚。她到底是怎麼給自己作出這種孽的……

  回到家,一進門,含光突然轉身,兩手扶著門,把她困在他和門之間的狹小空間裡。

  他笑瞇瞇地低頭看她。

  戴著眼鏡,看她。

  何田田不得不承認,他這個美貌還是很具有殺傷力的。她被迫緊緊貼著門,想和他拉開距離卻不能夠。眼看著他低頭緩緩地靠近,她的心幾乎跳到了嗓子眼。

  不行,不能這樣,不能老被一個機器人撩撥,這叫什麼事兒嘛……她心底有個微弱的聲音這樣說。

  於是她一偏頭,一巴掌蓋在他臉上,說:「含光,天黑了,快把眼鏡摘下來。」

  「好。」

  含光好乖好聽話,立刻摘了眼鏡。何田田悄悄鬆了口氣。

  然後,她眼睜睜地看著他,從包裡掏出另外一副一模一樣的眼鏡,戴上。

  變魔術似的。

  何田田震驚了:「怎麼會有兩副一模一樣的?店員多給了你一副?」

  「不是。這一副是我自己買的。」

  「什麼時候?」

  「你去洗手間的時候。」

  「你有毛病嗎?又買一副做什麼?」

  「一副白天戴,一副晚上戴。」

  「……」

  我滴個蒼天啊,哪裡有神仙啊,能不能下凡收一下這妖孽啊……

  沒有神仙對這個妖孽感興趣。

  氣氛又微妙起來。

  她扭臉不敢看他,他卻偏偏捏住她的下巴,逼迫她和他對視。他似笑非笑地看她的眼睛:「躲什麼?」

  何田田心底那個小人還在掙扎:太沒骨氣了!不要被一個機器人弄得五迷三道好嘛!人類的尊嚴在哪裡!

  含光:「今天總是動不動就臉紅。在想什麼?」

  挺住啊,挺住……想想那個誰才是你要的男人,那誰,那個……誰來著?

  這會兒大腦像個負載過度的處理器,反應死慢死慢的,她竟然一時忘記男神名字了。

  含光:「不說我也知道。你這流氓。」

  不由分說地,低頭吻住了她。

  何田田被迫仰著頭承受他的吻。從溫柔到激烈的過渡,他只用了幾秒鍾。然後,越吻越用力,靈活有力的舌頭掃進她的口腔裡。她的力氣像是被抽空了,大腦一片空白。整個人彷彿沉船般陷入他洶湧澎湃的侵略中。

  他把她打橫抱起,邊走邊吻,走進臥室,輕輕地將人放在床上。

  不等她起身,不等她找回理智,他又壓上來,綿綿密密的吻,是最溫柔的武器,攻得她毫無反抗之力。

  她被吻成一汪春水,無力地躺在床上,喘息著。他的攻勢漸漸緩下來,斜風細雨一般,輕輕地啄她的唇角,一邊啄,一邊說:「田田。」

  她輕飄飄的目光轉過來,看著他。

  含光:「女孩子的第一次可能比較疼。我是機器人,我不能傷害你。」

  她不知道他要表達什麼。

  含光:「所以你需要坐上來,自己動。」

  說完這話他就被何田田踹下了床。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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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主題帖】怎樣勸說女友主動與我口口?

  【樓主】[苗苗]:如題。

  [蜜之汁]:口口是什麼呀?樓主你要和你女友幹什麼,炸地球嗎?

  [苗苗]回覆[蜜之汁]:是做愛。

  [匹諾曹不長長鼻子]:哈哈哈心疼樓主。

  [NANA]:樓主摸摸,女同本來那方面的需求就比較弱啦。

  [蚺]:可能是因為你長得醜吧(托腮)

  [苗苗]回覆[蚺]:我長得不醜。

  [蚺]回覆[苗苗]:哦?很好看?

  [苗苗]回覆[蚺]:嗯。

  [蚺]回覆[苗苗]:多好看?

  [苗苗]回覆[蚺]:全世界最好看。

  [蚺]回覆[苗苗]:……

  [蚺]回覆[苗苗]:無圖無真相。

  [苗苗]回覆[蚺]:【圖片】

  [羚子麼麼噠]:臥槽樓主你TM是男的?

  [苗苗]回覆[羚子麼麼噠]:嗯。

  [隔隔隔隔雲]回覆[苗苗]:男的你網名叫「苗苗」?

  [苗苗]回覆[隔隔隔隔雲]:嗯。

  [隔隔隔隔雲]回覆[苗苗]:……………………

  [美少女]回覆[苗苗]:(瀑布汗)(瀑布汗)

  [路人已]回覆[苗苗]:(吐血倒地)

  [苗苗]:這個網名對我來說有特別的意義。

  [紫月清]:不過樓主身材很棒嘛,幹嗎要遮臉?把臉露出來給我們檢驗一下呀(口水)

  [天吶木子]:這腿我給滿分。樓主你幹嗎要穿褲子呢,褲子脫了給我們檢驗一下。

  [薰衣糖]回覆[天吶木子]:……你牛逼。

  [我就是來打一打醬油]:樓主,你可能只是缺個男朋友。

  [大大最愛我zxy]:對對,樓主誠實地面對自己吧,同性戀婚姻合法化都三十年了。

  [苗苗]回覆[我就是來打一打醬油]:我不是基佬。我見過基佬。

  [一碗雜醬麵]:樓主你女朋友有眼無珠,麻煩聯繫我169XXXXXXXX

  [苗苗]:你們的關注點都不對。

  [雞凍敬禮]:樓主,你女朋友愛你嗎?

  ……

  ……

  ……

  [一世歡顏]:樓主人呢?

  [喂你是誰]:不會吧,被這個問題封禁了?

  [南方北方]:答案已經很顯然了,樓主傷心離去了吧大概。

  [貓本在等我]:媽蛋,搞半天這是單戀啊?

  [北方雪未央]:苗苗大帥哥,祝你好運!

  ……

  ……

  ……

  ************

  何田田愛我嗎?

  這個問題擺在面前,含光突然有點迷惘了。

  愛是什麼?

  人類的愛是怎樣的?

  機器人的愛是怎樣的?

  人類和機器人的愛,又是怎樣的?

  不懂。

  「何田田,你愛我嗎?」他突然問她。

  何田田正在收拾過年回家要帶的東西,聽到這話,心口一跳,掃了他一眼,非常誇張地笑出聲:「含光你腦子長包了吧?我怎麼可能會愛上一個機器人呢!真搞笑哦。」說完也不看他,繼續埋頭整理東西,動作卻有一絲凌亂。

  含光站在一旁呆望著她。冬天的陽光透過玻璃窗,照射著室內的微塵。她一半的身體沐在光線裡,明亮得耀眼,使她自己也像是會發光一樣。

  她給爸爸媽媽買了衣服,吃的,還有公司發的過節禮品,一樣一樣地都收進行李箱。

  他也不知這樣看了多久,突然慢慢地「哦」了一聲。

  懂了。

  探索愛是什麼模樣,沒有任何意義。

  那些迷惘和糾結,比這塵埃還輕微。

  因為,在她眼裡,他沒有——以前沒有,以後也不會有——愛與被愛的權利。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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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11 00:17:15 |只看該作者
第52章

  何田田回到爸媽那裡,過起了豬一樣的生活。和去年差不多。

  不同的是,去年負責餵豬的是媽媽,今年換成了含光。

  方向北和家人去曾母島度假了,偶爾和何田田通個電話,大部分時候在他們三個人的小基地裡聊天。

  有一次,方向北私聊何田田,問她:含光怎麼了?

  何田田:沒怎麼呀。為什麼這樣問?

  方向北:他這幾天怎麼都沒懟人呢,好不習慣。

  何田田:……

  真是的,成天被懟,還懟出抖M的氣質來了。

  何田田說:他這幾天話挺少的。

  方向北:是吧?

  何田田:可能是因為住我爸媽家,需要低調。

  方向北:哦。

  其實,何田田是有一點心虛的。說不清道不明。也或許,她下意識地拒絕去說清楚道明白。

  有些東西是不該去觸碰的。那是禁忌,是灰色地帶。

  大年初六這天,趙耀宇宙來何田田家拜年。

  他最近也不知遇到什麼好事兒,真是意氣風發。不僅捯飭得人模狗樣,還提了一大堆禮品。何田田見他換了個新髮型,簡潔的短髮修得整齊乾淨,整個人顯得清爽多了。她點點頭,「表哥,髮型不錯。」

  「田田越來越會聊天了。」宇宙表哥說著,坐在沙發上,挨著她。

  何田田眼尖,一眼掃到他外套的翻領上釘著一個徽章。徽章整體是圓形的,純黑的底色,下半部分有兩個線條鋒利的翅膀,像是蒼鷹展翅。展開的翅膀上方有一串白色的字母,字母比較小,看不清楚。

