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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沐清雨 -【翅膀之末】《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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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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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15 00:02:34 |只看該作者
第20章 相遇分離總有期11

  司徒南說到做到,當天晚上就訂好了一周後,也就是暑假開始第一天,從A市出發,經G市轉機飛巴黎的機票。之所以把目的地選在了那裡,是因為盛遠時那天正好要執行紐約到巴黎的航班。盛遠時阻止不及,只能在接她機時警告,“下次再這麼任性,看我還會不會接你?”除此之外,根本舍不得多罵她兩句。

  初次享受接機待遇的司徒南哪裡聽得進去,她仰頭注視盛遠時,“這裡是法國哦。”

  盛遠時的目光停留在她疲憊卻不失美麗的面孔上,想起他們之間關於貼面禮的約定。

  這是繼酒吧那突如其來的一吻後,司徒南第一次要求他的親密。在此之前,她雖然也會在每次見面和分別時主動擁抱他,但也僅僅是抱一抱而已。盛遠時則始終用道德和原則約束自己,不越雷池。

  司徒南確定他記得,揚著小臉等待。

  面對一個為自己飄洋過海而來的女孩子,面對一份一意孤行的心意,盛遠時怎麼可能無動於衷?他再也壓抑不住那份心動,在司徒南期待的目光中俯身,一只手摟上她纖細的腰,另一只手則托住她的後腦。

  司徒南伸出胳膊,准備配合他完成這個貼面禮,盛遠時卻低下頭,在夕陽落在她發頂時,吻上她的唇。當他撬開她的牙關,勾住她的舌尖,司徒南才反應過來盛遠時選擇了接吻這種親吻類型迎接自己的到來。

  在那一刻愛上了巴黎,因為在那裡,和所愛的男人接吻,是那麼坦蕩甜蜜。

  她嘴角噙著笑,閉上眼睛輕輕回吻。

  如願以償般的雀躍與羞澀。

  盛遠時以為憑她的聰明,會明白,自己是在用行動表示,接受了她的追求。司徒南卻因盛遠時堅持單獨給她開一個房間而認定,她的盛機長還在抗拒掙扎,抵死不從。她暗下決心:革命尚未成功,小同志仍需努力。

  是個微妙的誤會。

  盛遠時無意解釋,不是後悔吻了司徒南,而是確定了自己對她的心意,開始思考,依現階段兩人這種跨國的狀態,這個戀愛,要怎麼談?尤其想到每次分離時,司徒南目送自己背影的情景,已經開始心疼她要承受的思念與等待的煎熬。

  尤其司徒南曾在兩人閑聊時說過,不想離開家,不考慮到國外生活。盛遠時記得清清楚楚。於是,他不得不為了司徒南重新規則自己的未來。

  還有就是,盛遠時也會考慮,一旦確定了戀愛關系,欲望的閘門就開了口,憑司徒南的熱情,他無法保證,不會吃了她。可她尚不滿二十歲,讓他怎麼下手?所以在盛遠時看來,最好的狀態,就是當時戀人未滿的狀態。

  無意曖昧,只是對兩人的未來有了規劃和期待。

  或許,錯誤就從那一刻起。

  司徒南全然不知盛遠時的顧慮和思量,樂在其中地隨他飛來飛去,連Benson用不太標准的中文唱,“為你我用了半年的積蓄飄洋過海的來看你……”以調侃她的追愛之旅,她也不會不好意思,而是笑著還回去,“你賺得太少啦。”

  盛遠時除了飛行,有做不完的航前航後工作,開不完的會,無法分給司徒南太多時間,司徒南也不抱怨,自娛樂自樂地打發時間,了解民航業,以及學習英文,比在校上課用心一百倍。偶然一次碰見她在向Benson請教問題,盛遠時調侃道:“什麼時候這麼好學了?”

