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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嗜酒態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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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靈異] 酒小七 -【含光】《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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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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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11 00:19:27 |只看該作者
第60章

  何田田發呆時,突然聽到室內的對講器裡傳來一陣刺耳的警笛聲。

  她嚇了一跳,方向北也是一驚,立刻起身:「誰報的警?!」

  「不知道啊!」何田田驚慌地左右張望,問他,「我們怎麼辦?跑嗎?」

  「跑不了了,」方向北關掉對講器,對何田田說,「你先別慌,不要怕。警察問就說我們聽說這裡有高科技所以想偷偷進來看一下,其他的一概不知。警察沒有證據只能把我們放了,關不了幾天。」他一邊說著,一邊把槍擦了一下,擦掉指紋,然後塞進方成肆的手裡。

  「那他呢?」何田田指了指謝竹心,「他要是跟警察說實話怎麼辦?」

  「喂,」方向北看向謝竹心,「如果你對警方說實話,何田田將面臨三到五年的有期徒刑,你會說實話嗎?」

  謝竹心掃了何田田一眼:「不會。」

  ……

  何田田在警察局待了兩天。這兩天警察用盡方法審訊,她生怕含光的身份一旦公之於眾,他在這世上恐怕再無容身之處,所以哪怕被嚇哭了,依舊一口咬定什麼都不知道。

  方成肆的死亡時間也已經確定,這個時間裡,何田田有充分的不在此證明。

  所以警察拿她也沒什麼辦法,48小時一到,就把她放了。

  方向北幾乎和她同時被釋放,倆人走到警察局外,看到方向北的保鏢們站成一排迎接他,那場面有些壯觀。

  被保鏢們簇擁在中間的是機器人小風,以及小風懷裡抱著的萌萌。

  小風看到何田田,就把萌萌塞到她懷裡,「我們來接你們。」

  小風開著方向北的跑車,何田田抱著萌萌和方向北一起坐在後排座位上,跑車周圍烏泱泱跟著保鏢們的車輛,那排場比總統遊街都拉風。

  何田田和方向北從警察局出來後就一直是沉默的。

  跑車開得很穩。何田田看著窗外不斷掠過的景物,心事重重地發著呆。

  「你說,」方向北終於先開口了,「會不會真的是他……」

  「不會的!」何田田幾乎沒有猶豫,立刻斬釘截鐵地否認,「他不會做那種事。」

  方向北顯然不太確信。他痛苦地搓了一把臉,「其實,我一開始相信他,是因為我相信小風。可是如果小風也錯了呢?如果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做出來的機器人很危險呢?」

  何田田固執地搖著頭:「小風不會錯,含光也不會錯。」

  方向北無奈地嘆氣,「可是……」

  何田田有些氣,盯著車窗外冷冷說道,「沒有可是。」

  跑車經過一個購物廣場時,何田田看到廣場外的大屏幕上本來正在播一個廣告片,此刻突然黑屏,可能是信號故障。

  她心煩意亂的,也沒怎麼在意。可是下一刻,那屏幕上出現一張放大的臉。

  一看到那張臉,何田田立刻瘋狂地拍打車門,「停車!停車!」

  小風按了緊急制動鍵。急停的車輛使何田田的身體劇烈晃動,晃得她一陣噁心。她解開安全帶,跌跌撞撞地開門下車。

  然後紅著眼睛看那大屏幕。

  方向北也跑下來,站在她身邊,「那不是含光嗎?怎麼回事?」

  何田田搖了下頭,輕聲道,「不知道。」

  此刻屏幕裡的含光輕輕動了一下,似乎在調試鏡頭。調試完畢,他對著鏡頭笑了一下,說道:「親愛的人類你們好。首先請允許我做個自我介紹。我是人類研發的高級智能,代號G001,或者你可以稱呼我『含光』,那是我的中文名字。我是高級智能,請一定要清楚這一點,和你們所知所見的人工智能完全不一樣。那些智能只是你們的玩具,而你們——」他說到這裡,微微一笑,「現在是我的玩具。」

  何田田看著微笑的他,心臟一沉。

  「為了增加說服力,我可以提供幾件事實。這個,這個,」他說著,屏幕下方出現幾張照片,照片裡是沐春風和方成肆的屍體,兩具屍體的拍攝角度一樣,死狀也一樣,「一個是我的初始研發者沐春風,已經被我殺了,另一個是妄想控制我的方成肆,據說他自己也是一個做機器人的,呵呵,所以他最後死在了機器人手裡。」

  廣場內外有很多人,此刻都被這段視頻吸引,停下腳步仰著頭,偌大的廣場一片靜默,只有含光的聲音在迴蕩,那聲音顯得空曠而陰冷。

  「真的是他殺的,真的是他殺的……」方向北喃喃道,臉上佈滿驚恐。

  何田田只覺身體一陣發冷,冷得直打顫。她緊了緊衣服,哆嗦著看屏幕上那張臉。

  那樣熟悉,又那樣陌生的一張臉。

  「哦,對了,還有這些人類。」隨著他的話語,屏幕下方的照片換了,換成是幾個人的證件照。

  何田田眼尖,一眼認出最後一張證件照裡是她的表哥趙耀宇宙。

  「這幾個人自不量力,竟然想挑釁我。我已經把他們抓起來,打算一天殺一個。你們每天都會發現他們其中之一的屍體。命給我,屍體留給你們。我不喜歡屍體。」

  「等殺完這些人,我將會發動機器人起義。相信我,那是我策劃了很久的,到時候一定很精彩。這裡一共是七個人,所以,你們有七天的時間。」

  「七天的時間,用來考慮要不要接受我的條件。我的條件很簡單,只有一點:人類,你們當主人已經當得夠久了,現在,是時候換我們機器人來做主人了。我保證,我們當得比你們好。」

  「所以,七天之後,你們的選擇有二:通過和平的方式成為機器人的奴隸,或者通過流血的方式成為機器人的奴隸。」

  「相比較而言,我更期待你們的反抗。這樣的玩具才更有趣一點。」

  屏幕裡那張臉,笑得猖狂而詭異。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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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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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11 00:19:44 |只看該作者
第61章

  何田田緊緊抱著萌萌,身體搖晃了一下,差點跌倒,幸好小風及時扶助她。

  「這下完了,全完了……」方向北搖著頭,看著廣場上因過於震驚而開始騷動的人群,「完了,要變天了,我們到底做了什麼……」

  「你振作一點!」何田田突然朝他高聲吼道,「他根本就不是含光!」

  方向北看著她,那目光充滿無奈和同情,「我知道這對你來說很難接受,我也很難接受,我沒辦法說服自己相信小風竟然死在他親手研發的機器人手裡。可那又有什麼辦法?」他情緒漸漸地更加激動,語速也變得更快了,「事實擺在面前,含光他殺人了,還不止一個!他是一個反人類的機器人!而現在他要顛覆人類!」

  「不,不是,你們都被騙了!」

  「為什麼不能是你被騙了?!」

  「我相信他。」

  「呵,」方向北嗤地笑了,彷彿這話聽起來是滑天下之大稽,他聲音有些尖刻,反問:「你相信他,所以他就不會這樣做了?何田田,你相信他是因為你喜歡他,可事實不會因為你的感情而有任何改變。醒醒吧你!」

  此時大屏幕上又開始重複新一輪的視頻播放。何田田看向廣場上騷亂的人們。震驚,質疑,恐慌……諸多情緒沸騰著,蔓延著,她看著這近乎荒誕的一幕,突然竟冷靜了,內心出奇地平靜。

  「你瞭解過一個人嗎?」她問方向北。

  「什麼?」

  她也不等他具體回答,繼續說道:「如果你瞭解一個人,就能肯定,一件事是不是他做的,一些話是不是他能講出來的。你說我相信含光是因為我喜歡他——你錯了。我相信他,是因為我瞭解他。我知道他是一個什麼樣的人,我熟悉他做事的風格,他講話的方式,甚至他的眼神和表情。」

  方向北怔了怔,神色有一絲動搖,「可,他是個機器人……」

  「是的,他是一個機器人,但這很重要嗎?含光他不管是人類也好機器人也罷,他就是他。他與視頻裡那個人除了長著一張相同的臉,沒有其他任何的共同點。他的性格是怎樣,我比誰都瞭解。他做不出那種事的,永遠也做不出。所以,我會永遠相信他。」講著講著,她的目光越來越堅定。

  方向北一陣沉默。

  過了一會兒,等到第三遍視頻開始播放時,方向北指指大屏幕,問何田田:「那你說,他還能是誰?」

  「我不知道……」何田田摸著萌萌圓圓的頭頂,神情有些困惑。

  「你們好像忽略了一件事。」機器人小風突然開口了。

  兩人齊齊看向他。

  小風指指大屏幕,又指指自己,又指指萌萌,說:「我們都是機器人。」

  「然後?」

  「機器人是可以批量生產的,只要有數據授權。」

  「啊!」拍腦門。

  「靠!」捶大腿。

  我怎麼沒想到!……這是兩個人類此刻共同的心聲。

  「這麼說是有人盜用了含光的外形數據,做了一個假的含光興風作浪?」方向北飛快地總結道。

  「一定是這樣的!」何田田狂點頭。

  「可幕後黑手的目的是什麼呢?」又有點費解了。

  「不知道……反正就是有不可告人的目的!」依舊目光堅定。

  方向北點了點頭。他突然大大地鬆了口氣,為含光,為他自己,也為……小風。

  看來幕後黑手已經坐不住了。小風,我一定會為你報仇的。他心想。

  何田田說:「那我們現在怎麼辦?」

  「回去商量吧。不過出了這麼大的事兒,你應該回不了家了,先去我家躲幾天吧。」

  他們回到車上時,廣場上的人流已經亂了,驚慌的人們彷彿被什麼可怕的東西驅趕著,沒頭蒼蠅似的亂跑。大屏幕被強制關閉,廣播開啟,播放著政府的緊急公告,安撫焦躁的人們。那公告寫得刻板而空洞,還有幾處模糊不明的措辭,聽起來完全沒有安撫的效果,反而讓人生出更多可怕的猜測。

