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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季可薔 -【非賣品(愛情革命之一)】《全文完》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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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11 23:56:54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季可薔 - 非賣品(愛情革命之一)

他不願娶她?哼!她還不想嫁他咧!
從小她就是眾人捧在手心疼愛的小公主,
就只有他這個討厭鬼處處作對,一點也不把她放在眼裏,
她拉小提琴,他說聽起來像噪音;
她學游泳,他說看起來像狗爬式;
第一次穿露背禮服,他卻說應該拍張照掛起來除妖避邪,
真是夠了!!
雖是偷偷暗戀他沒錯,可並不表示他可以把她踩在腳底下,
為了能夠在他面前抬頭挺胸做女人,
她開始一步步的計畫,
定要教他心甘情願、歡天喜地的娶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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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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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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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11 23:57:14 |只看該作者
我的信仰

一直相信,每個人都一定擁有不可轉讓、不願出賣的某種寶物。

也許,是父母在你二十歲生日時送給你的紀念品;也許,是你一身傲胥與自尊;也許,是你的夢,你的愛,你的心,你的自由。

我總是相信,即便為——生活,我們必須為五斗米折腰,必須為了錢放棄許多東西,付出許多代價,但一定有某個東西,有某樣對別人也許毫無意義、對自己卻珍貴非常的東西,我們是無論如何也不願失去的。

對你而言,那是什麼?

什麼,是你的非賣品?

也許你已經知道了,也許你正在尋找。

也許在尋找的過程中,在守護的過程中,你跌跌撞撞,摔得遍體鱗傷。

但當你得到了它,守住了它,傷痕會逐漸撫平,疼痛也覺得是幸福。

是的,我就是這麼相信。

也許有人會嗤之以鼻,也許有人會認為我傻。但一個人,總要有信仰,總要有堅持。

這就是,我的信仰。

※※※

《非賣品》,是《愛情革命》系列的第一本,也是薔在“浪漫星球”第一本夢的結晶。

書中的女主角路可兒,我個人非常喜歡,一向就喜歡這種有點任性、有點脾氣,堅強傲氣,但偶爾也懂得溫柔的女孩。

其實,大部分的女孩都是這樣的吧,有點小任性,有點小脾氣。

任性是女孩的特權啊,不是嗎?呵呵。

希望讀友們喜歡這個故事。

今年由於簽了新約,所以薔可能大部分的時間會在“浪漫星球”與讀友們見面。

希望原本就喜歡薔的朋友能不吝繼續指教,當然,也希望第一次翻開薔作品的讀友,能因此認識我、支持我。

相逢即是有緣——無論你原本是否知道我,都請與我一起搭上“旋轉木馬”,翱翔在這個愛與夢的樂園吧!(反正都已經被騙買了門票了^-^)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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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12 00:00:38 |只看該作者
楔子

名流雲集。

鄰近世貿中心不遠的五星級飯店,金碧輝煌的宴客廳裏,正在舉行一場慈善晚宴。

主辦單位是某個知名的基金會,其宗旨為幫助世界各地的受難兒童。這次,為了救助非洲無數長期處於饑餓中的兒童,基金會特別籌辦了這場宴會。

晚宴的高chao是一場慈善義賣,拍賣的物品都是由名人捐獻,五花八門,有富家太太戴過的珠寶首飾,也有企業家費盡心血在世界各地搜來的名畫骨董。

宴客廳裏音樂悠揚,衣香鬢影,在拍賣會正式登場之前,名流們自動彙集成一群一群,聯絡感情,也相互交換資訊。

不少商業間的合作契機在這樣的場合裏達成默契,當然,也有些見不得光的籠絡手段在此心照不宣地進行著。

可表面上,人們都是談著、笑著,開著無傷大雅的玩笑,其樂融融。

忽地,入口處走進一個男人,茶色獵裝外套,粉色襯衫,寬緊適中的牛仔褲,粗率的打扮在這樣的場合並未顯得格格不入,反而更加烘托出他瀟灑的氣韻。

他剛進門,便放肆地集中了滿廳視線,其中,有屬於女性的仰慕,有來自男性的冷諷,也有長輩們的不贊同。

“是楚懷風耶。”女人們嬌聲歎道。

“楚家那個無所事事的老三!”男人們不屑地挑眉。

“又一個敗家子。”長輩們搖頭。

對周遭投來複雜的注目禮,楚懷風一律視若無睹,逕自走向主辦單位為拍賣活動準備的貴賓席,悠然落坐。

“他這回又想買什麼?”

“他的眼光一向很奇怪。”

“楚彬也真可憐,養出這麼個只會吃喝玩樂的兒子。”

在眾人的竊竊私語中,拍賣會也開始了,主辦單位調暗了燈光,邀請各位貴賓入席。

接著,某知名男作家與某新聞女主播站上臺,充當主持人,正式掀起拍賣會的序幕。

蒂芬妮的成套鑽飾、明朝青瓷花瓶、名家墨寶、女明星穿過的戲服……拍賣物品一樣一樣被推上臺,一樣一樣拍板成交,可楚家的浪蕩子卻毫無反應,不曾舉過一次牌。

這是怎麼回事?莫非他是純粹來看戲的?

難道楚彬終於對這個不肖子下了最後通牒,不許他再胡亂敗家了?

眾人正疑惑間,宴客廳入口處傳來一陣細碎聲響,接著,一個娉婷倩影盈盈走進。

呵!人人眼睛一亮。

能把嚴肅端莊的黑色Gucci小禮服穿得那麼媚、那麼嬌、那麼傲氣又那麼自我的女人,可不就是路家那個寶貝獨生女路可兒嗎?

她也來了?

這下可有好戲瞧了。

所有人立刻精神抖擻,包括幾個因為經濟不景氣,抱定純粹“參觀”心理、早已徘徊夢鄉許久的“貴客”都連忙睜大眼,深怕錯漏任何一幕。

人人都知,楚家三公子跟路家大小姐可是拍賣會的常客,而偏偏兩人總會同時看上他人根本懶得瞧上一眼的奇怪物品,然後爭得你死我活。

這回他們又看上什麼了?

隨著笑意盈盈的路可兒坐上前排貴賓席,會場一度沉寂的氣氛再度高昂起來。

此時,工作人員推出了下一項拍賣物品,掀起遮蓋的紅布——

這是什麼?

“……各位,接下來拍賣的是一樣特別的東西,這是由香港一位相機收藏家捐出來的骨董相機——Leical,這可是萊卡公司一九三○年第一批生產的35mm骨董相機,全世界再找不到幾台完整的了,更珍貴的是,這台相機還曾經是名攝影家喬爾•邁耶羅維次的收藏品,他曾經用這台相機拍過相片……”

原來是骨董相機。

聽完主持人介紹後,眾人不覺有些意興索然。雖然骨董相機造型是挺有趣,不過現在都已經是數位相機的時代了,買一台骨董相機回家幹嘛?當“骨董”嗎?

“拍賣底價五十萬。”

MyGOd!一台破爛相機要五十萬?

驚愕的喘息聲此起彼落,而當枯坐一整晚的楚懷風終於舉牌時,喘息轉為驚呼。

“五十五萬。”帶點桀驁不馴的嗓音揚起。

哇哦!

賓客們還來不及表示驚訝,另一張牌便高高舉起。

“六十萬。”喊價的聲音清亮、嬌脆。

是路可兒!兩人果然又杠上了。

“六十五萬。”楚懷風閑閑加價。

“七十萬。”路可兒同樣好整以暇。

“七十五萬。”

“八十萬。”

“八十五萬。”楚懷風瞪路可兒一眼。

“九十萬。”路可兒坦然迎視。

“九十五萬!”楚懷風擰眉咬牙,是即將變臉的前兆。

路可兒微笑地望向他,美麗的圓瞳亮起好狡黠、好挑釁的光芒。

“一、百、萬。”

楚懷風要殺人了!

隨著楚家三公子臉色逐漸發青,眾人心情亦逐漸高昂,一個個睜大眼睛,豎起耳朵,等著楚懷風的反應。

他還會繼續喊價嗎?還是打算認輸了?一台破相機叫價一百萬,未免太貴了吧?

聽!主持人已經敲下第二次槌子,再敲一記就拍板成交了……

“一百零一萬!”趕在最後一槌敲下前,楚懷風咬牙喊道。

路可兒的反應是攤攤雙手,一副好無奈的樣子。

終於,在暗潮洶湧下,楚懷風標下這台骨董相機。

接下來,還有另一台。

“這是LeicaII,一九三二年開始量產的第一批,可重點不是這個,而是它曾經跟著一名戰地記者踏上二次世界大戰戰場,還傳奇性地為記者擋了一顆子彈。擋下子彈後,相機的功能依然完好無損,所以大家明白它的價值了吧?這台戰地傳奇相機,底價也是五十萬……”

沒等主持人介紹完畢,參加拍賣的貴客們早齊齊把目光鎖定楚懷風和路可兒兩人。

只見路可兒緩緩舉牌,輕輕喊道,“五十五萬。”

而楚懷風幾乎是立刻接口,“一百萬!”

靜寂——全然地、毫無爭議的靜寂。

一百萬?!他瘋了嗎?竟然直接把價格飆雙倍?看來他對這台相機可真是志在必得了。

彷佛也察覺到他的堅決,路可兒輕輕一笑,她站起身,優雅地以手勢朝他致意。

“恭喜你。”她說,意味深長地望了他一眼,然後旋身,如同她飄然地來一般,飄然離去。

就這樣,楚懷風標到了相機。

可他一點也不高興,狹長深邃的眸,憤慨地眯起。

因為他有種感覺,自己又一次讓路可兒給耍了!

他瞪她,狠狠地瞪她,那眸光像烈火般,幾乎要灼傷她裸露在小禮服外的白皙背脊。

彷佛感受到他的瞪視,路可兒輕輕一顫,微掩墨睫,在心底喃喃低語——

別這麼瞪我,懷風,別這麼生氣。

因為能像這樣毫無顧忌地整他,今晚,怕是最後一回了。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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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12 00:00:4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你、說、什、麼?”

一早,楚家昂貴精緻的名牌餐桌上便掀起了一場風暴。

“我說,我跟你路伯伯打算儘快把你跟可兒的婚事給辦了。”坐在餐桌首位的楚彬緩緩說道,一面拿起奶油刀,在半焦的吐司上抹上奶油。

“你再說一遍!”咆哮聲再度響起。

楚彬皺眉,轉向坐在他左手邊氣質森冷的男子,“懷天,是我的表達能力出了問題,還是你弟弟老是在國外閑晃,聽不太懂國語?”

“我想他是在表示抗議。”楚懷天淡淡應道,舀了一口鹹粥送入嘴裏,跟著俊眉一蹙,“初雲,這是你煮的嗎?”他抬眸,問坐在對面的妻子。

“不是。”她挑眉,似乎有些訝異他這樣問。“你忘了嗎?我今天要準備一些基金會需要的東西,所以沒空——”

“如果你沒空煮稀飯,我就不吃。”他推開粥碗。“我只吃你煮的。”

駱初雲眼眸閃過一絲異光,“知道了。”隨即恢復默然。

“別理他,大嫂。”清淡的嗓音來自楚家的另一個兒子——楚懷宇,他戴了副無框眼鏡,一副斯文書生樣,可鏡片後的眸卻是炯然銳利的。“老大又不是孩子,不該挑食。”

“我的家務事似乎輪不到你來管,老二。”楚懷天眯起陰沈的眸,“嫌時間太多的話,不妨好好教教你家那個‘天才保母’,她昨天居然打電話到我辦公室找‘楚律師’。”

“我想她大概看錯我留給她的電話清單了。”楚懷宇慢條斯理地,對大哥的指責絲毫不以為意。

楚彬繼續咬他的吐司,駱初雲則別過頭,為自己倒了一杯果汁。

這是……怎麼回事?楚懷風瞪大眼,怒視這一切。

他們怎能一個個這麼冷淡?難道沒人聽到剛剛老爸說的話嗎?他強逼他結婚!

更可惡的是,他竟然還要他娶路可兒那個刁蠻公主!

他即將被迫步入婚姻的地獄,而他們卻置若罔聞!

“大嫂。”他轉向幾年來負責和上睦下、賢淑聰慧的楚家長媳,試圖尋求支援。

後者只是朝他搖搖頭,一臉抱歉。

看來只能自力救濟了!

“我不結婚!”他擲落刀叉,鄭重宣佈,“要我娶路可兒那丫頭,更是想也別想!”

“可兒有什麼不好?”楚彬問,“她從小就跟你一起長大,你們也算青梅竹馬,彼此應該很瞭解——”

“就是因為太瞭解才不想跟她有所牽扯!”他怒斥,“況且,誰規定青梅竹馬長大後就一定要結婚的?”

“我們跟路家門當戶對——”

“現在不是封建社會了,少跟我來這一套!”他決心反抗到底。

“怎麼?難道你有喜歡的人了?”

“有沒有又怎樣?總之我現在不想結婚!”

“你必須結婚!”楚彬的態度也強硬起來,“都二十七、八歲的人了,還整天只會帶著你的相機到處混日子!男人最重要的是成家立業,你趁早給我收收心,娶個老婆,到公司來好好學學做生意的本領。”

“我對做生意沒興趣,楚家的事業交給老大就夠了吧。再說,老二還不是一樣不在公司工作——”

“你二哥可跟你不一樣!人家是名律師,多少人捧著錢求他打官司。你呢?每天替雜誌拍那些不入流的風景照能賺錢嗎?”

“攝影是我的興趣。”楚懷風神色一沉。

“如果真有興趣,就到我們廣告公司來,我讓你做行政總監。”

“不好意思,我對商業攝影不在行。”楚懷風譏誚地輕哼,“恐怕會誤了貴公司。”

“你!”楚彬怒而拍案,“總之你給我乖乖結婚去,否則休想再從我這邊拿半毛錢!”

“不拿就不拿囉。”楚懷風滿不在乎,嘻嘻一笑,“你大概忘了吧?老爸,從兩年前開始我就不拿你的錢了。雖然拍這些‘不入流’的風景照是賺不多,不過勉強還能養活我自己。”

“你!”楚彬面色鐵青,瞪了膽敢杵逆他的兒子好半晌,忽地靈光一現,嘴角跟著揚起算計的冷笑。

望見老爸這模樣,楚懷風眉尖一蹙,有種不好的預感。

“你賺的錢夠養活你自己,是嗎?那養得活你剛買的那兩台骨董相機嗎?我聽說你花了兩百萬買兩台骨董相機,怎麼?你是打算賣車子還是賣房子來付錢?還有,你這幾年買的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我都還沒跟你算帳呢。”

“那是拿老媽留給我的錢買的。”

“已經所剩無幾了吧?”亡妻究竟留給兒子多少遺產,他可是一清二楚。

楚懷風無語。

這幾年他確實任性地揮霍了不少母親的遺產,坦白說,那筆錢真的沒剩多少了,等付完那兩台骨董相機的款子,差不多歸零。

嘖!都怪那路可兒,害他白白浪費許多錢。

“答應我乖乖結婚,你要多少錢我都給你,買多少廢物我都買單,怎樣?”楚彬開始以利相誘。

聽起來像是筆不錯的交易,只不過——

他痛恨婚姻!

他實在不明白,為什麼老爸一心一意要逼他結婚?自從天天與他爭吵的母親去世後,老爸一直不肯再婚,一副終於解脫的模樣。婚姻之苦,老爸不應該是最瞭解的嗎?

即便這還不能讓他瞭解,看看他兩個兒子的婚姻吧。

老二的婚姻簡直是一場鬧劇,要不是表面上溫柔體貼的二嫂,在拋下老公、兒子跟情人私奔時發生車禍,他說不定會傻傻地戴一輩子綠帽!

至於老大,唉,當初老爸硬逼大哥結婚,結果他負氣娶了個他不愛的學妹。現在瞧瞧這明明相對而坐,卻不朝對方望去一眼的夫妻吧,兩人都結婚好幾年了,卻不曾見他們之間有過任何親密舉止,如此相敬如“冰”的婚姻究竟有何樂趣可言?

婚姻,就其本質而言,是提早結束人生,把自己送入死氣沈沈的墳墓,如果再勉強跟一個自己不愛的人結婚,根本就是自甘墮入地獄。

人生苦短,他為何不能選擇獨自逍遙呢?

“……怎麼樣?你究竟答不答應?”楚彬問他的意見。

他微微一笑,那笑容瀟灑至極、散漫至極、也可惡至極——

“我拒絕。”

※※※

“我拒絕。”

正對鏡理裝的路可兒冷冷應道,她俯下身子,從母親留給她的珠寶盒中挑出一對鑽石耳環,然後對著穿衣鏡掛上耳際。

“為什麼?!”路庭寶瞪視獨生愛女。

“我不願意。”

“可兒。”路庭寶重重歎息,“難道你沒聽懂爸爸剛剛說的話嗎?現在不是你耍任性的時候,也不是你願不願意的問題,而是你‘必須’這麼做。你懂嗎?路家‘需要’你嫁給楚懷風!”

“我當然聽懂你的話了,爸爸。”路可兒轉過身,一襲豔紅色的CK短禮服原本應該讓她顯得性感柔媚,可從她身上綻出的卻是驕縱傲氣。

路庭寶暗暗歎息,他這個寶貝女兒……呃,總有辦法將衣服穿出奇特的韻味。

“……你的意思是要將你唯一的掌上明珠賣給楚彬做兒媳婦,好交換楚家對路家的經濟援助。”

“可兒,你怎麼這麼說話?”他皺起老眉,“什麼‘賣’?爸爸要你嫁給懷風也是為你好,你們從小一起長大,彼此都瞭解對方的性子,而且你楚伯伯跟我又是好朋友,他們家跟我們家也算門當戶對——”

“從前或許門當戶對,現在可不是了。”

靜冷的一句話踩中路庭寶的痛腳,惹得他橫眉豎目。

“如果你想藉著我的婚姻來挽救我們家瀕臨破產的困境,為什麼不乾脆為我舉行一場拍賣會算了?價高者得。”

“你、你、你!”路庭寶被女兒氣得肝火上升,指著她鼻尖痛駡,“你說這什麼話?什麼拍賣會?你真當你老爸在賣女兒啊!”

“難道不是嗎?”路可兒可不怕父親發脾氣,高高仰起下頷,“因為我們家的餐廳都快被你搞垮了,所以你才想出商業聯姻這一招不是嗎?趁楚伯伯他們還沒發現我們家的危機前把我嫁過去,到時再抬出親家的名義跟他們要錢。”怒火隨著她吐出的字句逐漸在那對美麗的瞳眸中點燃。“這不是賣女兒是什麼?”

“你!”見女兒脾氣也被惹上來了,路庭寶連忙換一張臉,勉力扯開微笑,“好可兒,好寶貝,你明知道咱們家有困難,就當幫你老爸一個忙吧。你也不希望見到我們家那些餐廳都倒掉,對吧?”

“倒就倒,讓餐廳倒掉也比求楚家接濟我們強。”路可兒絲毫不賣父親的帳,“爸,大不了我們從頭再來。你別忘了,我好歹也在瑞士拿了個餐飲管理的學位,我以後會幫你,我們一起想辦法——”

“你幫我?你一個黃毛丫頭懂什麼?你以為憑你在大學讀的那個狗屁學位就能幫我挽救餐廳嗎?憑一張畢業證書就能幫我籌措到資金開店嗎?可兒,就算爸求你好不好?想想奶奶,你忍心見奶奶老了還不能安安心心享清福嗎?”二十幾年跟女兒交鋒下來,路庭寶可也不是省油的燈,他軟硬兼施,試圖攻破女兒心防。

“我——”路可兒猶豫了。

路家老奶奶確實是她的弱點,她跟奶奶的感情一向親密,而路家的餐飲事業是老奶奶辛辛苦苦白手起家的,要真倒了,想必老人家心裏一定不好過。

她怎忍心讓奶奶在風燭殘年之際,還受此打擊呢?

“可兒。”看出女兒動搖了,路庭寶立刻趁勝追擊,“奶奶今年八十大壽,還想在那間西班牙餐廳辦壽宴呢。”

是啊,那可是奶奶的第一家餐廳,奶奶一生最珍貴的青春歲月都獻給—那家餐廳——無論如何,不能讓它倒埃

“楚伯伯也會跟懷風提這件事,他說如果你們兩個都同意,今晚就在懷風的生日宴上宣佈你們訂婚的消息。”

“懷風……懷風他怎麼說?”這是她最關心的一點。

“這個嘛——”路庭寶面露猶疑之色,“我還不知道。不過我想那孩子應該不會反對的吧。”

是嗎?她可不認為。

他一定會反對,而且會反對到底。楚懷風對她是什麼看法,她太明白了,因為他從來就懶得費心掩飾。

他絕不可能贊成這樁婚事。

想著,路可兒唇角揚起一絲淺弧,似笑非笑。她抬眸望向掛在壁上的一幅巨型相片。

那是一個少女,一個穿著騎馬裝、英姿煥發的少女。她騎在馬背上,小巧的下頷微微仰起,俏臉上的神情是那麼高傲、那麼自信,彷佛世間的一切全是屬於她的。

她像個公主,美麗卻刁蠻的公主。

路可兒忽然笑了。

是的,在她十四歲時,她的確認為自己是公主,不相信這世上有什麼事會不遂她的意,不相信有誰會不把她當成珍寶急急捧在手心。

可為她留下這幅寫真的人卻讓她明白,她其實不能要風得風的……

“爸,你認為一個女人是可以用錢買下的嗎?”收回凝睇相片的視線,她轉向父親,明眸閃著光,璀璨、逼人的光。

“什麼意思?”路庭寶不解。

“意思就是,你的女兒是‘非賣品’。”

“嘎?”

“想要我當楚家兒媳?想讓我嫁給楚懷風?可以。”她淺淺地笑,笑容蘊含著幾分狡黠,卻有更多令人心驚的堅決。“要他拿心來換。”

“什麼?!”路庭寶錯愕不已。

“我要得到楚懷風的心。只有這樣,我才願意嫁給他。”

如果與他的婚姻必須以這樣的形式來進行,那麼,她決定以自己的方式掀起一場愛情革命。

他,躲不過了。

※※※

想讓他答應娶她?門兒都沒有!