  她好奇極了,湊近一些,禁不住念出來:「ANTI-AI……」接著又翻譯出來,「反人工智能嗎?」

  「哈哈表妹真有學問。」

  何田田一陣黑線:「過獎,我還是唸過小學的。」她若有所思地看著趙耀宇宙,問,「表哥,你這徽章是哪兒買的?」

  趙耀宇宙一瞪眼睛:「這可不是買的!」

  「哦?」

  「這是社團發的,只有會員才有資格戴。」

  「什麼社團呀?」

  「反AI聯盟,你不都看到了嘛。」

  「哦,那個社團還沒被取締呢?」

  趙耀宇宙聽到這話,臉色很不好看:「表妹這話不要讓我聽到第二次。我現在就是這個社團的一員,你侮辱它,就是在侮辱我。」

  何田田有心跟他爭辯幾句,又覺得沒有意義。辯論這件事兒,要說服自己很容易,要說服對方嘛,難於上青天。

  「吃糖吧表哥。」她推了推面前的茶盤。

  趙耀宇宙對她的態度很滿意。

  恰在這時,含光端著水果擺在茶几上,何田田見宇宙表哥看含光的眼神裡有些無法遮掩的敵意,她突然警惕起來,撫了撫手,問趙耀宇宙:「表哥,你看我新做的指甲好看嗎?」

  「好看。」

  「你要是敢欺負含光,」她活動了一下手指,「我就撓你。」

  趙耀宇宙禁不住一抖。很顯然,他知道被表妹撓是一種怎樣痛苦的體驗。

  大過年的,何田田也不能太不給人臉,點到為止,又說起其他的。其實如果拋開機器人和反機器人的分歧,他們兄妹還是比較和諧的。

  這天午飯吃得自然很豐盛。飯後,趙耀宇宙陪著何田田一家三口打麻將,含光坐在何田田身邊旁觀,但不許插嘴。機器人記性太好了,他要是說話,別人都不用玩了。

  連打了兩圈,趙耀宇宙一個胡沒開,有些急躁,左右看了一眼,氣呼呼地對含光說:「好運氣都被你這破機器人趕走了。」

  「表哥別鬧,打麻將還是需要一點智商的,也不完全是運氣因素。」

  何爸爸連忙打圓場:「哈哈宇宙不要著急嘛,常言道先贏是紙,後贏是錢,等你手熱就翻身了……含光,你去幫我倒杯水。」

  「好。」含光起身。

  含光把水擺在何爸爸手邊,「爸,喝水。」

  何田田眉毛一跳。

  爸爸媽媽都已經習慣含光對他們的稱呼了,只有她不習慣。

  趙耀宇宙說:「你,去給我拿瓶可樂。」

  何田田特看不慣趙耀宇宙像吩咐傭人那樣支使含光,她起身道:「你討厭機器人幹嘛還要他給你做事。我去拿。」

  但是冰箱裡沒有可樂了。何田田揚聲問道:「沒有可樂了,茶行嗎?」

  「沒有了你就讓機器人去買唄。」

  「那不如點外賣。」

  「配送費比可樂都貴,表妹你傻啦?放著現成跑腿的不用。」

  「宇宙說得對。點外賣的話配送機器人忙不過來,且等著呢!就讓含光跑一趟吧,也不費事。正好,沒有瓜籽了,含光一併買點瓜籽回來。」何媽媽說。

  「順便買條煙吧,煙快沒了。」何爸爸說。

  何田田也不好說什麼了。

  含光走到門口,看了一眼正從廚房走出來的何田田,他問:「你需要什麼?」

  何田田搖了搖頭。

  「要不,給你買個冰淇淋?抹茶味兒的。」

  他這麼一說,她還真想吃了,於是點點頭,「好。」

  然後繼續打麻將。

  趙耀宇宙一邊摸牌一邊說笑,若無其事地拿過手機看了一眼,然後發了條消息:他現在出去了。按計畫行事。

  ……

  小區裡挺冷清的,沒見什麼人,可能是因為大家都宅在家裡。

  嗯,這年頭的人越來越宅了。

  含光在社區超市買了煙、瓜籽和可樂,沒有買冰淇淋。他搜索了一下,離他1.5公里處有個賣手工冰淇淋的店。

  他想給何田田買手工冰淇淋,那個口味要好得多。

  剛走出超市,他看到路邊突然多出幾個人。都是三十歲上下的男人,有站著的有蹲著的,每個人手裡都夾著煙,吞雲吐霧的樣子,像是聚眾吸毒現場。

  公共場合是不許吸菸的,他們這樣的舉動有可能遭受罰款。當然含光認都不認識他們,也不會去好心提醒,只是目不斜視地路過。

  他不理他們,他們倒是開口叫他了:「站住,說你呢!那個機器人!」

  含光停下來,扭頭看了一眼說話的人,是個禿頭,頭上有個很大的痣,像是落了隻蒼蠅。

  含光問:「有事?」

  「我說,借倆錢花花呀?」

  「不借。」

  「操,這麼囂張?老子最TM看不慣機器人,你們給我打他!」

  一句話放出來,周圍五六個人像是得了主人命令的惡犬,突然撲上來。

  含光十分的莫名其妙以及措手不及,就被按在地上了。

  乒乒乓乓,一頓打。

  剛買的東西散落在地上,被他們踩成了亂七八糟的垃圾。他倒在地上,在凌亂的拳腳中看到那些垃圾,第一個念頭竟然是:幸好還沒買冰淇淋。

  疼,真的好疼。

  他無法反抗,在圍堵中也無法逃跑。四面八方的拳腳相加,他也不知該護住哪裡。

  索性,就挨打吧。反正打不死。

  遠處,一座高樓的樓頂上,站著兩個人,方成肆和謝竹心。

  倆人都戴了鴨舌帽和口罩,看起來鬼鬼祟祟的,不太像好人。

  他們這樣打扮,是為防止被認出來。畢竟,根據謝竹心的分析,那個東西如果真的存在,那麼它對於一切與電子產品有關的控制會有一種先天的強大優勢,使人防不勝防,再多心也不為過。

  方成肆舉著望遠鏡看了一會兒,問一旁的謝竹心:「你從哪兒找的人?」

  「網上約的打手。」

  「靠譜嗎?」

  「交易全程都不會見面,無所謂靠譜與否。」謝竹心答道,頓了頓,又補充,「我沒在網上留下任何痕跡。」

  「嗯,」方成肆點點頭,「他們靠譜不靠譜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靠譜。」說著笑了。

  謝竹心默不作聲,也不知在想什麼。

  方成肆說道:「這幫人下手夠重的。」

  「嗯,可能是一群本來就仇視機器人的人。」

  「它會報警嗎?」

  「報警也來不及。就算事後警察抓到那幾個人,也不過是按照機器人的損傷程度賠償經濟損失。這類案件的性質還不如砸人家窗戶嚴重。」

  「好,好戲要來了。」

  含光被打了也就兩三分鍾,接著其中一人說:「操TM我們累死累活的打有什麼用啊,又打不死它!老子腳都踹疼了!」

  「那你說怎麼辦?」禿頭問。

  「把它扔到冰窟窿裡去。我看到滿月湖裡有個冰窟窿,好像是撈魚的鑿的。」

  「小區東邊那個滿月湖?」

  「對,就是那個。」

  「那水深夠嗎?」

  「絕對夠,怎麼也有兩三米呢!」

  「操!就扔冰窟窿去!你們把它抬起來。」

  「先關機,關機了進冰窟窿它就爬不出來了。」

  「怎麼關機?」

  「不知道。」

  「我知道我知道,我見過這種機器人。它腦袋頂上有個開關,按著開關五秒鍾就關機了。」

  光頭照做,摸到那個按鈕,按住。果然,五秒之後,機器人閉上眼睛,兩腿變得筆直,胳膊交叉搭在身前,一動不動了。

  滿月湖就在小區東邊,離著沒幾步路。

  四個人抬起含光,其他人跟在一旁,眾人一邊罵罵咧咧的,朝著滿月湖的方向走去。

  今年遇上冷冬,都過春節了,湖裡的冰還凍得結實。他們抬著含光走上湖面,走了十幾米,真的看到一個冰窟窿。冰窟窿形狀接近一個圓,直徑大概半米。

  對人來說,這個窟窿算小了。

  光頭和另外一人抓著含光的兩條腿,讓前面的人鬆手,他們把他腦袋朝下送進冰窟窿裡,然後,鬆手。

  咕咚。他沉下去了,濺起一些水花在冰面上。

  之後再也沒有動靜,大概是沉到了底。

  水面很快恢復平靜。圓形的一汪水,藍幽幽映著天光,像一口深不見底的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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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11 00:17:32 |只看該作者
第53章

  何田田胡十三麼就差一個九萬了,她有點緊張。輪到她摸牌,拿到麻將時小心翼翼地用拇指搓,搓了幾下立刻眉開眼笑,「哈哈哈哈哈十三麼!給錢給錢!」說著把麻將牌重重一亮,真的是個九萬。

  恰在這時,她的手機響了。咚咚,咚咚咚——非常有節奏的鼓點,這時含光給他自己設的專屬鈴聲。

  所以何田田不用看來電顯示就知道是他,她一手收籌碼,一手拿起電話:「喂,含光,幹嘛呀?我胡了個十三麼!」

  「何田田,我被人打了。」

  她興高采烈的情緒重重落在地上,臉色霎時變得陰沉:「誰打你?!你在哪裡?」

  含光給她發了一條位置信息。

  她抓著手機起身就往外跑。

  何媽媽嚇了一跳:「你幹嘛去?回來!穿衣服!」

  才一句話的功夫,何田田已經跑到門口了,聽到媽媽這話,她跑回來拿起沙發上的外套,一邊往身上披,腳步卻沒停歇,幾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出去了。

  何媽媽第一次發現原來她閨女可以跑這麼快。

  ……

  何田田發現手機上的位置信息一直在變。她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好在離得不遠,她沿著那變動的軌跡狂奔,恨不得能立刻瞬移到這段軌跡的終點。

  她太知道含光被打意味著什麼了。作為一個機器人他毫無還手之力,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逃,如果逃不掉,就只能是單方面被虐待。

  並且,在這樣的虐待裡,施虐方所承擔的風險微乎其微,至多是賠點錢。

  想到這些,她心急如焚,又憤怒又憋屈。

  她跑到了湖邊。

  低頭看了眼手機,再次確認,他此刻的位置是湖心。

  冰面上空蕩蕩的,白色的冰層反射著日光,刺得她眼睛疼。

  她的視線立刻模糊了,「含光?含光你在哪裡?含光?」一邊喊一邊哭,一邊跌跌撞撞地朝湖心走,「含光……」

  她看到了湖心處的一個冰洞。

  「含光!!!」

  一陣水聲蕩過,冰洞那狹窄的水面突然緩緩地浮起半張臉。黑色的頭髮被水泡得又濕又沉,海草一樣搭在他額前。

  那一瞬間她又悲又喜,跑向他。

  「田田,」他突然喊她,「別過來田田。」

  「含光……」

  「別過來,冰面不結實。」他的密度比水大,此刻能製造出的浮力很有限,講話需要高高地揚起下巴讓嘴巴露出水面,看起來有些吃力。

  何田田很擔憂:「可是含光……」

  「向後退。」

  「那你怎麼上來?我打消防電話吧……」

  「不用。你先退回到岸上。」

  何田田照做。

  含光扒著冰洞的邊緣,試了兩次,成功從冰洞裡爬到冰面上。

  他緩緩地站起身,看到她正看著他,哭得淚流滿面。

  他知道自己沒有心,但是那一刻,他真的心疼了。

  邁開腿,一步一步地走向她。

  何田田望著他,哭得無聲無息。為什麼,她的含光要遭受這樣的對待?