  司徒南隨口答:“從決定追你的時候。”像是怕盛遠時不信,她抬頭看著他,很認真地說:“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喜歡女強人型,雖然那對我來說比上天還難,但試試又不要命。”

  盛遠時的優秀和努力她都看在眼中,她自己的不學無術她也心知肚明。這樣一個與眾不同的女孩子,盛遠時怎麼舍得去要求她?隨她怎麼樣都好,反正女朋友是用來疼的,不像戰友,是並肩作戰的。

  “雖然漢語才是我的母語,但我的英文不比Benson差。”盛遠時坐到她旁邊,收起她的手機,像教幼兒園的小朋友似地說:“跟著我讀,apple……”

  他當然是逗她的,司徒南卻搶過手機糾正道:“這是Iphone。”

  盛遠時憋不住樂了。從那天開始,他除了工作外,又多了一件事,就是陪司徒南練習英文口語對話。司徒南底子略差,兩人對話時,她說得最多的就是,“慢點再說一遍。”

  盛遠時於是就放慢語速重復,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本以為她堅持不了多久就會放棄,畢竟學習是這世上最枯燥的事情,尤其視吃喝玩樂為夢想的司徒大小姐向來都是一副極度厭學的狀態,認為有司徒老爸的照拂,未來不需要自己努力。結果她竟然樂此不疲地堅持了整個假期,還絲毫沒有厭煩和退縮的意思。

  盛遠時於是給她推薦了一些相關的書籍,當然不是嫌棄她學習不好,更無意改造她,那個時候的司徒南,連不學無術,在他眼裡都是世間僅有的可愛,盛遠時只是覺得在她願意的前提下,多學習沒有壞處,總比把時間都浪費在刷朋友圈泡夜店有意義吧?

  卻沒想到自己的這一舉動會給她帶去那麼大的影響。

  臨近假期結束,恰好是盛遠時的生日。司徒南雖然沒得到他的獨家簡歷,可對於這些最基本的信息,也是了如執掌的。那天晚上,她訂好了位置,約盛遠時共進晚餐,並當眾為他彈奏鋼琴慶祝。

  她就讀於音樂學院,聲樂鋼琴舞蹈是必修課,可盛遠時以為,她這個含著金湯匙長大的音樂系音樂學的學生是個……差等生,可那晚看著她修長的手指在琴健上跳躍,他卻覺得,司徒南天生就該是位鋼琴家。

  她卻難得謙虛地說:“能完整彈奏下來的曲子只這一首,委屈盛機長嘍。”然後遞上事先准備好的禮物,“我的願望是,有生之年都陪你過生日。”

  盛遠時猜到司徒南約他來這裡是為了給他慶生,相比禮物,他更喜歡她彈琴的驚喜,“怎麼我生日,你還有願望?”

  司徒南賴皮地說:“你的願望我也幫你許好了,就是明年的這個時候,答應做我男朋友。”

  一年,足夠把她納入人生的計劃之中。

  盛遠時收斂了笑意,與她對視,“好。”

  沒有任何的遲疑和猶豫,干脆果決,如同承諾。

  司徒南怔了一下,沒料到幸福來得這麼突然和順利,就在盛遠時准備迎接她反應過來後的興奮尖叫,以及其它更誇張出格的行為時,她腦門直磕在桌面上,“用一塊假表騙了自己最愛的人,我是不是有點不要臉?”

  盛遠時拆開禮物包裝,裡面確實是一塊表,他笑問:“假的?”

  司徒南抬頭,一臉萎靡地坦白,“不是你說的嘛,我該感謝司徒老爸為我提供了優渥的生活,但這不能成為我心安理得享受的理由,更沒資格隨意揮霍,你還沒收了我的銀行 ka ,只留了那麼一點現金給我,我就沒錢買禮物了啊。”她抬起自己的手腕給他看,“我又很想和你戴情侶款,就只好買一塊高仿送你,假裝一下嘍。”

  她的人已經不遠萬裡而來,盛遠時不能再任由她花著家裡的錢跟著他滿世界地飛,所以,他確實在司徒南到達巴黎那天,沒收了她的銀行卡,而那期間所有的機票和酒店費用,都是盛遠時承擔。但是,為了扮情侶,送高訪表的理由,也太司徒南了。

  世間奇女子,非她莫屬。

  盛遠時拿著那塊表看了看,忍不住笑了,“幸好我有先見之明斷了你的財路,否則你又要敗家了。”說著摘下自己腕上那塊晉升機長時母親送的價值不菲的名表,戴上了司徒南送的這塊高仿。

  天差地別。卻是同樣的心意,一老一小兩個女人愛他的心意。

  盛遠時隔著桌子握住她的手,認真地說:“謝謝。”

  司徒南看著他腕上的表,既高興又委屈,替他委屈,“等我以後賺錢了,一定補送你一塊真的,我保證。”

  盛遠時笑得溫柔,“這種事,還是我來。”

  賺錢這種事,還是我來,你只要負責像現在這樣天真赤誠就好。

  司徒南眼睛紅紅的,“你這樣,人家會更喜歡你怎麼辦?”