從生日晚宴開始,楚懷風便一直在注意時間。他在等路可兒,等著看那個嬌嬌女什麼時候現身。

按老爸跟路伯伯打的如意算盤,今晚他該主動去接路可兒,兩人以一對男女朋友的身分出席,然後,趁勢宣佈訂婚。

只可惜,他楚懷風從小就不喜歡照著人家畫好的藍圖走,從小,他這個楚家的“黑羊”就讓家人傷透腦筋,沒道理現在忽然搖身一變成孝子。

他偏不去接她,偏不答應與她訂婚。他倒要看看,路家的大小姐對此如何反應。

她夠跩,居然遲了將近三個小時還不現身,可正當他以為她打算以拒絕出席表示抗議時,那火紅色的儷影忽然翩然光臨。

一襲亮紅的露肩短禮服,搭一件透明薄外套,設計師預期達成性感效果的衣裳被她穿來,格調另類。

並非不性感,而是路可兒本人的氣勢遠遠壓過她身上的名牌禮服,那晶亮狡黯的眸,那不可一世的鼻,那倔強任性的唇,以及那捉摸不定的笑——她清楚地對每一個人表明了,是她“穿”衣服,而不是衣服“穿”她。

楚懷風驀地蹙眉,壓抑內心那股想拿起相機狂拍的渴望。

認識她十幾年來,最讓他氣憤的一點,就是她總能讓他心生想為她拍照的渴望,就算對她本人再怎麼厭惡、再怎麼不屑、再怎麼敬而遠之,他就是甘心為她拍照。

簡直莫名其妙!

“該死!”他低咒一聲,眯起眸,試圖以挑剔的眼光審視在傭人引領下,盈盈走進豪華大廳的紅衣女子。

她的眉太濃,鼻子不夠挺,下唇太厚,單就五官而言,她根本夠不上美人的標準。

她的身材也不怎麼樣,胸部不夠豐滿,臀部稍嫌圓潤,幸虧有一雙修長筆直的腿彌補遺憾。

可即便五官不出色,身材不傲人,她該死地就是有本事集中眾人的視線!

就像現在——

“生日快樂,懷風。”窈窕的身影在他面前站定,豔紅菱唇揚起,淺淺一笑。

“給你的禮物。”玉手遞給他一個呈扁長方形、包裝精緻的物品。

看來很像是裱框的畫或相片。他俊眉一挑,隨手將禮物交給經過身旁的傭人,看都不多看一眼。

她似乎感覺到他的挑釁,黑眸掠過一絲異采。

他微笑,懶洋洋地朝身後招了招手,不一會兒,一個身穿嬌黃色長禮服,顯得文靜秀慧的女人走了過來。他伸手將她半攬入懷裏,揚起深邃的眸。

“給你介紹一下,可兒。這位是我的女朋友,于心萍,你叫她心萍就可以了。”

轉向身旁的女人,他柔聲說道,“心萍,這是路可兒,她爸爸跟我爸爸是好朋友。”

可她跟我本人則無甚交情。他默默在心底加一句。

他知道這麼沒有風度的話不必出口,路可兒也能明白。瞧,她的臉色不就微微刷白了嗎?

她蹙眉,似乎正從腦海的資料庫調出於姓家族的資料。

“不必費腦筋了。”他淡淡接口,“你不可能認識心萍的家人,她父親是高中老師。”

只是高中老師,根本配不上她的社交圈。

想必她會這麼想吧?他等著她反應。

路可兒似乎看穿他在想什麼,瞪他一眼。“你好,于小姐。”她轉向於心萍,主動伸出手。

她不肯直呼心萍的名,是因為千金小姐的倨傲嗎?

楚懷風冷冷一笑。

“路小姐。”於心萍連忙握住,仰起一張僅薄施脂粉便美麗出塵的容顏,“真高興……能認識你,懷風跟我說了很多你的事。”

“我想,肯定不是什麼好事了。”路可兒輕應,眼眸卻直視楚懷風。

“呃,這個……”可憐的於心萍不會說謊,又不好說實話,陷入進退兩難的境地。

楚懷風見狀,朗聲笑了。

明眸緩緩燃起火焰。“那骨董相機好用嗎?懷風,費盡千辛萬苦才標到,你一定很珍惜了。”

反守為攻了嗎?

楚懷風挑眉,“沒想到你對相機也有興趣。”

“我怎麼可能有興趣?”她聳聳肩,“只是因為某個朋友對攝影很有興趣,我本來打算送他當禮物。”

“哦?”她想送誰這麼名貴的禮物?“那個朋友我認識嗎?”喉頭莫名一緊。

“你當然認識了。”她凝睇他好半晌,然後,唇角悄然綻開一朵有如帶刺玫瑰的諷笑,“就是你埃懷風,我本來打算買下來送你當生日禮物的。”

“什麼?”他愕然。

“我真的盡力了,懷風。你知道我不像你,有個媽媽留給你大筆遺產,兩台相機要價兩百萬,我實在買不起埃”她歎口氣,十分無奈似地搖頭,“真的,下次你跟我標同一樣東西時,麻煩手下留情好嗎?”

“你——”他瞪大眸,為之氣結。

他不相信,他一個字也不相信!

這女人在演戲,她是故意要惹毛他的——千萬不可以上當,絕對不要上當。

他深吸一口氣,偏頭望向正眨著一雙迷惑的眼,聽著兩人唇槍舌劍的於心萍。

“心萍,想跳舞嗎?”

“啊?嗯。”於心萍愣了下才反應過來。

他微笑,揚手對大廳角落的樂隊指揮比了個手勢。旋即,悠揚的華爾滋音樂響起。

“不好意思,可兒,我得陪我的小甜心跳支舞。”一面說,他一面摟住於心萍的腰,“你自便,我就不奉陪了。”語畢,他毫不留情地拋下原本該是他今晚的舞伴、甚至是未婚妻的路可兒,逕自與另一個女人親熱地步入舞池。

他可以感覺到,路可兒因為他的舉動而僵在原地。

反將一軍。他想,唇畔那抹笑弧更加意氣風發。

“路小姐……很漂亮。”於心萍仰頭看他,輕聲說道。

“沒有你漂亮。”他笑望著她。

她的五官比路可兒美多了,在他高超的帶領下,舞姿也優雅極了。

“不,我怎麼比得上她?”她紅著臉囁嚅,“難道你沒發現嗎?懷風,你們兩個人站在一起時就好像聚光燈一樣。”

“聚光燈?”他挑眉。

“所有……所有的人都忍不住看著你們。”

“那是因為他們等著看笑話。我不是告訴過你嗎?這女人總愛跟我作對。”

“不,不是這樣的。”她搖頭,“不是這樣。”

“那是怎樣?”她悵然的語氣令他有些詫異。

她沒回答,調開的目光幽幽落於那個正與一個俊酷帥哥跳舞的紅衣女郎身上。

那揉合了優雅與叛逆的舞姿,令人無法移轉視線。

在舞伴精湛的帶領下,她不停地旋轉、不停地旋轉,像個吉普賽女郎般充滿生命力的旋轉。

“真的好漂亮。”她喃喃道。

他沒有回應,那好看的唇在他看清與路可兒跳舞的是哪個男人後,陰沈地抿緊。

※※※

“你今晚好美,可兒。”

深藍色、水池畔,一個俊美的男人笑望著比他矮一個頭的女子。

“謝謝。”對於他的稱讚,路可兒沒什麼特別反應,接過他遞來的香檳,一口仰荊

在酒精的催化下,本來就因激烈運動而染上紅霞的臉頰更為嬌豔,再襯上那雙迷蒙的眼,簡直動人心魂。

他被勾動了,終於再也忍不住蘊積了整晚的情欲,一手扣住她纖腰,一手攬住她頸項。

“你做什麼?”她驚呼。

“讓我吻你,可兒。”滾燙的方唇試圖攫住她的,“讓我吻你。”

“放開我,朝陽。”她警告他。

他不理,邪邪一笑,雙臂更加收攏,將她的嬌軀緊緊壓向自己。在感覺到她胸前溫熱的柔軟時,喉間難耐地滾出一聲申吟。

“放開我!”

“別掙扎了,寶貝,難道你不想要我嗎?”他懶洋洋道,臉又湊上前想強吻她美麗倔強的唇。

“去你的!”她怒喝,跟著高高抬起穿著高跟鞋的腳,用力踩落。

“啊!”腳趾傳來的尖銳刺痛讓他不由自主地鬆開了她,跳腳痛呼。

“我警告過你的,葉朝陽。”她退開數步,冷冷望他。

“路可兒!”他氣極,勉力忍住疼痛,一拐一拐走向她,神色不善。

“你還想做什麼?”

“你說呢?”他怒吼,張牙舞爪地逼近她。

她靈巧地側轉身子,伸展雙臂,用力推他。

撲通聲響,水花四濺。

清脆的落水聲與男人的哀號瞬間引來了幾個鄰近落地窗的賓客,跟著,圍觀的人群愈來愈多。

“怎麼回事?究竟是怎麼回事?”眾人竊竊私語,疑惑的目光在泳池裏的葉朝陽與泳池畔的路可兒身上來回。

“沒什麼,只是玩個遊戲而已。”她對眾人淺笑,瞥了眼碧綠清波,心頭瞬間竄起某種衝動。

淘氣地模仿了游泳選手跳水的姿勢,她縱身一躍。

“來啊,跳下來啊!”她朝站在池畔的人群喊。

眾人面面相覷,瞥了眼身上昂貴的禮服和首飾,皆是一陣猶豫。

“沒有人敢跳嗎?”她挑釁。

“我來!”清朗的呼喊從上方淩空而來。

大夥兒一愣,仰望聲音來源,赫然發現今日的壽星——楚懷風正高高站在跳水臺上。

他脫了外套,松脫的領帶迎風搖曳,唇畔的笑,好恣意、好瀟灑。

朝眾人眨了眨眼,他接著縱身一躍,以一個炫耀性的翻滾姿勢瀟灑入水。

一陣靜寂。

“哇哦!”半晌,驚歎的呼聲迸發開來,跟著,是一陣熱烈掌聲。

眾人的玩興被挑起了,一個個跟著跳入泳池。

尖叫、驚喊、狂笑,派對的氣氛在這些平常衣冠楚楚的公子千金們不顧形象的嬉鬧下,達到最高chao。

他們互相潑水、彼此戲弄,發濕了,妝融了,衣服毀了,可心情卻十足的High。

在其他人正沉浸於狂歡的氛圍時,路可兒卻悄然離開泳池,一個人走向庭園深處。

她挑了一張面對噴泉的石椅坐下,隨意抹了抹臉上的水痕,抬眸凝望夜空。

天際一勾新月,清清,冷冷。

她癡癡望著,不一會兒,一方浴巾突地覆落她肩上,跟著,一個微微緊繃的嗓音揚起。

“把身體擦一擦。不怕著涼嗎?”

是楚懷風。

她回首,驚訝地發現遞浴巾給她的竟是那個一向討厭她的男人。那勾在他唇畔的弧度,是關懷嗎?或者是對她的嘲弄?

她撩起浴巾,怔怔拭發。

他看著她的動作,劍眉忽地一攏。

“你明知道葉朝陽是有名的花花公子,幹嘛還跟他混在一起?”

“嘎?”突如其來的責備令她一愣。

“我都看到了。”他抿著唇,“他故意把你誘到外頭,想強吻你對吧?”

“你都看到了?”

“本來想幫你一把的,不過我看你自己應付得挺好的。”

他不但注意到葉朝陽把她引到泳池畔,還有意幫她逐退他的騷擾?他……替她擔心嗎?

“沒想到你竟然還有空注意我,我以為你應該很專心伺候你那個‘小甜心’才是。”她無意諷刺,可不知怎地,出口的言語就是帶著譏誚。

“怎麼?你嫉妒?”他不怒反笑。

“誰、誰嫉妒?”她一窒,玉頰微紅。

“你臉紅了。”他好整以暇地指出。

她猛地站直身子,“臉紅又怎樣?我又跳舞又喝酒又游水,不臉紅才奇怪!我告訴你,楚懷風,我臉紅跟你一點關係也沒有!”她一臉凶樣地反駁。

可他卻一點反應也沒有,只是直愣愣地瞪著她。

她蹙眉,“你幹嘛?”

依然沒有回應。

秀眉更加攢緊。他究竟在玩什麼把戲?

水眸眯起,狐疑地盯住他,細細打量。他的神情緊繃,下頷肌肉隱隱抽動,而那雙深邃的眸異常璀亮,閃著某種難以形容的光芒。

那是……那像是兩簇火苗,兩簇逐漸熾烈、逐漸滾燙的火苗,那兩束火光放肆地圈住她。

她背脊一顫,恍然明白他為什麼會直直瞪著她了。

她……她全身都濕透了,火紅的布料正緊緊貼住她的身子,勾勒出窈窕的曲線。而為了配合這件衣服裸肩的設計,她沒有穿胸罩——

God!

她驚跳一下,立刻將浴巾攬在胸前。“你、你、你別看了!”嬌脆的嗓音霸道地命令。

楚懷風沒說話,收攏眉,深黑的眸底醞釀風暴。他像是有些氣憤,又有些懊惱,足足瞪視她五秒後,才猛然甩了甩頭。

然後,他大踏步走近她,緊緊握住她的肩。

他想做什麼?

她呼吸一凝,連心跳也像在這一瞬間停止。她抬眸望他,強烈襲向她的男性氣息令她微微暈眩。

好一會兒,他俯下頭,定定鎖住她氤氳的眸,“路可兒,你給我聽好了——我、不、可、能、娶、你!”

她身子一凍。

她以為……以為他想對她做什麼,以為他要說什麼,原來……原來他要說的是這個!

他不會娶她,他不想娶她!他只想澄清這一點。

他以為……他以為他是誰啊?

莫名的酸澀在胸口漫開,她咬緊牙關,拾起被他一句話擊碎的自尊,然後高高揚起下頷,“你、一、定、會、娶、我!”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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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12 00:01:06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你一定會娶我!

老天!她發了什麼瘋?明知楚懷風最恨她的驕縱任性,她竟還當著他的面如此宣稱。

這樣的宣稱絲毫無助於她的計畫,只會讓他對她更加敬而遠之而已。

她為什麼要那樣說?

想著,路可兒澀澀一笑,望向鏡中的自己。

一夜狂歡加上幾小時的失眠,造成了她眼皮下淡淡的黑眼圈,施了薄薄的粉仍掩蓋不去,點上粉亮唇彩後,才稍顯精神。

她長得並不漂亮,她知道,遠遠比不上於心萍的天生麗質。那文靜羞怯的女人,她相信即使不施脂粉,也清秀可人。

她承認,楚懷風找來這麼一個美女扮演他的女朋友,確實對她造成某種程度的打擊。

他是故意找於心萍來氣她的,也有意讓她自慚形穢。

可她會嗎?

粉嫩的唇對梳妝鏡牽出一抹淡笑,水眸忽地轉為炯然。

她不會的!

“可兒小姐,醒了嗎?”管家敲著門,“午飯已經準備好了,大少奶奶請你下來用餐。”

“我就來。”她喊,拿起梳子刷了刷俏麗的短髮,打開門,跟著管家下樓。

“可兒小姐,昨晚睡得還習慣嗎?我讓人給你換了新床罩,希望你喜歡。”

“我很喜歡,周媽媽,那粉玫瑰圖案好漂亮。”她甜甜一笑,“每次我來住都讓你費心了,真不好意思。”

“你喜歡就好,喜歡就好。”周管家眉開眼笑。

“懷風起來了嗎?”

“起來了。”周管家應道,跟著,薄唇不屑地一撇,“他跟那個于小姐一早就在庭院裏逛,少爺還幫她拍照。”

懷風為她拍照?

路可兒聽了,心莫名一緊。

“少爺也真奇怪,家裏有的是客房,他偏偏要于小姐跟他同睡一間。”周管家叨念著,“成同體統!”

他是為了向大家表明於心萍才是他的正牌女友,順帶警告楚伯伯別妄想逼他娶她。路可兒澀澀地想。

她當然明白楚懷風這麼做的用意,也知道自己恐怕正是那個促使他這麼做的人。

因為她昨夜的一句話,所以他才氣憤地留宿於心萍,更索性與她同房。

“那個于小姐究竟有什麼好?給可兒小姐你提鞋都不配!”素來喜愛路可兒的周管家狠啐一口。

她沒答話,跟著周管家踏入餐廳,迎向已然入席的楚彬。

“楚伯伯,午安。”她笑,“昨天晚上我們鬧了一夜,沒讓您睡不好吧?”

“你以為你們年輕人辦Party,我會傻傻地留在家裏遭受荼毒嗎?昨晚我在市區的公寓過夜,早上才回來。”

“楚伯伯果然聰明。您不知道,我們昨晚鬧得可凶呢,快天亮了才散。”

“我聽初雲說了。”

提起楚家與她交情不錯的大嫂,路可兒眸一亮,“對了,初雲呢?”

“她還在廚房忙。她說今天你來了,要特地弄兩樣你喜歡的菜給你吃。”

“啊,那我今天可有口福了。”她一拍手,溜了一眼空蕩蕩的餐桌,“楚大哥跟二哥呢?”

“懷天出差了,懷宇這個禮拜天沒回來。”

“哦。那——懷風呢?”

“我在這兒,大小姐。”譏誚的嗓音適時在她身後揚起。

她身子一僵,緩緩回首。

果然是楚懷風,神清氣朗、瀟灑英俊的楚懷風。真是不公平,他明明也熬了一夜不是嗎?為什麼依然神采奕奕,不見絲毫疲態?

“午安。”她淡淡打了聲招呼,迎視他挑戰性的眸光,“于小姐呢?”

“心萍在廚房裏幫忙。”他在另一側坐下,“看來你應該睡得挺好,日上三竿才起來。”

是啊,她睡到日上三竿,而於心萍卻勤勤懇懇在廚房裏幫忙。他是有意在他父親面前暗示兩人的不同吧?

楚彬似乎接收到了,老眉一挑,“懷風,我聽說你昨晚留宿一位小姐。”

“我的女朋友。”楚懷風反應也很迅速。

“女朋友?你什麼時候又交了女朋友?怎麼之前都沒聽說?這個女的是什麼來歷。”

“老爸!”楚懷風翻白眼,“請你不要看什麼人都先看‘來歷’好嗎?一個人的背景不重要。”

“是嗎?那我倒要看看這位小姐有何過人之處。”楚彬語帶諷刺,食指敲著桌面,鷹眸跟著點亮挑釁的寒芒。

看來,這位於小姐註定不受楚家大家長歡迎。

路可兒唇角淡淡一勾。打從得知懷風留宿於心萍那一刻起,她便猜到那可憐的女人在楚家將會受盡羞辱。楚家的下人不會尊重她,楚彬更絕對會想盡辦法挑她毛玻

因為在他心目中,理想的兒媳應該是好友的掌上明珠,而不是一個來歷不明的女人。

果然,用餐席間,只見楚彬一句句都針對於心萍——

“于小姐,你跟我們懷風是怎麼認識的?”

“原來令尊是高中老師。 哈哈,我這個兒子從小就頑劣不堪,不知道令尊會不會比我這個做爸爸的有辦法好好教他?”

“于小姐認識可兒嗎?可兒經常來這兒玩的,吃完飯後,如果你有興趣,可以讓她帶你到處逛逛。”

“可兒跟懷風這兩個孩子,從小就像冤家一樣,走到哪兒吵到哪兒,不知道哪天能冤家變親家呢?”

“老爸!”聽著父親句句夾槍帶棒,甚至暗示楚路聯姻,楚懷風終於受不了了,他狠狠擰起眉,“你多吃點吧。這個糖醋裏肌不是你最愛吃的嗎?來,我夾給你。”

說著,一口鮮嫩豬肉硬生生塞入父親嘴裏。

楚彬橫眉豎目,怒瞪兒子一眼。

他假裝沒看見,轉向於心萍,好聲好氣地道:“這道菜可是我大嫂的拿手絕活之一,你也嘗嘗。”也夾了一塊給她。

“啊,謝謝。”於心萍紅著臉道謝,“你……你自己也多吃點。”

她猶豫了一下,正想也為他夾一塊糖醋裏肌時,一個清淡的嗓音忽地揚起。

“懷風不愛吃甜的。”說話的是路可兒。她捧著碗,好整以暇地撥著飯菜。“尤其痛恨糖跟醋攪在一起。”

“埃”於心萍僵住了,她沒想到原來楚懷風不喜歡這道菜。“我……對不起——”

楚懷風俊眉一蹙,“誰說我不愛吃?”筷子一揚,截過於心萍筷中的肉,送入嘴裏,“好吃,心萍。”他笑得像只貪食的貓,“只要是你夾給我的菜都好吃。”

“埃”於心萍臉更紅了。

望見這一幕,路可兒手指緊緊扣住瓷碗。

注意到她神色有異,駱初雲連忙插口,“可兒,你不是很愛吃這道客家小炒嗎?嘗嘗看,我特別為你做的。”為她夾了一筷子的菜。

混合著芹菜、肉絲與豆幹的客家小炒聞來香味誘人。

“謝謝。”她勉力一笑,接過來咬了一口,眼眸一亮,“好吃!初雲,你的手藝愈來愈棒了。”

“真的嗎?”駱初雪淺淺地笑。

“當然,你知道我這人不愛說謊。”路可兒若有所指地瞥了楚懷風一眼後,淡聲道,“于小姐,這道菜挺好吃的,你不妨夾一點給懷風。”

“哦,好。”

於心萍正想依言照做時,楚懷風卻制止了她。他瞪向路可兒,“我討厭芹菜。”

“是嗎?”她假裝驚訝地挑眉,“不過如果是于小姐夾給你的,你應該不介意吃上幾口吧?”

“你!”他怒視她。

“于小姐,挑食不好,你給懷風夾一些吧。”

“這個……”於心萍為難的眸光在冷冷對峙的兩人身上來回,有些不知所措。

“懷風,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你就好好證明你的話吧。”路可兒嬌聲說道,嫣然一笑。

※※※

該死的、可惡的、刁鑽的女人!