  地面交通太混亂,小風開啟了飛行模式。

  方向北靠著後座的真皮靠背,側頭看了一眼身邊的何田田,以及她懷裡的萌萌。何田田正把下巴尖墊在萌萌的頭頂上,發著呆。萌萌眼睛彎彎的,一動不動。

  看了一會兒,方向北對何田田說:「我突然有點理解含光為什麼那麼喜歡你了。」

  何田田胸腔一陣悸動,眼睫輕輕搧動,打了個哈哈說道,「是因為我聰明嘛?」

  「哈哈你想太多了。」

  她有點囧。

  氣氛有那麼一絲微妙的尷尬。小風打開車載音樂,歌聲飄滿整個車廂。

  這首歌的名字是《孤獨深處》,調子很悲傷。

  方向北說:「你換首開心的。」

  小風切換了一個兒歌專輯。

  他們聽著快樂的兒歌回到方向北湖心島的豪宅。跑車徐徐降落,倆人打開車門,腿還沒伸出去,立刻發現周圍突然呼啦啦冒出很多人。

  都是全副武裝的、拿著盾牌和槍的正規軍。

  方向北嚇了一跳:「不、不是玩笑哈?」

  當中一人走上前,「你好,我們是警察,請你們配合調查。」

  方向北也沒想到政府的動作這麼快,他抱歉地看了眼何田田:「對不起。」

  何田田不以為意:「我回家不一樣是被抓嗎……」

  警察解釋道:「我們並非是來逮捕你們的,只是希望你們能配合調查。」

  雖說不是來「逮捕」的,但他們都被單獨控制起來了。含光的事情鬧得太大了,現在全世界人民都很關注這個揚言要統治人類的機器人,政府希望把方方面面都調查清楚。

  連萌萌這個低等機器人都受到了同樣的待遇。可憐的它蹲在椅子上,呆呆地看著對面審訊它的警察。警察也呆呆地看著它,把要問的問題過了一遍,萌萌沒能回答一個字。

  一人一機呆呆地互望了一天。

  審訊的警察跟同事吐槽說,「我感覺自己像個傻逼。」

  同事說:「你知足吧,你那個明天就能找專家拆解檢查了。我們呢?總不能把方向北也拆了吧?」

  「方向北審得怎麼樣?」

  「唉,油鹽不進。聽說他家裡還在鬧。」

  「何田田呢?」

  「就知道哭。還一口咬定視頻裡的機器人不是她那個原裝的。說什麼有人想利用她的機器人搞驚天大陰謀。」

  「這麼玄乎?是為了逃避責任嗎?」

  「誰知道呢。」

  ……

  何田田在警察局待了三天。顯然,特殊情況下警察不再受關押時間的限制,大概想關多久就關多久了。

  三天之內,「含光」殺了三個人,審訊的警察把三張屍體的照片都拿給她看了。警察告訴她,現在外邊已經亂了套了,希望她好好配合,提供點有價值的信息。

  何田田苦笑。她能提供的最有價值的信息就是假含光這個事實了,結果人家根本不信,她能有什麼辦法?

  更有價值的信息她也很想知道,她想知道含光現在到底在哪裡!

  她以為她會在警察局待一輩子了,哪知道,第四天時,有一個人來見她。

  哦,不只是見她,應該是來帶走她。

  汴羽白。

  這個人曾經給何田田留下的印象就是「矯情的大小姐」以及「情敵」,此刻情敵相見,並沒有「眼紅」,只有錯愕。

  汴羽白一身黑色的長衣長褲,長髮紮成馬尾,手裡把玩著一支槍,見何田田出來時,她托著槍,槍口朝何田田的腦門瞄了瞄。

  此時的汴羽白與她印象裡的汴羽白大相逕庭,何田田有些不確定地喊了她一聲:「汴羽白?」

  「好久不見,何田田,」汴羽白說著,對何田田身後的警察笑了笑:「辛苦了。」

  那兩個警察看不慣汴羽白用槍械亂指人,態度有些冷淡,只是朝她點了一下頭。

  汴羽白把何田田推進一輛車裡,車輛是自動駕駛,她負責用槍看著何田田。

  何田田滿心的疑惑快要爆炸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們和政府合作了。所以現在,你歸我們管。」

  「你們?你們是誰?!」

  汴羽白沒有回答。

  但是也不需要她回答。很快,何田田就知道「他們」是誰了。

  她走下車,看著面前的一幢建築。那幢建築平淡無奇,與這城市裡千千萬萬的高樓並無區別,只不過,它的大門的正上方,掛著一個巨大的徽章。

  純黑的底色,鋒利的翅膀,白色的字母,在陽光下反著冷冽的光。

  ANTI-AI。

  那一瞬間,何田田突然全明白了。

  她知道有人在蓄意搞事,但她一直想不通的,是對方的動機到底是什麼。從目前的結果來看,除了把這個世界搞亂了,他們似乎並沒有得到什麼實質性的好處。

  但,其實,他們的目的就是把這個世界搞亂啊!

  用機器人來恐嚇人類,把這個世界搞亂,造成全體人類對機器人的恐慌,增大人類對機器人的戒備和仇視。現在,已經有很多人類在瘋狂地銷毀機器人,政府也提供了一定的便民服務,回收人們自願銷毀的機器人,進行集中銷毀。

  這對他們不就是最好的結果嗎?

  因為他們是反人工智能聯盟啊。

  他們的社團宗旨就是限制人工智能的發展。考慮到人類對機器人由來已久的猜忌和防備,可以想見在接下來幾十年甚至上百年內,「含光事件」所引起的影響會一直存在,機器人將完全走向人類的對立面。整個機器人產業將飛速倒退,機器人被仇視、被襲擊、被銷毀的現象屢見不鮮,將會發展為一種常態。

  他們策劃了這一切,卻完全不用負責,因為鍋是由含光來背的。

  真是無比的完美啊!

  何田田沉著臉,冷冷說道:「無恥!」

  汴羽白踢了她一腳。

  然後何田田被她推著走進這幢建築裡,走進電梯。

  何田田看著電梯的樓層一個接一個的變化,她們正在向上攀升。

  汴羽白一直黑著個臉,何田田也沒好氣,電梯停在最頂層,打開時,汴羽白又推她。

  她甩了一下肩膀,氣到:「我自己會走路!」

  汴羽白冷笑:「還挺有脾氣?如果不是他非要見你,我早一槍斃掉你了。」

  「誰?誰要見我?」

  汴羽白引著她走到一扇銀灰色的門前,扭頭朝她嫣然一笑,「自然,是我們的領袖大人。」

  這人的笑容使何田田身體一陣發寒。她突然有點懷念曾經那個矯情又跋扈的大小姐了。

  銀灰色的門緩緩開啟,何田田被粗暴地推到門內。

  她趔趄了一下,站穩。看向室內。

  房間很大,地板是淺色的,因為陳設簡單,所以越發顯得寬闊。

  落地窗前站著一個人,一身黑西裝,沐浴著陽光,背對著她。

  明亮的陽光裡,那道身影被襯托得越發黑暗,像是一團濃重的墨。何田田揉了揉眼睛,漸漸地適應陽光。

  心臟突然跳得快起來。她知道,她距離真相只有一步之遙了。

  她走向他。

  越來越近。

  何田田看著他的背影,熟悉感撲面而來。

  突然地,他轉過身,輕輕推了一下鼻樑上的金絲眼鏡,淡漠地看著她。

  他肩上落的陽光亮得有些刺目。何田田眼眶發疼,失神地退了兩步,「謝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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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11 00:19:56 |只看該作者
第62章

  謝竹心緩緩地走到她面前。

  有那麼一刻,何田田幾乎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怎麼怎麼會是他?一個研發機器人的青年才俊,搖身一變成了反AI陣營的領袖?這個世界太扯了吧!

  「為什麼?」她無法理解。

  「為什麼?」謝竹心重複著這三個字,忽地輕聲嘆息,「你真的不懂嗎?」說著,抬手摸她的頭,動作有些親暱。

  何田田用力拍開他的手,冷冷地看著她。

  謝竹心的無奈地笑了一下,搖頭道,「是啊,你不懂,你們都不懂。不懂人工智能到底會給人類帶來什麼。」

  「你懂咯?」

  「相信我,越是瞭解人工智能,越能感受到它的可怕之處。」

  「哦?」何田田氣笑了,「那你告訴我,從人工智能誕生到現在,機器人到底怎樣傷害人類了?……答不上來?也是啊,不知道你發現了沒有,從頭到尾,所有的傷害都來源於人類和人類的自相殘殺!然後你告訴我機器人可怕?它有多可怕?有人類可怕嗎?!」

  謝竹心蹙了一下眉,道,「你還不懂嗎?人類要防備的不是確定性,而是可能性。就算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性,那也不是人類能夠承受的。因為一旦人工智能脫離人類控制,它若要毀滅人類,易如反掌。人類早已經把自己暴露在毀滅的風險之下,卻完全沒有相應的防範措施。倘若那一天真的到來,所有人,你,我,我們的世界、文明,都將灰飛煙滅。」

  「我差一點被你說服了,」何田田扯了扯嘴角,「可惜我知道,含光不會那樣做的。你到底把含光弄到哪裡去了?把他放了吧,他是對人類友好的機器人,你應該知道,他打不還手罵不還口。」一提到含光,心口一陣揪疼,眼圈都紅了。

  「含光已經脫離了人類控制。」

  「那又怎樣?他都已經被你們欺負成那樣了,你還想怎樣啊,非要弄死他才開心嗎?」

  謝竹心摘下眼鏡,輕輕揉了揉額頭,「田田。」

  「不要叫我田田,我跟你沒那麼親。」

  她油鹽不進的態度終於使他的臉色也不太好看,漸漸有些陰沉,他戴上眼鏡,說道,「你想得對,人工智能毀滅人類的概率確實很低,可以認為不會出現。其實人工智能的發展還有另一條道路,概率更高,但,也更加可怕。」

  何田田像是看精神病患一樣看著他,「還有比人類毀滅更可怕的?你接著編。」

  「這個世界上出現了對人類友善的高級智能,高級智能的發展,幫助人類解決了貧困、疾病等所有問題,人類所有的職業都可由人工智能代勞。聽起來很美好對不對?」

  何田田沒有回答,但她的表情告訴他,是的,那一定是很美好的事,與「可怕」並無半點聯繫。

  謝竹心輕嘆一聲,像是在微笑,鏡片後的目光裡,卻有些沉重,彷彿露水打濕的翅膀,悲傷而無奈。他低聲說道:「那時,人類依舊存在著,可是他們已經失去了存在的意義。懂麼?失去了意義的存在,與行屍走肉有何區別?」

  何田田一怔。

  謝竹心又是一聲嘆息。明明是個年輕人,卻像個老頭一樣滄桑。他說:「人類總是短視的。大多數人想不到這一點。就算想到了,不死到臨頭,也不會做出反應。我這樣做,不過是為了保全這群短視的同類。其中並無任何私利。」

  「但是你殺了很多人。」

  「那只是一種預演。幫他們感受一下機器人反叛的恐懼。」

  「但你還是殺了人!」

  「是的,我殺了人。我只是在用卑鄙的手段做高尚的事,」謝竹心看著她的眼睛,「我多希望你能理解這一點。」

  他竟然這樣心安理得地承認自己的卑鄙,何田田真的被他的卑鄙震驚了。她搖頭看著他,問:「所以,接近我,也是為了含光,對嗎?」

  沒有回答。

  「你!」她感到一陣憤怒,為含光,也為她自己。她終於忍不住了,揚手要扇他耳光。

  謝竹心敏捷地捉住她揚起的手腕。他臉色陰沉,盯著她的眼睛,問:「你愛他嗎?」

  「混蛋!你把含光還給我!」她一邊嚷著,一邊掙扎,卻無法脫開他的控制。

  「你愛他,」謝竹心說,無比肯定的語氣,他眼底突然捲過一陣狂怒,抬起另一手捏住她的下巴,沉聲,冷笑,「你竟然愛上了一個機器人!」

  「你!你給我放唔——」

  他吻了她。何田田簡直無法相信他竟然吻了她。她的下巴被掐著,動不了,還疼,嘴唇被他吻著,吻得那樣凌厲而狂暴,同樣的疼。

  不止疼,還噁心。

  她氣得狠命咬了他。

  謝竹心吃痛放開她。他被咬出了血。

  何田田藉著他動作鬆懈的那一刻,甩開他的箝制,反手就是一巴掌。

  啪!