  明明自己什麼都沒為她做過,卻得到了她最珍貴的愛情。

  盛遠時心裡有個聲音說:“那最好。”,嘴上卻逗她說:“我可是又老了一歲。”

  司徒南注視他的眼睛,那麼篤定地說:“你越老越帥,我看出來了。”

  盛遠時眼眸中的笑意直蔓延進心裡。

  就這樣愉快地共度了那個盛夏,司徒南隨盛遠時飛了十二個國家,二十一座城市,陪他累積了三十六個航段,近兩百個航時的飛行經歷。

  滿滿的都是不可復制的獨家記憶。

  然而,時光再美好,假期終究有結束的一天。距離音樂學院開學不到一周時間時,盛遠時恰好飛A市,於是作主給她訂好了機票,親自送她回國。

  此前基本都是一個月見一次面的頻率,往往都是終於把他等來,甚至來不及欣喜,就要送他離開。這一次差不多朝夕相處了近兩個月,司徒南對盛遠時的依戀可想而知,所以從得知回程時間,她就悶悶不樂。

  又不得不走。

  為了爭取和盛遠時相處的時間,司徒南提出,“我能不能進駕駛艙坐啊,我保證不打擾你。”

  機長作為飛機上的最高指揮,只要他同意,別人自然不會說什麼。而且各家航空公司對外人進入駕駛艙的規定也不一樣,但盛遠時還是說:“這不合規矩。”見她失望地低下頭,他哄道:“你負責乖乖聽話,我負責送你回家,嗯?”

  司徒南垂著小腦袋揉了揉眼睛,終於點頭。

  盛遠時摸摸她發頂,眼底的疼愛與不舍纖毫畢現。

  旅途一切順利,前半段盛遠時陪司徒南坐在頭等艙,後半段他進入駕駛艙,接替另一個機組駕駛飛機。臨近目的地,飛機下降期間,盛遠時在機長廣播中說:“女士們,先生們,我們飛機下方是A市西山一座千年古剎,據說裡面住著一位隱居多年的高僧。偏左側的同學能看得比較清楚,坐在右側的同學們不要急著擠到左邊去看,我給你們歪一下飛機就能看到了。”

  司徒南正好坐在左側,她居高臨下地往下看,心裡還在想:這個人真會現學現賣,明明是她告訴他,A市有那麼一座古剎,他倒好,用在廣播中了。

  飛機在A市機場落地後,司徒南特別乖地等著盛遠時完成航後工作,然後陪他候機。由於家中有事,盛遠時不得不趕回G市一趟,對此,他有些抱歉,“答應陪你練車的,我食言了。”

  “反正我對開車也不感興趣,而且,”司徒南促狹地朝他眨眼,“我再不懂事,也不會和我未來公婆爭你的,安心回去,不用考慮我。”然後又補充了一句:“下次你回來,我們一起去古剎。”

  盛遠時不解:“去干什麼?”

  司徒南笑眯眯地挽住他胳膊:“求姻緣。”

  盛遠時已經把她視為女朋友,當然不會介意她的“厚臉皮”,他無聲地笑了笑,說:“好。”之後看時間差不多了,先送她到停車場,免得她一次次地目送他的背影,末了給了她一個袋子。

  “給我的?”司徒南不解地翻了翻,驚喜地發現都是她在飛抵各國時看中卻沒錢買的圍巾呀,包包啊,鞋子什麼的。見盛遠時點頭,她有些意外地說:“你不是說這些奢侈品,不適合年少如花的我嗎?”

  盛遠時看著她,“誰讓你喜歡呢。”

  “我更喜歡你!”司徒南興奮地跳到盛遠時身上,“盛機長你這麼體貼入微無微不至憐香惜玉你媽媽知道嗎?”