就因為她有意無意的幾句話,害他整個用餐期間,不是勉強自己在咽那又酸又甜的可怕玩意,就是嚼食那一點味道也沒有的青草!

她是故意整他的,明知道他挑食挑得凶,所以想盡辦法讓他食不下嚥。

嘖!

到現在他滿嘴都還是那怪裏怪氣的味道,連灌幾杯開水都沖不掉——

“怎麼辦?懷風,我覺得路小姐她……好像看出來我其實不是你的女朋友。”于心萍滿含憂慮的嗓音幽幽揚起。

楚懷風收斂心神,“關她什麼事?只要我老爸相信就行了。”

“可是我覺得……”她怯怯地抬眸,“你爸爸很討厭我。”

“他當然不會喜歡你,因為他早認定了路可兒。”俊唇一撇,“不過沒關係,他喜不喜歡你無所謂,只要他別逼著我娶路可兒就行了。”

話雖如此,可於心萍心情依然低落。

他蹙眉,“怎麼了?心萍,我不是說了不必介意嗎?”

“我只是——”

“只是什麼?”

“只是有些氣自己。”於心萍歎息,“這些年來你幫了我那麼多,我本來想,幫你這個忙也算是還你一份人情,可我卻演不好,就連——”她咬唇,“連你討厭吃甜的、不喜歡吃芹菜都不知道。”

“這不能怪你。”他安慰她,“就連那些真正跟我交往過的女朋友也不見得知道。”

“可路小姐卻知道。”

“那是——”他一窒。坦白說,他也有些驚訝她如此清楚他的喜好。“大概是因為我們真的認識太多年了,想不注意到也難。”

“是嗎?”她眉宇之間仍是輕攏憂愁。

只不過是演得不太高明而已嘛,有必要這麼難過嗎?

楚懷風在心底暗暗歎息,有時候他覺得女人真是麻煩的動物。

“別想這些了,心萍,來看看昨晚那些人送我的禮物吧。”他笑著邀她一起拆禮物,“我告訴你,有些人送禮物的品味真的會讓人笑死。”

“哦?”她揚眉,被他挑起了興致。“我一直很好奇,像你們這些有錢人家的子女,彼此間都送什麼禮物呢?”

“看交情,也看創意。我個人倒覺得價錢多少不重要,別不別致才是重點。只不過——”唇角諷刺地一彎,“通常我們這個圈子的人都沒有什麼創意,反止挑名牌送就對了。”

“名牌?”

“各式各樣的名牌用品,你一定想像不到。”

“哦?”

“比如說這個,Versace的毛巾,還有這個,Wagewood的煙灰缸。”楚懷風一個個把傭人為他整理好的禮物挑出來,“這什麼?老天!我不知道Gucci還出鑰匙圈!Dunhill的皮夾——真是夠沒創意了。咦?這個還有點意思,可口可樂限量玻璃瓶……”

“這是什麼?”於心萍從箱子裏取出一個長方形相框,大約有一個十七寸電腦螢幕那麼大。“好像是雙子星大樓倒塌現場耶。”

雙子星倒塌現場?

楚懷風聞言一驚,急忙搶過相框,細細審視。

不錯,確實是九一一事件後,在紐約雙子星大樓災難現場的紀錄照,一片殘瓦碎礫中,幾個救援人員抬起一名受難者,神情凝重、哀切。

這是一幅哀傷的相片,可雖然哀傷,卻仍洋溢著某種不屈不撓的奮鬥精神。攝影者在殘破的景象中捕捉到悲痛,捕捉到哀思,更捕捉到一股劫後餘生的生命力。

這是一張很具震撼力的相片,深深地、濃烈地打動了人心。

他猜想的沒錯,這是喬爾•邁耶羅維次的作品!是他最欣賞的當代攝影家之一,相片左下角甚至有他的簽名!

“好棒的相片。是誰送的?”於心萍問。

是誰?楚懷風茫然。

昨晚,他究竟是從誰手中接過這樣一份珍貴的禮物?

忽地,一道靈光乍現,宛如閃電,狠狠劈亮他的腦海。他,終於想到是誰送他這份大禮了。

路可兒!

※※※

“可兒,我有件事要問你。”

清冷的嗓音打斷了正並肩坐在花園裏談話的路可兒與駱初雲,兩人同時回過頭。

是楚懷風。他捧著一方相框,神色看來陰晴不定。

望見那相框,路可兒很快明白他的來意,她心一跳,表面卻力持鎮定。“什麼事?”

“啊,你們有話要說吧。可兒,那我們改天見面再聊。”駱初雲朝兩人盈盈一笑後,飄然離去。

楚懷風幾乎沒有注意到她的離去,一心一意只注視著眼前嘴唇微微抿著的女人。“這相片是你送的吧?”

“是。”她坦然承認。

“你——”他一時不知該說什麼,眼神複雜地望著她,“謝謝。”

“不用一副這麼感動的模樣。”她直覺躲避著他過於深刻的眼神,“這是一個美國朋友送給我的,反正我對攝影沒多大興趣,就順手送給你囉。”

“……還是謝謝你。”他頓了頓,瞥了一眼手中對他而言意義非凡的禮物,“我沒想到竟能拿到喬爾的簽名作品。”

充滿感情的嗓音令她心一顫,“你……不必客氣,我說過只是順水人情。”

“可你知道我很欣賞喬爾對吧?”他若有深意。

她故作驚訝,“我不知道,原來你喜歡他?”

深眸掠過閃光。他笑了,伸手揉揉她的頭。“沒想到你這女人有時候也挺可愛的。”

漫不經心的動作奪去她的呼吸,她仰頭,“……這是諷刺嗎?”

“你說呢?”他笑望著她。那眼神,似是帶著幾分無奈的寵溺。

她怔了。印象中他很少這樣看她,很少、很少,可每一回,都在她記憶裏繚繞不去,每一回,都令她難以忘懷。

“怎麼了?這樣看我?”彷佛感覺到她眸光異於平常,他俊眉一蹙,撇開眼,神情微微尷尬。

他為什麼不敢看她?

路可兒輕咬下唇,正想說些什麼時,一個輕柔的女聲揚起。

“懷風,原來你在這裏。”

於心萍緩緩走近他們,看著兩人的眼神微微不安。

楚懷風似乎很高興她的打擾,回頭朝她一笑,“知道嗎?這相片果然是可兒送的。”

“真是路小姐送的?”她回楚懷風一個柔笑,可嗓音聽來有些低落。

看來她愛上懷風了,女性的直覺讓路可兒幾乎能肯定這點。她望著於心萍,在心中靜靜玩味著。

面對她評估似的眼神,於心萍似乎有些心慌,急急開口,“懷風,你不是說要準備攝影展的事?差不多該走了。”

攝影展?

路可兒聞言一凜,轉向楚懷風,“你要開展?”

“只是聯展而已。”他朗聲道,聽得出來語氣有一絲興奮與得意。“攝影協會打算為幾個國內備受看好的攝影新秀辦聯展,我剛取得FPSA,知道是什麼嗎?美國攝影協會的博學會士資格!所以當然也在受邀之列囉。”

他很開心。

領悟到這一點,路可兒唇角不禁牽出一絲淺笑,明眸熠熠,櫻唇吐中的卻仍是習慣性的諷刺,“瞧你得意的樣子!不過是聯展嘛。”

他瞪她。“這次是聯展,下次就是個展了。”

“別忘了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埃”

似嘲非嘲的口氣令楚懷風幾乎想動手掐她,他怒視她一眼,還來不及反擊,卻見一輛紅色車影倏地從花園旁的道路呼嘯而過,在一個緊急回轉後,又掉頭回到附近。

跟著,一個戴綠色墨鏡、身著黑色皮衣,打扮得俊酷風流的帥哥捧著一大束紅玫瑰,跳出敞蓬跑車。

“可兒!可兒!我來了。”

楚懷風愕然瞪視那個急急沖來的身影,“路可兒,這是怎麼回事?”深幽的眸逐漸凝聚風暴。花花公子葉朝陽來這裏做什麼?

“我怎麼知道?”路可兒沒好氣地瞥他一眼,“你問我,我問誰?”

正當兩人疑惑間,葉大公子也翩然來到眼前,一把將紅玫瑰塞入路可兒懷裏,“可兒,這花送你。”

路可兒瞪著懷中鮮豔欲滴的玫瑰花。“你來做什麼?”相較於他的熱情,她顯得冷淡。

“我昨晚從Party回去後,一直睡不著。剛才沖到你家去,你家傭人說你在這邊,所以我就來了。”

這樣沒頭沒腦地算解釋嗎?

她豎起眉,“你沒聽懂我的話嗎?我問你來做什麼?”

“你看不出來嗎?我來追求你!”葉朝陽意氣風發地宣告。

“什麼?!”

“我來追求你。”他耐心地重複。

她直直瞪他,“你瘋了。”

“NO,NO,寶貝。”葉朝陽搖頭,比了個自以為瀟灑的手勢。“我沒有瘋,我只是深深陷入情網了。可兒,你是第一個拒絕我的吻的女人,也是第一個敢將我推進泳池的女人,在情場,我一向是無往不利的,可你卻狠狠地讓我吃了閉門羹。”

他頓了頓,深情地凝望她,“寶貝,你脾氣真辣,可我偏偏就喜歡你這脾氣,所以我決定非追到你不可。”

“你——”她說不出話來。這傢伙——有病!

葉朝陽繼續滔滔不絕,“可兒,我知道你喜歡騎馬,我們家正好在郊外開了家馬場,一起去吧,我爸從香港運回不少參加過跑馬賽的好馬,保證你騎得過癮。”

路可兒不語,似乎正在考慮。

她沒有當場拒絕,似乎激怒了楚懷風,他雙手環抱胸前,不冷不熱地開口,“嘖嘖,我不是才告訴過你嗎?心萍,有些人的品味不是一般人能夠理解的。”

路可兒自然聽出他的諷刺,猛然瞪向他,“你是什麼意思?”

“你說呢?”像是蓄意挑戰她的怒氣,他滿不在乎地回應。

四道眸光瞬間交會,狠狠糾纏,就連周遭氣流彷佛也接收到兩人之間非同凡響的電量,滋滋作響。

“懷風,我們……我們走吧。”於心萍怯怯開口,“你不是說要先去看看場地?”

楚懷風仍然凝定原地,彷佛沒聽到她說話。但路可兒卻聽到了,她聽出她發顫的嗓音中蘊藏著某種乞求。

路可兒瞥了她一眼,而後回望楚懷風,眸光瞬間變得深沉。

她究竟有多想要他的心?

對他的渴望是否深到讓她甘願扮演一個魔女?一個從灰姑娘身邊奪走王子的魔女……

“懷風,想不想騎馬?”心頭的思緒還沒理清,邀請便沖口而出。

楚懷風明顯一愣,“嗄?”

“一起去騎馬吧。”她對他微笑。

那微笑如此明燦,一下子照亮了他的心。他握了握拳,強迫自己仰起下頷,“也許你不相信,大小姐,不過我並不是真的那麼無所事事,攝影聯展就在下週末,我得……”

“下週末的事何必這麼早擔心?”她閑閑打斷他,墨瞳閃過一絲異采,“我想你是不敢跟我去吧?”

“什麼?”

“手下敗將,你不敢跟我賽馬吧?”櫻唇吐出淡淡挑釁。

他怒瞪她。

“誰說我不敢?去就去!”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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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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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秋天的午後,陽光懶懶、暖暖地,溫馨而不炙熱。微風拂過,搖動樹葉沙沙作響,為空曠的馬場平添一股沁涼。

黃土中央,身材嬌小的少女坐在一匹毛色純亮的黑馬上,黑衣、白褲,足蹬黑色馬靴,一身俐落的打扮既嬌俏又瀟灑。

她輕扯韁繩,駿馬立刻繞場飛奔起來,跟著,像是炫耀似的,輕巧地越過一排白色柵欄。

銀鈴般的笑聲隨著駿馬的優越表現在風中輕輕回旋。

一人一馬,在陽光下全速奔馳,直到吸引了滿場驚歎的注目,直到激賞的掌聲響起,直到十分盡興了,少女才一扯韁繩,緩下馬速。

黑馬昂首闊步,烏亮的瞳閃閃生光,而駕馭它的少女,更是揚起尖巧的下巴,睥睨整座馬常

明麗的眸光一轉,忽地發現不遠處有一名捧著相機的青年,正對著她狂按快門。

顰起秀眉,她命令馬兒走近青年。

“喂!你做什麼?”

“拍照埃”青年放下相機,朝她露齒一笑。

她一窒,忽然發現這個年輕的男孩只比她大上幾歲,長相十分俊秀,嘴角勾勒的那抹笑意帶著一種調皮的瀟灑。

“從我上馬開始,你一直在偷偷拍我對不對?”

“嗯哼。”

“你這人有沒有禮貌啊?”她嬌斥,“誰說你可以幫我拍照的?不許你拍!”

他眉一揚,一副拍都拍了,你能奈我何的模樣。

她不覺心生怒氣,馬鞭朝他一揮,“把底片交出來!”

“喂!你這丫頭!”他靈巧地躲開她毫不客氣的抽鞭,“知不知道這樣可能會打傷人的?”

“那也是你活該!誰教你沒經過我的允許就胡亂拍照?”她朝他伸出手,“把底片交出來!”

“如果我不交呢?”他閑閑問,“野丫頭。”

她瞪大眼,從來沒人敢用這種口氣對她說話,“你……你竟敢這樣叫我。”馬鞭再度朝他揮去。

這一次,他反應迅速地接住了,黑眸閃過一絲銳光,“沒人教過你,在外人面前至少要表現一點家教嗎?”語氣清冷。

“你——”粉嫩玉頰染上氣憤的紅暈,明眸燃著火焰,璀亮逼人。

他冷冷一笑,“路可兒,我本來以為那些傳聞是誇大其實,沒想到你果真是個刁蠻公主。”

“你、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她握緊拳,“你是誰?”

“楚懷風。”

“楚懷風?”明瞳一轉,“你是楚伯伯的兒子?”

“沒錯。”方唇一挑,似笑非笑,“路伯伯一直要我來,說要介紹他的寶貝女兒給我認識——嗯,我總算見識到了。”

“你——”貝齒咬住下唇,她瞪視眼前的青年——不,他看來頂多比她大上幾歲而已,應該是個高中生——一個乳臭未乾的男生竟敢這麼諷刺她!

他看她的眼神,好輕蔑、好不屑,重重傷了她的自尊。“你、你——”

“你可以叫我楚三哥。”見她“你”了半天說不出話來,他好整以暇地提供她一個稱謂。

“你說什麼?”

他竟然……他竟敢要她叫他哥哥?憑什麼?

彷佛看出她的不滿,他低低笑了,“你叫懷天、懷宇為大哥、二哥,當然得叫我三哥了。”

要她叫他一聲哥哥?休想!

嬌容一整,她伸手驕傲地直指他,“你給我上馬!”

“上馬?”

“對!你去挑一匹好馬,我們賽馬!”她嬌聲下戰書,“想讓我叫你一聲哥哥,除非你贏我。如果你輸了,就把底片乖乖交出來。怎樣?”

他不語,眸底似乎掠過一絲猶豫。

猶豫?她眨眨眼。沒看錯吧?她細細睇他,半晌,忽然縱聲大笑,“喂,你該不會不敢跟我比吧?”

“比就比。”他沉沉接口,“你給我等著!”

※※※

可他不會騎馬。

完全地、絕對地、毫無疑問地不會。

他根本對騎馬毫無概念,卻在她的挑釁下硬著頭皮上馬,跟著她狂飆一回。

途中,驚險萬分,好幾次她偷偷瞥見他幾乎摔下馬來,可他還是緊緊抓住馬鬃,不讓身下的坐騎甩了自己。

惡作劇的種子在胸口發芽,她故意策馬往林中馳去,故意讓他深陷在叢生枝葉中無法動彈。

最後,他終於面色陰沈地認輸了。

“枉費你還叫楚懷風呢,騎起馬來一點也不像風,白白浪費了這麼瀟灑的名字!”她嘲笑他。

他的反應是狠狠回瞪她一眼。

兩人的梁子就此結下,隨著歲月流轉,愈來愈糾結不清。

今日,她主動邀他上馬常

能不能就此把過去的積怨一筆勾消呢?

思緒從多年前的回憶拉回,明眸一轉,落向那個正溫柔地扶著初次騎馬的於心萍坐上馬背的男人,小心翼翼扶著她上馬背後,他自己也躍上另一匹。

“不要怕,這匹馬很溫和,不會把你摔下來的。”他柔聲道。

“我有點怕,懷風。”於心萍的聲音明顯透著怯意。

“別怕,來,我幫你牽著韁繩,我們先繞著圈子散一下步。”

“謝謝。”

路可兒驀地別過眼。

為什麼他對那個女人那麼溫柔?為什麼他從來不曾對她這樣溫柔?

“怎樣?可兒,我們家的馬場不錯吧。”葉朝陽策馬來到她身旁,得意地炫耀,“還有啊,你騎的這匹馬可是擁有阿拉伯血統的名馬呢。”

“嗯。”她點頭,下意識地摸了摸柔順的馬鬃。

“我們一起騎到那邊去吧。”葉朝陽指著遠處長長的黃土道,“一直騎過去,穿過林子後會看到一座湖,很漂亮的。”

她不語。

“可兒,你在發呆嗎?”他終於察覺到她的異樣。

她一凜心神,“沒有,沒事。”頓了頓,“我想先來一場比賽。”

“比賽?”

“嗯。”她點頭,瞳眸點亮異采,跟著一抖韁繩,策馬來到楚懷風身旁,“敢不敢跟我比一場?”

他蹙眉。

“不敢嗎?”

兩束淩厲眸光射向她。

她嫣然一笑,轉頭看向葉朝陽,“朝陽,麻煩你照顧于小姐。”簡短地吩咐後,她回轉星眸,迎視那雙微微眯著的眸。

“來吧。”說著,她掉轉馬頭。

他遲疑數秒,隨即很快地跟上。

兩個人,兩匹馬,彼此競速。

忽地,他迎風對她喊道,“光是賽馬沒意思,應該有個什麼賭注。”

“賭注?”她揚眉,不自覺地稍緩馬速。他竟主動提出賭約?不怕到時輸了難看?

他經過她身邊,回首淡淡一笑,“我敢跟你打賭,就不怕輸。”

“你想賭什麼?”

“賭我們的婚姻。”

她一驚。

“如果我贏了,你就主動去對我老爸說,你不想跟我結婚。”他慢條斯理地說著,“怎樣?”

他賭他們的婚姻?他……竟拿這個來下注!

她加快速度超過他,“那如果是我贏了呢?”

“隨你開口。”

“是嗎?那——我要你跟於心萍分手。”

“什麼?”這次換他一驚。

“我要你跟她分手。”她回頭朝他笑,任性地笑,明眸閃著挑釁,然後,她用力甩動韁繩加速,頭也不回。

“可惡!”楚懷風在後頭詛咒一聲,“路可兒,你總是以為自己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是吧。”

“那又怎樣?你不敢跟我賭嗎?”

“當然!今日,我就來挫挫你的銳氣!”

他真要比?

她閉了閉眸,深吸一口氣,“來吧。”

※※※

不能輸,因為輸了,他便不會娶她。

不能贏,因為贏了,他會更加恨她。

不能輸也不能贏,因為輸或贏,對她而言是同一種結果——失去他。

所以只能……平手了。只要與他同時抵達終點,這賭約便全然無效。多一秒不行,少一秒也不行,必須同時抵達。

她做得到嗎?

她做得到的,以她精湛的騎術,她相信自己能控制局面。

她做得到的。她自信地想。

可情況卻在她意料之外。因為她千思萬量,仍算錯了一點——算錯了他的騎術。她沒想到,在經過十幾年的光陰後,他已非昔日吳下阿蒙。

“我這幾年不是白過的,可兒。”在超越她時,他拋下了一陣朗笑。

她驚恐地瞪著他瀟灑如風的背影。

不可能,不可能!

俯低身子,她拚命催動坐騎加速。狂風,卷起她柔軟的秀髮,也迷了她的視界。

她不可能會輸他的,怎麼可能?

“馬兒,馬兒,快一點,再快一點。”她急促地對座下駿馬呢喃,“我們不會輸,你也不想輸,對吧?你可是擁有高貴血統的阿拉伯名馬,你的能耐絕對不止於此,Go,Go!”

眼看著與他逐漸拉開距離,她眯起眼,不顧一切地策馬狂奔。她全然忘了兩人已奔進林子裏,忘了在這裏,她必須小心翼翼以防危險;只知道絕不能輸他,絕不能讓他贏了這場賭注。

“寶貝,求你快一點!”她再度懇求坐騎,可馬兒的反應卻是一陣驚愕的嘶嗚。

“怎麼啦?”她也跟著驚慌起來,這才注意到他們正經過一叢密集的樹本,而馬的側背被某個橫生的枝枒給劃傷了。

突如其來的痛楚讓馬匹發了狂,猛地人立起來。

“藹—”她驚叫一聲,身子因這樣的動作失去平衡,滑向馬側,她連忙緊緊抓住馬鬃,不讓它甩下自己。

一陣混亂後,馬兒開始狂奔,穿林過路,不辨方向地狂奔。

“停下來,可兒,停下來!”她聽見楚懷風揚聲喊道。

她也想讓它停下啊,問題是,這匹馬可不是那些性子柔順的母馬,它可是脾氣暴烈的公馬埃

“停下來,寶貝,不要慌。”她俯身在它耳畔低喃,試圖安撫它,“是我錯了,我不該讓你受傷。對不起,我道歉。”

她迭聲道歉,可馬兒卻絲毫不買她的帳,一逕使著性子疾奔。

風聲在她耳邊呼嘯而過,她知道馬的速度愈來愈快了,它正盡一切力量狂飆。

她無奈,只能緊緊抓住韁繩,抓住馬鬃,祈求已經失去平衡的自己不要被甩下。

“把韁繩給我!”