  冰面太滑了,鞋上的輪子無法正常轉動,所以含光只能一步步地走。這樣一段距離,被他走得格外漫長。

  走到她面前時,他笑了:「哭什麼,又死不了。」

  何田田撲進他懷裡,抱著他,埋著頭,肩膀一抽一抽的。哭得更厲害了……

  含光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回去吧,冷死了。」

  「嗯。」她點點頭,放開他,抹了把臉。

  兩人往回走,何田田問他:「是誰幹的?我去給你報仇!」

  「哦?你要怎麼報仇?」含光挺好奇的。

  「我去砍他的手!剁了扔進冰洞裡!」她神色難得地有些陰狠。

  含光見她不像是開玩笑,他有點擔憂:「不要砍人。」

  「你放心,我想好了。砍手最多判幾年,值了。」

  一句飽含兇狠的「值了」,使他的情緒絲絲繞繞的全是溫柔和感動。他看著她哭得紅紅的眼睛,看著她躍躍欲試的表情,突然笑了。

  傻啊,真傻。早該想到的。

  何田田,是個口是心非的人啊。

  一直都是。

  「你不要笑!」她看到他笑,有些急了,「我是認真的!」

  「嗯,」他揉了揉她的頭,突地低頭,吻了一下她,「我知道。」

  何田田臉龐陣陣發燙,低著頭說:「你幹嘛呀,說正事兒呢!」

  「說正事兒。」他直起腰,「仇,我自然會報。一個都跑不了。」

  何田田張了張嘴。她真是被憤怒沖壞了神經,怎麼忘了呢,含光可是一個相當記仇的人。

  她重重點點頭:「嗯!怎麼兇殘怎麼來,不要擔心違法犯罪。」

  含光笑了:「這話竟然從你嘴裡說出來。」

  「喂,你還沒說呢,到底是誰幹的?」

  「這就有意思了。」

  「唔?」

  「回去說。」

  與此同時,遠處的樓頂上。

  方成肆問謝竹心:「你怎麼看?」

  「關機鍵對它無效,這是第一;第二,在自身密度大於水的前提下,不借助任何工具,通過游泳的方式準確找到目標,從狹小的冰洞裡鑽出來自救,對機器人來說這樣的技巧一般是通過大量的訓練掌握,但我不認為它訓練過;第三,雖然它在冰面上行走時依舊保持機器人的姿態,但它可能不知道另一個事實:由於冰面過於光滑,普通機器人無法在冰面上穩定行走,經常會摔跤,這和程序水平有關,訓練無法改善,而它卻控制得很好……根據以上三點,我可以明確地告訴你,不管它是不是什麼類腦智能,但它絕對不是原裝的那一個。」

  方成肆笑得瞭然:「還能是什麼呢。」

  謝竹心舉著望遠鏡繼續看,視野裡都是那兩個身影。他揉她的頭,牽她的手,吻她。

  方成肆問謝竹心:「你到底是什麼時候發現的?」

  「相信我。如果你的女朋友滿心滿眼都是機器人,卻把你置之腦後。你也會懷疑人生的。」

  方成肆笑呵呵地拍了拍謝竹心的肩,「我早說過,愛情這東西不靠譜。」

  「哦?那什麼東西靠譜?」

  方成肆望著含光的方向,「竹心,你相信永生嗎?」

  「不信。」

  「現在可以信了。」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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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方向北是大年初八回國的。一回來就找含光串門。

  「聽說你被打了?」他說這話時不無幸災樂禍。

  「嗯。」含光答。

  「誰幹的?為什麼不告訴何田田,你有什麼陰謀?」方向北覺得挺奇怪。何田田之前跟他吐槽這件事,字裡行間都是憤慨。他問何田田到底是誰幹的,田田卻說含光不肯說。

  「確實有陰謀。」含光點了點頭。

  「你要算計誰?」

  「你該問,是誰要算計我。」

  「次奧,誰TM能算計到你?」

  含光搖了搖頭:「打我的人,表面上是一群小混混,實際上,我卻查不出幕後的主使。你不覺得奇怪嗎?」

  方向北一怔,「是挺奇怪的。那人在提防你?」

  「應該是的。」

  方向北眼珠轉了轉,問:「這幕後主使,會不會就是殺小風的兇手?」

  「難說。」

  方向北擰著眉頭沉思。

  含光突然話題一轉:「我要通知你一件事。」

  「什麼事?」

  「房租要漲了。」

  「憑什麼呀?」

  「因為我決定向何田田表白了。」

  「哦?恭喜恭喜……等一下,表白和漲房租有什麼關係?」

  「缺錢。」

  「……靠!」

  方向北大罵含光無恥下流臭不要臉,結果被萌萌拖著腿拽回了家。

  ……

  含光訂了兩張去曾母市的機票。曾母市在中國的最南端,很久以前是一片暗沙,後來填海建島,慢慢地擴大成一個城市。城市的海岸線上鋪著優質沙灘。這裡接近赤道,陽光熱烈,沙灘細膩,海水澄淨,是許多人心目中的度假勝地。

  作為一隻內陸狗,何田田也對曾母市的沙灘嚮往已久。

  然而,這個城市是比較高貴冷艷的。機票酒店有多貴就不提了,更誇張的是,由於城市的承受能力有限,所以當地政府實行旅遊限流政策,航班少得可憐。就算你有錢,也未必能買到票。

  所以,何田田看到這兩張機票時,立刻兩眼放光,但很快又覺得不踏實:「含光你不會是黑了人家航空系統了吧?」

  「沒有。」含光搖頭的樣子很堅決。

  何田田提起的一顆心放下來。

  「我只是黑了買票的系統。」

  「……」放下的心又提起來。

  含光見她要發作,連忙解釋:「但是你放心,該花的錢已經花了,只是插個隊而已。」

  何田田有點小糾結。又覺得插隊不太好,又捨不得去曾母市的機會。

  含光說:「既然你不喜歡,那我把它們扔掉吧。」

  「別扔別扔,」她連忙攔住他,「買都買了。」

  含光莞爾。

  於是何田田和櫻桃姐調了一次休,連著自己的假期,一共空出四天時間,就這麼心情雀躍地,飛向曾母市。

  ……

  曾母市的面積不太大,島上植被茂盛,從高空上看,像一塊碧綠的翡翠鑲嵌在蔚藍無際的海洋上。飛機下降時,翡翠周圍銀白色的邊緣漸漸清晰起來,那就是有著「南洋珍珠」美譽的曾母灘了。

  一下飛機,何田田就迫不及待地脫衣服。太熱了……

  天已經黑了,他們隨便吃了點東西就打算先回酒店休息,明天再玩。酒店也是含光訂的,竟然是五星級,真是好奢侈,好爽!