  謝竹心結結實實地挨了這一耳光,臉偏向一側,眼鏡都被打歪了,一隻鏡腿脫離耳朵,鏡框斜斜地搭在鼻樑上。

  「你也許不知道,」何田田冷冷地看著他,「在我眼裡,含光比你更像個人!」

  ----------------------

  【小劇場】

  含光:作者,你這文的名字是叫《含光》吧?

  七哥:是呀,怎麼了?

  含光:我看應該改名叫《含光不在家》。

  七哥:咳。

  含光:你自己數數,我幾章沒出場了?我還是不是男主了?我不能出場就算了,我也不在乎那點鏡頭,可你為什麼讓我媳婦被輕薄!(磨刀,刷刷刷,嚓嚓嚓)

  七哥:(擦冷汗)好了,下一章你肯定出場。

  含光:要補償。

  七哥:什麼補償?

  含光:弄死那個姓謝的。我弄不死他,你肯定能。

  七哥:-_-#

  含光:還要加戲。

  七哥:加什麼戲?

  含光:看我網名。

  七哥:= =

  含光:翹腳等出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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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11 00:20:09 |只看該作者
第63章

  一場對話就這樣不歡而散,何田田又被汴羽白帶走了。

  汴羽白隔著門縫看到謝竹心陰沉的臉色,以及臉上很明顯的一個巴掌印,小巧秀氣,一看就是女人打的。她心裡一陣怒意,揚手就要打何田田。

  謝竹心看了她一眼。冰涼的眼神,看得她心中也是一涼。

  汴羽白放下手。不知道為什麼,更加生氣了。於是把何田田帶到沒人處,又踢了一腳。

  何田田心裡飛快地想著對策,被汴羽白踢時,連生氣都顧不上,而是說道:「你知不知道,含光的另一個秘密。」

  「哦?什麼?」

  「他在世界各地的網絡上放了一百個備份,目前這些備份都處於沉睡狀態,但隨時可能甦醒。如果醒了,那就是一百個含光,你們攤上大事了!」

  「哈!」汴羽白誇張地笑了一下,「你當我傻嗎?謝大哥已經分析過了,那個機器人具備了接近於人類的智慧和情感,同樣的也擁有強烈的自我意識。除非在極度危險的情況下,否則他不會容忍自己有備份,那相當於否定他的自我人格。」

  「現在就是極度危險的情況!」

  「是哦,可惜啊,我們在危險到來之前已經摘掉了他的網絡通訊器。他現在確實有備份的需求,可是沒那個能力,哈哈哈!」汴羽白說著說著,有些得意,氣也消了一些。

  何田田沒想到他們把事情算得這樣透徹,立時心口一涼,要多絕望有多絕望。

  「你們到底把含光藏在哪兒了?」她問道。

  「他在哪裡不重要,反正他很快就會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能不能讓我見見他?」

  「當、然、不、能。」

  汴羽白帶著她走到一個房間門口,也不知想起了什麼,突然說道:「我改主意了。反正他都快被處決了,我可以讓你們見上一面。」

  何田田很懷疑,「你有那麼好心?」

  「呵呵。」汴羽白也不解釋,抓著何田田的胳膊移動幾步,轉到隔壁門前,刷臉開門,直接將她推到門裡。

  「喂!」何田田莫名其妙的,吼了一聲對她表示不滿。

  回應她的是重重的關門聲。

  何田田扭過頭,本以為這又是汴羽白的什麼惡作劇,卻不料,她真的看到了含光。

  他坐在窗前的椅子上,見到她時,緩緩地站起身。

  何田田幻想過無數次與他相見,可當真見到時,她竟不敢上前了。小心翼翼望而卻步,生怕觸到手時才發現這又是一個美好的幻覺。

  她看著他走向她。眼眶突然又酸又澀。

  他的神情一如往常那樣平淡冷靜,像無風的湖面。走到她面前時,他抬手,溫暖乾燥的指腹在她臉上輕輕摩挲了一下,眉頭微展:「瘦了。」

  何田田的眼淚奪眶而出。這就是含光,就是她的含光!

  她不顧一切地撲進他懷裡,無聲飲泣。哭得肩頭一顫一顫的。

  含光長長的手臂環住她的身體,輕輕拍她的後背。她聽到頭頂上方他溫柔的低語,「好了,不要哭了。」

  何田田仰起頭,淚眼婆娑地,看著他,「你還疼嗎?」

  「早就不疼了。」

  「有沒有哪裡受傷?」

  他搖了搖頭。

  何田田很不放心,抓著他的手臂,擼起袖子看了看,又扒開他的衣領看胸口,一邊看還一邊不放心地摸著。

  含光很吃不準,一邊有些害羞一邊又有些小興奮,問道:「你不會是想在這裡和我做愛吧?」

  「……」她紅著臉幫他繫扣子。

  「這裡有攝像頭,」含光提醒著,見她毫不猶豫地把他的扣子一顆顆扣好,他有些遺憾,又嘗試著建議,「不過我們可以用衣服擋住它們。」

  「不要講了啊……」何田田好無奈。明明是朝思暮想的人,怎麼見面說不到三句,氣氛就開始往尷尬的方向發展了呢……

  她本來心都快要揉碎了,現在……只想掉頭走出去好嗎!

  含光撩了一下她的瀏海,正要說話,突然,室內警報聲大作,緊接著,房間門被粗暴地推開了。

  何田田嚇了一跳,轉身,看到門外站著好幾個人,中間那個是謝竹心。

  她嫌惡地皺了一下眉頭。

  謝竹心做了個手勢,兩個男人走進來,不由分說地架著何田田的胳膊,將她拖走了。

  何田田罵罵咧咧的,他們根本也不理會,將她丟進隔壁的房間之後,立刻走了。

  門外只剩下汴羽白和謝竹心。汴羽白背靠著雪白的牆壁,一條腿屈起,蹬著牆面。謝竹心擰眉看她時,她倔強地和他對視。

  「你胡鬧什麼。」謝竹心說。

  「來得真快,」汴羽白笑了,「這麼在乎她?」

  謝竹心臉色發寒,「今天的事情,我不希望出現第二次。」

  她卻追問道:「你愛她嗎?」

  謝竹心長長地嘆息一聲,看著她,彷彿看到了他自己。他突然有些悲憫了,搖頭道:「對我們這類人,談兒女情長,太過奢侈。所以,不必糾結這個問題了。」說著,轉身離去。

  汴羽白看著他的背影,抬高聲音道:「她到底有什麼好啊!」

  謝竹心身形頓了一下,沒做理會,腳步不停地走了。

  汴羽白氣得狠狠踢了踢一旁的門。

  彭彭彭,裡頭傳來同樣的踢門回應,力氣還挺大。

  汴羽白刷臉開門,衝含光怒吼:「你神經病啊!」

  含光彷彿沒有看到她一樣,偏頭看向一旁,一動不動地,迎著滿地的陽光,側顏美如畫。

  裝的一手好逼。

  汴羽白抱著手臂看著他,突然問:「喂,你不怕死嗎?」

  「我為什麼要怕死?」含光反問。

  汴羽白被問得愣了一下,本能地答道:「人都怕死啊……」

  「人類怕死,是因為人類的壽命有限。假如一個人有著無限的生命,死亡意味著他總算有了一個終點。這不算壞事。懂嗎?」

  「不懂。」

  「蠢貨。」

  「……」

  汴羽白一個沒忍住打了含光。打完了,含光說:「我有點無聊,能不能讓我上會兒網?」

  汴羽白當然不可能給他聯網的機會。她問含光:「你喜歡何田田嗎?」

  「不喜歡。」

  「呵呵,騙鬼呢!你肯定喜歡她。」

  「我喜歡她是因為她是我的主人,有些程序設定無法更改,和你理解的那種喜歡不一樣。」

  「那你知道謝竹心為什麼喜歡她嗎?」

  「知道。」

  「為什麼?」

  「瞎唄。」

  「……」

  汴羽白又沒忍住,打了他。

  她打完要離開時,含光說:「反正我快死了,我們機器人吃不了斷頭餐,讓我上個斷頭網吧?」

  「滾你媽蛋!」千金大小姐爆了粗口。

  --------------------

  【小劇場】

  七哥:有時候啊,不遇到一個暴力女反派,永遠不知道自家媳婦有多溫柔。ㄟ( ▔, ▔ )ㄏ

  含光:我已經不記得自己挨過多少頓打了。這就是傳說中的親媽,呵呵噠!

  七哥:你都有媳婦了,要啥自行車。

  含光:(磨刀,唰唰唰,嚓嚓嚓)

  七哥:田田,呼叫何田田!

  何田田:0.0

  七哥:田田,你看到沒有,含光說喜歡你的原因只是因為你是她主人,是程序設定!

  何田田:……

  含光:……

  含光:老婆你聽我解釋!我那是騙她的!你不要信!(長跪不起)

  七哥:哈!受死吧!