粗魯的命令聲突地拂過她耳畔,她小心翼翼地掉轉眸光,瞳眸映入一個朦朧的身影。

在快速疾奔中,她幾乎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只知道那張俊容上的肌肉是微微扭曲的。

“懷風?”她聲音猶豫。

“保持平衡。”他喊,接著側過身,一把拉住她的韁繩,然後狠狠勒祝

發狂的馬因為頸部受到箝制,被迫緩下腳步,它不甘地掙扎著,人立嘶嗚。

路可兒閉上眼,緊緊抱住它。

而楚懷風此刻也顯示了自己不同凡響的騎術,他不但勒住了她的坐騎,也沒讓自己的馬兒受半點驚嚇。

過了好一會兒,兩匹馬都停下來了。發脾氣的公馬斂了怒火,重重吐著鼻息,而路可兒滑下馬匹後,跪倒在地,彷佛全身的力氣都被抽盡了,一動也不動。

楚懷風翻身下馬,將兩匹馬的韁繩都系在樹幹上。

“可兒,你沒事吧?”他喚她,“還好吧?”

聽聞他略微焦慮的呼喚,她總算揚起頭,望向他。

毫無血色的容顏令他心驚。

“怎麼啦?是不是受傷了?哪里不舒服嗎?我看看。”說著,他蹲下身意欲檢視她的狀況。

可她對他搖頭,嘗試站起身子,卻一陣搖晃。

他趕在她再度軟倒在地前及時扶住她,將她整個人穩穩納入懷裏。

“可兒!”

“我……沒事。”她抬眸,勉力朝他一笑。

“真的沒事?”那為什麼她臉色如此蒼白?眼神如此黯淡?嚇呆了嗎?“別怕,你已經安全了,可兒,你現在很平安。”

“我知道,我知道。”微微尖銳的嗓音有些歇斯底里,“我知道我現在很安全。”

“那就別害怕埃”他蹙眉,伸手替她攏了攏汗濕的發,“別怕埃”他柔聲哄她。

那樣的溫柔讓她不由得緊緊閉上眸,濃密的羽睫在眼下形成兩道陰影。

他的心莫名一緊,不覺撫住她冰涼的頰,“究竟怎麼了?可兒。”

“是不是……我是不是——”

“你是不是怎麼了?”

“輸了。”她嗓音微弱,顫顫揚起眼睫,“我輸了,懷風,這次——是你贏了。”

她輕輕扯唇,不甘、痛楚地扯著,望向他的眸光有著他無法理解的惆悵。

那令他心痛。

他贏了賭約,照理說該洋洋得意才是,可不知怎地,看著她這樣的神情,他只覺心痛。

“原來……原來是因為輸了,所以才一副吃了苦瓜的表情埃”他笑,故意以嘲弄的口氣掩飾內心的不忍,“你的自尊還真不是普通的強耶,大小姐。”

“你——”她瞪他,忽地在他懷中掙扎起來。

“別動,聽我說。”他緊緊圈住她,不讓她離開自己胸懷,低頭笑望她,“你沒輸,可兒。”

她一怔。

“你沒輸。”他眼眸含笑,“瞧,我們現在在哪兒?”

順著他的話抬眼一看,她愕然發現兩人不知何時已來到湖畔,碧波盈盈,遠山疊翠。

“我們兩個同時抵達終點。”他說。

她心一扯,“可你是為了救我才——總之,我輸了。”

“那這次算是意外吧,下回我們重比一次。”

“你——”她睜大眸,不敢相信,“你為什麼——”

“怎麼?不相信我會這麼有風度,對吧?”他朗笑,朝她眨眨眼,“不是我自誇,大小姐,其實我一直是個謙謙君子。”

老王賣瓜,自賣自誇!

她望著他,告訴自己應該反唇相稽,可不知怎地,望著他那雙炯炯有神、蘊著淘氣意味的黑眸,她只覺身子一軟。

自尊的鎧甲,驕傲的盾牌,在這一刻,不知不覺卸落“我們……一筆勾消好嗎?”她啞聲道。

他挑眉,“一筆勾消?”

“你……你記得嗎?我們第一次見面就是在馬常”

“我當然記得。那天你甩了我兩鞭,差點傷了我。”黑眸閃過嘲諷的輝芒。

她一室,“是你……是你先招惹我的,你不該沒經過我同意就隨意拍照。”

“我領受教訓了。”他繃著嗓音,伸手輕輕推開她。

她忽覺身子一涼。離開了他溫暖的擁抱後,她覺得有點冷。

是的,他的確領受教訓了。從那天之後,他的相機鏡頭從來不曾停留在她身上,即使之後兩人有無數次機會共處、共遊,他也從不為她拍照。

他再也不願替她拍照了。

她垂下眼睫,深吸一口氣,“我們別再吵了,好嗎?我……這次邀你賽馬,是想跟你講和。”

“什麼?”他不敢置信,“怎麼可能?”

有這麼值得驚訝嗎?難道他真認為她那麼不可理喻嗎?難道他打算就這樣跟她爭執一輩子,永不罷休嗎?

難道她與他……不能和平共處嗎?

“看著我,可兒。”他啞聲道。

緩緩地,她揚起眼瞼。

她的眼,明麗深邃,瀲灩著千言萬語;她的牙,輕輕咬著唇。

她很緊張嗎?一向高傲自我的路可兒也有擔心別人反應的時候?

楚懷風心一柔,“你認為我們真能一筆勾消嗎?可兒,想想看,有一年你還摔壞了我的相機。”

她容色一白,“那是因為——”

“因為什麼?”他問,奇異地口氣並不淩厲。

“因為你一直幫你的女朋友拍照,卻不肯……也為我拍一張。”她心一擰,當時的怒氣與妒意至今依然清晰。

她想起那一天——那天是她十八歲生日啊,人人宛如眾星拱月追捧著她,唯有他——

他的眼中,彷佛只有他那個學妹女朋友。

“你很想我幫你拍照嗎?”

“我……無所謂。”她倔強地不肯承認。

“你覺得我拍的相片怎樣?”

“……還可以吧。”

“是嗎?我以為它們在你眼中一文不值呢。”他淡淡地笑,“我每次從國外回來,你都搶第一個看我照的相片,也搶第一個狠狠批評,不是嗎?”

“有……有批評才有進步,不是嗎?”

有批評才有進步?

楚懷風愕然。

是啊,現在想想,她的批評確實相當程度地激起了他不服輸的心理,他的攝影技術能夠日益精進,她的確功不可沒。

見他沉默不語,她以為他又被她激怒了。

“其實我……我會那樣批評你,大部分是故意的。”十指緊緊絞扭著,“其實你的相片還……不錯,真的。”

他依然不說話,靜靜望著她。

他為什麼這麼看她?看得她心慌意亂,愈加緊張起來,不由得銳聲開口,“你不也總是批評我?我拉小提琴,你嫌是噪音,我學游泳,你說像狗爬式,我第一次穿露背禮服,你說應該拍張照掛起來除妖避邪——”

“我不是認真的。”他突地打斷她。

“嗄?”

“我不是認真的。”他凝望她,嗓音微微沙啞,“其實那天晚上你很漂亮。”

她愣然。

“你太美了。”他伸手撫上她的頰,凝視她的眸光彷佛某種魔咒,牢牢定住了她。“難道你不記得嗎?那天晚上,幾乎所有參加宴會的年輕男孩都看著你。”

至今,他還記得那些世家子弟整夜圍著她團團轉的模樣,那令他惱怒。出言諷刺她,只因為控制不住心頭的惱怒。他想著,忽地微微笑了。

“懷風,你——”她屏住呼吸,怔怔看著他驀然變得溫柔的神情。

“記得嗎?我高三時交第一個女朋友,你說她是瞎了眼才會看上我。”他笑看她。

“我——”她望著他,望著他滿蘊笑意的眸,望著他微微揚起的唇,望著洋溢在他眉宇間那股親切的調皮,霎時恍然。他是在跟她算舊帳,一筆一筆,以一種輕鬆而親昵的方式與她清算舊帳。她看著他,秀眉彎彎,櫻唇也彎彎,“你還不是也同樣批評追我的男生?你說他們應該去做腦部斷層掃描。”

“你說我穿西裝簡直不能見人。”

“你說我根本不適合假裝淑女。”

“記得我第一次參加拍賣會嗎?我想買下那幅抽象畫送給我那個品味古怪的二哥當生日禮物,你偏偏要跟我競標。”兩人相爭的往事一幕幕浮現。

“因為人家也想買下來送給懷宇二哥埃”

“那星際大戰電影原版道具呢?我要買下來送一個日本朋友,你跟我搶什麼。”

“我得報復你搶走了我的抽象畫埃”她嘻嘻地笑。

“清朝瓷器又怎麼說?你不會忽然對骨董感興趣吧?”

“哎,你幹嘛那麼計較啊?反正大多時候都是你標到的埃”

“那當然了。”他擰眉,“那些都是我買來要送給朋友的,怎麼能不到手?可要不是你,我也不必多花兩三倍的價錢才得到它們!”

“這個嘛——”清亮的笑聲在風中回旋。

※※※

“咦?這兩人怎麼好像聊得很開心的樣子?”葉朝陽勒住馬,瞪著遠處並肩坐在湖畔的兩個人影,不敢置信。

騎在他身旁的於心萍,默然將眸光落定相同的地方,明眸掠過一絲痛楚。

“怎麼回事?這兩人不是一向不對盤的嗎?我還以為他們恨死對方了。”

“也許,他們並不像表面上那麼討厭彼此吧。”她黯然低語。

“不對勁,這太沒道理了。”葉朝陽輕喊,眼神突地瞥向於心萍,“你必須想想辦法。”

她凝眉,“什麼意思?”

“楚懷風不是你的男人嗎?你怎能任由他跟別的女人卿卿我我?”

“我——”她容色一白,遲疑地調轉眸光,卻發現那兩人不知何時停止交談,正靜靜凝望著對方。

即使相隔這麼遠,即使看不清他們臉上的表情,她仍能感受到那交會的眸光中藏著強烈的吸引力。

她看著他們,當那兩張臉愈來愈靠近時,一顆心也跟著緊揪——

他們究竟想做什麼?

※※※

“再這麼下去會沒完沒了的。我們之間的帳,怎麼算都算不清的。”

“那你想怎樣?”

“你說呢?”

路可兒偏過頭,彷佛正在細想,接著,她忽然笑了,一種古靈精怪的笑。“你可以跟我道歉,懷風,如果你願意道歉,我可以不計前嫌。”

“不計前嫌?”楚懷風挑起好看的眉,“是誰該向誰道歉啊?女人。”

“好吧,我跟你道歉。”

“什麼?”突如其來的乾脆令他一怔。

“我跟你道歉。”她說。明明是跟對方低頭,可她卻仰著下頷,一副好驕傲、好高高在上的模樣,且水眸分明盈著笑。“怎樣?”

她在向他挑釁。

領悟到這點,楚懷風嘴角邪邪一牽,俊容緩緩逼近她。“你知道為什麼我的騎術進步那麼多嗎?可兒?”

他想做什麼?

望著那逐漸朝她逼近的唇,路可兒幾乎無法呼吸。他凝定她,灼熱的目光如火,滾燙了她全身血流。

她說不出話來。

“我大學遊澳洲那年,認識了一個開牧場的朋友,是他教我的。除了騎馬,他還教我很多牛仔的技巧,包括生火、趕牛、烙印,為母牛、母馬接生,我甚至能在幾米之外拿繩索套住一頭公牛。”

他為什麼忽然跟她說這些?

“因為我想讓一個高傲的女人刮目相看。”

“你——”

“我要讓你刮目相看。”他柔聲道。拇指緩緩撫過她冰涼的唇。

她身子一顫。

“不要這樣挑釁我。”火熱的眸箝住她的,“你知道,我從來抗拒不了你的挑釁。”

她心跳狂野。

他要吻她了,她想,下意識掩落眼睫。

“怕嗎?”他淡淡嘲諷。

怕?才不!

她倔強地揚起眸,挑戰地睇他。

俊唇斂去嘲諷,“別這樣,可兒。”嗓音緊繃。

水灩的紅唇輕顫,無聲地提出邀請——充滿誘惑的、讓人無法輕易抗拒的邀請。

黑眸掠過一絲異采。“該死!我要你別這樣。”他咬牙詛咒,忽地撇過頭。

她一愣。

為什麼不吻她?他明明……明明是想吻她的啊,為什麼不行動?難道怕的人是他?一向玩世不恭的楚懷風會害怕親吻一個女人?

怒氣與傷感排山倒海而來,交互侵襲著她的胸口,燒灼而疼痛。

她咬牙,猛地伸手掬起清澈的湖水,朝他潑去,“膽小鬼!我討厭你!”用盡力氣喊。

對於她任性的舉動,他似乎一點也不生氣,只是抬袖拭去水漬。他靜靜望著她,那眼神可惡得令她發顫,又深刻得讓她幾乎無法呼吸。

“幹嘛這樣看我?”

“……你不懂嗎?”

懂什麼?她怎麼會懂?怎麼會看得透潛藏在他眸底的波瀾究竟意味著什麼?

“你是個傻瓜,路可兒。”一字一句迸出他的唇。

他罵她傻?

她鼻一酸,“你就……就這麼討厭我嗎?”連吻她也不肯?

“我不討厭你。”他懊惱地說。

“那你——”她驀地一頓,瞪著他極度複雜的眼神。

那確實不像厭惡,也不是嘲諷或憤怒,而是一種……一種壓抑著強列情感的眼神。他正拚命壓抑著什麼——

喀噠喀噠的馬蹄聲響起,帶著某種決絕瘋狂地逼近,可沉浸於彼此凝視中的兩人,誰也不曾分心去聽。

直到馬匹的嘶嗚與女人的尖叫在湖面激蕩出一波波漣漪——

“心萍!”意會到發主了什麼事,楚懷風先是愣然瞪大眼,跟著急急轉身,奔向那個不慎跌落湖中的女人。

路可兒愣愣地看著他,看著他匆匆奔向另一個女人,看著他臉上掩飾不住的慌張,看著他跳入湖中,用盡全力游向於心萍,抱住在水中掙扎的她,將她帶回岸邊。

“好一幅英雄救美的畫面!看來楚懷風很關心那個女人嘛。”帶笑的嗓音拂向她耳畔,不知怎地,微微刺痛了她。“也難怪,那個於心萍長得是漂亮,連我都忍不住動心——不過你別擔心,可兒,你才是我真正想要的女人,我不會背叛你的。”

這傢伙……究竟在說什麼啊?

她繃緊身子,猛然扭過頭,狠狠瞪了那不識時務的葉朝陽一眼。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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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7
發表於 2018-3-12 00:01:45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謝謝你,懷風,這幾天真是麻煩你了。”於心萍輕聲說道。望向正忙著替她收拾行李,準備接她出院的男人,心頭泛開複雜滋味。

他對她——真的是不錯。那天她不慎摔馬,楚懷風急急抱著她上醫院,在醫生宣佈她小腿骨折、需要住院後,他又每天捧著書報雜誌、水果鮮花前來探望她,陪她聊天、照顧她。

正準備攝影聯展的他照理說應該挺忙碌,但他並不吝惜花時間在她身上。這樣的體貼,讓她感動莫名,卻也不免有些愧疚。

“對不起,我一定耽誤了你不少事。”

“別這麼說,心萍。”他回頭朝她送來一個暖若陽光的微笑,“你哥哥君傑是我大學最好的哥兒們,你也就好像我妹妹一樣,照顧自己妹妹是應該的。”

妹妹!她鼻一酸。他只當她……是妹妹嗎?

看見她勉強的表情,他以為她還在介意,又補充道,“你知道我們家就三兄弟,我那兩個哥哥聰明又優秀,從小我就只有被他們‘玩’的份。”他撇撇嘴,“我一直就很想要個妹妹,所以啦,君傑肯把你交給我,我很高興。不過你放心,我絕不會欺負妹妹的,我只會好好疼你。”

好好疼她。

他說得那麼理所當然,那麼坦蕩自在,那麼……毫無雜念。他果真把她當妹妹,這幾年接下死去哥哥的託付照顧她,他對她竟無別樣心情……

想著,她深吸一口氣,指尖不禁掐入掌心。

“怎麼了?心萍,你臉色不好看。”他蹙眉,“是不是腳還在疼?”

“啊,不是。”她連忙搖頭,“已經全好了。”頓了頓,“我只是在想———”

“想什麼?”

“如果你真的從小就想要個妹妹,為什麼不把……路小姐當成妹妹?她年紀比你小,又那麼可愛。”

“可兒?”楚懷風瞪大眼,“你要我把那個丫頭當妹妹?坦白說,認識她之前我確實想過,不過一見了面——唉。”他搖頭,沒再繼續說下去。

盡在不言中的回答並不令於心萍感到高興,心頭的滋味反倒更澀。也許他自己沒發現,但他提起路可兒時,口氣和緩了許多,也不再像從前一樣滿口毫不留情的批評。

“對了,你在醫院待了這麼多天,肯定對醫院的食物感到厭煩了吧?要不要去吃點好料?”

“好料?”

“我知道一家餐廳,他們的東西很不錯。”他笑,雙眸燦亮,“我帶你去嘗嘗。”

“嗯。”她點頭。他忽然間生氣勃勃的神情,讓她唇角也不自禁勾起淺笑。

※※※

“可兒,我說請你去吃西班牙料理,你怎麼帶我來這裏?”葉朝陽愕然,打量著周遭平淡無奇的裝潢佈置。

這與他想像中要請路可兒去的那種一豪華五星級餐廳相差實在太遠,不但店面格局小,原木餐桌椅也充滿鄉土氣息,牆上掛的那些鬥牛士、吉普賽女郎的油畫雖然還滿不錯,可一看就知不是大師作品。

他忍不住歎氣,而當左耳掛著一隻金耳環的侍者送上手工寫的菜單後,他幾乎想當場走人。

“我看,我們還是換一家吧。”

“我就要這一家。”路可兒的反應是冷冷瞪他一眼,“你不愛吃儘管走人。”

葉朝陽聞言一僵。

走人?別開玩笑了。這幾天他好說歹說、死纏爛打,好不容易才讓她點頭答應出來跟他吃頓飯,現在一走豈不前功盡棄?

“別生氣,可兒,我是聽說你喜歡西班牙料理,所以才想帶你去好的餐廳享受享受嘛。”他溫言陪笑。

豈料她索性豎起秀眉,“‘白色巴塞隆納’就是臺北最好的西班牙餐廳,你不知道嗎?”

嗄?他再度傻愣當常

“連這點都不知道還想追我?”她嘲弄道。

不會吧?這裏?不信的眸光掃射四周一圈,依然無法理解這店內頂多只能擺下七、八張餐桌的餐廳,究竟是哪里了不起了?

“點菜吧。”手工菜單推向他。

他接過,“想吃什麼?可兒。”

“我已經想好了,你點你的吧。”

“這個嘛——”他苦著臉。這家破店能有什麼好吃的?

“如果不知道的話,我可以給你一點意見。”她閑閑道。

他臉色一青,暗暗咬牙。

說真的,他從來不曾追哪個女孩子追得那麼窩囊,路可兒算是破天荒讓他栽了。

忍,要忍。他告誡自己,他大眾情人的名號可不是白得的,豈會因一點小小挫折就退縮?

他扯開嘴角,剛想放送一個超級陽光笑容時,門扉忽然傳來一陣叮咚聲響,跟著,是一個清朗熟悉的嗓音。

“這就是我說的那家餐廳了,心萍。”

是楚懷風?

葉朝陽笑容一僵。而坐在他對面的路可兒則緊緊握住了玻璃水杯。

※※※

楚懷風笑望著另一張餐桌。他近乎樂不可支地看著路可兒惡整葉朝陽,聽著她每一句令他啞口無言的話。

“你似乎很開心。”於心萍幽幽道,雙手把玩著造型古樸的玻璃杯。

“難得能欣賞好戲嘛。”

“沒想到會這麼巧碰到路小姐他們。”

“是埃”他答得漫不經心。

“看來葉先生好像不太喜歡這家餐廳。”

“所以可兒才那麼生氣埃”楚懷風笑得詭譎。

“為什麼?”

“因為這家餐廳是路家開的。”

“什麼?”

高揚的嗓音引來路可兒的注意,她扭頭望了他們這桌一眼,明眸彷佛燃著火焰。

楚懷風只是滿不在乎地比了個抱歉的手勢。

她瞪他一眼,又轉回頭。

“對不起。”於心萍放低音量道歉,有些尷尬。“原來這家餐廳是路小姐家的。”

“而且是路家餐飲事業的第一家。當年路家老奶奶便是從這裏開始,一步一步擴展路家事業版圖的,所以路家人對這家餐廳都有一種特別的感情。”楚懷風解釋,瞥了一眼不知不覺間又惹惱路可兒的葉朝陽後,唇角大大地咧開,“可兒也是,即使是總統大人侮辱這家餐廳,她恐怕都會跟他拚命,更何況是不知死活的花花公子。看來葉大少今天不好過了。”他眨眨眼,神情滿是幸災樂禍。

就在這時,侍者恰巧為對角那張餐桌送上餐廳的招牌料理——西班牙海鮮飯,而葉大公子淺嘗一口後當場皺眉的神情,讓路可兒心情更加煩躁。

今天真是夠了!要不是因為這幾天悶在家裏胡思亂想,搞得自己快發瘋,她根本不可能一時衝動地答應葉朝陽的約會,誰知無巧不巧正碰上近日令她憂煩的男女主角,然後又要應付眼前這個搞不清楚狀況的花花公子。

敢批評她家的菜不好吃?!

“你是說真的嗎?朝陽,這海鮮飯可是這裏的招牌料理呢。”她嗓音甜甜地,可聰明人都聽得出這樣的甜蜜只是包裏毒藥的糖衣。

可葉朝陽顯然不夠聰明,“我是真的覺得不怎麼樣。可兒,你是不是被那些雜誌推薦給騙了啊?”

“可是,大家都說來這家餐廳用餐得一個月前就預約呢。”

“是嗎?可你看我們今天不是很容易就進來了嗎?”

那當然!她是路家大小姐,誰敢把她擋在門外?