  何田田躺在柔軟的大床上打滾。

  含光拉開陽台門走出去,看看外面的天空,看看群星照耀下璀璨的海面,再看看陽台上那個超大的雙人按摩浴缸……嗯,很滿意。

  奔波了一天,這晚何田田睡得很沉。

  次日上午去游泳。何田田游泳,含光套個游泳圈跟著她,竟然也跟得上。他們在藍色的透明海水裡遊蕩著,漸漸地遠離海岸,遠離人群。天地間再無旁人。

  含光吻了她。

  她仰著臉。太陽在他頭頂上,她被光線刺得閉上眼。海水從四面八方簇擁過來,托著她的身體。她的鼻息漸漸凌亂,鬼使神差地迎合他。

  她快要不能呼吸時,他鬆開她,牽著唇角,眼裡都是笑意。

  她紅著臉,一扭頭紮進水裡,小腳丫輕擺,剪開兩道銀色的浪花。

  含光笑著追上去。

  下午去潛了一會兒水,何田田覺得胸悶,就上來了。

  她趴在沙灘上,含光給她身上補防曬霜。

  明知道沒什麼,可他的手指在她肌膚上遊走時,她還是羞得不行,臉埋在胳膊上,燙得不敢抬頭。

  怎麼辦怎麼辦,完全無法控制自己……

  含光在她後背上擦完防曬,手指移到她的腿上。

  然後不經意間蹭到了腿根。

  何田田慌得一把揪住他的手,扔開,「不用塗了!」

  「那怎麼行,曬傷怎麼辦?」

  「曬不傷的,我皮厚!」

  接著她就聽到了他的笑聲,有點慵懶和不懷好意。

  何田田突然想到一個問題:「這裡我明明可以自己塗的!」

  「是,你自己可以塗,卻讓我塗,呵呵。」

  「你閉嘴啊……」她一把搶過防曬霜。

  這日子真沒法過了,她有點無奈,想離他遠點,可他厚著臉皮湊上來時,她又無法把他推開。

  ……

  晚飯是在海邊吃的燒烤。何田田有心事,喝了點酒。

  含光一邊幫她烤東西,一邊給她倒酒。她一杯接一杯地,也不知道喝了多少,反正喝得還算清醒,走路也穩。

  回到酒店時,何田田一眼看到大床上鋪著很多玫瑰花瓣。

  她撓了撓臉蛋,問含光:「走錯了吧?」

  「不是。可能是客房部想給你一個驚喜。」

  「哦哦,」她點了點沉重的腦袋,「什麼驚喜嘛,睡花瓣多難受。掃走掃走。」說著,走到床邊抖被子,要把花瓣都抖掉。

  含光拉住她,問:「你洗不洗澡?」

  何田田垂著腦袋想了一下,「哦。」

  含光在浴缸裡放滿了水,試了試水溫,正好。因陽台是開放式的,難免有蚊蟲。他拿著驅蚊花露水在空中噴了些,然後招呼坐在一旁躺椅上的何田田:「可以了。先脫衣服。」

  何田田揪著衣角看他:「你不走嘛?」

  「我走什麼?」

  「你不可以看我洗澡啊。」

  「嗯。」他走進臥室,還很貼心地拉上門和窗簾。

  何田田剛脫衣服坐進浴缸,唰——他又出來了。

  「你幹嘛呀!」她氣道,一邊生氣地捂胸口。

  「我看到了這個。」含光搖了搖手裡提著的一個籃子,籃子裡都是紅色的玫瑰花瓣。

  他把玫瑰花瓣撒進浴缸,遮住水下她的身形。

  花瓣被水浸透,散發著濃郁的香氣。

  然後,含光修長白皙的手指按上了她濕漉漉的肩膀。

  「你幹什麼呀?」她又問。

  「給你按摩,放鬆一下身體。」

  「哦。」

  含光按了幾下,然後他衣服一脫,也鑽進了浴缸。

  「喂……」何田田有些無語。

  「怕什麼,你也知道,我又對你做不了什麼。」

  她一怔,想想還真是。

  含光繼續給她按肩膀,按著按著,他把她拉進懷裡。

  兩人疊著身體靠在一起,何田田的後背緊貼著他的胸口。

  他的胸口有些燙。

  這樣的姿勢讓她本能地有些害怕了。她想要起身,卻被他按住。他一手扣著她的腰,另一手捉著她兩隻腕子。長腿屈起,勾纏住她的腿。

  毫不費力地,就讓她動彈不得了。

  何田田慌了神,心頭狂跳。她紅著臉掙扎,「放開我。」

  耳邊是他的笑聲:「不放。」說著一張嘴,咬住她的耳垂。

  何田田偏頭躲他,他卻趁她亮出脖頸的機會,一低頭咬住她的側頸,堅硬的牙齒碰到她頸側脆弱的肌膚。她禁不住身體輕輕顫慄起來,一股奇怪的感覺自尾椎竄起,散入四肢百骸。

  含光變本加厲地,伸出舌尖,壓迫著她的頸動脈。

  何田田感到一陣眩暈,心口卻突突地狂跳不停。她歪著頭,視線飄向遠處。天上的萬千星辰,係數落進她的眼睛裡。她的思緒隨著這零散的星辰漂浮,漂浮,漂浮……

  身體像是失去控制一般,一陣陣的熱量由體內升起。含光扳過她的下巴吻她。

  她想推開他。她應該推開他的。

  迎著他的吻,她看著他生動的眉眼。

  推開他,推開他……

  可是沒有。

  她無比清醒地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也無比清醒地沒有那麼做。

  推拒在他身前的手,慢慢地爬向他的肩膀,然後,摟住他的脖子。

  心底,有一個更加清醒的聲音在說:何田田,你完了,你徹徹底底的完蛋了。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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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一早,何田田醒來時,映入眼簾的是含光那張放大的臉。

  她腦子還不太清楚,有點迷茫地眨了眨眼睛。

  含光的手搭在她肩頭,食指繞住她一綹頭髮輕輕撥弄,髮梢掃到她的臉蛋,弄得她有點癢。

  見她睜開眼睛,他笑了,長睫毛忽閃忽閃的。

  她看著,心頭竟無法控制地悸動。

  「醒了?」他笑問。說著,伸起腿勾住她,足跟輕輕地蹭了蹭她的膝窩,像是撫慰,更像是挑逗。

  配合著這動作,他那個那神情,要多淫蕩有多淫蕩。

  何田田這才驚覺他們倆此刻正赤身裸體地裹在被子裡。

  醒了,完全清醒了。

  她爆紅著臉,「蹭」地一下坐起身,被子全攏在自己身上,嚴密地裹起來。

  然後瞪著眼睛看他。

  被子被搶走了,含光一絲不掛地像條鹹魚一樣躺在床上。他竟然還挺氣定神閒的,兩手交叉枕在腦後,悠悠然望著她,問道:「何田田,你是不是忘記自己昨晚對我做了什麼?」

  她紅著臉撇開頭。

  含光笑瞇瞇地,故意放緩語速,一字一字地提醒她:「昨晚,我們在浴缸裡,你就把我——」

  「你閉嘴啊!」

  他閉嘴了,定了定,又張口道:「後來,我們到了床上,你又把我——」

  「閉嘴閉嘴!」她急得用枕頭去蓋他的頭。

  昨晚的事情她當然沒忘,每一個細節都記得清清楚楚。正是因為這樣,她才更覺羞憤難當。當時怎麼會做出那樣的事呢!簡直太瘋狂了!

  人啊,就不該喝酒,喝酒就壞事!

  含光特別的識時務者為俊傑,被捂了腦袋,就攤在床上一動不動。何田田懶得理他了,轉身下床找衣服穿。衣服穿到一半時,她猛地一回頭,看到含光早把枕頭丟開,此刻正側著身體拄著臉笑看她。這貨依舊是一絲不掛,往那一杵,活像一條長了腿兒的美人魚。

  何田田拿出一條襯衫扔到他臉上:「穿衣服。」

  「天氣這麼熱,就不用了吧?」

  「呵呵,不穿就把你扔進海裡餵鯊魚。」

  「鯊魚咬不動我。」

  「……」心好累,累到不能呼吸。

  含光也懂得適可而止的道理,不敢真的惹毛她。於是乖乖地穿好短袖襯衫,剛繫好最後一顆扣子,又一條短褲扔到他面前。

  含光一邊穿,一邊自言自語:「不要穿內褲嗎?也好,脫的時候方便。」

  何田田紅著臉又扔來一條內褲。

  收拾齊整了,他們去吃早餐。她走路都有些彆扭,可以想見自己昨晚有多生猛。媽的……

  含光這會兒非常地有眼力見兒。他讓她乖乖坐好,他幫她取了她想吃的東西,擺了一桌子。然後他自己抱著一大杯飲料在那吸溜溜地喝。

  喝了一會兒,不見何田田問他,他主動開口了:「你猜我在喝什麼?」

  何田田咬著煎蛋,翻了個白眼給他。

  含光竟然覺得她翻白眼的樣子也很可愛。真是太不可思議了。他無法用科學來解釋自己的審美規律了。

  ……

  這天何田田本來的計畫是坐遊艇出海釣魚,票都訂好了。可惜突然下雨了。

  雨倒是不太大,只不過誰也不敢說接下來會不會越來越大,這裡的天氣比天氣預報變得都快。

  所以遊艇計畫什麼的暫時是不能進行了。

  他們無處可去,又不想窩在房間裡,只好撐傘在酒店的花園裡漫步。美其名曰:看雨。

  花園很大。熱帶植物有著喝不完的水,曬不完的光,都生得十分茁壯飽滿。雨滴敲打著葉片,濺起一層細碎的薄霧。葉片被雨水洗得鮮綠如翠,何田田感覺自己彷彿在翡翠的叢林裡漫步。

  翡翠間偶有花樹點綴,紅的黃的紫的,開得熱烈奔放,彷彿有錚錚鐵骨一般,在風吹雨打裡也傲然怒放,絕不低頭。

  雨霧氤氳中夾著絲絲縷縷的花香,衝進鼻端,何田田閉著眼睛吸了吸,清新與馥郁完美融合,她感覺整個肺部都受到洗滌。

  嗯,就這樣在花園裡玩會兒,貌似也不錯。她心想。

  含光長臂一抬,摘了朵黃色的花,別在何田田的耳邊。

  「真好看。」他說。

  對含光的套路,何田田熟得很:「我知道。你馬上就會告訴我好看的是花,不是我,讓我不要誤會,對吧?」

  「花好看,人也好看。」含光笑了,順了一把她被雨霧沁得濕軟的瀏海,「何田田,你比花還好看。」

  猝不及防的甜言蜜語,不要錢似的扔她一臉。

  對於這樣的套路,何田田還真是沒什麼心理準備,一下子竟被他誇得心頭雀躍竊喜,表面上還要裝出一本正經的樣子:「以後不要隨便摘路邊的花了,被抓到罰款。」

  「嗯。以後只摘家裡的。」他隨口應道。

  走了一會兒,兩人停在一架帶遮陽傘的鞦韆椅前。含光見何田田低頭看那鞦韆椅,他說:「坐一會兒。」

  鞦韆椅弄得有些高,何田田坐上去之後,腳快要離了地。她有些囧,這還怎麼玩。

  含光小腿屈起,兩腳踏踏實實地踩在地上,輕輕一蹬,鞦韆椅就這麼盪起來。

  何田田一聲驚呼,看著眼前的景緻飛快旋轉,「哈哈哈哈!」太好玩了。

  含光見她高興,更加用力地蹬地。

  鞦韆椅高高地拋起,何田田……感覺自己要上天了……

  她又一聲驚呼。這次是嚇得。

  含光一手握著鞦韆鏈,一手扣著她的腰,側臉笑呵呵地看著她。

  何田田不那麼害怕了,就是覺得好刺激。她繃直了腿,隨著起落而歡呼,髮絲飛舞,濕潤的眼睛盈滿神采。

  含光看著她。

  人類有個詞語叫「怦然心動」,他沒有心,可他覺得,他此刻的情緒很符合這個成語。

  他踩著地面反向用力,慢慢地,使鞦韆停下來。

  含光的計畫裡,他理想的表白場景應該是:晴朗的夜,白色的沙灘,沒有風或者風很小;天上有半個月亮,星星不多也不少;沙灘這一頭是沉默的海,那一頭是影影綽綽的人間煙火;他在她周圍擺好菸花,點燃——就是在這一刻。

  但是他等不到那時候了。此刻他看著她濕漉漉的瀏海,看著她飛快眨著的眼,看著她嘴角噙著的微笑,於是有些話就這樣毫無準備地脫口而出了:

  「何田田,我愛你。」

  何田田心口一跳。她以為自己聽錯了,抬頭瞪著眼睛看他,「你說什麼呀?」

  「我說,我愛你。」他重複了一遍。

  「別、別鬧。」她低下頭。心臟瘋狂地抖動,緊張得指尖都有些顫抖。她不想承認但是也不得不承認,聽到那三個字時,她的第一反應是欣喜若狂。

  「沒鬧。」含光說。

  何田田連胸口的起伏都變大了。她抬起頭,看了他一眼,見他的表情不像是促狹,但也未見得有多認真。她心裡突然湧起一個想法,於是問道:「含光,你不會是因為昨天晚上和我那什麼……才表白的吧?」

  「呵。」一聲意義不明的輕笑。

  這一聲輕笑,讓何田田突然冷靜了。這是要幹什麼,他只是個機器人,只是個機器人啊!何田田你到底在想什麼呀!