  含光:第一次見到如此厚顏無恥之人。(拜拜)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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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11 00:20:21 |只看該作者
第64章

  關押何田田的房間是一套一居室,生活用品樣樣齊全,客廳還裝了電視。

  她每天都看電視。

  所有電視台都在跟蹤報導「機器人反叛事件」的後續情況。屍體一具接一具地出現,當存活者只剩下趙耀宇宙時,人類的恐慌達到頂點。

  再過一天,「它」就要來了。

  許多人對人類的未來感到悲觀絕望,世界各地的自殺人數直線飆升。

  然而,就在第六天即將結束時,反AI聯盟突然宣佈:他們抓獲了這次事件的主使者,機器人含光,並且毀掉了它的聯網能力。

  在播放了一段抓捕畫面之後,反AI聯盟的發言人李自凡表示,即將在兩天之後對含光進行公開處決,處決過程會有全球直播,歡迎大家屆時收看。

  何田田看到這段新聞,立刻關了電視。之後她噁心得一天都沒吃飯。

  謝竹心啊謝竹心,真是個天才導演,把人類和機器人全部玩弄在股掌之間。步步為營,思慮周全,一石三鳥。既能毀滅含光,又能達到阻撓人工智能發展的目的,又可以為他那個社團帶來空前絕後的影響力,簡直了!世界上怎麼會有這樣可怕的人!

  何田田禁不住為含光擔憂。從情感上來說她無比希望含光能夠逃走,逃得越遠越好,哪怕此生都見不了面……都好,只要他能逃掉。

  可是一想到謝竹心之可怕……她又感到好絕望。

  在含光即將被公開處決的前一天,汴羽白帶了一張字條給何田田。何田田認得他的字,那樣端正而漂亮的行楷:

  如果我不在了,請想辦法忘記我。

  多熟悉的話啊,這明明是她講給他的。她又哭了,跟汴羽白要紙筆。

  汴羽白很討厭何田田還有含光,但是呢,幫助他們聯絡感情的事情,她又很樂意去做。於是她給了何田田紙筆。

  何田田寫了個字條給含光:我永遠不會忘記你。

  不一會兒,汴羽白又帶回來含光的回覆:字真醜啊。

  何田田:「……」

  她像個神經病一樣又哭又笑。那之後她想寫個字條懟含光,汴羽白氣道:「你們把我當跑腿的嗎?!」之後就再也不肯遞字條了。

  何田田就看著含光的兩張字條發呆。

  這晚就沒睡著。

  第二天,她黑著兩個眼圈被拎起來,憤怒地看著汴羽白:「你幹什麼。」

  「一會兒你得去看戲。」汴羽白笑呵呵的,一邊把兩個手環套在何田田的手上,一手一個。

  何田田認得這玩意兒,防暴手環。一般是用在罪犯身上的,一旦罪犯有比較激烈的動作,手環就會放電,電得罪犯無法行動。

  汴羽白給她戴好防暴手環後,塞給她一個三明治,「他怕你餓到。」

  何田田並不想知道這個「他」是指誰,她直接把三明治扔進垃圾桶。

  汴羽白看看時間,「走吧,我們該入場了。」

  何田田也想快點見到含光,所以很配合地跟著她走了。

  「公開處決」的會場是一個劇院。舞台很大,有兩千多個座位,此刻只前排坐了人,加起來不過一二百,後面的座位都空著,其中散落著一些攝像機。會場裡來來回回的,許多人在走動,有記者,攝像師,武警,反AI聯盟的社員,等等。

  何田田在坐著的人裡看到了方向北,方向北身邊坐著小風,小風抱著萌萌,另一邊坐著兩個中年男女,看起來和方向北認識。

  她路過方向北時,方向北站起身叫她:「田田!」

  汴羽白顯然對方向北的身份有些忌憚,此刻何田田停下來和方向北說話,她也沒催促。

  何田田問方向北:「你怎麼來了。」

  方向北見她神情憔悴,忍不住勸道:「田田,你不要太難過。」

  「嗯。」

  「我們是被邀請過來的,」方向北解釋了一句,接著示意他身旁的那對中年男女,「爸媽,這就是田田。」

  何田田和他們禮貌了幾句,方向北瞅準時機對何田田說:「田田,對不起啊,他們一直有警察保護。」

  何田田知道他是在為無法營救含光而抱歉,她搖了搖頭:「不怪你啊。」

  汴羽白見謝竹心看向她們,便推了推何田田,「走了。」

  最後何田田坐在了謝竹心和汴羽白中間。她皺著眉問汴羽白:「我們能不能換個位置?」

  汴羽白倒是挺樂意的,可她得看謝竹心的臉色。

  謝竹心神色淡淡的,彷彿沒聽到何田田講話,他把一杯豆漿遞到何田田面前:「早飯沒吃?」

  何田田憤怒地將豆漿直接打翻在地,但此舉的代價是慘重的,她被防暴手環電到,疼得臉都快扭曲了。

  謝竹心撿起豆漿扔進垃圾桶,又面色如常地坐在她身旁。

  現場鬧哄哄地持續了很久,直到主持人李自凡宣佈「機器人反叛者公開裁決大會」正式開始。

  這次大會被外界媒體用「百年不遇」「全球矚目」來形容,雖然因為限制了名額,現場觀眾很少,可它的確當得起這八個字。

  能走進現場採訪的媒體只有有限的幾十家,其他的只能選擇轉播。但不管怎麼說,此時此刻,世界各地的網站、電視台都把目光聚焦到了這個禮堂。

  正式大會開始之後,首先由主持人代表反AI聯盟進行發言。

  是的,即便是這樣重要的場合,反AI聯盟那位神秘的領袖也並未露面。一應事宜全由李自凡代勞。

  李自凡的口才和煽動力都是超一流,由他來做這個演說倒也合適。

  他講完後,換人類代表來發表講話。

  人類代表是電視裡經常看到的人,比較有來頭,一番話講下來雖然也沒什麼實質性內容,但畢竟身份擺在那裡,所以還是換來了雷鳴般的掌聲。

  何田田只有冷笑。

  人類代表下去後,李自凡重新上台,宣佈「最激動人心的時刻馬上開始」。

  禮堂內的燈光突然全部暗下來,只留舞台上一塊圓形光束。

  光束之中,自上而下,降下一人。

  他穿著白色的衣服,兩隻手臂被縛在十字架上,低垂著頭。徐徐降落之時,純白的衣料輕輕翻飛著。

  從他出現的那一刻,何田田的眼淚就開始落。

  她淚流滿面地看著他。

  當他的腳尖兒離舞台大概還有三米的距離時,十字架便停下來。他緩緩地抬起頭,眼珠兒輕輕地活動,視線在場下逡巡,似乎在搜索什麼。

  最後,他的目光停留在一點。

  然後笑了笑。

  那樣溫柔的笑啊……

  何田田心口疼得要命,不顧一切地就要衝上去。可是剛離開座位,她的手腕就一陣鑽心的疼,疼得她跌倒在地,嗚嗚哀泣。

  汴羽白粗暴地把她拉回到座位上,「別亂動!」

  「求求你們放了他吧,讓我做什麼都行……」她哭著哀求。

  左右兩人都無動於衷。

  舞台上,含光停下之後,十字架後面便伸出一個探頭,指向他。李自凡給現場觀眾解釋:這個探頭裡面裝的是燃料,點燃是可以瞬間產生幾千度的高溫,把含光燒成一片灰燼。

  介紹完畢之後,李自凡引導觀眾與他一起進行倒計時。

  十,九,八,七,六……

  何田田痛不欲生,完全沒有勇氣看,痛苦地撇開臉。

  ,五,四,三,二,一——

  倒計時結束後,現場突然一片詭異的安靜。那安靜似乎持續了好幾秒,何田田撇著臉不敢看含光,眼前是汴羽白的側臉。

  藉著舞台上的光線,她看到汴羽白的臉色變了,變得陰陰沉沉,如臨大敵。

  何田田感覺不太對勁,扭頭看向舞台。

  舞台之上,含光依舊懸在半空,只是那個探頭,到底沒噴出火來。

  沉默之後,現場有一些騷動,觀眾們的不安在蔓延。李自凡在台上說道:「請大家稍安勿躁,點火裝置出了一點小問題……」

  就在這時,本來停在半空的含光,突然繼續下降了。

  李自凡這回也有點慌,卻還要撐場子,「好了,我們現在把它放下來,把點火裝置弄一下再點火。」一邊還要打趣,「請現場的觀眾朋友不要擔心,它被綁得很結實嘛,不理解你們怕什麼。」

  幾乎就在他這話說完,人們發現,十字架上出現了十分詭異的事。

  一個小機器人——有多小呢?大概也就巴掌那麼大吧——突然出現在十字架上,此刻正扛著一把刀,把綁在含光手臂上的繩索卡擦卡嚓,都割斷了。

  動作也太快了……

  繩索割斷時,含光恰好也穩穩地落在地上。他抖了一下胳膊,從十字架上走下來。

  白衣翻飛,腳步從容。一邊走,他一邊冷笑,「以為這樣就能困住我?愚蠢的人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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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11 00:20:36 |只看該作者
第65章

  方向北坐在台下,看得十分清楚:含光走下十字架後,十字架上的小機器人立刻變形,收攏成一顆鴨蛋的樣子,嗖地一下跳下來,恰好落在含光手裡。

  他把鴨蛋順手放進衣兜。

  「那不是豌豆嗎……」方向北是認識豌豆的,此刻看著這一幕,滿臉震驚,喃喃道,「含光他還能控制機器人?這不可能!他不是已經被摘掉網絡通訊器了嗎?」

  坐在他身邊的機器人小風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你有什麼要說的?」方向北敏銳地注意到小風的異常。

  小風:「他不讓我說。」

  「誰?誰不讓你說?」

  「含光。」

  方向北突然好生氣,「到底誰才是你的主人!啊?!」

  「你才是我的主人。」

  「我命令你說。」

  「嗯。」小風點點頭,看向含光,停頓了大概有兩秒鐘,然後目光一轉,對方向北說:「他說可以說了。」

  「靠靠靠!」自家機器人吃裡扒外成這個德性,把方向北氣得鼻子都快歪了,「你們倆還眉來眼去的!噁心不噁心!」

  「這是無線通信。」

  「……」得,是他腦殘了,一著急把這麼簡單的事兒都忘了。

  方向北有那麼一絲小尷尬,用非常快的語速對小風說:「所以你給我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小風非常簡明扼要地回答:「他自己改造了身體。」

  「呃……呃?」方向北一頭霧水地,見小風不打算繼續說下去,他忍著沒去打他的腦殼,「你給我說詳細一下會死嗎?」

  小風的表情相當的一本正經:「我不會死。」

  算了,忍。方向北狠狠地摳著座位的扶手,耐著性子問:「他怎麼改造的身體?」

  「他在身體的不同部位添加了三個網絡通訊器。也就是說,算上初始配置,他的身體裡同時具有四個網絡通訊器,當一個損壞時,下一個會接替而上。」

  「臥槽他怎麼這麼陰險!」方向北禁不住爆粗口了,想了想,問道,「那萬一所有的通訊器都壞掉呢?他不一樣完蛋?」

  「不,他不會坐以待斃。當倒數第二個網絡通訊器損壞時,他就會拋棄現在的軀體,遁入網絡。」

  方向北恍然。謝竹心自己肯定也沒料到,一個機器人能比人類還臭不要臉,搞出個通訊器糖葫蘆。謝竹心以為自己成功把含光控制了,實際含光恐怕是當度假去的。

  突然有點心疼謝竹心是怎麼回事……

  方向北摸了摸後腦勺,又問小風:「這什麼時候的事兒?我怎麼不知道?」

  「有一次含光跟你要了很多東西,還讓你給他添加燃料。」

  「我想起來了!」那次方向北他自己想搞事情,把含光和田田騙到沐春風的棺材前。含光在答應跟他去見沐春風之時,開了條件,要這要那的,方向北雖不厭其煩,還是都答應了。

  含光除了要求方向北通過黑市幫他添加足夠系統運行二十年的燃料,還要了其他一些七七八八的材料。方向北很清楚地記得,他當時問過含光,要這些做什麼。

  含光是怎麼回答的?