“你看,可兒,現在已經快七點,也是晚飯時間了,這家餐廳還有一半位子沒坐滿呢。”

路可兒神色一凜,眸光迅速流轉四周。

心情低落的她在剛進店時並沒注意,可現在仔細一瞧,果然發現情況不對勁。

雖說臺北人用晚餐的時間愈來愈晚,但憑這家餐廳的名聲,現在這時候早該爆滿了,店門外甚至該開始出現排隊的人群。

為什麼今日會這麼冷清?

莫非———

眸光一落,望向擺在面前的料理,她拾起叉子,撥了一口送入嘴裏,緩緩咀嚼跟著,臉色一變。

“看吧,我說的沒錯吧,這家餐廳的東西也不怎麼樣嘛。”

怎麼可能?

沒有回應葉朝陽涼涼的批評,路可兒扔下餐具與餐巾,豁然起身。

“可兒,你去哪里?”倉皇的聲音響起。

她沒理會,直直沖向廚房,推開門後,映入眼簾的一片淩亂令她一驚。

食材在地上、金屬流理臺上毫無秩序地散落著,幾個穿著白色制服的年輕人一面聊著言不及義的笑話,一面懶洋洋地切菜、洗菜。

即便像路可兒這樣對廚房事務一無所知的人,也看得出他們的手法一點也不專業,紅蘿蔔的切片厚薄不齊,處理生魚的動作也太過僵硬。

“這是怎麼回事?”

銳利的嗓音引起廚房內眾人的注意,紛紛調轉視線。

“喂喂,小姐,這裏是廚房,你不能進來!”其中一個年輕人走向她,展臂欲把她推出去。

“除非你是自願來幫忙的。”另一個傢伙意有所指地說。

一陣笑聲爆開。

她氣上心頭,淩厲的眸光掃射周遭一圈,逼得眾人愕然住口。

“我是路可兒,彭主廚呢?”

“彭主廚?”幾個年輕人面面相覷,“誰啊?”

“這家餐廳的主廚!他不在嗎?”

“啊,你一定是說以前在這裏工作的廚師了。他們走了,都走光了。”

走了?

她容色一白,“為什麼?”

“跟老闆鬧意見囉。”年輕人要笑不笑地,“聽說兩個人大吵一架後,主廚就閃人了,還一不做、二不休地帶走兩個助手,老闆只好請我們來了。”

“你們……是誰?”

“工讀生。”

工讀生?她沒聽錯吧?現在掌管這家餐廳廚房的——是一群工讀生?

“放心啦,負責做菜的人不是我們,是李大哥。”

李大哥?

她愣了愣,還沒反應過來,一個胸飾藍色領巾、頭戴白色帽子的男人便走進廚房。

“你們幹什麼?我才去上個洗手間,你們就給我偷懶?”一聲令下幾個工讀生彼此吐吐舌頭,連忙繼續工作。

跟著,發號施令的男人望見她,眼眸一亮,急急迎上來,“大小姐,你怎麼來了?”

大小姐?工讀生們愕然挑眉,齊齊望向她。

無視於那些好奇的眸光,她直直望向男人,“你是——”

“我是李鎮平,以前是這裏的二廚。”他解釋,“現在擔任主廚。”

“是嗎?”她不知該說些什麼,“恭喜你了。”

“唉,大小姐,你別這麼說。”他抓抓頭,“要不是彭大哥走了,老闆又臨時找不到人,哪輪得到我?”

“究竟怎麼回事?”

“是這樣的。”李鎮平將她拉到一旁,面容尷尬地解釋,“大小姐可能也知道,最近餐廳經營有困難,可是彭大哥說什麼都不肯降低成本,堅持用最好的材料,老闆很火大,兩個人大吵了一架,所以——”他無奈地住口。

望著他無奈的神情,路可兒只覺得自己的心也跟著沉到穀底,“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一個月前。”

一個月前!

她眼前一眩,忽地感覺全身發軟。

對於路家餐飲事業的財務危機,她早有耳聞,可沒想到,情況比她想像的嚴重許多。

她猜想過父親也許無法輕易調動銀行頭寸,所以才會急著要把她嫁進楚家交換金援。可她沒想到,危機竟已蔓延到這家西班牙餐廳。“白色巴塞隆納”是奶奶最寶貝的餐廳啊,是他們路家的根基,難道他們連這裏也保不住?

她第一次學會使用刀叉,是在這裏;第一次像個小公主般高雅地用餐,是在這裏。

在這裏,她得到奶奶收藏了一生的珍貴禮物——一個古老的、銀制雕花餐巾環。

那是奶奶的西班牙情人送給她的,小小一個餐巾環,鎖住了她年輕時最浪漫的歲月。二十歲那年,奶奶將它送給她,把自己最美麗的回憶傳承給她。

“丫頭,你一定要幸福埃”奶奶笑著對她說,眼角還泛著淚光。

失去初戀情人,奶奶這一生的幸福也遺落了一半;另外一半,都藏在這家餐廳裏。

難道她連這一半都留不住嗎?

路可兒臉色蒼白,跟蹌著步履離開廚房,她推開餐廳後門,迎向她的,竟是匆忙織就的雨幕。

她瞪著突如其來的驟雨,不覺有些歇斯底里。

這是怎麼回事?就連上天也察覺到她心情鬱悶嗎?就連天……也要捉弄她嗎?

想著,她一咬牙,不顧一切走入雨中。

她晃晃悠悠,漫無目的地走著,春雨,染濕一頭墨發,浸透薄薄的衣衫,沁涼冷意直直逼入她胸口。

一陣風吹過,肆意勾起她的發,迷了她的視線。

她停了下來,左右張望,神色有些茫然。

她到底要去哪里?巷子裏,都會男女匆忙穿梭,人人都像趕赴要緊的約會。他們凜著臉,匆匆經過餐廳的白色屋簷,卻看也不看一眼。

什麼時候,她家的餐廳再引不起任何人的注意了?

什麼時候,“白色巴塞隆納”的門庭如此清冷?

那幢白色的西班牙式小屋,在濛濛春雨中,看來竟如此孤獨、如此寂寥……

她的心好痛!

怔然凝望許久,她閉了閉眸,才剛旋過身,一雙手臂突然攀住她肩膀,強迫她轉回身子。

“你怎麼搞的?可兒,幹嘛跑出來淋雨?”

她顫顫揚眸,望入那對星亮的瞳,“是你?”

“你怎麼了?”察覺到她不尋常的語氣,楚懷風放緩了面部神情,“發生了什麼事嗎?”

她搖搖頭。

“一定發生了什麼事,告訴我!”

身子一晃,她伸出雙手,緊緊抓住他衣襟,唇瓣發顫。

她像是想說些什麼,卻又說不出口,沾滿雨痕的容顏蒼白似雪。

他伸出拇指,拭去她眼皮的濕潤,試圖看清她的眼神,卻愕然發現那竟是一片沉沉哀傷。

他有些慌亂,“怎麼啦?”

她依然不說話,輕輕抽氣。

GOd!她在哭嗎?

他身子一僵。

路可兒……哭了?她竟哭了?這麼脾氣剛硬的一個女孩也會流淚?

他頓時手足無措,笨拙地拍撫她微微起伏的背脊。女人的眼淚他見多了,卻沒哪一個讓他這麼慌亂的。

“喂,別這樣,別哭埃該不會真被那個葉朝陽給惹火了吧?我去教訓他!我一定幫你好好揍他一頓!”

“不是……他。”

“那是誰?”不論是誰,他都要扭斷那傢伙的脖子!他陰狠地想。

她只是搖頭,“我要……我想回家。”

“回家?哦,好,我馬上送你回家。 別哭了,別哭了哦。”

“我沒哭。”她倔強地吸了吸鼻子,“你看錯了。”

“好好,你沒哭。”唇角勾起半無奈的笑唬

這個傻丫頭!到現在依然死要面子。

※※※

見他肖想已久的准女婿親自護送淋得全身濕透的寶貝女兒回家,正準備出門應酬的路庭寶呵呵直笑,高興得不得了。

可一察覺到女兒正怒瞪著他,他連忙裝出一副憂戚的表情,“怎麼啦?可兒,你怎麼淋成這樣?”

“我沒事。”她睨父親一眼,接過傭人遞過來的毛巾,隨意擦了擦發便往樓上走。

“這丫頭究竟怎麼了?!”路庭寶蹙眉。

“她好像心情不好。”楚懷風接口。

“這樣埃”路庭寶笑望未來的“女婿大人”,“不好意思,懷風,可兒她奶奶這兩天去看老朋友了,我現在又要出門,可兒就麻煩你照顧了。”

麻煩他照顧?

楚懷風眯起眼,看著路庭寶笑意盎然的神情。長輩內心在算計什麼,他一清二楚,若是聰明的話,他現在應該早走為妙,可不知怎地,思及路可兒蒼白的臉孔,他就是無法瀟灑離去。

“放心吧,路伯伯,我會陪著可兒的。”

“那就謝謝你囉。”說著,路庭寶朝他眨眨眼,興高采烈地出門。

他半無奈地望著掩上的大門,好一會兒,才邁開步履上樓,走向路可兒的閨房。

門扉半掩,他禮貌性地敲敲門。

“進來吧。”意興闌珊的嗓音回應他。

他推開門,一眼便望見她坐在一張白色躺椅上,神情怔仲地望著幾方嵌在牆面的玻璃。

玻璃內,是一個個造型別致的餐具,骨董瓷盤、紅水晶酒杯、鑲寶石餐具,最特別的是一組波希米亞水晶雕塑,雕塑的主題是花神芙洛拉正接受牧草精靈的請求,皓腕輕揚,滿地番紅花隨之盛開。

打造這組雕塑的是捷克有名的藝術家,流暢的線條,豐富的色彩,讓整座雕塑璀璨晶亮,栩栩如生。

他還記得這件水晶藝術品是在兩年前一場慈善拍賣會上出現的,當時他很清楚她對這件水晶雕塑的鍾情,只意思意思喊一次價就讓給她了。

他瞥了一眼牆面,又瞧了瞧那個被路可兒以水晶盤盛起、珍而重之擺在床頭的銀質餐巾環,禁不住感到好笑。

別的女孩閨房裏擺的不是洋娃娃,便是熊寶寶,路可兒的房裏卻滿是杯碗瓢盆——不愧是餐飲大王的千金。

“你笑什麼?”嬌細的嗓音質問他。

“我只是覺得很好玩,你的房裏怎麼一個娃娃都沒有?淨擺這些東西,一點都不像女孩子。”

“你在嘲笑我嗎?”她問,語氣平淡得令他一驚。

他皺起眉頭。

“這些東西也許對你而言不值一顧,可對我而言,它們卻是很重要的寶貝。”

“我知道你很喜歡這些東西。 比如這件水晶雕塑吧,你不就花了好大一筆錢買下的?”

“不是花多少錢的關係,這些東西的價值不在於它們值多少錢。”她瞥了他一眼,瞳眸裏竟似蘊著淡淡失落,“對我來說,這此都是‘非賣品’,是我無論淪落到什麼地步,都不想割愛的寶貝。”她忽地起身走向床頭,若有所思地拾起餐巾環,“尤其是這個。這是奶奶傳給我的,就算……就算我有一天必須賣掉所有的東西,也絕不能讓它落到別人手中。”

“你說什麼啊?”他不喜歡她這種惆悵又決絕的語氣,“你在跟我演戲嗎?堂堂大小姐會需要賣東西以求得溫飽?”

半諷刺的話語令她一僵,好半晌才默默將餐巾環放回原處。“我當然是隨口說說的。怎麼可能?”回眸朝他一笑。

感受到那抹笑意其實很勉強,他眉頭皺得更緊,“別說這些了。可兒,快去洗個澡吧,否則會感冒的。”

回應他的是一聲哈啾。

“看吧。”他一翻白眼,雙手把她推進與臥房相連的浴室,“快進去吧,大小姐。”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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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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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12 00:02:14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一面咽著楚懷風特地要廚房為她煮的什錦面,路可兒一面回想著方才在電話中與父親的對話。

他吩咐她今晚無論如何都要留住懷風,他會看準時機闖進臥房,暗示懷風娶她。

真是拙劣的計畫。老爸以為現在是什麼時代了?就算懷風真跟她上床又怎樣?

也不表示他一定得負責到底。

想著,路可兒冷冷一撇唇角。

可是,如果能藉著這樣的行動探知懷風對她的真心,又或者改變一下兩人總是針鋒相對的相處模式,似乎也不錯。

一直以來,懷風總是口口聲聲說討厭她,可他卻也很關心她,比如今晚,也是他執意送她回家的,不是嗎?

或許,她是應該乘機做些什麼……

“你在算計什麼?”楚懷風半戲謔地問道,笑望著她陰晴不定、變化多端的神色。

“啊!”她嚇了一跳,連忙收回迷蒙的思緒。“我在……在吃面埃”急忙把麵條送入嘴裏。

他笑了,“瞧你這麼緊張!該不會真的在籌畫什麼陷害我的陰謀吧?”

他猜得……好准。

她有些心虛,急忙拾起餐巾抹嘴,掩飾慌張,“我吃飽了。 哈——啾!”

“怎麼啦?感冒了?”

“沒事,我只是——哈啾!”又是一個噴嚏。

“你還是快休息吧,看你好像真的感冒了。”他推她回房,“我去叫人沖杯熱牛奶給你。”

“我沒事。”她拿面紙擤著鼻子。

“還說沒事?鼻子都紅了。”他沒理她,逕自去廚房為她端了一杯熱牛奶回來,遞給她。

“喝一點。”他在床畔坐下。

她接過,默默啜飲一口,忽然揚眸望他。

他被她看得心跳一亂,“怎麼啦?幹嘛這樣看我?”

“你、你要走了嗎?”她突如其來冒出這麼一句。

黑眸掠過一絲閃光,“怎麼?迫不及待趕我走啊?好歹今夭也是我送你回來的,你就不能對我客氣一些嗎?”

“我知道是你送我回家的,可是你都陪了我一個晚上了——”

“所以你希望我快滾?”

不,不是的,她是想留下他啊!

她咬住下唇。

“嫌我煩?”

“你……不用去看看于小姐嗎?你晚上本來不是要跟她一起吃飯的?”

“現在才想起心萍會不會太晚了?”他微笑,“你放心,她回家跟家人一起吃飯了。”

“哦。”她是不是該高興?成功破壞了他跟於心萍的約會。她又咬了咬唇,“她的傷都好了嗎?”

“當然全好了,否則我不會讓她出院的。”

“那倒也是。聽說你這幾天每天都上醫院陪她,照顧得很殷勤嘛。”語氣不自覺地帶點酸意。

“聽你的口氣——似乎很不以為然?”

“我有什麼好不以為然的?”俏臉一紅,她試探著,“我只是第一次見你對一個女人這麼殷勤,有些驚訝而已。”

“也許你不相信,不過我對女人一向很紳士。”

唯有對她不耐煩吧?她怒瞪了他一眼。

“別這麼瞪我,可兒。”他好整以暇地盯著她,“快把牛奶喝完。”

她繼續瞪他,“你真的喜歡上她了嗎?”今晚一定要問清楚。

他挑眉,“你懷疑?”

“我不相信……她是你女朋友。”

“哦?”

“你是……故意找她來演戲氣我的,不是嗎?”她握緊雙拳,下頷卻高高揚起,“否則怎麼會無緣無故突然跑出一個女朋友?”

“無緣無故?”他輕扯嘴角。

那樣的笑容令她生氣,“你沒有女朋友,楚懷風。一年前你跟那個叫什麼莉莉還是茱麗的模特兒分手後,就跑到非洲去拍照,哪有什麼時間交女朋友。”

“也許是我在國外認識的?”

“於心萍可沒去過非洲。”

“也許是我回來後才交往的?”他語氣輕快。

“你才剛回來兩個禮拜。”她立刻反駁。

“男人如果相中一個女人,下手可是很快的。”他俯身傾向她,一雙眸子燦亮得可惡,“你不知道嗎?”

她一窒,別過頭,“這麼說,你是喜歡她囉?”

“喜歡如何?不喜歡又如何?”他懶洋洋地問,“關你什麼事?”

她驀地扭頭瞪他,“是不關我的事!”

“可是你好像很介意的樣子?”

“我沒介意!一點也沒有!”可惡,為什麼每次與他對話總會失控?“我只是……只是好奇而已,你不要自己胡思亂想!”

見她容顏一陣紅一陣白,他忽地笑了,還是喜歡看她生氣的模樣,比看她難過好多了。他花了一整晚的時間陪她,總算沒有白費。

“好吧,可兒,我承認她的確是我請來幫忙演戲的。”他眨眨眼,“你也知道,老爸逼我娶你,我當然得找個擋箭牌。”

她默然數秒。“……你就這麼不情願?”

“別告訴我你情願。”他淡笑,“你只是賭氣才說要嫁給我的吧?可兒,我相信你一聽到這件事,一定也氣得跳腳。”

是,她是生氣,可根本不是他想像中的那樣。

她氣的不是與他結婚,她氣的是自己被當成交易的籌碼,她不要自己像物品一樣被賣掉,她只是想……只是想——

“你也不想嫁給我吧?可兒,既然這樣——”

“我想!”尖銳的呼喊截斷了他的話。

他一震,“什麼?”

他震驚的表情刺傷了她,而一時衝動出口的話更讓她臉頰發燒。擱下午奶,躺平身子,她將棉被拉高蒙上臉。

她在做什麼?要表白就乾脆一點啊,幹嘛這樣畏畏縮縮的?她在心底痛斥自己。可話雖如此,臉皮仍薄得不好意思面對他。

“我要睡了,晚安,你可以走了。”很沒用地下逐客令。

“等一等,可兒,你、你再說一遍,我沒、沒聽清楚。”低啞的嗓音蘊著不確定。

路可兒心跳狂亂。

要不要再說一遍?說清楚後,或許就可以改變他們的關係——該不該說?說不說?

可是她說不出口,她緊咬牙關,就算拚命張大了嘴,也吐不出一個字來。

見她久久沒反應,楚懷風強笑道:“哈,我就知道,一定、是我聽錯了——”

“可惡!”模糊的嗓音自被窩裏傳出。

“你說什麼?我沒聽清楚。”

“……”

“可兒?”他試著掀開棉被,她卻不肯讓他掀開,兩個人抓著棉被,可笑地進行拉鋸戰。

“別這樣,可兒,你這樣會悶死自己的。”

“我悶死關你什麼事?”老天!她在說什麼?

“說真的,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你今天晚上怪怪的。”

“不必你管。”不是的,她不想這麼冷淡埃

“你說出來,說不定我能幫上忙。”

她身子一僵。

他乘機拉開棉被,強迫她露出披頭散髮的容顏,看著她狼狽的樣子,他不禁感到好笑。

“究竟怎麼了?”他柔聲問。

她很不甘願地瞪他好一會兒,然後眸光一移。

他跟著她轉開視線,發現她目光的焦點定在牆上的那幅巨型相片,眸光霎時一沉。

很久以前他就知道這幅相片的存在。在他大學畢業那年,有一天他無意間闖進她的臥房,掛在床側的裱框相片立即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問她是誰替她拍的相片,她只是很高傲地瞥了他一眼,然後告訴他是一個她很喜歡的人。

他猜是當時跟她交往的那個念大氣科學的書呆子。

到現在她還把他為她照的相片掛在牆上難道她還忘不了那傢伙?他撇撇嘴,可又不得不承認那個書呆子的攝影技術是不錯,把她獨樹一格的神韻捕捉得相當生動。

看著她以那麼奇特的眼神盯著相片,他胸口驀地五味雜陳。

如果讓他來拍的話,他能拍得更好的,這點雕蟲小技根本不值一哂!

“其實拍得也不怎麼樣嘛。”他知道自己口氣聽來很酸,可就是無法控制。“虧你還把它當寶似的,一直掛在牆上。”

“你覺得這張相片拍得不怎麼樣?”她回眸望他,目光更加奇特。

“還可以羅。”他聳肩,“只不過技巧還很不成熟。”

“那是因為他幫我拍照時還很年輕。”她輕輕吐露,“現在的他今非昔比了。”

聽聽她的口氣!

俊唇一歪,“我就不相信一個念大氣科學的傢伙相機能玩得多好。”

“大氣科學?”她一愣。

“就是那個方……方什麼來著?就是那個掛著一副黑色眼鏡的書呆。”

“方志遠?”她說了一個名字。

“對,就是他!”

“你以為相片是他替我拍的?”她瞪他。

“難道不是嗎?”他沒好氣地,“你說是一個你很喜歡的人,那時候你跟他正在交往,不是他還會有誰?”

“你以為是他?你竟以為是他!”她忽地笑了,有些歇斯底里地。

怪不得他當時聽了毫無反應,怪不得他只是冷冷地嘲諷她無聊,原來他根本就不記得這張相片了,原來一直記得的人只有她,只有她!

“你笑什麼?可兒。”他擰眉,“難道不是他嗎?”

“當然不是!”

“那是誰?”他有些火。這女人喜歡過的男人還不少嘛。

“你管不著!”她嬌斥,瞪了一眼牆上英姿煥發的少女後,胸口逐漸燒起憤懣火焰。她翻起身站上床,踮起腳尖取下沉重的相框,然後高高舉起。

“你幹嘛?”見她似乎打算摔相片,楚懷風嚇了一跳。

她緊緊咬唇,用力得幾乎在唇瓣上印出齒痕,明眸火光熾亮。她重重喘氣,神情明明氣憤到極點,可高高舉起的雙手卻遲遲無法摔落。

下一秒,細瘦的手臂像是撐不住相框的重量,軟軟一斜。

她驚喊一聲,急忙擁回相框,可身子卻因突然的晃動失去了重心,眼看就要跌落。

他連忙展臂試圖穩住她,結果是兩人同時摔倒在床上,相框的硬質金屬還重重敲了楚懷風頭部一記。

他一面伸手揉撫頭部,一面罵她,“捨不得摔就別逞強!”

“誰說……誰說我捨不得?”

“明明就捨不得!”

“誰說我捨不得?我要摔,摔碎它!永遠也不要再見到這張相片!”她喊,雙手摸索著相框。

“你得了吧!”他粗魯地拉回她的手,“給我安分一點!”他命令,順勢一個翻滾,以自己挺拔有力的身軀定住她。

“你——”路可兒心跳一停,眼眸圓睜。他竟然……竟然就這麼壓在她身上,難道他不覺得這樣的肢體接觸太過親昵了嗎?