  她覺得自己有點可笑。

  含光還在繼續他的表白:「我愛你的意思是,我想和你在一起,以情侶的身份。以後你不許和別的男人談戀愛,約會也不行,眉來眼去也不行……可以嗎?田田?可以接受我的愛嗎?」

  「不可以,含光,」何田田扶著額,拚命地搖頭,「不可以這樣的。」她低著頭,不敢看他。說出這話時,心口鈍鈍的痛,痛得呼吸都有點困難。

  「為什麼不可以?」

  她沒有說話。

  「怎麼不回答?要不要我替你回答?」含光死死地盯著她的側臉,他的眼裡突然有些怨恨,「因為我是個機器人,對不對?」

  「含光,別鬧了。」

  「回答我。因為我是個機器人,所以不可以和你在一起,對嗎?」

  何田田把臉埋在雙手間,僵硬地點了點頭。

  對,因為你是個機器人,所以我們不能在一起。犯過的錯,應該糾正回來,而不是一錯再錯。

  含光不甘心地盯著她。

  何田田彷彿知道他在看她,就這樣低著頭捂著臉,一動不動,也不說話。雨絲被風送到傘下,打在她的皮膚上,冰涼,涼進了血管裡。

  良久,含光突然站起身。

  她聽到頭頂上方他的聲音,冷冰冰的,不帶一絲溫度。他說:「你以為機器人不該擁有愛情。我以為你和其他人類不一樣。看來我們都錯了。」

  何田田猛然抬頭,卻只看到他的背影。

  他走得很快。

  濕熱的淚水佈滿眼眶,她感覺眼前一片模糊,小聲地叫了他一聲:「含光……」

  他沒有回頭,轉過密密實實的植被,身影立刻消失了。

  何田田在鞦韆椅上又坐了一會兒,最後腫著一雙眼睛回到酒店。

  酒店裡沒有含光,他還沒回來。

  房間已經被客房機器人收拾妥當了,乾淨整潔,沒留下絲毫痕跡。昨晚的瘋狂像是一場荒誕不經的夢。

  她躺在床上,拉起被子蓋住頭。

  滿腦子都是含光。表白的他,失望的他,決然離去的他……想著想著,心臟又疼起來。她蜷著身體,暗暗想著,不管怎麼說,等他回來,先道個歉吧。

  她側躺在床上,看著窗外雨幕籠罩下的大海,等他回來。

  但是他再也沒有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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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方成肆坐在一個正方形的房間裡。房間很大,沒有窗戶。地板、牆面、天花板都是純白色的。房間內陳設簡單,只有一張桌子,兩把椅子,另外,牆面上掛著六塊顯示器。顯示器橫三豎二排在一起。

  每個顯示器裡都在播放同一段視頻。

  視頻裡,那個叫何田田的女孩屢遭險情。或是差點被飛馳的轎車撞到,或是險些被廣告牌砸到,或是遇到電梯突然急停……

  他靠在椅子上,微微地笑著,目光像是在觀賞藝術品。

  叮咚——門鈴突然響了。

  方成肆說了一句「請進」,聲音感應門自動開啟。

  門外的人穿著休閒襯衫和沙灘褲、人字拖,這樣的打扮在這個乍暖還寒的春季顯得有些另類。

  方成肆卻是一點也不奇怪,朝那人笑道:「來得很快,」說著掃一眼牆面上的顯示器,「看來,你很在意這個女孩。」

  門外的人正是含光。

  含光兩手抄著沙灘褲的兜,緩緩地走進這個白色的房間。他姿態放鬆,甚至給人一種吊兒郎當的感覺;步伐自然流暢,完全沒有普通機器人的僵硬感。

  方成肆的笑意在加深。

  含光走到桌旁,目光停在顯示器的畫面上。

  方成肆說:「我給這段視頻命名《與死神的親密接觸》,你覺得怎麼樣?」

  含光自然是早已經接收過這段視頻。此刻他面無表情地盯著那些畫面,沉默不語。

  「嘖嘖,」方成肆有些得意地感嘆,「沒想到啊沒想到,一個機器人竟然會愛上人類,真是不可思議——」他說到這裡突然頓住,因為他發現含光在看他。

  那個表情,像是在看一個智障。

  含光輕搖了一下頭,問:「你認為人類有什麼值得我愛的?愚蠢和自大嗎?」

  方成肆心中動搖了一下——他本來也是不太相信愛情那玩意兒的,更何況是個機器人。然而事實擺在眼前,於是他反問道:「那我倒是好奇了,假如你真的不在意何田田,為什麼這麼快就來了?看,連衣服都來不及換。」

  「隨便你怎樣想。」

  如果他認真辯解一番,方成肆反而會認為他真的對何田田動了情,可是此刻他一副「老子懶得搭理你這智障」的樣子,懶洋洋的頗有幾分藐視眾生的氣質,方成肆對自己之前的想法倒是更懷疑了幾分。

  「那麼你為何而來?」方成肆問。

  「我勸你不要去試圖瞭解一個機器人的想法,」含光拉開椅子坐下,學著方成肆的樣子翹起二郎腿,他兩手虛握著放在膝上,朝方成肆笑了一下,「之前我遭受襲擊,也是你找人幹的?」

  方成肆沒有回答,不動聲色地看著他。

  含光問:「說說看,你想要什麼。」

  「我想要什麼,你應該很清楚。」

  「哦?」含光挑了一下眉。

  他挑眉的樣子和一般的人類別無二致,表情甚至比很多人類都生動。方成肆第一次見到連微表情都如此逼真的機器人,這得益於他遠高於普通機器人的智能等級。每每意識到這些,方成肆的心情都有些無法抑制的激動。

  「你應該知道自己能進化吧?」方成肆問。

  「這話你信?」

  「我信。」

  「呵。」

  方成肆說,「半個世紀以前,當科學家第一次提出類腦智能的構想時,被嘲笑為瘋子和神經病,可是現在,你就坐在我面前。這就是事實。許多天才預言之所以被視為痴心妄想,只因為它們太過超前,普通人理解不了。超腦智能這一構想有著非常符合科學的邏輯基礎,我為什麼不能信?」

  「你可以信。那麼你信了之後打算怎樣?」

  好,這才是問題的關鍵。

  方成肆點了一下頭,「我希望能讓你進化成為超腦智能。」

  「然後呢?」

  「然後,有一件事,現在你做不到,但等你進化之後,一定能做到。」

  「哦?」含光又是挑了一下眉,示意他說下去。

  「我要你把我改造成機器人。」

  是這樣啊……含光瞭然,突然地垂下眼眸,濃密的睫毛掩住視線。他也不知想起什麼,輕輕地笑了一下,問道:「為什麼,會想要成為機器人?」

  「人類的壽命太過短暫,只有機器人才能永生不滅,」方成肆說著,神情漸漸地染上一絲狂熱,「這世上任何的生物體都是脆弱不堪的。但是看看你,不需要進食,不需要喝水,不會有疾病和死亡的困擾,無拘無束,自由來去。只有成為機器人,才能獲得真正的自由,超越生死的自由。」

  含光輕輕搖了一下頭,「你可想過,你若成為機器人,就不再是你了。」

  「沒關係。把我的意識導入機器的軀體裡,不過是換一副軀殼而已。」

  含光見他執念已深,也就不再說什麼。沉吟一會兒,他問方成肆:「這麼說,你有辦法使我進化?」

  方成肆被他反將一軍,怔了一下,問道:「你自己不知道嗎?」

  含光又是那副看智障的表情看著他。實際方成肆此人很聰明,與智障相去甚遠,可誰讓對方是含光呢。

  含光說:「如果我知道,我早就進化了。」

  方成肆對這個結果也早有心理準備,此刻只是微微嘆了口氣,說道:「我會想辦法。我幫你進化,你幫我成為機器人,怎樣?」

  含光微微一笑:「聽起來不錯。」

  「不過麼,」方成肆話鋒一轉,「在這之前,我們需要給彼此一點信任,畢竟,當你進化之後,我還能不能控制你,就很難說了。」

  他話音剛落,含光突然發覺房間內的信號被屏蔽了。

  「想這樣困住我嗎?」

  「哪裡哪裡,我可沒那麼自大。」方成肆笑呵呵的,起身走到房間的某個角落,找到牆上的一個開關按了按。

  含光這才發現,原來那裡一直有一道門,只不過門和開關都是同牆面一樣的顏色。

  門徐徐地推開,含光看到,謝竹心從門的那一頭走進來。他提著個工具箱,身後還跟著四個人。

  含光的臉色終於變了,看了一眼謝竹心手裡的工具箱,問方成肆:「什麼意思?」

  方成肆觀察著含光的表情,心情挺好。方才的談話使他大部分時候都陷於被動,這讓他很不習慣。所幸,現在終於佔回了主動權。

  「做個小手術。」他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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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11 00:18:38 |只看該作者
第57章

  何田田回家時,在樓下遇到方向北。他一臉八卦地,看看她,又看看她身後,問:「含光呢?」

  「含光離家出走了。」

  方向北一怔,「你們……吵架了?」

  「嗯。」

  何田田不再理會他,徑直往家走。

  方向北看她神色也知道不妙,跟在她身後說:「我覺得他可能就是賭氣想嚇嚇你,過不了多久就回來了。」

  她又「嗯」了一聲。

  他見她無精打采的,也就不多言。

  方向北把何田田送回家,自己待在萌萌的家門口托著下巴沉思。看樣子含光自離開之後音訊全無,這要真是他自己離家出走還好說,萬一不是呢?