  盛遠時瞥了司徒家的司機一眼,邊抱穩她邊笑言:“你想知道的話,等我回去問問她。”

  司徒南聞言立即從他身上下來,緊張地說:“千萬別讓她知道,否則她誤會我拜金就麻煩了,我明明在你的監督下改邪歸正了,你可別破壞我形像。”

  盛遠時笑,“會給你樹立一個良好形像的。”

  到底還是年輕,司徒南沒有聽出話外之音,她只是在猶豫,“可我好像不應該接受你的禮物,尤其還這麼多,畢竟,拿人手短嘛。”

  盛遠時寵愛地捏捏她尖尖的小下巴,“我送的,可以收。”然後囑咐她,“最近沒事別往外跑了,趁還沒開學,多在家陪陪你爸媽。”

  “我可陪不了我媽。”司徒南說完似是有些後悔,但說出來的話是收不回去的,她默了一瞬才說:“她去世了,在我很小的時候。我沒和你說,是怕你覺得單親家庭的孩子有心理問題。我知道我有很多壞毛病,但我……”

  但她善良豁達,樂觀直率,熱情坦蕩,這樣一個女孩子,可遇不可求。

  盛遠時打斷了她的自我詆毀,展手把她摟進懷裡。

  一個溫暖有力的擁抱,勝過所有言語。

  司徒南癟了癟嘴,最終把眼淚咽了回去,伸出手緊緊地回抱他。

  那天晚上,盛遠時對父親盛敘良說:“我決定回國發展。”

  而那次回到紐約YG航空總部後,他便開始著手安排工作事宜,為盡快回國做准備。YG卻不願放人,如果只是撕破臉,無非就是毀約賠償,反倒容易處理,偏偏YG的總飛行師是盛遠時的師父,面對師父並不過份的,飛完秋冬季的請求,他無從拒絕。

  就這樣延遲了回國的時間。

  ……

  時隔五年之久,盛遠時再次想起與司徒南有關的,那不算長的一年時光,依然覺得很溫暖,很美好。可回憶也只能到此為止……盛遠時推開書房的門,走到那架鋼琴前,掀開鍵盤蓋,修長的手指在琴鍵上緩慢撫過。

  樂音浮動,仿佛外面刮起的夜風,以及他難以抑制的心跳。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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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15 00:02:46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我不會在老地方等你

第21章 我不會在老地方等你01

  不是多特別的故事,在這世界上,諸如這樣的變故和別離,可能每一天都在發生,就看誰有勇氣原諒少不更事的自己,對過去既往不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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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齊妙醒過來時臨近八點,房間裡靜悄悄的,客廳的窗戶關著,窗簾拉著,如果不是睡不著在臥室門口輕輕用爪子扒著門,表示主人在家,她都以為南庭上班去了。

  齊妙掀開身上的毯子下地,拖鞋也沒穿地走到睡不著旁邊蹲下,小聲地說:“你不要吵到南庭小妹妹睡覺。”

  睡不著應該是沒有聽懂,小眼睛轉了轉,嬰兒般哼哼了兩聲,有點委屈的樣子。

  齊妙可不像南庭那麼懂它的心思,看了看收拾得井井有條的客廳,嘟囔,“比那家伙還利索。”然後摸摸睡不著的頭,“我先回去啦,等南庭小妹妹醒了你告訴她一聲啊。”說完拿著自己的包包,輕手輕腳地離開了。

  回到對門的家裡,齊妙聞到飯香,她驚喜地朝廚房喊,“是你嗎盛機長?”

  廚房的男人不急不緩地嘗了口湯,確定鹹淡適中,才調小了火,擦干手走出來,看著她,“酒醒了?”

  齊妙看一眼身穿襯衫長褲,系著圍裙,一身煙火氣息的盛遠時,“你怎麼知道我喝酒了?”

  盛遠時無意解釋昨晚那通電話,他徑自走到沙發前坐下,拿起茶機上隨意扔著的遙控器,回了她四個字,“一身酒味。”

  齊妙抬起胳膊聞了聞,皺眉,“哪有?”但還是進臥室洗澡換衣服去了。

  盛遠時打開了電視,聲音調得很小,似乎是在看新聞,又像在思考人生。

  齊妙出來時聽見手機鈴聲一直響,“干嘛不接電話?”

  盛遠時才意識到自己走神了,他抬頭看齊妙一眼,“我以為是你的手機在響。”

  “我的?”齊妙仔細聽了聽,發現鈴聲來源確實是自己包裡。或許是被鈴聲催急了,她把包包倒過來,任由裡面的東西一股腦地攤到沙發上,拿起那個從她包裡掉出來的手機,邊叨咕“誰的啊?”邊因為來電顯示是“沒原則”而接通,“喬敬則?大早上的你不睡覺,打電話干嘛?”

  隨後,喬敬則的聲音傳進盛遠時耳裡,“幾點了還睡覺?以為我是你啊,黑白顛倒,我問你齊妙,你昨晚為什麼關機?”