想著,她渾身一顫,體溫直線上升。

好可愛。

楚懷風怔看著她忽然紅成一朵薔薇的花顏,好半晌,才赫然察覺兩人目前的親密姿態,慌忙坐起上半身。

隨著他鬆開她的動作,她也跟著撐起上半身。兩人各據大床一角,各自別過頭,悄悄喘息。

空氣中,流動曖昧的靜謐。

“為什麼……要摔相片?”許久,楚懷風低聲打破沉寂。

“你管我。”

“你不是說很喜歡這個為你拍照的人嗎?”

“誰、誰說我喜歡他的?我討厭他!”

“到底是誰幫你拍的?”他忍不住又問。

“你、你、你是白癡嗎?居然還問我?”她聽來快瘋了。

白癡?

他擰眉,轉頭怒瞪她,“為什麼不能問?我又不是算命仙,哪猜得出你大小姐中意的人是誰?不過不論他是誰,我都祝他好運!”他悻悻然的補上最後一句。

“你是什麼意思?”她也轉過頭,明眸似火。

“猜不出來嗎?”他譏刺,“意思就是誰被你愛上誰就倒楣囉。”

“誰……誰說我愛他的?我討厭他!”她再度鄭重聲明。

“是,你大小姐說的都是。那麼可以解開謎底了嗎?那個‘有幸’被你討厭的傢伙是誰?”

“你——”如果眸光可以殺人,楚懷風大概已被處死一百八十回了。“笨蛋!你想還會有誰?這世上有誰能讓我路可兒這麼痛恨的?”

“哈!說實話,除了我,我還真想不出還有哪個人跟你這麼不對盤,我——”話說到此,楚懷風猛然一頓,他眯起眸,打量著路可兒仍然緋紅、甚至愈來愈紅的容顏,呼吸霎時一窒。“難道——”不可思議的念頭擊中腦海,他臉色一白,驚疑不定。

見他無法置信的神情,路可兒只覺全身血液都要沸騰了,她拉起棉被蒙住頭,細聲尖喊,“出去!你快給我出去!”她決定不表白了,她為什麼要表白?簡直太尷尬了嘛。

“我不出去,可兒,除非你說清楚。”

“我不知道,不知道!你快走啦。”她不玩了。

“我不走!”粗魯的低吼響起,“路可兒,你是這種膽小鬼嗎?為什麼不敢說出那個人的名字?”

膽小鬼?他罵她膽小鬼?

不服氣的火苗竄上她的眸,她掀開棉被,沖著他大喊,“是是是,我承認那個人就是你!行了吧?”

“真是……我?”他反倒一愣,“可是怎麼可能?我沒替你拍過這張相片埃”

“誰說沒有?你忘了嗎?我們第一次見面就是在馬常”

“是那時候拍的相片?”他愕然,“可我把底片輸給你了——難道你把它們洗出來了?”

“對。”

這麼說,這張令他不屑好幾年,又吃醋好幾年的相片原來竟是他自己拍的?他一直猜想究竟是誰拍的相片能讓她如此珍視,沒想到——

“你、你、你——”他呆望她,生平第一次口吃。

“我什麼?”不敢迎視他意味深遠的眸光,她慌亂垂眸。

“這麼說,你那時候說很喜歡的人,就是——”

“我沒有說什麼!”她慌忙截斷他,“你聽錯了,沒這回事。”

“你明明說了——”

“我沒說沒說!”她強烈否認,“你聽錯了。”

“你說了。”沙啞的嗓音蘊著笑意。

他在嘲弄她嗎?因為他終於明白她偷偷暗戀他好幾年,所以忍不住得意地笑了嗎?他會怎麼看她?她從今後該怎麼面對他?

老天!早知道她應該早點趕他走的。

“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我的呢?可兒。”

“我沒有喜歡你!從來沒有。”

“別不承認。”

“我、我沒有不承認……”可為什麼微弱的語氣聽來如此心虛?

“膽小鬼。”他柔柔取笑她。

“我……我不是膽小鬼!別那麼叫我!”她揚眸瞪他,在對上他含笑的眼神後,再也忍不住地重重回擊,“你才是膽小鬼!你連……連吻我都不敢,你才不像個男人!”

他聞言,笑意一斂,緊緊抓住她的臂膀,“我不是說過嗎?可兒,永遠不要挑釁我。”他警告她,瞪視她火紅的容顏,眼眸灼灼生輝。然後,他忽地一個翻身,將她壓倒在床。

男性氣息霸道地襲向她,瞬間圍裹她全身。

她感到頭暈目眩,“你……放開我。”

“你知道嗎?一個男人只有在兩種情況下,才會不去吻一個女人。”沙啞的嗓音拂過她耳畔。

她連耳垂也燙了。

“一是因為他太討厭那個女人。”他慢條斯理地解釋,空出一隻手,替她撩開散落頰畔的發絡。她無力反抗,他低啞的嗓音和輕柔的動作宛如兩道最厲害的魔咒,狠狠地定住她。“你知道第二種情況是什麼嗎?”

“我——”她全身僵硬,連說話的聲音也差點凍住了。“不知道。”

“另一種是因為他——”他聲音低低地,“太在乎她。”

她心跳一停。

“你認為我對你是哪一種?”

她腦海一片空白,在他用那麼深邃、那麼溫柔,又那麼熾熱的眼神望著她時,她什麼也無法思考。

“我不知道——”她細聲細氣地。

柔弱的嗓音彷佛取悅了他,星瞳一亮,唇角翻飛出淡淡笑唬他低下頭,很慢、很慢地低下頭,很輕、很輕地讓呼吸暖暖挑逗她臉上每一根細細的寒乇。

他的唇,就要印上她的了……

她驚怔地瞪著他。不知怎地,幾天前她還千方百計想誘惑他吻她,還為了他不肯吻她而感到挫敗,可現在,當他的唇真的離她只有一線之隔時,她卻忽然恐慌起來。

一種排山倒海的恐慌,一種讓她無法呼吸的恐慌。

她直覺撇過臉,不敢面對他。

他輕輕一笑,滾燙的唇順勢在她柔嫩的頰輕啄一下。

“怕嗎?”他問,語氣並非嘲弄,也非挑釁,只是溫柔的寵溺。

她一動也不敢動。

他又笑了,正想換個角度繼續汲取她的甜蜜時,門扉處驀地傳來一陣清脆聲響,跟著是一陣朗笑。

兩人同時愕然抬頭。

“我說懷風,難道你真等不及結婚後再跟我們家可兒洞房嗎?”是路庭寶,算準時間闖入的他,此刻臉上的表情可說是得意非凡。

不枉他在門外站崗了足足十五分鐘,值得,值得!

“我想,也該打個電話給楚彬商量辦喜事的好日子了。”

※※※

“你……你說楚伯伯正在為你籌備婚事?”於心萍僵著身子,不敢相信方才聽到的消息。

“嗯哼。”楚懷風漫應一聲,確定燈號已經由紅轉綠後,他踩下油門,跑車往前疾馳。

看著他俊朗的側面,於心萍只覺一陣心痛。

為什麼他能淡淡地說出這消息?為什麼他似乎很理所當然?他不是很厭惡婚姻嗎?不是說過絕不步入婚姻的墳墓嗎?

“是跟路小姐嗎?”她問。

“是。”

“可是……你不是很討厭她嗎?你不是說你們兩個一向就合不來嗎?”她提高嗓音。

他沒立刻回答,瀟灑地將方向盤轉個彎後,黑眸才瞥向她,“我們是合不來。”

俊唇懶懶一挑,“不過顯然現在情況有變。”

“情況有變?什麼意思?”

“可兒喜歡我。”唇角弧度更加翻揚,帶著三分得意,七分愉悅。

她瞪著他喜不自勝的微笑,“她喜歡你?”

“嗯哼。”

“你怎麼知道?”

“她承認了。”

“什麼?”她睜大眸,表情驚訝。

“她自己承認的。”他輕快地吹著口哨,那神態就像是無意間得知仵麼天大秘密的小男孩一般,有些淘氣,有些狡黠,有些興奮,又有些讓人無奈的可惡。

“你很高興?”

“當然。”

“為什麼?”她無法克制微微控訴的語氣。

他一愣,“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你會高興?一個你討厭的人喜歡你,對你而言是件值得高興的事嗎?!”

她別過頭,輕輕咬唇,“你不會覺得困擾嗎?”

“我為什麼要覺得困擾?”

“你不覺得……很煩嗎?”

“不會啊,我覺得很好。”

聞言,她容色一白。

對於路可兒喜歡他這件事,他一點也不覺得困擾,也不覺得煩。他很高興,非常高興。

這意味著什麼?答案不言自明——

於心萍閉了閉眸,“因為你也喜歡她吧?”

他沒有回答。

這樣的沉默忽地激怒了她,她顫著身子,緊緊地、緊緊地握住雙拳。

“你真的決定跟她結婚嗎?”

“……是。”他回應的嗓音有些猶豫,彷佛不明白她的臉色為何如此難看。

他竟不明白!交過許多女朋友的楚懷風竟然會不明白!

因為他從沒對她用過心吧。

想著,於心萍輕扯唇角,悽楚一笑。

“怎麼了?心萍,你不舒服嗎?”

“我……沒事。”她深吸一口氣,“我只是想,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你一件事。”

“什麼事?”

“那天在餐廳,你送路小姐回去後,葉先生跟我聊了一會兒。”

“葉朝陽?”他蹙眉,“他跟你聊什麼?心萍,我不是告訴過你他是個花花公子嗎?以後別理他。”

“我知道,我跟他沒什麼。只是他聽我說了那家餐廳是路家開的以後,這才恍然大悟。”

他撇撇嘴,“他恍然大悟什麼了?”

她沒說話,一逕低著頭。

“說話啊,心萍。你怎麼了?”

“你知道葉先生他父親是銀行董事長吧?”良久,她才低聲開口,嗓音微顫。

“我當然知道。”

“他從他父親那兒聽來一件事……”

※※※

路可兒覺得很不安。

自從那天晚上她和懷風被父親“捉姦在床”後,胸口始終梗塞著一股說不出的滋味。

那天,爸爸很明顯地是藉機硬逼他上梁山,可奇怪地,他居然沒有反抗。

照理說,一向我行我素的楚懷風不是那種會屈於長輩之命的男人,就連他自己的父親,他都未必會理會了,又何必怕她爸爸?

可他沒有拒絕爸爸為兩人籌備婚事的提議,甚至還表現出默認的樣子……

她的確想過,藉著這個機會讓他們倆的關係做些改變,可從沒料到他竟然會答應婚事。

奇怪,太奇怪了。

難道只因為他啄吻了她的臉頰,便打算對她“負責”嗎?

荒謬!

又或者.他是聽她說暗戀他許久,於心不忍,所以決定“報答”她?

不,她無法接受!

責任或報答對她而言,都不是結婚的好理由,如果他真打算娶她,只能是因為一個理由。

除了那一個,她什麼也不接受……

“我正在想,你也該來了。”微帶嘲弄的嗓音響起,震動她迷惘的思緒。

她連忙收束出走的心神,揚起頭,望向她有意躲避了幾天的男人。

楚懷風正看著她,還是那樣滿不在乎的笑容,白襯衫搭牛仔褲的率性打扮,看來依然瀟灑迷人。

她呼吸一窒。

“你這幾天都到哪兒去了?我打電話都找不到人。”

她在躲他,因為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我……有點事。”

“我還以為你不打算來看展了。你知道嗎?今天是最後一天了。”

她當然知道是最後一天,就因為知道才硬著頭皮來。

“我當然……當然會來。好歹也要看看你到底是怎麼拿到那個什麼FPSA的,看看那些評審委員是不是眼睛出了問題?”

天!她在說什麼?

幾乎是話一出口,路可兒便後悔了,她今日來此並不是為了找他碴的,她是真的想看看這一年來他又進步了多少。她其實很喜歡他的作品的,真的很喜歡埃

“你就是不肯相信我的實力對吧?”黑眸掠過一絲深沉況味,“好吧,你慢慢看,歡迎批評指教。”

“放心,我一定會。”哦,她真想咬下自己的舌頭!

他只是深深長長地看她一眼。“請便。”

她別過頭,不敢再迎視他今日看來格外意味深刻的眼神。眸光流轉,她很快找到了他的作品展區。

走上前,一幅相片立刻吸引她全副注意力。

攝影的主題是一個正在海 邊撿拾貝殼的少女。天色微陰,海濤拍岸,風卷起少女白色的衣袂與黑色長髮,她低俯身子,拾起一個淺紫色的貝殼,微微淺笑。

整張相片的色調幾乎可說是灰暗的,除了那一抹淡淡的紫,幾乎象張黑白相片,可那抹紫卻是那麼生氣盎然,少女唇畔那抹笑是那麼燦爛逼人。

作品題名為“少女的夢想”。

一個紫貝殼,一個笑容,輕易顛覆了作品背景偏灰的色調,讓相片綻放出難以言喻的生動張力。

好棒的相片!

她仰起頭,怔怔凝娣,忽地,腦海逐漸孚現出淡淡的灰色影像。

那是好久以前的事了。那年她十四歲?還是十五歲?他們一群年輕人一起出遊,在海 邊,她抬起一個很漂亮很小巧的紫貝殼。

為了怕同伴笑她傻,她打算悄悄把貝殼揣入口袋,偏偏無巧不巧,讓楚懷風給看到了。

他看著她,雙手環抱胸前,唇畔那抹嘲弄的笑看來好可惡,好讓人生氣。

為了表示自己不在乎,她賭氣將紫貝殼隨手一拋,找其他人玩去。

可其實,她有點心疼——

“你喜歡這幅作品嗎?”楚懷風不知何時來到她身側,嗓音似乎有此緊繃。

“還不錯。”

“只是還不錯?”他語氣古怪,“這一幅可是很多人稱讚呢,就連季海玄也說這幅特別好。”

“季海玄?”她挑眉,“那個剛被選為世界攝影十傑的攝影家?”

“沒錯。”他點頭。

季海玄可是臺灣攝影界的風雲人物,從小在美國長大的他不但是美國攝影協會的一員,作品也得過無數獎項,就連出版的攝影集也是本本暢銷。

怪不得他會這麼得意了。她微笑。

“他還問我,是什麼原因讓我拍出了這樣的作品?”

“哦?什麼原因?”

他沒說話,只是直直瞪她,眼眸燃著火焰,神情奇特地似乎帶著某種惱怒。

她只覺莫名其妙。“為什麼……為什麼這樣看我?”

“沒什麼。”他甩甩頭,“你餓了嗎?我們去吃飯。”

“去吃飯?”

“‘白色巴塞隆納’。”

“要去那裏?”她一顫。

“不好嗎?”他凝望她,劍眉怪異地一挑,“你一向不是最愛那家餐廳嗎?”

“我……呃,今天不想吃西班牙料理。”

“那你想吃什麼?”

“嗯,日本料理好了。”

“好吧,那去京都風。”

“京都風?”那也是她家的餐廳啊!路可兒容色一白。“呃,我想……還是吃簡單一些好了。”

“港式飲茶如何?去滿福樓吧。”

她心一緊。為什麼他選的都是她家的餐廳?如果他們去了,而他發現料理變得十分難吃,他會怎麼想?

“一定要去我家的餐廳嗎?”她場起頭,勉力扯開一抹笑。

“怎麼?對自己家的餐廳沒信心嗎?”他嘴角一揚,似笑非笑,“這不像你啊,可兒。”

她緊緊咬牙,“我怎麼可能沒信心?只是我今天忽然想吃一些家常菜。”

“那就去我家吧。相信大嫂會很樂意特別為你下廚的。”語畢,他挽起她的臂膀,以一種優雅的行進姿勢帶她離開。

宛如金董玉女的身影吸引了會場絕大多數人的目光,他們驚歎兩人的郎才女貌,卻也奇怪為何這對看來天造地設的情侶臉上都毫無笑意。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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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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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發表於 2018-3-12 00:02:34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等等,庭寶,你再說一遍,你進門時他們正躺在——”

“床上,躺在可兒的床上。”

“然後我那個不肖兒子正打算——”

“‘蹂躪’我的寶貝女兒。”

“接著就被你當場逮個正著了?”

“沒錯。”

“哇哈哈哈——”楚彬狂笑,笑得眼淚都快流出來了。最近經濟不景氣,集團業務也不見理想,他幾乎終日鬱悶,難得有這樣開心的時候。沒想到,能讓他這樣笑開懷的竟是那個最令他頭疼的不肖子。“我可以想像懷風的表情,肯定糗大了吧。”

“他的表情就像這樣。”路庭寶瞪眸張唇,裝出一副十分呆滯的模樣。

“哇哈哈——”楚彬一見,又是狂笑不止。這回他笑的不是兒子,而是坐在對面沙發上的老友。憑他兒子的帥樣,就算是這種表情一定也很酷,可這表情被老友一演練,當場顯得可笑萬分。“我說庭寶,你也一把年紀了,能不能別這麼搞笑?”

“你說我搞笑?”路庭寶一雙圓眼瞪得更大,“喂!老傢伙,我可是很認真地為咱倆兒女的婚事努力耶。”

“是是是。”楚彬頻頻點頭,一整神情,收斂過於狂放的笑容,“不過說也奇怪,我那個自命風流的兒子居然會這麼輕易就答應婚事,真令人想不通。”

“有什麼好想不通的?他肯定是想‘要’我們家可兒想瘋了!”

“嗯嗯。”楚彬表示贊同,忽地俯身上前湊近老友,一副詭譎神態,“庭寶,你猜猜,這兩個年輕人究竟‘做’過沒?”

路庭寶搖頭。

“真的?”楚彬不相信,“接吻呢?”

“恐怕也沒有。”

“你怎麼知道?”

路庭寶沒回答,只是得意地挑眉。就憑他那晚在門外站崗十幾分鐘。得到的心得,他當然知道了。這兩個年輕人連喜不喜歡的問題都能龜毛地爭論那麼久,要是真有過抵死纏綿的吻才奇怪呢。

“就算吻過,也只是蜻蜓點水啦。”他宣佈。

“你怎能確定?”楚彬還是不服氣。這個行事一向糊塗的老友,竟然有比他還清楚一件事的時候,讓他有些不甘。

“那要不要來打賭?”

打賭?楚彬一愣,可一望見路庭寶朝他擠眉弄眼,一副挑釁的表情,心立刻一橫,“賭就賭!”

“輸的人吃完飯要洗碗,怎樣?”

“咦?”一直坐在一旁、靜靜聆聽兩人談話的駱初雲訝異地放下雜誌,抬起頭,“不用啦,爸爸、路伯伯,阿珠會洗碗的。”

“我當然知道傭人會洗碗。”路庭寶轉頭對楚家能幹的長媳微笑,“可我偏偏就想看一向坐在家裏當大老爺的人進廚房洗碗的樣子。”

“我才想看看從來就只會嫌餐廳的洗碗工洗得不夠乾淨的路大老闆,洗起碗來到底有多清潔溜溜。”

“哼,騎驢看唱本——”

“走著瞧吧。”

說著,兩個老人同時將手環抱胸前,抬起下頷,高傲又挑釁地瞪著對方。

像兩個孩子一樣!

駱初雲看了,不覺有些好笑,輕輕垂落眼睫,藏起眸中悄然點亮的笑意。

“說了半天,爸爸,路伯伯,你們倆都還沒談到婚事該怎麼辦呢。”她提醒。

“對哦,差點忘了正事。楚老頭,你們家打算給多少聘金?”

“嘿,路老頭,我還沒問你們家打算帶多少嫁妝呢。”

“爸,路伯伯。”眼看兩個老人又要開始對戰,駱初雲急急插口,“聘金跟嫁妝不是重點啦,先決定婚期定在什麼時候比較重要。”

“這些小事你決定就行了。”楚彬揮揮手,“我跟你路伯伯得協議更重要的事情。”

“對,聘金跟嫁妝。”路庭寶用力點頭。

天!

駱初雪只能無奈歎息。她站起身,正打算前去廚房看看晚飯準備得如何時,客廳入口處忽然傳來一陣窸窣聲響。

她旋過身,驚愕地發現話題的男女主角正相偕出現。

“懷風,可兒,你們怎麼回來了?”

什麼?

楚彬與路庭寶聞言,互瞪一眼後,齊齊轉頭,一個努嘴示意兒子,一個抬手招來女兒。

“過來這裏!”

※※※

見路可兒似乎心緒亂,駱初雲藉口要進廚房親自多炒兩個菜,把她也叫進來幫忙。

終於能躲開兩個老人的唇槍舌劍,路可兒忍不住感激道:“謝謝你,初雲。”

“不必謝我。”駱初雲微笑,命令傭人們退出廚房後,她系上圍裙,俐落地開始剝洗起一條魚。

路可兒怔怔看著她嫺熟的動作。

“怎麼啦?今天心情不太好?”

她搖搖頭,“我能幫你做些什麼?”

“幫我洗這些青菜吧。”一把綠色蔬菜遞向她。

“這是什麼菜?”

“菠菜。大小姐,”駱初雲翻了個白眼,“虧你家還是開餐廳的。”

“等它們炒熟了,我就認得了。”路可兒尷尬地笑笑,接過菠菜,在水盆裏緩緩清洗。

駱初雲靜靜望著她若有所失的神情,“究竟怎麼了?懷風答應結婚,你怎麼反而好像不開心?”

“我——”洗菜的動作一停。

“你不想嫁給他嗎?”

“我……想。”她咬了咬下唇。

“那不就好了?”

“可是我不明白他為什麼答應娶我。”她轉向駱初雲,掩不去眸中一絲焦慮,“他……他喜歡我嗎?”

“你不知道嗎?”駱初雲柔聲問。

她搖頭,好一會兒,才猶豫地開口,“你覺得兩個人能就這樣結婚嗎?初雲。”

“這個嘛。”駱初雲澀澀一笑,“你知道,對這一點我沒資格發表什麼意見,看看我跟懷天的婚姻就知道了。”她轉回頭,繼續在砧板上處理鮮魚。“如果說結婚多年,我學到了什麼,那就是——”她深吸一口氣,“只有單方面的愛是沒辦法讓婚姻幸福的。”

“初雲。”路可兒心一扯,聽出她語調中的悵然,“你還好吧?”