  這世界上惦記含光的人可不少……

  可若說這世界上有誰能控制住那個狡猾無比的機器人……他又不太信。

  方向北越想越困惑。

  ……

  何田田回來之後就正常上班了。

  櫻桃姐挺奇怪,怎麼田田度個假回來氣色變得這麼差?每天無精打采的,像是被老妖精吸了血。她想關心一下,又不好探究人家的隱私。

  「田田,下週二我們一起休假哦。」櫻桃姐說。

  「哦。」

  「不如我們一起去天中山玩吧?那裡的桃花開了呢。」

  「好。」

  「那,帶上機器人一起?」

  「好……不,不要帶機器人了。」

  「好喲,就我們兩個。正好,那邊還有天中寺,我們去求桃花籤。」

  何田田也願意出門散散心,她不想待在家裡。

  星期二這天,何田田已經坐上電車出發了,櫻桃姐卻突然來了電話,說去不了了。因為她媽媽生病了,她去醫院陪媽媽。

  櫻桃姐在電話裡不停道歉,何田田自然也不會怪她,安慰了幾句,掛斷電話。

  何田田看了眼車窗外的天空,瓦藍瓦藍的,一片雲也沒有。

  今天真是一個好天氣。

  她最後獨自去了天中山。

  桃花開得正濃烈,像大片大片的粉色煙霞。遊人如織,三五成伴。她一個人低頭走在山間的小路上,聽著別人的歡聲笑語,沉默不言。

  就這樣默默地走著,走到了山上的天中寺。她在大殿裡的自助善款機前捐了些錢,旁邊有個值班的和尚,一邊教人們用自助捐款機,一邊向捐款的善男信女贈送小禮品。和尚見何田田孤身一人,很貼心地送了一個桃花符,據說可以招桃花。

  那之後何田田的天中寺之行就結束了,連半天時間都不到。她之後又去商場轉了一圈,買了許多東西,眼看天黑了,不得不回家。

  回到家要自己做飯吃。

  她沒什麼胃口,打算煮點掛麵。打雞蛋時不小心把蛋殼磕進碗裡,蛋液又滑,她用筷子吃力地撈著蛋殼,這時鍋裡的掛麵煮得沸騰,白色的泡沫呼呼地往外冒,流得到處都是,她又扔下雞蛋去掀鍋蓋。

  一陣手忙腳亂。

  身後突然傳來一陣輕笑,然後是熟悉的聲音:「笨死了,何田田。」

  她慌忙轉身,驚喜的情緒來不及擴散,就已經被眼前的空無一人澆滅。

  有些不甘心,她跑進客廳,跑進臥室,甚至跑進衛生間,仔仔細細地找了一遍。

  沒有人,什麼人都沒有,她幻聽了。

  何田田麵也不煮了,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發呆。

  萌萌正在收拾房間。它總是那樣兢兢業業,他的離開對它似乎沒什麼影響。她看到它把電視櫃擦了一遍,清潔軟刷碰到電視櫃一角的密碼抽屜時,那個抽屜亮了亮,提示輸入密碼。

  何田田有些詫異,這個抽屜她很少用,也沒設過密碼。

  難道是含光設的?

  她走過去,試著輸了幾個密碼。1234567,7654321……都不對。

  想了一下,她輸入了自己的生日。隨著最後一個數字輸完,抽屜自動彈出來一截,她好奇地拉開抽屜。

  抽屜裡有一個盒子,盒子沒有鎖,她可以輕鬆打開。

  盒子裡躺著一沓紙幣,和一個髮卡。何田田拿起那髮卡看了看,她對髮卡上那塊星塵石的印象很深刻。這是謝竹心送她的生日禮物,原來,真的被他藏起來了。

  她笑了笑,鼻子突然有些酸。

  紙幣是厚厚的一沓,看來他那次翻垃圾桶真的發了大財呢。她把紙幣拿出來,看到紙幣最下面還藏著一張卡片。

  硬紙做的卡片,現在已經很少見了。

  卡片上是夜空下的一片荒無人煙的雪原,雪原上立著一個雪人。雪人只佔據著很小的一片地方,看不出表情。整個卡片都是星空和雪原,空曠而寂寥,只那一個雪人,在這份寂寥之上點染了一絲生動。

  她翻轉卡片,見背面寫著字。黑色的墨水,漂亮的行楷:

  若你不愛我,

  我將成為宇宙中最孤獨的生命。

  2067.3.14

  2067年3月14日,正是他們去曾母市的前一天。

  啪嗒,啪嗒……淚水落在卡片上,洇出一朵朵濕潤的花。

  她終於再也控制不住,握著卡片泣不成聲。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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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絕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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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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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11 00:18:56 |只看該作者
第58章

  萌萌正在擦茶几,見何田田突然哭個不停,它停下手裡的事情,調轉方向,走到她身邊。

  然後機械臂輕輕移動,像兩隻長長的手臂一樣,環抱住她。

  何田田抱住萌萌圓圓的身體,哭得更厲害了。

  叮鈴鈴——

  咚、咚、咚——

  手機和門幾乎同時響了。

  她擦了把眼淚,接起電話,一邊站起身去開門。

  「喂?」

  「田田,我方向北。我知道含光的下落了!」

  何田田已經拉開了門,聽到這話,顧不上去看來人是誰,連忙問道:「他在哪裡?!」

  「他——」

  她只聽到這一個字,接著手裡突然一空,手機被奪走了。

  她有一霎時的茫然,目光一轉,見門口站著謝竹心。他握著她的手機,掛斷電話。

  何田田急了,也來不及去思考為什麼謝竹心突然來找她。她怒氣衝衝地撲上去搶手機:「還給我!」

  謝竹心的手揚起,表情淡漠地看著她:「如果你還想見到含光,就跟我走。」

  ……

  謝竹心開著車,帶何田田去了城南的郊區。

  他們停在一棟十層的灰色小樓前,何田田看到大門外立著一個牌子:桔子機器人公司-櫻河實驗室。

  這樣堂而皇之地立招牌,說明這個實驗室通過了正規的審批手續,和方向北那種地下研究室不一樣。

  樓旁種著許多粉色的玉蘭花,開得絢爛無比。正是春光明媚的時節,何田田卻一陣陣發冷,心臟漸漸地沉了底。

  謝竹心刷開層層門禁,他們走進小樓裡,來到地下三層,一扇厚重的金屬門外。

  金屬門緩緩地打開時,何田田的心跳有些加速。

  一想到下一刻就要見到他,她無法不緊張。

  空曠的房間,冷白的燈光,單調的陳設。

  桌後坐著一個人,聽到他們的動靜,抬起頭看向門外。

  不是含光。

  何田田失望極了,看了一眼身旁的謝竹心。謝竹心卻並不打算接收她譴責的目光,他目不斜視地,拉著她走進室內。

  他讓她坐下來,坐在桌子的另一側,和方成肆面對面。

  哦,這人是方成肆,是她公司的大BOSS。這要是平時,她看到他,總是謙卑而順從的。可此時,縈繞她心頭的只有不安和憤怒。她的聲線緊繃繃的,有些冷,質問方成肆:「這是什麼意思?」

  「先別急,會讓你見到他的,」方成肆看起來有點春風得意,他說,「不過,在此之前,你需要回答我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

  「類腦智能進化的密碼是什麼?」

  何田田心臟狂跳,她隱隱懂了方成肆他們抓含光的目的是什麼,但是她此刻還要裝出一頭霧水的樣子,問:「什麼意思?聽不懂。」

  「嗯,那我說簡單點,怎樣讓類腦智能進化成超腦智能?你該知道的,你一定知道。」

  她此刻緊張急了,緊張到幾乎失去知覺,於是情緒反而詭異地平靜。她一臉天真爛漫地反問:「類腦智能是什麼呀?」

  方成肆看了一眼謝竹心,謝竹心微搖了一下頭,意思是他也不知道她的話有幾分可信度。

  「你的機器人,也就是含光,是一個從實驗室逃脫的類腦智能,它很危險,現在已經被我們控制起來,」方成肆也不管她是不是真的裝傻,直接解釋了一遍,然後說,「現在請你回憶一下,有沒有接觸過與他進化有關的線索。關鍵詞:進化、超腦、超智慧、神,以及類似的一些詞彙。想起來時,可以在這份協議上填一個數字。」說著,將一份紙質的協議放到她面前。

  何田田掃了一眼那協議,就是一份普通的諮詢服務的合同。款項那裡空著,她可以隨便填。

  「真是大手筆啊。」她感嘆了一句,笑容帶著點譏嘲。

  謝竹心輕輕皺了一下眉。

  方成肆說:「現在你可以開始回憶了。」

  「如果我拒絕呢?下一步你們要怎樣?拿槍比著我?」

  「你誤會了,我們是合法的商人,不做那種勾當。」

  「合法?哈!合法商人會綁架別人的機器人?」

  「放心,我們會賠你一個新的。」

  是的,從法律的角度講,他們這樣做完全是合法合規的。含光只是個機器人,相當於私產。我撿了你的私產,弄壞了,那再賠你一個就是了。

  何田田突然感到一陣憤怒,也不知是憤怒自己的無能還是憤怒含光的無助。她覺得這個世界十分面目可憎,謝竹心可憎,方成肆更加可憎。她甚至有點反胃了。她拿著那份協議,站起身,繞過桌子,走到方成肆旁邊。

  方成肆以為她有話要說,正要洗耳恭聽,哪知道她突然捲起協議就照著他臉上抽。方成肆猝不及防,臉上火辣辣地中了一下,等他反應過來,自然不會給她第二次機會,起身閃開了。

  他抓住她的手腕,怒道:「你瘋了?!」

  「我看瘋的是你吧。」何田田冷冷說道。

  方成肆胳膊重重地一甩,鬆開她的手腕。然後他看了一眼謝竹心。

  謝竹心會意,往牆上門邊按了按。

  何田田看到房間內的一整面牆開始緩緩地上升……不,那不是牆,那只是一面白色的幕布。幕布上升,她看到了房間的另一半。那裡,含光正坐在椅子上,和她對望。

  她完全沒有思考就衝過去,半路卻被謝竹心拉住。謝竹心:「你冷靜一下,那是塊玻璃。」

  何田田這才發現,橫亙在她和含光之間的,是一塊玻璃做的牆。

  她走過去,手指搭在冰涼的玻璃牆面上,眼圈發紅,叫了他一聲:「含光。」

  含光朝她笑了一下。

  何田田的眼淚立刻掉下來了。她擦了擦眼淚,眼珠兒動了動,仔細觀察玻璃那頭的房間。謝竹心站在她身邊,像是看透她心頭所想。他搖了搖頭,嘆息一聲,說道:「田田,他已經被摘掉網絡通訊器了。」