  “關機?”齊妙沒反應過來,也沒想那麼多,“你管天管地還管著我關機了?”掛斷後她也不知道是自言自語,還是對盛遠時說:“沒禮貌,連姐都不會叫。”

  盛遠時顯然習慣了他們的相處模式,沒有對此加以評論。

  齊妙擺弄著那個分明不是自己的手機,“不會是我喝多了,拿錯了南庭小妹妹的手機吧?”

  聽到南庭的名字,盛遠時幾不可察地皺了下眉,似乎還不習慣隨處都有她的痕跡。

  程瀟有意把身為新朋友的她,介紹給自己。

  齊妙也動過同樣的心思。

  甚至是齊正揚也和他說:“小叔,姑姑的房客是個很有趣的小姐姐,哪天你假裝來串門認識一下啊,我覺得她要是能做你女朋友,你就有救了。”

  盛遠時當時還奇怪,怎麼像是自己病入膏肓,急需拯救一樣?

  結果,他們說的都是同一個人。

  盛遠時阻止自己再想下去,他若無其事地問:“怎麼一晚上沒回來?”

  齊妙隨口答,“在對門房客家喝酒,睡過去了。你什麼時候來的?”

  盛遠時輕描淡寫地說:“三點。”

  “三……凌晨啊?”齊妙像發現新大陸似地,一個縱身撲到他身邊,“失戀啦,大晚上的不睡覺跑你姐我這來尋求安慰?不對啊,你什麼時候戀愛的?”

  盛遠時沉了沉眸,“如果你房客不是單身女性,我肯定會把你夜不歸宿的事情告訴舅舅。”

  齊妙嘁一聲,“你舅舅巴不得我快點找個男人同居呢,好像我不結婚礙著他了似的。”

  盛遠時一針見血,“他是見不得你和喬敬則折騰。”

  “我和他折騰啥了?”齊妙推搡他一下,“我是他姐!”

  盛遠時瞥她一眼,“他是我朋友,隨我叫的你,還真拿自己當姐了。”

  齊妙狡辯,“他比你都小,叫我姐虧著他啦?”

  盛遠時懶得和她廢話,刀刀見血地問:“姐弟戀有那麼難以接受嗎?”

  齊妙瞬間炸毛,罵他,“滾出克!”

  盛遠時也不生氣,起身往廚房走,“熬了那麼久,怎麼也得喝完了再滾。”

  看在湯的份上,齊妙沒再趕他,“我去問問南庭小妹妹手機的事。”

  盛遠時頓了一下,在她開門時說:“叫她來喝湯。”

  齊妙應了聲“好”,隨後又反應過來什麼似地,回頭,“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客了?”

  盛遠時理所當然地答,“你煩了人家一晚上,不該請人家吃個早飯?”見齊妙站在門口不動,他又說:“不是你說的,要把她留給我嗎?”

  “是說過啊,但總覺得哪裡不對呢?”齊妙敞著自家的門,帶著疑問去敲對面的門。

  盛遠時站在廚房裡,聽見對面的門開了,聽見兩個女孩子的對話聲,以及狗叫。

  他雙手撐在廚櫃的理石台面上,深呼吸。

  齊妙沒說盛遠時在,只是熱烈地邀請南庭和她一起吃早餐。

  南庭和齊妙相處挺愉快的,可當她發現齊妙和盛遠時是姐弟關系,她莫名有些抗拒和齊妙走太近,像是怕盛遠時誤會她有所企圖一樣,所以,南庭有意拒絕這個早餐邀請。齊妙卻異常熱情,非拉她過去不可。

  盛遠時端著湯出來時,南庭正好被齊妙拽進門,見到他,她明顯一怔。

  幸好有昨晚那個電話的鋪墊,否則——怕是有人要失態了。

  盛遠時沒急著說話,像是在等她先開口。

  齊妙全然不知兩人之間的微妙,還為他們介紹,“我弟弟盛遠時,我房客,南庭。”

  南庭拿捏不清盛遠時的態度,見他不說話,只好說:“……你好。”

  盛遠時把湯碗放在餐桌上,才抬眼看她,“你怎麼知道我好?”

  齊妙恨不得給他一下子,“這麼年輕就不好了?”