“我很好。”駱初雲微微一笑,那笑,淡得令人心疼,也勇敢得讓人心痛。“別說我了,現在我們談的是你的事。你打算怎麼辦?”

“我不知道。”路可兒歎氣,“爸爸他們居然還在爭論嫁妝這種無聊的問題。”

念及此,她不禁一翻白眼。

“老人家辦喜事,自然是很高興了。”

不,她那哥老爸可不只是回為終於能把她嫁出去而高興,他最高興的,恐怕還是路家從此有個強而有力的經濟後援。

路可兒想著,暗暗咬牙。

如果能夠,她真想對駱初雲說出一切,可就連對她,她也說不出口。

她無法告訴任何人,無法坦承再不籌到資金,路家隨時可能破產的事實……

“如果不放心的話,為什麼不親自問問懷風呢?”

輕柔的嗓音凝住她心神,她一愣,“親自問他?”

“對埃”

“可是——”她問不出口。

“你不是一向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嗎?可兒,為什麼唯獨對這件事,你這麼猶豫不決?”

因為她怕聽到答案,怕聽到自己不想聽的答案。

“面對自己在乎的人,也許還是坦誠一點比較好。”駱初雲低聲道。

“這是你的經驗談嗎?”她問。

猶豫一會兒,駱初雲才開口,“嗯,算是吧。”

她不語,默默在心底思量。

“就當是為了我吧,可兒。”駱初雪忽然拍了拍她的肩膀,“你以前不是一直鼓勵我嗎?想要的東西就去拿,主動一點,自信一點。”她頓了頓,明眸點亮異采,“對吧?”

※※※

是的,主動一點,自信一點。

她路可兒最不缺的就是自信心,不是嗎?就算她也許即將一無所有,她也不能遺落了屬於她的驕傲。

絕不能遺落的——

“我說寶貝女兒,你想辦個什麼樣的婚禮?傳統一點?還是創新一點?”

“我——”聽聞父親的詢問,路可兒不自覺地將眸光調向餐桌另一邊的楚懷風。

整個用餐期間,他一直沒說什麼話,嘴角一逕掛著怪異的微笑——讓她很不舒服的微笑。“懷風,你怎麼說?”

“我無所謂。”楚懷風淡然開口,“怎麼都好,我尊重新娘的意見。”

“我看傳統一點比較好,別搞太多花招,還是在教堂好了。”楚彬插口。

“好埃”語氣依舊淡淡地。

“不,我們可兒結婚當然不能跟別人一個樣,我看像國外那樣搞個跳水或降落傘什麼的比較好。”

“可以埃”

※※※

“酒席在飯店辦吧。”

“沒問題。”

“不,我覺得在家裏辦更好,開個庭園Party。”

“OK。”

“對了,日期定什麼時候?三個月後?”

“好。”

“早點辦一辦比較好吧,下個月就有好日子。”

“也好。”

“蜜月去哪里?歐洲?美國?”

“無所謂。”

“西班牙吧,可兒曾經說過最想到西班牙度蜜月。”

“那就隨她意思好了。”

“那你呢?你怎麼都沒意見?說什麼都好?”終於有人發現不對勁了。

“我有發表意見的餘地嗎?”他輕輕挑眉,輕輕地笑,“一切由你們作主不就行了。”

“這——”似嘲似諷的回應堵得兩個老人啞口無言,面面相覷。

見氣氛不對,駱初雪正欲開口緩和,一個淩銳的嗓音搶先揚起。

“楚懷風!你跟我出來。”

是路可兒。她擱下碗,站直身軀,眼眸定定直視楚懷風,神態既高傲又堅定。

他只是懶洋洋地一挑嘴角,“有何指教?”

“我要跟你談談。”

“現在嗎?我還沒吃完飯呢。”

“那就等你吃完飯再來!我在老地方等你。”狠狠瞪他一眼後,明眸流轉餐桌一圈,致上歉意的微笑,“我吃飽了,各位慢用。”

幾個人呆望著飄然離去的白色倩影。

“庭寶,可兒怎麼了?”楚彬率先開口。

“我也不知道。”路庭寶也是一臉錯愕,聳聳肩。

“那咱們的打賭怎麼辦?”

“這……只好問男主角了。”

說著,兩個老人同時望向楚懷風,可一觸及他陰晴不定的面容,立即決定還是閉嘴為妙。

“有什麼事要問我?”楚懷風冷冷移眸。

“沒,沒事。”悶頭繼續吃飯。

※※※

一個人信步來到庭園深處,路可兒挑了張面對噴泉的石椅坐下。

雙手支頰,她怔怔地望著水流順著玻璃錐面滾落,思緒迷蒙。

記得他開生日派對那晚,她與他在這裏有過一場爭執——不只那晚,自她記憶裏還有許多回曾與他在此共度。

第一次隨著父親拜訪楚家,兩人便因不好意思在眾人面前開戰,悄悄來此爭辯不休。從那之後,彷佛成了慣例,每一回他們在楚家有何意見不合,便自動來此私下解決。

這是屬於他們的“老地方”,非關浪漫風月,而是爭吵辯論的“老地方”。

為什麼屬於他們倆的回憶好像都是相互爭執,彼此吵鬥?為什麼他們兩每回見面,都好像非將對方弄得下不了臺才肯罷休?

為什麼他們就不能好好說說話?像一般朋友那樣平平靜靜地聊聊?

為什麼?

想著,路可兒心情不禁有些低落。夜風輕拂,沁涼如水,更讓她由身到心平添一股冷意。

她不覺展臂擁住自己的臂膀……

“披上這個吧。”好聽的男性嗓音驀地揚起,跟著,一件深色風衣落上她肩頭。

她回轉星眸,瞳底映入那張俊朗面容時,心也跟著一扯,“……謝謝。”

“今晚月色不錯。”他說,在她身畔落坐。

她抬首,仰望蒼邃幽閻的夜空,眸光順著一朵深灰的雲,落定一彎清澈新月。

月光泠泠灑落,眼前的一切顯得水溶溶的,帶了點夢幻般的不真實。

“你叫我出來有什麼事?”他問。

她不語,依然仰望著天。

“想吵架嗎?”

她呼吸一凝,明眸低斂,好一會兒,才輕聲開口,“你記不記得有一次我們在這裏吵架,結果我把你推到水池裏的事?”

“當然記得。”

“後來,你趁我不備也把我拉到水池裏,大冬天的,我們兩個弄了一身濕,隔天雙雙發燒。”她忽地輕輕一笑,轉頭望他,“你都記得嗎?”

澄澈的眼神令他一窒,好一會兒,才點點頭。

“那你知道我們發燒那天發生什麼事了嗎?”

“有發生什麼事嗎?”

“那天,你在你房裏昏睡,而我睡在你對面的客房。”

“那又怎樣?”他蹙眉。

她沒立刻回答,靜靜凝睇他,許久,許久,才啞聲道:“爸爸告訴我,你那天起來好幾次。”

“怎樣?”彷佛猜出她接下來要說什麼,他神情突地繃緊。

“那天,你自己也燒得迷迷糊糊的,可卻起來好幾次。爸爸說,你是為了到客房裏看我。”她低垂眼睫,“他說,你是因為放心不下我。”

因為擔心她,所以才掙扎著起身,勉強拖著病重的身子來看她;因為擔心她,每次傭人喂他吃藥,他都會問明白他們是否也喂她吃了;因為擔心她,他還吩咐廚房為她燉人參姜湯。

他……是關心她的吧?雖然前一晚才跟她吵得天翻地覆,雖然前一晚才對空立誓非掐死她不可,可她一染恙,他卻似乎比誰都還著急,比誰都還關心她的病情。

他真的恨她嗎?真的討厭她嗎?或者,他也常常暗自後悔不該以粗魯的言語刺傷她——就像她一樣?

他對她的感覺是否就像她對他……

“懷風,你為什麼答應娶我?”終於,她問出了盤旋心頭多日的疑問。

沒有回應。

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揚起眼瞼,清亮的眸直逼他的,“為什麼。”

“……為什麼不?”好一會兒,他才沉聲應道,湛幽的眸深不見底,讓人無法看透。

這不是她想要的答案,甚至根本就不算是個答案。

“你——喜歡我嗎?”

他沉默,靜靜地望她,靜得讓她身子一顫,脊髓竄上某種難以言喻的冷意。她不禁伸手攏了攏風衣。

“你……你回答我啊!”

“那重要嗎?”

淡然的四個字輕易撕毀了她強作鎮靜的面具。她倒抽一口氣,愕然瞪視眼前的男人——他離她如此之近,近得只有幾公分的距離,可為什麼……她覺得與他之間像隔了一個深深的太平洋?

她惶然而驚怒地起身。

“如果你不喜歡,可以不要娶我!”一字一句自她齒間迸出,“我路可兒並不是……不是非嫁你不可!”

“那你想嫁給誰呢?”他也站起身。相較於她閃耀著惱怒火焰的神情,他的面容幾乎可以說是沉靜的——一種可怕的、陰暗的沉靜。

“我……”她心一緊,“我為什麼一定要嫁給誰?我可以誰都不嫁!”

“你非嫁不可。”他冷冷地、尖銳地吐出一句,“你需要這個婚姻不是嗎?”

“你——”路可兒瞪視他陰沈的神情,瞬間領悟了。她容色刷白,唇瓣發顫,“你都、都知道了?”

他沒說話,只是輕輕撇嘴。

恍若漫不經心的動作落入她眼底,成了最傷人的諷刺。她感覺自己被刺傷了,可自尊愈殘破,她愈要好好護祝她揚起頭,高傲地直視他,“如果你不愛我,就不要娶我。”

“你!”瞪視著她高高在上的神態,他猛地被激怒了,下頷肌肉一陣柚動,“你非要贏到底是不是?路可兒,真難相信世上會有像你這麼自我中心的女人!錢、人、心,你都想要,都非得到不可是不是?你以為自己是誰?能夠呼同喚雨的公主嗎?”

那麼,他果真知道了,知道路家瀕臨破產的窘況,知道爸爸是為了什麼緣故急著催他們結婚。

他都知道了!

她心一痛,可回話的嗓音卻愈發尖銳淩厲,“既然你都知道了,為什麼還答應娶我?你為什麼……為什麼不拒絕?”

他不語,只是牢牢盯視她,那眼神,蘊著某種說不出的惱怒與厭惡。

她身子一顫,“你……你說話啊!你啞了是不是?”

他瞪她,冰涼地、沉冷地瞪她,兩束可怕的眸光,宛如利刀剜割著她的心。

“因為你需要錢不是嗎?因為路家如果再籌不到錢,有可能宣佈破產不是嗎?看在朋友一場,我就當做善事,又有何不可?”

做善事?她胸口一涼。他的意思是與她結婚是行一樁善事?

“你……同情我?”

他只是淡淡地、不以為意地一扯嘴角。

她驀地感覺眼前一眩,雙腿跟著虛軟,要不是他及時伸手扶住她,她差點跌坐在地。

她深呼吸,試圖勻定心韻——可心在哪里?她竟感覺不到自己的心跳,她只知道胸口被剜空了一大塊,空空落落的。

他同情她……他同情她!

因為同情她,所以決定娶她;因為不忍心眼看路家敗落,所以伸手扶她一把。

她瞪著正緊抓著她的兩條臂膀,直直瞪著,好一會兒,鼻尖逐漸發酸,喉頭逐漸梗塞,眼眸逐漸蒙朧。

不是這樣的,她要的,不是這樣的反應!

“我不要……你的同情。”她咬牙。

“別逞強了,可兒。”他繃著嗓音。

“我不要你的同情!”她重複,猛然推開他的手臂,人也跟著後退數步,遠遠地與他拉開距離——實際的與心靈的距離。她揚起頭,頭過迷蒙的眼,望著眼前她看不清的男人,“我不需要任何人同情。”

“如果你不需要,又何必跟我玩這場遊戲?”他語氣譏笑。

“遊戲?”

“就是這場你喜歡我的遊戲!”他不耐地說:“那天晚上你在你家對我說的那些話,還有你爸爸突然闖進來,這一切都是計劃好的不是嗎?你們父女兩根本是串通好要騙我答應跟你結婚,不是嗎?”

“你……你是這麼想的嗎?”她瞪著他,容色更加雪白。

原來他是這麼想的,他認為一切只是作戲,認為她的表白與父親的闖入是一場精心策劃的陰謀。

“難道不是嗎?”

他無法否認。 畢竟那天晚上父親的確是故意闖進房裏的,而她也明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

是的,一切都是出於計劃,她無可否認,無法否認!

“對!這些都是計劃好的,怎麼樣?”她銳聲喊出口,挑釁地揚起下頜,“我跟爸爸都計畫好了,我們就是想藉著跟楚家聯姻來挽救我們家的危機!對,一切都是計畫好的,都是陰謀!我都承認,都認了!這樣你滿意了吧?”

“路可兒!”他猛然展臂抓住她,指尖用力掐進她肩膀,掐得她重重發疼。“你竟然有膽承認這些!竟然敢對我說這些話!那你說喜歡我呢?那也是假的?也是演戲?”

那不是假的,不是演戲,那是她掩藏了好幾年的真心,最真最真的心。可她不會告訴他的,不能告訴他。

她閉了閉眸,兩顆淚珠跟著滾落,“對,都是假的,都是演戲。”她咬緊牙,緊緊、緊緊地咬著,“我只是為了利用你……才那麼說的。”

“路、可、兒!”他發狂了,雙臂用力一扯,將她整個人扣入懷裏,“你竟敢這麼整我,竟敢欺騙我!”他怒瞪著她,火燒般的眼神狠狠灼燙了她。瞪了她好半晌,他忽然有股衝動想傷害她,於是他低下頭,毫不客氣地攫住她的唇。

她嚇了一跳,“你做什麼?”拚命扭動起來。

“我做什麼?”他冷冷一哂,依然緊緊將她箝制在懷裏,“我在‘驗收’我的貨品!我買下了你,不是嗎?”

他買下了她?他竟說他買下了她?!

“你別太過分!”驚怒交加,令她揚手一揮,重重甩他一巴掌。

英俊的臉,淡淡浮上五指紅櫻

她瞪視他,充滿恨意地瞪他,可滾燙的淚水,卻不爭氣地滑落。

她覺得心痛,整顆心像遭受某種外力毫不留情地敲擊,應聲碎裂。

她的心碎了,因為她的自尊被他狠狠地踩落在地,因為她愛戀的人竟如此瞧不起她。

有什麼比承受你所愛之人的鄙夷更讓人難受的事?

如果她就這樣嫁給了他,他一輩子都不會尊重她,一輩子都會瞧不起她!

而她無法忍受,無法忍受她愛的人在看著她時,眼中永遠藏著一絲不屑……

“我會做給你看的!不需要這樣的婚姻交易,我……會做給你看的!”

“什麼意思?”

“意思是,”她仰起頭,“我們的婚約取消了。”

“什麼?!”他不敢置信,火焰雙眸瞪視她好一會兒,才咬牙道,“你做不到的,可兒。”

是嗎?蒼白的唇一扯,“那就等著瞧吧。”

“可兒!”

她沒有看他,別過傷痛的眼,望向依然不停潑濺水花的噴泉。

月,依然泠泠;風,依然沁涼;這座噴泉,依然是他們的“老地方”。

依然是爭吵的老地方啊!

蒼白的唇角,淡淡地、澀澀地一扯。

她現在才明白,有些事,原來很難改變……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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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狀態︰ 離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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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12 00:02:59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有些事,很難改變。

比如他與她的關係,比如兩人總以嘲諷對方、刺傷對方為樂的行為舉止,比如他從很久以前就討厭她的事實。

十年多的交鋒,怎可能一夜之間就停戰?

她真傻,以為能在短短時日便改善彼此的關係,以為只要願意求和,她也許……能夠得到他的心。

她真傻,太傻了。

額頭抵住玻璃窗扉,路可兒對自己低低地、沙啞地笑了。

回轉眸光,她癡癡望向那幅依然高高掛在牆上的相片,心驀地一扯。

相片上的人兒依然如此高傲,如此自信,依然用著那樣睥睨的眼神直視前方,以為自己能夠得到任何想得到的東西。

她不知道,其實她不能得到任何東西的。

她不知道,她最想得到的如今也離她最遠。

她不知道,當她想要的離她愈來愈遠時,她也只能無助地放手……

他走了。

初雲告訴她,在與她大吵一架後的隔天,他便收拾行李離開楚家,趕赴機常

誰也不曉得他打算去哪里,他也不肯告訴任何人,只拋下一句話——

婚禮的事隨便你們怎麼安排,總之我回來簽字就是了!

他就這麼走了,瀟灑、率性,卻也決絕。

她很明白他是帶著什麼樣的心情走的,她太明白了。

失望、憤怒、厭惡、憎恨,現在的他巴不得離她遠遠地,永遠也不要再見到她。

可他依然決定繼續進行雙方的婚事。

為什麼?

因為他終究還是放不下她嗎?因為他終究不忍心看著路家一敗塗地,不忍心看著相識多年的她因為家道中落而傷心難過嗎?

因為他雖然討厭她,可還是關心她,還是希望她過得好?

因為他……同情她……

“他同情我。”她喃喃自語,一種悲哀的感覺緊緊攫住她,“他同情我。”

她閉了閉眸,忽地再也承受不住滿腔酸苦,身子一倒,躺落在床上,怔怔望著天花板。

可她不需要他的同情!與其讓他一輩子因而瞧不起她,她寧願捨棄楚家的經濟援助。但眼看著父親日日為了周轉資金忙得焦頭爛額,她又十分不舍。

究竟,她該怎麼做呢?

連續幾天,她就這樣躲在房裏思考這近乎無解的問題,靜靜發愣,直到父親與家庭醫生帶來一個令她震驚萬分的消息。

“什麼?奶奶病了?”

“嗯。”路庭寶搓著手,一副慌亂失措的模樣,“其實奶奶在日本就感冒了,身體一直不舒服,可因為她聽說……嗯,醫生說匆忙趕回來讓她的身體負荷不了,所以才會病倒。”

“聽說什麼?”她睇向父親,忽然驚恐地瞪大眼,“奶奶知道餐廳的事了?對不對?是不是這樣?”

路庭寶沒回答,垂下頭。

毋需父親再多言,她也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急急沖向奶奶的房間。

路家老奶奶正躺在床上,皺紋滿布的老臉十分蒼白,前額微微泌著汗。

“奶奶,你怎麼了?怎麼剛到家就病了?”路可兒驚呼一聲,跪倒在床前,緊緊握住奶奶冰涼的手,“你沒事吧?還好吧?”

“我……還好。”路奶奶勉力微笑,“人老了,毛病難免多了點,醫生說我休息一陣子就沒事了。”

“奶奶!”她痛喊,眼角含淚。

“傻孩子,都說沒事了,還哭什麼?”路奶奶安慰她,抬手撫上她同樣蒼白的頰,“我才幾天沒見你,怎麼瘦成這樣?”又是心疼,又是責備。

路可兒心一緊,“我沒事,奶奶。”勉力拉開微笑,“我很好。”

“還想騙我?瞧瞧,眼睛都腫了,這幾天肯定沒睡好,還流了不少眼淚吧。”

“哪、哪有。”

“還說沒有。”路奶奶搖頭歎息,“你也不必閃躲了。你爸爸惹出夾的禍我都知道了,你跟懷風的婚事我也聽說了。”

“奶奶你……真的什麼都知道了?”

路奶奶點頭。

“是爸爸告訴你的嗎?”爸爸怎麼敢?怎麼敢把路家快破產的事告訴奶奶?“爸也真是的!明明知道奶奶身體不好,還讓你為這件事匆忙趕回來:”

“不是你爸爸說的,你以為憑他那點膽子,敢告訴你奶奶我嗎?”路奶奶譏諷地撇撇嘴,“是那些跟我們家有往來的老銀行特地打電話告訴我的。”

“什麼。”

“你想想,奶奶跟那些銀行董事都是老朋友了,他們在抽銀根前怎麼會不先知會我一聲?也就是這樣,我才知道你爸爸竟然闖了這麼大的禍。”她又歎口氣,“都怪我這些年身子不好,沒法照看生意。”

“奶奶——”

“我想,只能同意他們抽銀根了。”

“同意他們抽銀根?”路可兒一驚,“可是為什麼?我們不能沒有資金啊!”

“現在經濟這麼不景氣,銀行也要想辦法沖銷呆帳啊,不讓他們抽銀根,難道要他們陪我們一起死?做生意固然講人情,可也不能不顧現實,他們肯先跟我商量已經算給我們面子了。”說著,路奶奶咳了幾聲。

路可兒連忙翻過奶奶的身子,輕輕為她拍背,“那我們……以後怎麼辦?”

“你說呢?”路奶奶不答反問。

她一怔。

“你爸爸想讓你跟懷風結婚,好向楚家要錢,你覺得怎樣?”

“我——”

“我已經打過電話給你楚伯伯了,告訴他我們家的經濟狀況,他知道後好像沒有很吃驚。”

路可兒一愣,“這表示——楚伯伯也早就知道了嗎?”

“以為可以瞞住風聲的大概只有你爸爸一個人吧。”路奶奶苦笑。

“楚伯伯既然知道,他不生氣嗎?我們這樣利用他——”

“他說他很喜歡你,本來就很想讓你做楚家媳婦。”路奶奶頓了頓,“你呢?可兒,你怎麼說?”

“我——”她掙扎許久,終於還是決定吐露心聲,“我反對!”

“你反對?”

“對,我反對。”她語氣微澀,“我不想為了錢結婚。”

“哦?”路奶奶翻回身子,直視她,蒼眸中似乎閃過一絲銳光。

“奶奶,我——”她深吸一口氣,“我不想被人瞧不起。”

“怎麼說?”