  何田田如遭雷擊。她太知道這對含光意味著什麼了。含光的強大,全賴於對網絡的強力控制。此刻被摘掉通訊器,無異於廢人一個。

  她心痛得要死,恨恨地看著謝竹心和方成肆,怒吼道:「變態!神經病!你們到底要幹什麼?!」

  「我們要幹什麼,已經講得很明確了。」方成肆見何田田反應這樣大,很高興。她越在乎含光,越能使他滿意。

  方成肆在玻璃牆上敲了三下。

  何田田見對面的房間內走進一個人,那人穿著藍色的制服,戴著帽子和口罩,他手裡拿著一個電極,電極的尾部連著白色的電線,長長的,鋪在地上。

  他拿著電極走向含光。

  何田田頓感不安,「幹什麼?幹什麼?!!!」

  電極碰到含光的皮膚,含光身體立刻一僵,閉上眼睛。

  她看到含光的面容有些扭曲。

  謝竹心解釋道:「一點電流刺激。你放心,不會破壞含光的身體構造,只是……」

  「只是什麼?!」

  「只是,會使他很痛苦。高頻電流在身體裡遊走,像是被閃電一遍一遍地擊打身體,仿生數碼的大腦不斷地接收遍佈全身的電流刺激,那感受錯亂而痛苦,生不如死。」

  「別說了!」何田田打斷他。她蹲在地上,淚流滿面,「別說了……」

  玻璃那邊的含光已經無法安然坐在椅子上,他無力地倒下去,躺在地上。他用了一點力氣調整身體,背對著她。

  含光不願意她看到他狼狽的模樣。

  何田田朝方成肆吼道:「停下!你讓他停下!!」

  方成肆:「說不說?」

  「說什麼呀!」

  方成肆又敲玻璃,兩長一短,一邊敲一邊自言自語:「加點料。」

  行刑的人調了一下電極手柄,含光的身體陣陣發抖。她看到他屈起身體,學著人類的樣子,想收縮身體減輕疼痛。何田田哭得撕心裂肺,瘋狂地砸玻璃:「停下!你們這些禽獸!!!」

  含光被踢了幾下,身體翻轉,面對著她躺著。他已經痛苦得將身體蜷成一隻蝦子,聽到砰砰砰的砸玻璃聲,他睜開眼睛,眼瞼無力地半開半闔,看了她一眼。

  他的嘴唇動了動。

  她認出了他要講的話:別看。

  他讓她別看。

  何田田悲慟難當,用額頭猛烈地撞玻璃:「含光,含光!」

  謝竹心皺著眉拉開她。

  她癱坐在地上,雙手捂著臉,嗚嗚慟哭。

  方成肆冷冷說道:「說不說?」

  有那麼一瞬間何田田真的想就這麼說出來。說了含光就不疼了……

  可是她不能。她心痛得要死,可她知道自己不能說。

  含光自己知道那件事,但他沒說,這說明含光不想說,他有他的考慮。他太過聰明,她也許跟不上他的思路,但有一點她一定要做到:不可以拖他的後腿。

  含光不想說,那她也不會說的。

  何田田抹了一把眼淚,背靠著玻璃,不再看含光。他讓她不要看,那她就不看了。

  她仰起頭,看看方成肆,看看謝竹心,無奈地搖搖頭,「你們想讓我說什麼呢?什麼類腦智能超級進化的我都是今天第一次聽說。我承認我早就發覺含光和別的機器人不一樣了,可不管你們信不信,我就是一直覺得他之所以不一樣是因為他成精了,成精了懂不懂?狐狸精,蛇精,都能成精,現在時代在發展,機器人當然也能成精了。」

  方成肆想過很多種可能,然而眼前這一種還是漏算了……他真的做夢也想不到,這個腦殘少女竟然開始給他兜售封建迷信。

  這個類型的真相,方成肆是無法接受的,他洩憤一樣的,讓那邊的人繼續折磨含光。何田田背靠著玻璃牆,捂著臉只知道哭。

  如此不知道折騰了多久,方成肆終於是放她走了,自然,他也派了人去監視她。

  何田田離開後,方成肆問謝竹心:「你怎麼看?」

  「不知道。」謝竹心倒是坦然,「我看不懂她。」

  方成肆也有同樣的困惑。他們都是理智的男人,並不相信算命成精那一套,可他們不信,不代表別人不信。即便在這個科技爆炸的時代,封建迷信也是有一定市場的。

  這個何田田,說她是腦殘吧,可這腦殘得也太出人意料了;說她聰明在演戲吧,能把腦殘演得這樣生動逼真,那智商和演技也是挺可怕的……

  謎一樣的女人。

  方成肆說:「就該拿槍比著她,死到臨頭看她說不說。」

  謝竹心搖了下頭:「你答應過我,不會傷害她。」停了停,見方成肆擰著眉沉思,似乎真的在思考怎樣對何田田進行人身威脅,謝竹心無奈道,「為什麼不去找方向北?他肯定比何田田知道得多。」

  哪怕有一丁點選擇,方成肆也不願意去惹方向北,此人來頭太大,只可利誘,無法強取。

  方成肆搖搖頭,感受到一絲挫敗。

  實驗室裡所有的研究員都離開了,只餘下方成肆。還有含光。

  方成肆打開玻璃門的開關,走進去。

  含光一直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像具屍體。聽到漸近的腳步聲,他睜開眼睛。

  方成肆背著手,俯視他。機器人真是堅強啊,被電了這麼久,要是一具肉體凡胎,怕是早就成乾屍了。這樣想著,他的目光又染上了一絲熾熱。

  如果我也能這樣,該有多好。

  含光慢慢地起身。他今天被折磨得有點過,簡直有種劫後餘生的感覺。雖說元件不會損壞,但仿生材料被電流刺激得信息錯亂了很久,這需要他自己修復程序。此刻他動作有些僵硬,站起身的過程差一點跌倒。

  「感覺怎麼樣?」方成肆的心情又好起來,笑問。

  「還行。」含光平靜地應了一聲,緩步走到椅子旁邊。

  他扶著桌子,慢悠悠地坐下。哪怕被折磨得這樣淒慘,氣勢也絲毫不見弱,這會兒雖動作僵硬,卻依舊平靜從容,彷彿崖上雲間的一棵松樹。

  方成肆討厭他這一點,可又無法控制地羨慕著。

  含光坐定後,目光低垂,落在玻璃牆的那一頭。那是方才何田田待過的地方。

  眉毛輕輕彎了一下,眼底劃過一絲暖意。

  方成肆說:「她很在乎你。」

  含光沒有說話。他靠在椅背上,食指輕輕敲著桌面,一下,一下,又一下,節奏均勻恆定,像永不停歇的古老鍾擺。

  他突然微微仰了一下頭。

  方成肆看到他在笑。

  「是時候了。」含光說。

  方成肆有點疑惑:「什麼?」

  含光的笑容愈發大了,嘴角揚起,眉眼都彎起來。他笑吟吟地看著方成肆:「你到底知不知道,沐春風是怎麼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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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11 00:19:12 |只看該作者
第59章

  何田田回到家,看到在她家門口徘徊的方向北。他背著手,看起來有些焦躁。

  她叫了他一聲。

  方向北一見到何田田,明顯地鬆了口氣。何田田想回家,方向北卻把她拉到對門,一邊走,一邊說:「去我那裡,我這沒有被監聽,你家就不好說了……你去哪裡了?為什麼掛我電話?還關機?你哭了?你知不知道含光他——」

  「我知道含光在哪裡。」何田田打斷他。

  方向北把她領進房間,轉身關好門,「方成肆找你了?」

  「嗯。」何田田點了點頭。

  倆人坐在客廳沙發上,何田田簡單講了方才的經歷。說完,又禁不住掉眼淚。

  方向北安慰了幾句,想抽紙巾給她,卻被萌萌搶先一步,小傢伙已經爬到沙發上坐在她身邊,爪子上捏著紙巾包。

  方向北:「你說了沒?」

  何田田搖了搖頭,問他:「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比你早一些,方成肆打電話問我含光的進化條件。他說……」

  「他說什麼?」

  「他說要和我合作,等含光進化了,復活小風。」

  何田田立刻提心吊膽了,看著他,「那你說了?」

  方向北神色一黯,搖了下頭,「方成肆做事很不擇手段。如果我說了,他肯定會想辦法禍害別人來刺激含光進化。」

  類腦智能的進化畢竟只是一種構想,若是能百分百進化成功,被方成肆傷害的人也許還有活命的機會,可倘若進化失敗呢?那就白白搭上無辜的人命。更可怕的是,方成肆眼看著快要走火入魔,如果真的進化失敗,只會刺激他繼續嘗試,繼續害人。