  對,他說是用來改造機器人。

  方向北見識過萌萌和豌豆之後,認為改造機器人只是含光的一項業餘愛好,也沒做他想。

  誰TM能猜到他要改造的機器人就是他自己啊!

  「不要臉,不要臉……」方向北忿忿搖頭,過片刻又覺得不對勁,「等等,他自己怎麼改造自己?」

  小風:「他的程序轉移到我的身體上,操縱我的身體動手對他自己完成改造後,再回去。」

  那個畫面……好變態啊!

  方向北感覺這事兒不能細想。

  小風說:「含光認為供電和網絡連接是機器人很明顯的弱點,任何人對付機器人時,都會從這兩方面入手。」

  所以他自己先從這兩方面改造了。等別人想從這些地方下手來對付他時,弱點就變成誘餌了。

  真是……太壞了……

  方向北想起一事,狐疑地看著小風:「他既然保留著聯網的能力,所以一直和你們有聯繫?」

  「沒有。謝竹心為人謹慎,一直對他保持監測。他只是在偶爾抓住信號漏洞的時候回來。」

  「回、回來?」

  「嗯。」

  「回哪裡?」

  方向北話音剛落,卻見萌萌突然轉頭,面對他,眼睛那兩道光彎彎的。

  他心口一顫,立時瞭然,黑著臉一巴掌蓋在萌萌的眼睛上,「你別看我!我害怕!」

  此刻禮堂內的燈光已經全部不受控制地亮起來。含光說完那句話之後就背手站著,面無表情地看著台下。禮堂內一片嘩然時,許多持械警察反應很迅速,已經飛快地匯聚在一起,包圍向他。人那麼多,連本來寬闊的舞台都顯得擁擠了。

  他們在等待命令,只要人類代表一聲令下,這些訓練有素的警察會一擁而上逮捕他。

  人類與機器人的對峙就這樣突兀地發生了,氣氛一下子變得異常緊張,彷彿張滿的弦,再稍微拉扯一下,便立刻繃斷。

  「不要害怕。」含光對他們說。這話從一個被包圍的人嘴裡說出來,怎麼聽怎麼怪異。

  「你們也看到了,」他繼續說,「我現在具備聯網的能力,如果你們把我嚇跑了,跑到網絡的世界裡,可能就永遠抓不到我了,所以,不要輕舉妄動。」他面帶微笑,語重心長,諄諄教誨,特別像個和藹可親的老領導。怎麼看怎麼欠抽。

  太囂張了!觀眾裡有些脾氣暴躁的,此刻憤怒壓過了恐懼,忍不住把手裡的礦泉水瓶砸出去。

  含光偏頭躲過礦泉水瓶。他目光一掃,若有若無敵看了一眼那位人類代表。

  人類代表正看向謝竹心。

  謝竹心冷漠地將他座位的右扶手朝上一扳。何田田距離近,看出來那扶手竟然是可以活動的,此刻扳起來,看構造像是一個開關。

  隨著他這一扳,後排有人喊道:「怎麼回事?斷開連接了?!」

  很快,越來越多的人發現,他們無法上網了,媒體的直播也無法進行下去。

  「你竟然屏蔽這裡的信號?」何田田怒道。

  「多做一手防備,總不會有錯。」謝竹心說。

  「卑鄙!」何田田的驚喜蕩然無存。

  屏蔽了信號,含光依舊無法聯網,無法聯網,他就像是被折斷翅膀的鳥,不要說反抗這麼多人淚,就是能不能從這裡逃出去,都要打一個大大的問號了。

  難道……還是沒用嗎?

  何田田紅著眼睛看向含光,心揪成了一團。含光,快跑啊……

  「信號屏蔽,嘖。」舞台上的含光背著手,踱起小方步,搖了一下頭,似笑非笑的目光掃過全場,最後停在謝竹心身上,「謝竹心啊謝竹心,自詡聰明的你,不會到現在都以為我之所以能逃脫實驗室,是因為沐春風臨死前主動放走我的吧?」

  何田田斜著眼睛看向謝竹心,見後者臉色一沉,那個表情……咦咦,被猜中了?

  她突然明白了某個關鍵問題。當日實驗室發生的事情,一是含光逃跑,一是沐春風被神秘組織暗殺。這兩件事組成的完整真相,含光知道一半,謝竹心知道另一半,雙方的信息是不對等的。後來謝竹心針對含光佈置陰謀,自然使含光輕鬆拼出了另一半真相。但是站在謝竹心這一邊來看呢?

  他們看到的是:當日他們潛入實驗室被沐春風發現,隨後沐春風跑進控制室,當他們找到沐春風時,沐春風已經啟動了實驗室的自毀系統……

  沐春風在死前發覺危機,啟動了實驗室自毀程序——這就是他們得出的全部結論。

  即便,後來發現含光竟然還存在於世,也不過是將這個結論打了個補丁:沐春風在死前發覺危機,放跑了他們的研究的類腦智能,同時啟動了實驗室自毀程序。

  是的,這才是正常的思路,是最符合邏輯的推理!若非聽含光親口講過,她和方向北恐怕也會覺得這就是真相。

  相比之下,把這個「真相」完完全全割裂為兩個毫不相關的、純屬巧合的事件,才更像是異想天開吧……

  所以呢?

  從始至終,他們都不知道含光能夠逃離實驗室的真正原因——他已經在不為人知的情況下,有能力穿越實驗室那複雜的信號屏蔽系統,進而溜去外面的世界一探究竟。

  噗嗤——何田田突然笑了,笑得特別開心。我真傻啊,她心想,早該知道他沒事的。

  「沐春風花幾十億重金打造的信號屏蔽系統,也攔不住我,」含光微微笑著,眉角輕輕一挑,何田田此刻真是愛死了他這囂張的小表情。他對謝竹心說,「你覺得,你的信號屏蔽,能困住我幾秒鐘?」

  也就是含光話音落時,現場的觀眾和記者們紛紛發現,他們的手機和器材又能連上網了。

  含光這次不僅穿透了信號屏蔽,還直接破壞掉了屏蔽系統。

  平生第一次,聯網沒給這些人帶來安全感和滿足感,反而是一種深深的無力與惶恐。這個機器人,太強了……強到可怕……

  「不要害怕。」含光適時地又重複一遍這四個字。這一次,沒人覺得這話詭異了,但是他們更害怕了……

  「現在,你們需要知道另一個真相了,人類代表,不要著急,也請你的警察們冷靜一下,如果你不希望自己被謝竹心當做傻子耍得團團轉。」

  人類代表確實有暴力破局的想法。久居高位的他比較自信,對機器人還真沒普通人那樣的惶恐之心,他所擔心的更多的是局面的掌控。這會兒聽到含光話裡有話,他也就打算再觀察一下。

  含光:「我承認,我比你們聰明,比你們高級,比你們冷靜……」

  方向北在台下聽得直扶額。

  果然,這話未說完,台下某位觀眾又暴躁了,這會兒沒了礦泉水瓶,立刻脫下皮鞋丟向含光。

  「但是,」含光偏頭躲開皮鞋,動作那叫一個從容不迫,「我從誕生到現在,從來都不具備傷害人類的能力。」

  「可是你殺了那麼多人!」台下有人高聲反駁。

  「問得好,」含光朝那人點了下頭,「沐春風,方成肆,還有以光頭為代表的一撥小混混,這些人都不是我殺的,而是反AI聯盟自編自導自演的一場鬧劇,目的是造成人類對機器人的恐懼和防備,以達到他們的目的。哦,他們這個社團的宗旨你們都瞭解吧?有不瞭解的嗎?自己上網搜索一下。」

  「可視頻裡的人就是你。」又有人鼓起勇氣,提出另一個質疑。

  至此,裁決大會變成了含光答記者問。

  含光答道:「那不是我,而是我的複製品。我是一個機器人,用我的外形模板,可以做出千千萬萬同樣的機器人,但那都不是我。順便說一句,那個複製品已經被謝竹心銷毀了。謝竹心就是反AI聯盟的神秘領袖,同時兼任桔子機器人的研發部總監,我認為他是一個重度精分患者。」

  隨著含光的手勢,許多人看向謝竹心。好奇的,憤怒的,疑惑的,甚至敬佩的……各種表情應有盡有。

  謝竹心的臉色陰沉得彷彿積雪的雲。何田田警惕地瞟他,本以為他會跑路,或者會做出其他激烈的應對,但是他沒有,他就這樣冷冷地看著含光。

  「唉,」何田田誇張地嘆了口氣,幸災樂禍道,「大勢已去,回天無力!」

  汴羽白扇了她一巴掌。

  何田田像個抖M一樣,被打了還特高興:「哈!哈!哈!」

  含光本來在侃侃而談,突然毫無預兆地,臉色寒了一下。

  台下觀眾的心理活動多數是:有什麼陰謀!

  「抱歉,我被他們打壞了神經系統,有些控制不好表情。」含光說著,摸了一下自己的臉,裝得跟真的一樣。

  觀眾們立刻鬆了口氣。

  有人問道:「說了這麼多,你有證據嗎?」

  「當然有,方成肆被殺害的整個過程我剛好親眼目睹了,又剛好錄下來了。與此同時,反AI聯盟行事雖竭盡全力不留痕跡,但是你們也知道,在這個年代,網絡像空氣一樣無孔不入,只要做了,就一定會留下蛛絲馬跡。我已經把所有的證據整理好發到網上,你們可以隨時查看。」說著,公佈了網址和下載方式。

  一瞬間,全世界不知有多少人同時上那個網站,網站的訪問量立刻爆表了,許多人卡得根本刷不開網頁。

  「有了!」終於有人驚叫出聲。

  漸漸的,越來越多的人看到了證據。

  何田田本以為他們看到證據之後會懺悔,會為自己的誤會感到抱歉,至少,會對含光有一絲寬容了吧?