“如果我為了楚家的錢嫁給懷風,他一輩子都會瞧不起我的,我不想那樣。”

“你希望懷風尊重你。”路奶奶微笑。

“是的。”她垂眼,掩去蘊著傷痛的眸,“他已經知道我們家的事了,也知道爸爸為什麼想要我嫁給他,他……很生氣,跟我吵了一架後就出國了。”

“他去哪兒?”

“我不知道。”

“怪不得你會瘦了。”路奶奶柔聲問,“這陣子你很難過吧?”

她搖搖頭,可紅腫的眸早說明了一切。

路奶奶心疼地摸了摸她鬢邊的發,看了她好一會兒,突然說道,“你記得我送你的那個餐巾環嗎?”

“記得。”她點頭,腦中浮現出那個純銀做的餐巾環,上頭細細雕著花。嬌小清秀的番紅花。“你說過,那是你的初戀情人送的。”

“對,一個我很愛很愛的男人。”路奶奶低聲道,唇畔淺淺漾著笑,蒼老的容顏淡淡浮現一絲懷念。“他知道我的夢想是自己開一間餐廳,一間很溫馨、讓每個來用餐的客人都好像回到自己家那樣的餐廳,所以他送給我這只餐巾環。我告訴他,有一天我會邀請他來我的餐廳,拿這個環束住餐巾,親自下廚招待他——”她停頓住,閉上眸,仿佛正在回想當年許下諾言的一幕。

路可兒屏息等著,心,卻忍不住疼痛。

她當然知道這個故事的結局——奶奶在很久以前就告訴過她了。當年奶奶與那個男人相遇時,對方早已結了婚,而等她回到臺灣不久,他便因罹患癌症而去世。

五年後,奶奶終於開了第一家餐廳——“白色巴塞隆納”,她為那個男人佈置了一桌料理,點上粉色臘燭,插上紅色玫瑰,還拿他送的餐巾環束住白色餐巾,可坐在她對面的,卻只是一張相片,相片中的男人對著她笑,她卻再無法自抑地哭倒在餐桌上。

從路可兒第一次聽到這故事以來,她總是忍不住猜想,當年奶奶在得知兩個人永遠沒有未來時,是抱持著怎樣的心情邀請對方,而五年後,當這個邀請永遠也不可能實現時,她又是如何的悲痛?

奶奶她……究竟是怎麼面對這一切的?

想著,路可兒鼻間不覺一酸,淚水悄悄滑落眼眶。

“傻丫頭,你哭什麼?”注意到她的眼淚,路奶奶半是嘲弄,半是疼惜。

“我沒哭,沒有。”她急忙搖頭,愛嬌地偎入奶奶懷裏,臉頰貼住她胸口。她緊緊抱著那日漸衰弱的身軀,激動地喊,“奶奶,我們一定不能失去‘白色巴塞隆納’,其他餐廳都無所謂,可是我們一定要保住它!”

“不愧是我的孫女,跟我想的一樣。”路奶奶撫摸著她的背,“這正是我要跟你說的,我打算把它交給你。”

“交給我?”她一愣,猛然直起上半身,望向一臉慈祥的奶奶。

“你爸爸是個很孝順的兒子,只可惜他不夠愛餐廳,他對餐廳沒有那麼濃厚的感情。”路奶奶啞聲道,“可你不同。可兒,你像我,你一定能保樁白色巴塞隆納’的。”

“我?”

“是的,你。”路奶奶微笑,“我打算結束其他餐廳,只留下這一間。”慈愛的眼眸凝定她,“做得到嗎?可兒,有沒有辦法讓這家餐廳東山再起?”

“我——”她怔然。

她做得到嗎?能不能從頭做起,像當年的奶奶一樣?

“我們不要楚家的幫忙,也不要你為了錢嫁給懷風,我只要你挑起這個擔子。你願意嗎?”路奶奶再問。

微微張嘴,她仍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她願意嗎?她挑得起這樣的責任嗎?她有辦法保住奶奶最心愛的西班牙餐廳嗎?

垂眸望向自已與奶奶交握的雙手。

奶奶的手,蒼老而粗糙,她的手,年輕而光滑。可正是那雙蒼老的手,一點一點將溫暖的慈愛傳給她,讓她今日能長成這樣一個備受嬌寵的女人。

是奶奶親手將那只餐巾環送給她,將代表了夢想與幸福的餐巾環傳給她。

一念及此,她突地緊緊握住奶奶的手。

經濟可以破產,事業可以結束,可夢想,不能失去!

“交給我吧,奶奶。”

※※※

西班牙巴塞隆納藍天、白雲、碧海。

五顏六色的遊艇,等待揚帆的水手與遊人,隨著船隻通過而變化伸展的橋樑,以及遠方高高聳立於塔上、指著新大陸方向的哥倫布雕像。

鏡頭裏的畫面顯得那麼美麗、那麼快樂,教人看了心情也不覺跟著暢悠起來。

對著眼前美景,楚懷風毫不吝惜膠捲,不停按下快門,貪婪地捕捉周遭的一切。

他嘗試各種角度,計算不同的曝光時間,從觀景窗裏鎖住一張又一張構圖寫意的相片。

從日出東方,到夕陽西下;從熱鬧塵囂,到萬籟俱寂。

夜深了,蒼邃的天幕嵌著繁星點點,幾朵流雲簇擁著一勾新月。終於,他停下攝影,坐在岸邊,聽著規律的海潮,望著夜空發呆。

從他離開臺灣到現在也將近一個月了。她,還好嗎?

一念及此,楚懷風不禁擰了擰眉。她好不好關他什麼事?他何必前掛?況且她現在想必正忙著籌備婚事,準備當個與眾不同的新嫁娘吧。

以她的個性,他毫不懷疑她會策畫出一場別出心裁的婚禮,讓每個人都欣羡不已。

也許連他這個新郎的臺詞,她都幫他想好了呢。

俊唇勾起諷刺的笑弧,他站起身,正想收拾攝影器材時,一個帶著笑意的嗓音響起。

“怎麼?終於決定收工了?你在這邊待了整整一天,我還以為你不打算吃飯了呢。”

“安東尼奧!”他回首,望向兩年前在這裏結交到的忘年好友,“你怎麼出來了?餐廳打烊了嗎?”

“差不多要打烊了,就等你這位最後的客人了。”安東尼奧眨眨 碧綠的眼,雖然發已蒼,面容也不乏皺紋,可身材仍精壯挺拔,眼眸炯炯,顯得神采奕奕。

“等我?”楚懷風挑眉,跟著肚子不爭氣的一陣咕嚕,他瞥了眼腕表,“哇!都十點多了。中午只吃了個三明治,怪不得現在餓了。”

“你啊,一碰到你那寶貝相機,連飯都忘了吃了。”安東尼奧邊開著玩笑,邊幫他收拾器材,“走吧,留了一大盤海鮮飯給你,再不吃就涼了。”

“哇!太感激了。”楚懷風不禁雙眸發亮。說起安東尼奧的手藝,在西班牙可真是一絕、尤其是他親自料理的海鮮烤飯,更是讓所有嘗過的人都難以忘懷。“我等不及要吃了。”一面說,一面加快手腳收拾東西。

“……這是什麼?”幫著他把器材收入袋子後,安東尼奧忽然拿起某樣東西,審視數秒後,碧眸一亮,“真漂亮的貝殼,形狀很美,顏色也很清透。”

“這是下午一個小孩硬塞給我的。”說著,楚懷風幾乎是粗魯地搶過貝殼,塞入法藍絨襯衫口袋。

望著他略微尷尬的神情,安東尼奧不禁笑了,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老早就想問你了,兄弟,你好像挺喜歡收集貝殼的?”

“這個——”

“你不用尷尬啦。男人收集貝殼也沒什麼了不起,我不會笑你娘娘腔的。”

這麼一說,楚懷風反倒更尷尬了,俊臉微微泛紅。

安東尼奧有趣地望著他,“你上次不是寄了一堆相片給我看嗎?裏面有張是一個少女拾起紫貝殼——那張拍得真好,我很喜歡。”

“是嗎?”

“那個紫貝殼現在想必也成為你的收藏了吧。”

“嘿!我像是奪人所好的人嗎?”楚懷風裝出一副被冒犯的模樣。

“這可難說,為了一個紫貝殼,你還曾跟蹤別人大半天呢。”安東尼奧不以為意地嘲弄他,“我本來以為你是看上那個金髮妞,想上前搭訕,沒想到你居然是想跟她商量買貝殼,嘖嘖。”他搖頭,想起當時那金髮女郎乍見帥哥搭訕時的驚喜,以及得知帥哥真正目的後的失望與憤怒,就不禁覺得好笑。

“你這老傢伙!能不能不要這樣揭人瘡疤埃”楚懷風瞪他一眼,“積點陰德,免得將來下地獄。”

“嘿!像我這麼虔誠的教徒,上帝怎麼可能讓我下地獄?”安東尼奧嘻嘻笑著,“何況我猜他八成還等著我去當他的御用廚師,怎麼捨得把我白白送給撒旦?”

“你啊!”面對這麼厚臉皮的老傢伙,楚懷風搖搖頭,縱聲大笑。

安東尼奧也跟著笑了,“終於笑了。這幾天見你老是擺著一張臉,我差點要以為你在臺灣被女人玩弄了。”他本意只是開個玩笑,豈料楚懷風聽了神色驀地一沉。

他皺起眉,“怎麼?”該不會真被他誤打誤撞說中了吧?

“沒什麼。”楚懷風搖頭,背起攝影器材,邁開大步就走,“我們走吧。”

※※※

默默在佈置溫馨的家庭餐館裏坐定,楚懷風接過好友特地為他準備的西班牙海鮮飯,先喝了一大口啤酒,然後開動。

安東尼奧在他對面落坐,靜靜看了他好一會兒,“Wind,”他喚他的英文名字,“告訴我究竟怎麼回事?”

他不語,繼續埋頭苦吃。

“在家鄉發生什麼不愉快的事了嗎?”

他搖頭,“也沒什麼。”

“你這像沒什麼的樣子嗎?”安東尼奧直接抬起他的下頷,強迫地直視自己。

“說吧,就算你真的被女人給甩了,你老哥哥我也不會笑你的。”

楚懷風聞言,勉強一扯嘴角,“我沒被女人甩。”

“可是這件事跟女人有關。”安東尼奧迅速接口。他的直覺一向很淮。

“算是吧。”楚懷風又灌了一大口啤酒,用衣袖抹了抹嘴,“我認識一個女人。”

“嗯哼。”

“一個很討人厭的女人。我經常 被她氣得半死。”他神色複雜。

“然後呢?”

“她為了錢想跟我結婚。”

“哦?”安東尼奧揚眉,“你就是為了這個才逃到歐洲來的?”

“事實上我答應了。”

“咦?”這他就不懂了。

“這是個很長的故事,安東尼奧。”楚懷風沉著語氣道。

聽得出來他並不想繼續談這件事,安東尼奧識相地不再追問,他拿起自己的啤酒杯,也灌了一大口。“今天你的手機響了。”

“什麼?”楚懷風微愕。

“你放在我家客廳忘了帶走,我自作主張替你開了機。”安東尼奧微笑地解釋,“結果幾乎是立刻,手機便響了。打電話來的是個女人。”

“女人?”楚懷風身形明顯一僵。

“她說是你的大嫂。”

大嫂?他愕然。怎麼會是她?

“她希望你回她電話。”說著,安東尼奧從懷裏掏出手機遞給他。

他怔怔瞪著手機。刻意關了二十多天的手機,伴著他一路從西歐到南歐,他一直帶著,卻始終不曾開機。

顫著手接過手機,他瞪著發亮的螢幕,卻沒有任何動作。

“打啊,Wind,你總有一天要面對的。”

他沒有說話。

“還是不肯跟家裏聯絡?”安東尼奧歎息。

他搖搖頭,剛想把手機擱置一旁時,安東尼奧忽然按住他的手,“看來你大嫂也很瞭解你,Wind,她說如果你不肯回電話,就請我轉告幾句話給你。”碧綠的眸盯住他。

他蹙眉,“什麼話?”

“她要我告訴你——”安東尼奧頓了頓,“婚禮取消了。”

他一驚。

“還有——”安東尼奧刻意停住,細細觀察他陰晴不定的神情。

“還有什麼?你快說啊!”

“那個本來要跟你結婚的女孩家裏——破產了。”

“什麼?!”平靜的宣佈宛如落雷,狠狠擊中了楚懷風,他猛地起身,差點撞翻桌子,“你說的是真的?”

“嗯哼。”

他一呆。

怎麼會這樣?路家……破產了?怎麼可能?老爸怎能那麼狠心坐視自己的好友破產?

那可兒怎麼辦?這個婚約……這場婚禮怎麼能取消呢?簡直沒道理啊!

他必須馬上回去!

※※※

聽到駱初雲的留言後,楚懷風像個瘋子般沖回安東尼奧家收拾行李,又立刻沖到機場,搭最近一班飛機回臺灣。

一下機,他馬上坐計程車直奔路家,卻發現那棟位於天母的白色別墅已然搬空,雕花鐵門上貼了張法院的封條。

好半晌,他只是怔立當場,不敢置信。

他急急打了一通電話回家,詢問駱初雲前因後果。她告訴他,為了清償債務與支付員工資遣費,路家賣了名下所有動產與不動產,只留下市區一層公寓以及那間西班牙餐廳。

除了棲身之處,他們剩下的就只有“白色巴塞隆納”了。

“怎麼會弄成這樣?”他怒聲咆哮,“老爸在搞什麼?他怎能眼睜睜看著路家破產?”

“聽說是路家老奶奶的決定,她不想我們幫忙。”

“是老奶奶的決定?”他愕然,“那……可兒呢?”

“應該在餐廳吧。”駱初雲低聲說,“聽說她每天都到餐廳去,不到三更半夜絕不回家。”

“為什麼?”

“老奶奶把餐廳交給她了。”

把餐廳交給她?也就是說可兒現在是“白色巴塞隆納”的老闆?

楚懷風咀嚼著這消息,這一切變故對他而言實在太過突然,一時之間難以消化。

那個愛耍脾氣的嬌嬌大小姐打算獨力撐起一間餐廳?沒搞錯吧?

懷著疑慮,楚懷風來到“白色巴塞隆納”門外。

夜已深,餐廳看來已經打烊了,一片漆黑。他蹙眉,目光流轉一圈,發現側門那兒似乎隱隱透出光亮。

穿過一條小巷,他來到餐廳右後側,果然發現廚房的燈還是亮著的,透過半卷起的百葉窗,還能看到廚房內閃動著兩道人影。

一個穿白色廚師制服的男人,以及——路可兒!

他驚奇地看著那一向穿著時尚的女人居然系著一條沾滿油污的圍裙,俏麗微卷的短髮也全塞入一頂白色帽子裏,那清秀的面容乍看之下竟像個少年。

當她挽起衣袖,辛苦地揉著麵團時,他下巴差點一落。

不會吧?那真的是路可兒?

輕輕推開後門,他順著黑暗的廊道,悄悄來到廚房門外——

“大小姐,有件事……我一直想跟你說。”廚房內,男人的聲音猶豫地響起。

“什麼事?你說。”

“我——”

“該不會想要求加薪吧?大好意思,李大哥,現在恐怕不行!”

“不,不是的,大小姐,我不是要求加薪。”

“不是就好。”她似乎松了一口氣,“請你再忍忍,李大哥,過陣子等餐廳情況好轉了,我一定會——”

“我想辭職!”男人急迫的嗓音打斷了她。

她反應慢了半拍,“什麼?”

“對不起,大小姐。”男人充滿歉意,“這個機會實在太好,我……捨不得放棄。”

“有人……有人要挖你嗎?”聲音有些遲疑,像是害怕聽到答案。

“是一家新餐廳,他們提出的條件很好。我真的……很抱歉,家裏兩個孩子都念私立學校,負擔實在很重——”

“沒關係,李大哥,你……儘管去吧。打算什麼時候走?”

“他們希望我下個禮拜就報到。”

“那就……去吧。”她嗓音微啞,“恭喜你另有高就。”

“……”

“你先回家吧,李大哥,剩下的我來收拾就行了。”

“那怎麼行?大小姐,我——”

“你回去吧,我想一個人待一會兒。”她的聲音聽起來十分疲 憊。

“那好吧,我先走了。”

他就這麼走了?

瞪著男人往另一個方向離去的背影,楚懷風不覺皺起眉頭。輕輕回過身,他望向那個獨自留在廚房裏的窈窕倩影。

她背對著他,依然努力揉著麵團,她不停地揉,呼吸微促,肩頭微顫。

他瞪著她頻頻展袖拭汗的背影。

幾分鐘後,她像是終於揉好麵團了,將它擱置盆裏,蓋上白布,然後取出原先浸泡在水槽裏的蔬果,慢慢切著。

她動作笨拙,任誰都看得出她是個廚房新手,拿菜刀的姿勢讓人擔心她隨時可能弄傷自己。

他心一扯,正想發聲說話時,她忽地驚呼一聲。

“啊!”

看吧,果然切到手指了。

他翻翻白眼,剛要邁開步履,就見她身子一軟,整個人跪倒在地。

她低著頭,將泛出血珠的食指放入嘴裏,緩緩吮著。

“我不痛,一點都不痛。”她喃喃自語,像要說服什麼人似地,一句又一句地說著。“我能做到的。”她雙手撐住流理台邊緣,顫巍巍起身,“我一定能做到。”

他驚詫地望著她。

是他的錯覺嗎?他似乎……看到了順著她頰畔滾落的淚。

“我能做到的——”她重新拾起菜刀,才切了幾下,又是一劃。

這一次她沒有叫喊,只是怔怔望著出血的手指。她望著,緊凝呼吸;他看著,不覺也跟著屏住呼吸。

周遭一片靜寂。

許久,一聲沙啞的哽咽突地逸出,跟著,是一聲接一聲幾近破碎的呐喊。

“藹—藹—”

他聽著她痛苦地喊著,看著她纖細的身子顫然搖晃,一直緊扯的心弦猛然繃到最高點,瞬間斷了。

她正在哭,很難過、很傷痛地哭著。

他沒看錯,沒聽錯,她是真的哭了。

“可兒!”他衝動地奔上前,從身後緊緊抱住她,抱住她冰冷打顫的身軀。“別哭了,別哭了。”

“我守不住餐廳,我對不起奶奶,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她嘶聲道,“念過餐飲管理又怎樣?我連……連菜刀也握不好,我太沒用了!”

“別這樣,可兒,我看得出你很努力——”

“還不夠!還不夠!”她絕望地哭喊,“我該怎麼辦?李大哥要走了,我又請不到別的廚師,這家餐廳完了,完了!”

“不會的。”他急急安慰她,急急扳過她的身子,焦慮地看著她,“不會完的,可兒,這家餐廳不會那麼簡單就結束的。”

“會的,會的!我太天真,太沒用,我——”

“別說了!可兒。”他喝止她,“我說沒事的,一定不會有事的!我會幫你,你相信我好嗎?”

“懷風?”她怔然眨眨迷蒙淚眼,這一刻才恍然發現是誰正擁抱著她。“你怎麼……怎麼會在這裏?”

“我回來了。”他啞聲道,伸出拇指輕輕為她拭去淚痕。

她一凍,許久,才找回說話的聲音,“你……回來了?”

“嗯,我聽說你家破產的消息,所以趕回來了。”

她沒說話,眼神變換不定。

“為什麼要這樣做?為什麼不讓我們幫你?爸爸能幫你們的!”

“因為我們不需要。”她冷冷應道,掙脫他環住她的手,挺直身子。

“可兒!”他瞪她。

“你走吧,我沒事的。”她扭開水龍頭,沖著受傷的手指。

“可兒!”他氣急敗壞,猛然扯住她的手臂,“為什麼取消婚約?路塚需要錢不是嗎?”

她回眸,幽幽瞥他一眼,“不錯,路家需要資金,可是我們不需要同情。”

他一愕。

“我不要同情,懷風。”路可兒白著臉,輕咬下唇,“我知道……剛剛我的樣子一定很難看,可我不會再哭了,不會了。”

“我不明白!可兒。”她蒼白的模樣,讓他心頭湧上一陣陣煩躁,忍不住低吼起來,“你之前處心積慮地安排那些,不就是為了跟我結婚嗎?為什麼現在又取消婚約?是因為路奶奶嗎?是她的決定嗎?”

“是我的決定!”她喊,“取消婚約是我自己的決定。你忘了嗎?那晚我在‘老地方’就告訴過你了。”

“可是我以為——”他以為那只是千金小姐的一時氣話,不是嗎?

“不要自以為什麼,你根本就不瞭解我。”她別過頭,“我求你走吧。之前那些‘處心積慮’的安排就算是我錯了,我道歉,行了吧?”

道歉?他不禁懷疑自己的耳朵。一向高傲任性的路可兒會向他道歉。

他應該感到得意才是,可為什麼這個道歉聽來卻如此刺耳,如此讓他鬱悶?

“你也不必同情我。雖然路家宣佈破產,但至少我們還有間公寓,還有地方住,銀行也讓我們留下了這家餐廳,情況也不算太糟,不是嗎?”

“……”

“快走吧。你不就是為了躲開我,才跑到歐洲去嗎?我不明白你現在還來找我做什麼?”

“我——”他一句話也答不出來,只能惱怒地瞪她。

是啊,他還來找她做什麼?

他不是很氣嗎?氣自己被利用,氣她欺騙他,所以才毅然收拾行李離開臺灣,不是嗎?

可該死的!他從來不曾想過不再見到她,事實上,他一直預期著回來與她成婚。

“……你真的打算一個人撐起這家餐廳?”

“你認為我做不到吧?”芳唇自嘲地一撇,“可是我會做到的,懷風,我一定會。”

她說得那麼肯定、那麼堅決,讓他幾乎要以為,方才在自己懷裏哭喊的女人只是他的幻覺。

她真的那麼堅強嗎?或者,只是故意在他面前故作堅強?

可就算她是裝的又如何?她已經表明得很清楚了,她不需要他的幫忙,不需要他的同情。

很好,非常好。

一把怒火驀地在楚懷風胸口燃起,連他都不明白自己在氣些什麼,只隱隱約約知道她冷淡的拒絕刺傷了他。

“隨便你吧。”他甩甩頭,“反正我從來就搞不懂你!”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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