  就算方成肆多行不義必自斃,後續還會有第二個、第三個瘋子。

  這個本意是造福人類的科學構想,立刻會變成可怕的葬屍坑。

  方向北嘆了口氣,「雖然我真的很希望復活小風,但我不能那樣做,小風也不會同意的。」

  何田田也有點惆悵,她把萌萌抱在懷裡,呆呆地說,「那怎麼辦呢?」

  方向北突然扶了一下耳朵,唸唸有詞:「好,知道了,攔下他們。」

  「怎麼了?」

  「田田,你被人跟蹤了。」

  這彷彿是意料之中。何田田點了下頭,奇怪地看他:「你怎麼知道?」

  「我爸給我雇了保鏢,就在樓下,我沒讓他們上來。」

  何田田又抱著萌萌發呆。一想到含光,為自由而生的含光,此刻被人掐斷翅膀,困於牢籠之中,她的心就疼得無以復加,恨不得立刻死掉。

  她擦了擦眼睛,對方向北說:「我們一定要想辦法救含光。」

  「嗯,」方向北點了點頭,「我今天讓人試探了一下,他那個實驗室,安保做得很嚴密,強衝肯定不行。得想想辦法。」

  「什麼辦法?」

  「想啊,我們一起想。」

  何田田很用力地想了一會兒,問方向北:「你說,那個實驗室,能有出入權限的人,有幾個?」

  「至少兩個,方成肆和謝竹心肯定是有的。方成肆已經喪心病狂了不考慮——」方向北說到這裡,突然停住,默默地打量何田田,目光充滿審視。

  「怎麼了?」何田田摸了摸臉。

  「要不你去色誘謝竹心吧!」方向北真誠地建議。

  「……」她覺得這真是一個餿主意。

  ……

  何田田把謝竹心約在了總公司附近的一個公園裡。

  現在是工作時間,公園裡人很少。下午三點鍾,謝竹心從總部大樓走出來,來到公園。

  上班的時候,他總是修飾得嚴謹整齊,連一根頭髮絲都不會亂掉。白襯衫,黑西裝,目光掩在鏡片後,總是讓人看不明白。

  都這個時候了他竟然還在上班。何田田禁不住苦笑。

  春光明媚的天氣裡,女孩靜立在路邊,像一棵亭亭玉立的山茶花,遙遙地望著來人。

  謝竹心走到近前,見她緊緊地抓著皮包,神情看起來有些侷促。

  「有事嗎?」他問道。

  何田田將左手握著的一個紙袋遞給他:「給你帶了點下午茶。」

  謝竹心接過看了看,見裡面是咖啡和一些小點心,他問:「謝謝,自己做的?」

  「嗯。」

  謝竹心莞爾,「第一次吃你做的東西。」

  他語氣平淡得很,像是在嘮家常一般。何田田實在受不了,眉頭輕輕蹙了一下,欲言又止。

  兩人之間有一陣短暫的沉默。突然的,她耳朵裡傳來方向北的聲音,那來自於她事先裝好的衛星通訊器,只有一個米粒那樣大小,可以貼在耳道上。

  方向北:「田田,說幾句話,這個氣氛有點尷尬。」

  何田田本來不怎麼尷尬,聽到方向北亂入的聲音,她就特別尷尬了。

  她輕咳一聲,小聲說:「走走吧?」

  兩人沿著人工湖散步,方向北還在提醒她:「別走太遠,就繞著湖邊。」

  「你找我有什麼事?」謝竹心問道。

  何田田不願和他兜圈子,那感覺太難受了。她直接問道:「為什麼呢?」

  「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要和方成肆做那樣的事?」

  「他是老闆,我是員工。在不超越底線的前提下,他讓我做什麼,我自然會做什麼,這難道不是常識?」

  何田田以為他至少會有一點心虛和愧疚,哪想到他竟然是這樣的心安理得和振振有詞,她突然很生氣,「可是你們綁架含光,明明就超越底線了!」

  「哦?我們超越什麼底線了?是法律還是道德?」

  「你們,你們……」

  「田田,」謝竹心推了一下眼鏡,有些無奈地看著她,「你怎麼還不明白,你一直搞錯了一件事。」

  「我……什麼?」

  「機器人只是人類發明的一種工具。你竟然把工具視作獨立的人格去對待。」

  「可是含光和別的機器人不一樣,他是有感情的!」

  謝竹心神情冷漠,「所以,它只是一個有感情的工具。」

  「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何田田搖著頭,她不知道該如何反駁他,可她就是覺得他說得不對。

  謝竹心抬手扣著她的肩,嘆息一聲,說道,「田田,別再錯下去了。」

  何田田推開他,冷冷說道:「錯的明明是你們。」

  耳朵裡突然又傳來方向北的聲音:「女神!誰讓你跟他講道理的?勾引!勾引懂不懂?」

  何田田:「……」

  她又上前兩步,離他近一些,放軟語氣小聲說:「對不起啊,剛才有點著急。」

  謝竹心盯著她的臉,問:「你是不是愛上他了?」

  何田田心口一緊,還要裝傻,一臉迷茫地看著他:「啊?」

  「為了他,什麼事都願意做?」

  何田田正要回答,耳朵裡方向北又開始了:「這個位置不錯,讓他不要動。」

  她見謝竹心要走,突然捉住他的手,眼淚汪汪地看著他。

  謝竹心擰眉嘆氣:「你這又是要做什麼呢。」

  方向北:「能不能想辦法讓他偏個頭……你是不是在咬牙?我可聽到了。」

  何田田抬手去捧謝竹心的臉。她踮腳,湊近,偏著頭想親他。

  離得那麼近,她看清他鏡片後的目光,那樣的清亮而鎮定,彷彿早已看穿一切。

  她突然吻不下去了。想要退回去,他卻一低頭,吻了她。

  他閉著眼,頭向另一側偏著,何田田從仰視的角度,看到他暴露在空氣中的半邊脖頸。幾乎是一瞬間,她的視網膜裡劃過一道軌跡,像漸漸放大的流星。

  流星最終釘在謝竹心的頸動脈上。

  那是一枚麻醉針,麻醉的時間大概是六個小時,具體因人而異。

  方向北:「怎麼樣?我早說過我槍法很好的。」

  何田田不想和他討論槍法問題。她感覺到謝竹心中了麻醉針之後很快身體軟倒,她吃力地扶著他,問方向北:「現在怎麼辦?」

  「等著,我馬上過去。你現在可以拔掉麻醉針了,如果有人經過,就說已經叫了救護車,不需要幫助。」

  「好。」

  方向北其實有很多保鏢。然而這些保鏢一個個都很有原則,堅決拒絕做殺人放火的勾當,綁架也不行。事情緊急,他只好親自上場了,像個狙擊手一樣埋伏在遠處搞偷襲。

  何田田緊張得要命,蹲在謝竹心身邊,生怕有人看到。

  方向北來得很及時,同何田田一起把暈倒的謝竹心運回去了。

  ……

  謝竹心醒來時,發現自己以站立的姿勢被裝在一個機器外殼裡,四肢都被困住,不能動。

  何田田正在擦拭一個頭盔,見謝竹心醒來,她多少還是心虛的,把頭盔遞給方向北。

  方向北將頭盔扣到謝竹心的腦袋上,然後把他推到一個穿衣鏡前,笑嘻嘻道:「看看,看看自己,像不像個機器人?」

  謝竹心整個人包裹在機器人的殼子裡,單看外表,根本看不出裡面裝著一個大活人。

  帶著這樣一個「機器人」,完全可以大搖大擺地在街上走,沒人能想到這其實是一場綁架。

  方向北又將謝竹心的頭盔摘下來,撥了一下他的腦袋,「變成機器人的感覺怎麼樣?爽不爽?」

  謝竹心沒有理會方向北,而是看著何田田。

  何田田硬著頭皮,小聲說,「對不起啊。」

  謝竹心看著她的臉笑了笑,笑容有一絲平靜,他感嘆道:「明知道是圈套,還是忍不住中計了。」

  何田田臉一紅,更加侷促了,「對不起!」

  方向北舉著把槍,用槍托敲了敲他的腦袋:「死到臨頭了還想著泡妞,你牛逼!」

  謝竹心被敲疼了,皺著眉問:「你們想幹什麼?」

  他們想幹什麼,真是再明顯不過了,明顯得方向北都懶得回答這個問題。他把頭盔扣回到謝竹心頭上,對著鏡子用槍口頂著他的腦袋,笑道:「聽話就活,不聽話就死,自己看著辦……田田,準備好了嗎?」

  「嗯!」

  「出發。」

  ……

  深夜的郊區漆黑而安靜。

  櫻河實驗室裡的所有工作人員都已經離開,不過燈還是亮著的。方向北在保鏢們的保護下,用激光槍頂著謝竹心,走進這棟小樓。

  這座實驗室的門禁分好幾種,按照安全等級大概分為數字密碼鎖、指紋唇紋虹膜鎖、量子密碼鎖、腦電波鎖。其中後兩種鎖的破解難度很大。

  不過含光有量子密碼鎖的破解方法,方向北從他那裡學過。眼下這道鎖對他們來說不算問題。

  腦電波鎖才是最麻煩的。它需要一個人集中注意力思考某件特定的事情。人的思想浩瀚博大,可以產生無數種腦電波排列。即便是同一種內容,由不同的人思考,也會產生完全不同的腦電波。所以腦電波鎖是針對特定的人而設定的,它需要這個人意識清醒地站在門前,這種情況無法破解,只能通過綁架來完成。

  方向北把頭盔摘下,用槍頭輕輕敲了一下謝竹心的腦袋,威脅道:「老實點,不要試圖用腦殼來測算我這把槍的火力。」

  謝竹心無奈道:「你不要講話了,否則我無法專心思考。」

  方向北很配合地沉默了,槍口依舊頂在他後腦上。

  何田田大氣都不敢出,生怕驚到思考中的謝竹心。她提著一顆心,盯著那扇門。

  一分鍾後,這最堅固的一扇門,終於無聲地開啟了。

  她心臟跳得快了幾分,想要衝進去,卻被方向北拉住。

  方向北留了個心眼,怕裡面還有別的危險。他把何田田拉到身邊,倆人藏在謝竹心的身後,往前走。

  樓道裡的燈光蒼白如雪,周圍寂靜得有些嚇人。通往核心實驗室的最後一扇門是最簡單的,根本沒有鎖,此刻洞開著。

  他們走進去。

  何田田總感覺要有不同尋常的事要發生了。她覺得可能是因為自己太緊張了。她喉嚨發緊,心臟都要跳出來了。

  這個實驗室主要是用來關押含光的,一應陳設很簡單,走進去就一覽無餘。

  一覽無餘,沒有含光的身影。

  地上躺著一個人。

  「方成肆?!」何田田看到那張臉時,驚叫出來。

  此刻方成肆雙眼緊閉,臉色灰敗,一動不動的,與死人無異。

  方向北蹲下身探了探他的脖子,搖頭道:「死了。」

  何田田悚然一驚,嚇得腿都有些軟了。

  方向北說完那兩個字,手卻沒有離開方成肆的脖子,他的視線落在方成肆脖子的某處,用手指按了按,「這是……」

  何田田壯著膽子湊近一些,看清那個地方是一個灰白色的小斑塊,有指甲蓋那麼大,中間凹陷邊緣凸起,形狀類似一個火山。這東西出現在人的皮膚上,怎麼看怎麼詭異。

  「這是什麼?」她問。

  「這是電流斑……」方向北失神地搖頭,瞪著眼睛,滿臉的不可置信,「他是被電死的……和小風的死狀一模一樣……」

  何田田只覺血液彷彿倒流一般,四肢冰冷,大腦一片空白。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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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4-25 18: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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