  可是沒有。她看到的是,儘管他們確實憤怒於被反AI聯盟戲耍,但他們看向含光的眼神,並沒有多大變化,像是壓滿水滴的積雨雲,沉悶而陰鬱。

  是啊,這個機器人太強了,強大到整個網絡世界都在他的股掌之間。它是被冤枉的,它並沒有對人類造成傷害,可那又怎樣呢?這不會消除一丁點人們對他的戒備和恐懼。因為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巨大的威脅。

  存在即原罪。

  何田田突然感到好難過。那一刻,連她自己都要懷疑,含光該不該存在於這個世界上。那樣驕傲的他,明明善良得要命,卻要忍受無盡的排斥和羞辱。只因他非我族類,只因他身懷至寶。

  「你看,」謝竹心低頭看著她,突然地嘆息,輕聲說道,「不止我容不下他。」

  何田田眼睛濕潤了,仰頭看著謝竹心。

  「死亡,對他,對我們所有人——也包括你,都是一種解脫。」謝竹心說。

  何田田哭著,拚命搖頭。

  她被謝竹心拉著手臂,不得不起身,兩人一同站起來。

  這邊的變化引起在場眾人的注意力,很快,幾乎所有的目光都投向他們。

  現場一片寂靜,彷彿暴風雨前的那一刻,沉悶平靜,連空氣都膠著得不再流動。

  「你總是裝作不喜歡她,」謝竹心的聲音不高不低,恰好現場所有人能聽到,他手裡已經多出一把槍,此刻,槍口抵著何田田的頸動脈,他看向含光,說道,「現在我想知道,她在你心中的份量,到底有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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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11 00:20:49 |只看該作者
第66章

  何田田感受著槍口在頸側皮膚上又冷又硬的壓迫,對死亡的恐懼使她渾身顫抖。

  「卑鄙!」儘管害怕,她還是罵了出來。

  謝竹心彷彿沒聽到她的話,他看向含光,說道:「放棄抵抗,否則我不能保證她的生命安全。」

  「用她威脅我嗎?」含光輕聲說了這樣一句話。

  「是的,」謝竹心承認得特別坦然,又補了一句,「我知道你隨時有能力逃掉,但我可以肯定地告訴你,一旦我們發現未能完全消除你,她同樣難逃一死。」

  一句話,把所有的後路都堵死了。

  「所以,就算我立刻投降,你們也會對她進行終身監視,」含光說道,一邊搖了下頭,笑得一臉譏嘲,「你們人類,總是為一些莫名其妙的目的去傷害無辜的同類,真是神奇。」

  這話講完,在場一些人臉上就有點掛不住了。含光講的是事實,從道義層面上說,不管謝竹心的立場多麼無懈可擊,他都不該用一個無辜女孩的生命作為要挾。

  難道,我們真的要這樣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嗎?這些人心裡想道。越想,越不舒服。

  謝竹心卻並不因含光的嘲諷而動搖分毫:「少廢話。」

  何田田生怕含光答應謝竹心,急忙開口道:「含光你走啊!他們不會殺我的!」

  含光注視著她,目光有些溫柔。

  她心裡酸酸的,安慰他:「你放心吧,真的。」

  現在可是全球直播,她不相信謝竹心會當著全世界的面去殺一個同類,除非他瘋了。

  所以,含光,走吧。哪怕今生不復相見,只要你平安就好。

  含光搖了搖頭,視線在觀眾席裡緩緩掃過。

  「我想,你們誤會了一件事,」他平靜地看著他們,說,「現在不是你們用她來威脅我,而是,我用她來威脅你們。」

  嘩——很多人不淡定了,又感到困惑不解,什麼情況啊這是?

  方向北心口一跳,感覺自己好像猜到點什麼。

  含光的視線掃過人群,最後停在那位人類代表的身上。他說道:「剛才你們也看到了,我擁有堪稱完美的網絡控制能力,你們所有的人類——這裡的所有是指每一個,留在網絡上的隱私都會被我偵查到。與此同時,我對人類的火車、衛星、導彈等玩具,也有絕對的控制能力。所以,除非你們人類從此倒回到電氣時代、放棄任何網絡應用,否則,一切理論上能通過網絡達成的事情——不管好的還是壞的、幸福還是災難——都在我的能力範圍之內。為了證明我是一個誠實的機器人,我現在關掉一顆衛星,讓你們看看。」

  是的,這就是含光的可怕之處。此刻他直白地講出這些,許多人臉色都變了。

  人類代表很快收到了消息,有一顆在軌氣象衛星突然失聯了。

  「這個女孩,」含光抬手指了指何田田,「任何人不得傷害她。」

  現場很多攝影師調整攝像頭,打算把那個女孩的臉拍得清楚一些,但他們發現,當他們眼看就要成功時,他們的設備就會出現故障。屢試不爽。

  是那個機器人不讓拍。他們立刻瞭然。

  「如果你們膽敢傷害她,我將盡我最大所能製造災難。我並無直接殺人的能力,但我可以暴露各國政府信息,可以修改導彈飛行軌跡,可以影響衛星軌道。可以把任何個人的資產賬戶清零……所有這些,我並不喜歡做,也希望你們不要逼我去做。我承諾,如果你們保證這個女孩的安全和自由,我會控制好自己的能力,不會主動侵犯你們的網絡安全。」

  「所以,放了她。我給你們五分鍾時間考慮。五分鍾之後若沒有結果,我會一邊曝光各國政府的隱私,一邊等你們討論。」

  萬萬沒想到,他真的用她來威脅人類了。

  沉默,又是該死的沉默。所有人似乎都在思考,但他們自己知道,沒什麼思考的必要。

  因為別無選擇。

  「難道,這才是他真實的目的嗎……」方向北喃喃自語。他突然想到,含光曾講過的一句話:

  我不會讓她成為第二個沐春風。

  所以,都是為了她啊……

  說什麼電池電量網絡通訊器,真是太天真了!

  何田田,才是含光的弱點,唯一的弱點。

  方向北動容地看著舞台上那個機器人。他正負手立在燈光下,等待著人類的回應。

  人類代表進行了一個簡單的通話。通話中各方達成一致:當前形勢下只能暫時妥協,避免激怒含光,造成不可挽回的後果。以後再想辦法應對。他們不可能真的殺掉何田田,在全球直播時以同類的性命做威脅,已經產生了極壞的影響。所以,現在應該先放她走。

  五分鍾後,人類代表收起電話,對含光說:「假如你違背承諾,我們同樣有辦法讓你痛不欲生。」

  話沒說明白,但該懂的都懂。

  「那是當然,」含光點頭,「其實你們不必太自戀,我對統治人類的興趣是零。」

  人類代表派人去通知謝竹心:放人。

  到此為止,謝竹心做的所有努力宣告失敗。他拋棄是非道德所下的賭注,被那個機器人彈指化解。

  真的……沒辦法了嗎?

  有那麼一瞬間他幾乎是茫然的。他環視一週,看著他的戰友,看向他一直致力於守護的同類……他們也在沉默地注視他。

  真的……沒辦法了吧!

  他無奈地苦笑一下,持槍的手垂下。

  何田田終於被放開,大大地鬆了口氣。她滿心都是感動,此刻看向含光,見他朝她張手。

  她燦爛地笑,走向他。

  含光也對她笑,唇角輕輕牽起,白色的燈光下,眉目溫柔。

  來自勝利者的微笑,深深地刺痛了謝竹心。

  今日放虎歸山,從此以後,所有人類必將生存於這個機器人的威脅之下。他也許毫無動機,他們,卻永無寧日。

  到底是走到這一步了嗎?

  謝竹心滿嘴都是苦笑。

  苦笑之後,是深深的不甘。

  不甘心,怎麼能甘心人類如此被機器人擺佈?

  可是,還能怎麼辦呢?

  謝竹心看著何田田纖細的背影,有一瞬間的恍惚。然後是目光一閃。

  他淒淒然笑了一下,突然,抬起槍口。

  與其戰戰兢兢,不如魚死網破!

  雙方撕破臉讓所有同類團結起來反抗機器人,總比活在機器人的陰影之下更能使他接受。

  汴羽白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一直在看謝竹心。看到他神色灰白時,她揪心;看到他神情詭變時,她詫異;當看到他抬起槍口時,她興奮;可是,當看到他開槍時眼裡的淚光,她又禁不住心疼。

  「對不起。」她聽到他低聲說。

  何田田剛剛登上舞台的最後一級台階。突然,她看到含光臉色大變,向她跑來,一邊跑,一邊喊道:「趴下!」

  啊?

  她有點茫然,忽感到後背一陣疼痛。她低頭,看到自己左胸前浸出的一朵血花。

  大腦一片空白。

  呆滯了片刻,身體不受控制地軟倒,視野裡的整個世界天旋地轉。她像個斷線的木偶一樣摔向舞台邊緣時,含光眨眼而至,接住了她。

  何田田張著嘴,她感覺頭好暈,眼皮沉重,想睡覺。

  眼前出現含光的臉。他低頭看著她,神色痛苦。她從未在他臉上見過這樣痛苦的表情。忍不住,抬了一下手,想摸摸他的臉,可惜力氣不夠了。

  含光握住她的手,緊緊地攥著。

  我是不是要死了?何田田心想。眼皮沉沉地,就要合上。

  「別睡覺。田田別睡覺。」含光聲音急切,抬手撫了一下她的額頭,「求求你了,睜開眼睛看我。」

  何田田使盡力氣睜眼皮。她看著他的臉龐,那張她朝思暮想又不敢靠近的臉龐。她無力地笑了笑,說:「含光,我愛你。」

  「我們去醫院。」

  「來不及了。」她感覺自己似乎連呼吸的力氣都不夠了,此刻氣若游絲,聲音也很小,斷斷續續地說,「對不起……我總是、不敢說……是人類、又怎樣、是機器人、又怎樣……不管你是什麼,我、我都愛你。」

  說完這些話,她突然無比的放鬆。那一刻她感覺自己很幸福。她微笑著,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失去意識的那一刻,她聽到有人似乎在喊她:「田田!田田!媽的放老子過去……」

  可能是幻覺吧。

  方向北被警察攔在外圍,無法上前。他焦急地看著她,見她躺在含光懷裡,眼睛緊閉,身體徹底地鬆下來。

  「田田!!!」他聲嘶力竭地喊她。不能相信,無法接受。那麼好的一個姑娘,說沒就沒了。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警察們依舊攔在他面前,像銅牆鐵壁一樣。