  南庭就沒說話。

  盛遠時無意繼續這個好與不好的話題,看似隨意地說:“吃飯。”

  切成小塊的手抓餅,一人一份蝦仁雞蛋羹,以及砂鍋裡的金針菇海帶湯,再配上兩個小菜,齊妙盯著桌子上豐盛的早餐,“你沒開玩笑啊,真是凌晨過來做的這些?”

  盛遠時的視線落在南庭臉上,發現她輕輕地皺了下眉,他狀似否認地說:“那金針菇和海帶早化了。”邊轉手把一碗湯放在南庭手邊。

  齊妙原本准備接碗的手僵了一下,她的大眼睛在盛遠時和南庭之間轉了轉,像是發現了什麼端倪。當盛遠時把第二碗湯遞給她時,她笑著說:“就我們姐弟倆兒,你做三份雞蛋羹,嗯?”

  盛遠時喝了一勺湯才淡淡地說:“昨晚我打你手機,她接的。”語氣熟捻。

  齊妙就明白南庭是接完盛遠時的那個電話後把手機掉地上摔碎了屏的,然後因為開不了機,擔心公司有事找她,才把她的卡換到了自己的手機上。

  齊妙似笑非笑地看著貼心的南庭小妹妹,“他說什麼了,把你嚇得手機都拿不穩?”

  南庭舀湯的手一頓。

  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盛遠時忽然問:“怎麼樣?”

  南庭抬頭看他,“什麼?”

  盛遠時瞥了下她的碗,“味道怎麼樣?”

  南庭還沒來不得及喝,聞言舀起一勺送到嘴裡嘗了嘗,由衷在贊嘆:“好喝。和你相比,我熬的那個就是砒霜毒藥 。

  這是對他廚藝的褒獎,盛遠時卻蹙起了眉心,“你會做飯?”

  南庭輕輕地點頭,“會做些簡單的。”

  盛遠時直視她,陽光把男人的眉眼映射得清楚分明,那眸底湧動的情緒像是瞬間能把人吞沒。他偏過頭,嘴角露出一絲清冷的笑意,像是不可置信,又像……心疼。

  齊妙越看越糊塗,她靈機一動,邊要把卡取出來,邊對南庭說:“你把手機給我你用什麼?沒有手機,男朋友不是找不到你了?”

  盛遠時聞言轉過臉注視她。

  南庭也正好抬頭看他。

  齊妙還在火上澆油,“桑醫生那麼黏你,打不通你手機,估計會直接殺過來找人的。”

  盛遠時的神色不自覺地流露出幾分冷漠和犀利,像是下一秒就會爆發。

  敲門聲在這時候響起,緊接著外面有人喊,“齊妙你給我開門!”

  “混蛋!還敢來!”齊妙也顧不上再試探下去了,她把筷子拍在桌子上,氣勢洶洶地殺過去了。

  沉默的盛遠時突然發聲:“是他?”

  南庭有點反應不過來,“誰?”

  盛遠時用近乎冷冽的視線逼視她,“你的桑醫生。”

  南庭意識到他似乎誤會了什麼,她有心解釋,但來不及說什麼,身高腿長的喬敬則已登堂入室,“我干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了不敢來?倒是你,做賊心虛就不要說太多。”

  “我做什麼了就心虛?”齊妙沒能阻止他進門,氣得有點失去理智,“喬敬則你給我站住,你信不信我告你私闖民宅?”

  “你怎麼不告我強搶民女呢?”見到盛遠時在,餐桌上還有現成的早餐,喬敬則拉了把椅子坐過去,“在下邊看見你車就知道有口福了。”言語間已經拿起了南庭手邊的那碗一口沒動的雞蛋羹。

  盛遠時沒有阻止。

  喬敬則毫不客氣,邊吃邊朝他豎大姆指。

  齊妙一抱枕砸在他背上,“這是我家,你倒是不拿自己當外人!”

  盛遠時從她手上接過抱枕,“行了,噎著他你送他去醫院?”語氣不像是弟弟在和姐姐說話,反而是哥哥訓斥妹妹的口吻。

  齊妙也不和他計較,只咬牙切齒地說:“我噎死他!”