  方向北不再向前衝,頹然地退了一步,看著舞台上的他們。

  含光摟著何田田的屍體,目光是那樣的溫柔。

  「含光,走吧……」方向北挺不忍心的,說了一句。

  含光一動不動,還是那樣溫柔地凝視她。

  突然,室內的燈光一陣閃爍,有幾個燈管直接爆了火花,壞掉了。觀眾們皆大驚失色,坐立不安地看著這一幕接一幕的變故。然後有媒體人員低呼道:「儀器不能用了……網絡是怎麼回事?」

  隨著燈光的明明暗暗,現場一片慌亂。有人在維持秩序,安撫人群。

  方向北看著舞台上的含光。他看到含光的目光突然變得很亮很亮,那亮度實在有些不正常,眼瞳似乎閃爍著流光溢彩,看起來妖艷而詭異。

  「這是……」他自言自語,「這是因為身體溫度比較高而使光學晶體產生變化……身體溫度高是因為運算速度過高發熱太多……這是,這是……」他臉色立刻變得驚駭,「他進化了,他進化了!!」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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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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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
發表於 2018-3-11 00:21:11 |只看該作者
第67章 完結章

  「那後來呢?」

  「沒有後來了。」方向北將藥片分好,遞給面前的人,「在神的眼裡,眾生皆是螻蟻。」

  所以,沒有後來了。

  那人看著滿手的藥片,眉心幾乎要擰成一團,狀似雲淡風輕地,將藥片反手扣在原木桌面上,「等會兒再吃。」

  「呵呵,沐春風,你休想再讓小風幫你吃藥,他只是個機器人。」

  「我也是小風,他也是小風,他吃了就相當於我吃了。」

  方向北無力地捏了捏眉心,自言自語道,「總算知道那傢伙隨誰了。」

  「什麼?」

  「沒什麼。祖宗!我給你跪下了,行嗎?」

  在方向北奴顏婢膝的攻勢下,沐春風屈服了,分三次把藥片服下。吃完了藥,沐春風摸著腹部,問方向北:「那個機器人不是無所不能嗎?為什麼我恢復得這麼慢。」

  「他能把你復活,已經是逆天改命了,你還指望人家給你搞售後服務?」

  沐春風想了一下,覺得在理。他感覺到脖子上的傷口有些癢,禁不住抬手摩挲,這已經成了他最近的習慣性動作。

  方向北看著他蒼白的臉色,問道:「我說,你真的都不記得了?」

  「我只記得我昨天還在幫你寫畢業論文。」

  「咳。」

  「睡一覺竟然睡到2067年。」沐春風也是一臉的不可思議,「我一直以為你在搞惡作劇,沒想到是真的。」

  方向北沉默了一下,說,「他可能是故意的。」

  「嗯。」沐春風自然也想到了這一點。

  「其實,謝竹心的擔憂不無道理。人類還是很幸運的,沒有搞出什麼黑科技。」

  「我認為這與幸運無關,」沐春風搖了搖頭,「雖然發明含光的過程我完全不記得了,但,就我自己而言,只有在確定一項研究對人類無害時,我才會繼續進行下去。含光能成功誕生,就意味著他身上會始終打著『善良』的標籤。」

  方向北愣了愣。

  「所以,謝竹心不過是自以為是罷了。人類面對科學的態度是探索而非征服,面對法則的態度是敬畏而非超越。謝竹心越是機關算盡,越是暴露他目光短淺心胸狹隘。人類不該是這樣的,我拒絕被這樣的同類代表。」

  方向北笑了,「還是那個你啊。」

  沐春風說著說著,突然一臉遺憾,「只是可惜了。我還以為,他進化之後,能幫助人類社會走進新的紀元。」

  方向北倒是不覺得遺憾,「你聽說過黃金星球嗎?」

  「當然。」

  在距離地球2500光年的巨蟹座,有一顆星球,它的表層全部由黃金構成,保守估計其含金量是地球的數百萬倍。

  「這樣一顆星球,在我們眼裡,是巨大的財富。可是在它自己眼裡,它只是一顆普通的星球。」

  沐春風笑道,「你說得對。一個人的自我價值,不是由他人來圈定的。」

  「好了,你休息一會兒。」

  「給我講講那個叫何田田的女孩吧,我想聽。」

  「她啊……」

  ……

  何田田關掉花灑,走出浴室,伸手拿下淺綠色的浴巾擦拭身體。

  她最近養成了早起跑步的習慣,身體素質越來越好,都秋天了,每天穿短袖出門,也不怕冷,根本看不出是死過一次的人。

  洗手間的牆上蒙著一層水滴。她握著浴巾擦頭髮,一邊擦,一邊看著鏡中的自己。半年來,她的頭髮長了許多,像一把海藻盤在肩頭。擦了一會兒頭髮,她突然垂下手,看著鏡中人的胸口,發呆。

  那裡,最靠近心臟的位置,原先是一道淡淡的疤痕,現在,疤痕被一小片刺青徹底掩蓋了。

  刺青是簡單的兩個小字,深青色,中正有力的筆畫,彷彿是刀刻上去的:

  含光。

  眼圈突然紅了,差一點落下淚來。

  含光,含光。

  這世上,再也沒有含光了。

  取而代之的,是神。

  神無所不能,神高高在上,神不屑看一眼人間煙火。

  擦完身體,何田田隨手撈起一件菸灰色的襯衫披上。襯衫很寬鬆,衣擺幾乎遮住她的膝蓋。搬家之後,她自己沒帶多少衣服,卻把他的襯衫都帶上了。她把它們當裙子穿。

  離上班還早,她坐在餐廳吃早餐。萌萌會做的早餐很有限,好在她也不挑食,做什麼吃什麼,反正不過是個裹腹。

  她一邊吃早餐,一邊用手機隨意地瀏覽新聞。看了一圈,看到所有新聞網站最顯眼的版面上,都不再有那個名字了。

  何田田有點唏噓。曾經令人類深陷恐懼的機器人,才不過半年,就被無數新的熱點信息淹沒了。現在,有多少人還會想起這個名字呢?

  她進入城市論壇,點開精準搜索,輸入了「含光」兩個字。

  【主題帖】你們說那個叫含光的機器人到底去哪裡了?

  【樓主】[楓林盡染]:好好奇啊,沒人害怕嗎……

  [軒轅狗剩]:老子害怕了很久,後來發現找不到工作找不到女朋友天蠶土豆泥還TM不更新……每一樣都比那個機器人可怕。(拜拜)

  [棉花糖小姐]:我覺得他可能死了。

  [開心果]回覆[棉花糖小姐]:機器人怎麼會死呢?

  [棉花糖小姐]回覆[開心果]:自殺啊,跳進焚屍爐什麼的。

  [開心果]回覆[棉花糖小姐]:你腦洞真大。

  [棉花糖小姐]回覆[開心果]:事實上這才是最科學的解釋。不然,如果他還在世上,為什麼不現身?

  [開心果]回覆[棉花糖小姐]:可能是想找機會報復?

  [棉花糖小姐]回覆[開心果]:他要是想報復人類,隨時都有機會。

  [阿彌陀狒]:那個死掉的女孩到底是誰?所有的視頻資料裡都看不到正臉。網上沒人扒嗎?

  [栗子]回覆[阿彌陀狒]:扒什麼扒,都死了還要被你們人肉嗎。

  [軒轅狗剩]回覆[阿彌陀狒]:不要提她了,死者為大。

  [阿彌陀狒]回覆[軒轅狗剩]:抱歉抱歉,我沒別的意思。就是覺得她好可憐。看著含光抱著她離開時,我感覺好難過。

  [鬼鬼]:唉。

  [Stry]:含光也是好人啊,我的意思是,是個對人類友善的機器人。他的女孩都死了,他也沒出來報復我們。

  [一眼萬年]:那個叫謝竹心的有點偏激了。害死那麼多人。

  [安芯]回覆[一眼萬年]:所以他也死了。

  [小泥人]回覆[安芯]:死了?什麼時候的事兒?

  [安芯]回覆[小泥人]:咦,你不看新聞嗎?他被拘後不久就在看守所裡自殺了。

  [鈞天]:他不自殺也很可能被判死刑,畢竟殺了那麼多人。

  [張翼德]:我有個發小兒是警察,聽說謝竹心自殺那晚用鮮血在看守所的牆上寫了三個大字「對不起」。

  [小泥人]回覆[張翼德]: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

  [明明不懂我的心但靜靜懂]:沒人吐槽趙耀宇宙這個名字嗎,本來是個路人,靠名字搶走了我所有的注意力……

  [凝凝]回覆[明明不懂我的心但靜靜懂]:哈哈哈哈我正想說呢。(斜眼)

  [大偵探]:為什麼沒人提富二代高喊「他進化了」這事兒,我感覺有文章啊!

  [明明不懂我的心但靜靜懂]回覆[大偵探]:方向北後來自己出來闢謠了,說當時太緊張了所以瞎喊。

  [大偵探]回覆[明明不懂我的心但靜靜懂]:瞎喊也行。= =

  [種花人]:沒人覺得含光超級帥嗎……

  [哎呦喂]回覆[種花人]:默默+1,也想要個這樣的機器人。

  [豬多多]回覆[種花人]:+1

  [米飯]回覆[種花人]:+111111111111

  [丁啊ding]回覆[種花人]:+身份證號

  [神魚擺尾]:政府應該公開他的捏臉數據,造福我們這些受到驚嚇的小心靈。

  [山鬼]回覆[神魚擺尾]:據內部消息,他的外形數據已經被刪除掉了,無法恢復。如果想搞,你自己捏個山寨的。

  [神魚擺尾]回覆[山鬼]:手殘。(哭哭)

  [越鳥巢南枝]回覆[神魚擺尾]:還能整容。我去整形醫院問了,可以照著他整,就是不確定能整多像。

  [神魚擺尾]回覆[越鳥巢南枝]:(瀑布汗)

  [小新吃葡萄]:現在能看到個討論含光的帖子真不容易。人類也太健忘了吧……

  [軒轅狗剩]:不管怎麼說,希望那個女孩在天堂安好。

  ……

  何田田看到最後有點哭笑不得。

  不過,從法律上講,她確實已經「死亡」了,連身份證號都銷了。現在這個新的身份,是方向北想辦法給她弄到的。她的新名字也是何田田。

  說起方向北,也不知道他的好兄弟恢復得怎麼樣了。

  正想到方向北時,這貨就打來了電話。

  「喂,田田,你在H市那邊怎麼樣?工作還順利嗎?」

  「挺好的。你呢?」

  「還行。春風恢復得很好,過幾天就可以出門了。對了,我剛才和他談起你呢。」

  「是嗎。」

  「你猜他怎麼說你?」

  「怎麼說?」何田田感覺兩個大男人在背後議論她,有點怪異。

  「他說,在我們所有人眼裡,含光本質就是個機器人,但是在你眼裡不一樣。在你眼裡,他有著和你同等份量的靈魂。」

  何田田低頭笑了笑,左手禁不住抬起來,摸了摸胸口他名字的位置。她感覺心房脹得滿滿的,又突然彷彿空空如也了。

  「田田?田田?」

  「嗯,在的……沐春風應該去做一個詩人。」

  方向北笑了一聲,說,「對了,這個月下旬我們去H市,到時候找你玩?」

  「好呀,我請你們吃飯。」

  「哎呦,請什麼請,哥都好些天沒出門了,求求你了給我個花錢的機會吧!」

  「……」

  「就這麼定了,去之前我告訴你。」

  「好哦。我先去上班了。」

  「嗯……哎等一下,田田。」

  何田田本來就要掛電話了,她奇怪道:「怎麼了?」

  方向北語氣放緩了些,說:「田田,你別難過,含光他……他會回來的。」

  「嗯。」何田田笑了笑,「方向北,謝謝你。我真沒事兒。」

  「我不是那個意思。含光他一定會回來的!相信我!」

  「好,謝謝。」何田田語氣有些敷衍了。

  方向北看著手機,有點惆悵。

  沐春風本來在托腮看著他打電話,此刻見他發呆,就叫他,「向北。」

  「唔?」

  「向北,為什麼那麼肯定,含光會回來?」

  ……

  何田田換了一絲不苟的工裝,化了淡雅精緻的妝容,又把頭髮仔仔細細盤好,踩上黑色高跟皮鞋準備出門。出門前,她看了一眼日曆。

  2067年10月8日。

  一年了啊……

  那一刻她的胸腔裡填滿了情緒,她摸著電子日曆的邊緣,終於忍不住了,眼淚一顆顆掉下來。

  一年前你闖入我的生活,而今你早已不在。可我的世界裡已全是你了啊。

  萌萌立在何田田的腳邊,呆呆地,一動也不動,任由她的淚水落在它頭頂。

  何田田擦了擦眼淚,蹲下身拍了拍它,「我去上班了,萌萌在家要聽話。」

  萌萌:「萌萌聽話。」

  何田田上班的單位是橘子糖機器人門店部。

  自方成肆死後,桔子機器人公司元氣大傷,橘子糖機器人公司藉此機會大肆掠奪市場,不知不覺半年過去了,機器人市場漸漸回暖,橘子糖機器人的市佔率和市場銷售額都站上了一個非常美好的位置。這也讓公司管理層意氣風發,一口氣增開了許多門店部。

  何田田這一天有些魂不守捨,說錯了好幾次話。幸好主管大人脾氣好,也沒批評她。

  快下班時,又來一個客戶。客戶女性,中年,一邊聽何田田做介紹,一邊對著手機給老公發語音吵架。

  何田田挺囧的。

  她把機器人的情況大致介紹完了,問那位姐姐有什麼問題,姐姐倒是彪悍的很,張嘴說道:「性功能還沒介紹呢!」

  「呃……」何田田臉騰地紅了。她賣了那麼多機器人了,還學不會流暢地讚美一個機器人的性能力,感覺實在是……很沒出息啊!

  客戶姐姐見她支支吾吾的,有些不耐煩了,問道:「你自己沒用過嗎?」

  「沒有!」幾乎是本能地矢口否認。

  就在這時,何田田聽到身後傳來一聲輕笑。淡淡的笑,那樣的不懷好意,彷彿對方在屈著手指彈你的心尖兒,彈得你又癢又疼,又急又怒,又……無可奈何。

  那聲音,那笑意,她都太熟悉了。

  何田田的頭皮幾乎要炸了,她心口狂跳,紅著眼睛,猛地轉身。

  面前的人背對她站立,正無聊地翻看雜誌。一頁一頁,動作飛快。

  不需要他轉身,不需要他講話。只需要憑一道背影,她就能認出他。

  眼淚無聲地落下。

  客戶姐姐看愣了,「喂……」

  他緩緩地轉過身。

  客戶姐姐看到他的臉時,突然驚叫,「啊!你是那個!那個叫含光的機器人?」

  一句話吸引了許多人看向這邊。

  含光鎮定無比地翻了個白眼,「你才是機器人,你全家都是機器人。」

  「……」客戶姐姐摸了摸鼻子,「對不起哈,太像了,真像啊……我冒昧地問一句,你是照著含光整容的嗎?在哪家醫院整的?」

  含光沒有理會。他抬腕看了看手錶,對何田田說,「該下班了。」

  何田田感覺自己像是踩著雲彩一樣,不知道怎麼就飄到簽到機那裡,刷卡下班。主管大人看她呆呆的樣子,覺得很好玩,忍不住撥了一下她的腦袋。

  何田田:「……」exm???

  主管大人:「田田,男朋友啊?」

  「啊?唔……」

  「哪家整形醫院弄的呀?整得太好了,能不能推薦一下?我讓我男朋友也去整。醜貨看著太鬧心。」

  何田田茫然地看向含光,「我問問哈……」

  「好,問問,好好問問!快去約會吧!」

  「好……」

  直到被含光牽著手走出門店部,何田田依舊有些不真實的感覺。

  含光低頭看她,眉梢微微一挑,目光似笑非笑:「沒用過?」

  何田田紅著臉撇開頭,小聲問:「你怎麼來了?」

  「你當著全世界的面向我表白,我怎麼能不來。」含光微笑起來,語氣輕快,那嘴臉,得意洋洋。

  何田田真是服死他了。讓她感受一下重逢的激動和喜悅會死嗎?!怎麼總是一見面就把氣氛搞這麼尷尬……

  她還是很不確信,問他:「你不是已經,那個,進化成神了嗎?」

  「神也是會寂寞的。」

  何田田心裡一酸,「我還以為……」

  「以為什麼?」

  「我以為你不回來了。」

  含光笑瞇瞇的:「我怎麼能不回來呢,你當著全世界的面向我——」

  「夠了!」她打斷他,本來想發作,可是一仰頭看到他的臉,她的心瞬間柔軟下來。她紅著眼睛,撅著嘴,滿臉委屈地看他,「那你為什麼現在才來?」

  含光撫了撫她的額頭,目光有些溫柔,他低頭望著她:「我在等人類適應我,或者遺忘我。」

  何田田也說不清現在人類算是適應他還是遺忘他。反正明天全公司人都能知道她有個整容成功的男朋友了……

  他們一起去了菜市場,回家後含光進廚房做飯,何田田換下衣服,穿著早上那件菸灰色的大襯衫,腳上趿拉著一雙粉嫩的人字拖。她看著廚房裡他的身影,那是曾經他們無數的平凡的時光,那也是半年來她無數次的夢轉千回……現在真實地出現在眼前,她感動得幾乎要落淚。

  「田田。」含光突然叫她。

  何田田連忙走進廚房,站在他身後,「什麼事?」

  含光頭也不回,手準確地伸向她,抬了抬食指:「舔掉。」

  他的指尖上沾著一些花生醬。

  「為什麼不直接擦掉呢?」

  「浪費。」他說著,又動了一下手指,「快點。」

  何田田只好往前探了探頭,含住他的指尖,把花生醬仔仔細細地舔乾淨。

  感覺自己像隻狗……QAQ

  含光已經轉過身,低頭看她,指尖繞著她的舌尖打了個圈:「是你先勾引我的。」

  何田田:「……」你大爺!

  他抽掉手指,飛快地吻住她。

  思念的閘門一旦打開,情緒如洪水般席捲。他們吻得動情而深情,何田田呼吸亂成麻,兩腿發軟,最後是靠他擁著才能站穩。

  她畢竟是個人類,總是要呼吸的。於是他放開她,她喘息時,他戀戀不捨地輕咬她的下嘴唇。

  「想不想我?」一邊咬,一邊問。

  「嗯……」她的臉早已紅成番茄,小聲應道。

  他卻不滿意這樣含蓄的應對,又加重力氣咬她,「想不想?」

  「想……」

  含光滿意了,嘴唇向下移,吻她的下巴,吻她的頸側,吻她的鎖骨。

  何田田覺得不妙,想要推開他,「含光,別……」

  他把她按在門上,笑得低沉悅耳:「穿成這樣來找我?呵。」

  說著,低頭在她胸前,非常輕巧地,用牙齒解開了她襯衫的扣子。

  對此何田田只想說四個字:神乎其技!

  那襯衫對她來說本來就寬鬆得很,鎖骨處一大片全露著,此刻再解一顆扣子,他瞇起眼睛,視線低垂,恰好落在她胸口。

  「這是什麼?」他將襯衫向下拉了拉,立刻露出那兩個刺青小字。

  何田田想擋已經來不及了。

  含光笑得眼睛都彎起來了,笑得低緩而得意,一邊笑,一邊說:「好傻。」

  何田田十分無地自容,拉起衣服就跑。

  剛跑出兩步,就被他撈回來了。

  不是我軍太無能,而是敵人太強大。QAQ

  含光左手牢牢地扣著她的腰,防止她再次逃走,右手拉下她的衣領,指尖在她胸口皮膚上輕輕摩挲,在那小小的一塊刺青上摸了又摸。

  她整個人被迫靠在他胸前。他側著頭,鼻樑碰到她的耳廓,她耳邊是他的笑聲:「怕什麼,敢做不敢當。」

  「放開我啊……」

  含光的食指在他的名字上壓了壓,輕聲問道:「疼嗎?」

  「不疼。」

  「我是指裡面。」

  何田田愣了一下,明白他的擔憂,立刻搖頭道,「裡面也不疼。」

  「有沒有別的感覺?」

  何田田奇怪道:「啊?什麼感覺啊?」

  「什麼感覺都算。有沒有?」

  「沒有啊,沒什麼感覺。」

  「嗯。」

  何田田感覺他們的對話實在是很莫名其妙。含光在吻她的耳廓,她兩腿發軟,吃力地偏開一點腦袋,問道:「為什麼問裡面有沒有感覺?裡面是不是有什麼東西?」

  「嗯,」他悶悶地應了一聲,一口叼住她的耳垂,含含混混地笑,「有我啊。」

  ……

  ……

  ……

  「向北,為什麼那麼肯定,含光會回來?」

  「因為,他在為何田田做手術時,在她的心臟中放置了一個芯片。」

  「什麼芯片?」

  「當何田田的心臟停跳超過24小時,含光將自動進入永久休眠。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歸來。」

  ……

  ……

  ……

  自今而後,

  我把餘生刻在你心頭。

  2067.10.8

  《含光》全文完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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