  喬敬則沒事人似地看向陌生的南庭,“妹妹別怕,哥哥不是壞人。”

  齊妙罵他不要臉,盛遠時則站起來走到南庭身邊,“是要去修手機吧,我順路捎上你。”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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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我不會在老地方等你02

  當房門把盛遠時和南庭與他們分割在兩個界面, 齊妙挪坐到喬敬則身邊, “南庭小妹妹自始至終沒說一句要去修手機, 他怎麼順的路?”說著還拐了拐喬敬則的胳膊,“你看出來沒有, 他倆有事。”與前一秒的針鋒相對相比,此刻完全是化敵為友的狀態。

  喬敬則的心思卻不在那兩人身上,他給齊妙又盛了碗湯, 拍拍她的手, “趁熱再喝點。”

  “我都讓你氣飽了,哪還喝得下。”齊妙嘴上雖然這麼說, 身體卻很自然地靠向喬敬則, “他凌晨跑到我這兒來的,還主動讓我請人家過來吃早飯,你說是不是有問題?”

  “那就是你房客?”喬敬則自然而然地把自己的大手覆在齊妙手背上, 輕輕撫摸, “沒准一見鐘情, 看老七的樣子,好像有那麼點意思。”

  “什麼一見鐘情?我看他們根本就是早有一腿, 兩人往一起一站,就不清白。”齊妙似乎是要抬手拍桌子表達激動的情緒,然後發現喬敬則正在摸自己的手,她一巴掌拍過去, “能不能規矩點!怎麼看見女的就控制不住呢?”

  喬敬則的俊臉上有未得逞的小遺憾,他不說控記不住他記幾, 反而倒打一耙,“還不怪你長得不像良家婦女。”

  “你耍流氓,還怪我欠撩?”齊妙拿起筷子就要往他腦門上敲,“我這是遇上個假弟弟吧。”

  喬敬則跳開,隔著桌子倔嘴,“當姐有癮啊,沒事就姐長姐短的,你是不是長了假腦?”

  “你給我滾出克!”齊妙追著他打,“下次再敢沒大沒小,看我不打得你媽都認不出你。”

  “打得著算你厲害。”喬敬則滿屋亂跳,同時問她,“說好昨晚一起吃飯,你跑哪鬼混去了?”

  “和野男人約會。”齊妙拿抱枕砸他,“免得耽誤你撩妹。”

  “說這種話你良心不會痛嗎?”喬敬則氣急,“我最想撩誰,你別給我假裝不知道。”

  齊妙聞言就抄拖把了,“你這是把天兒往死裡聊啊。”

  喬敬則上躥下跳的,“來啊,互相傷害啊。”

  於是,隔壁的睡不著都聽見了這邊的摔盆打碗的聲音。

  擾民的節奏啊這是,睡不著在家裡大聲地汪汪汪,汪汪汪……

  和齊妙喬敬則那邊的“激戰”相比,盛遠時和南庭之間的氣氛顯然更緊張。

  明知道他意不在手機,卻不能,也不想拒絕他同往。

  但南庭還是回去拿了錢包才跟他上了車,沒有問去哪個手機店,任由他把車開出了小區。

  盛遠時沉默著,目視前方的樣子像是專注於路況,又像與她,無話可說。

  南庭的視線不知怎麼就滑到了盛遠時搭在方向盤的手上,看看手腕處空空如也,像是在她要回那塊高仿表之後,他再沒戴過表一樣。一不小心就走了神,直到陸虎停下等紅燈,她才意識到盛遠時在看她。

  他眼睛黑漆漆的,淡道:“你養了一條狗?”

  南庭意外於他會以睡不著為開場白,她如實回答:“一條柴犬。”

  之前沒聽她說過喜歡寵物,確切地說,盛遠時對南庭的了解太少,幾乎僅限於性格,至於她的家庭情況,朋友圈子,差不多一無所知。盛遠時聞言把目光從她臉上移開,沒說自己對狗毛過敏。

  南庭的視線落在他肩背上,“你背上的傷有沒有處理一下?”

  盛遠時並不在意地嗯了一聲,直到綠燈亮起,他啟動車子時,才音色極低地說:“最近發生了很多事,你應該知道,我是有備而來。”

  所以早餐和狗都是鋪墊。

  南庭注視他的側臉,目光靜深,“我的准備只多不少。”

  從模擬機訓練那天的重逢到此時此刻的面對面,尚不足一個月。他再有准備,也不會有她用五年,才做好的心理建設充分。但想到即將和他攤牌,南庭還是有點打怵,這種情緒,從前的她絕不會有。那個時候,她甚至能把黑說成白,撒謊狡辯都不帶不臉紅的。

  “或許我應該先搞清楚,是稱呼你司徒小姐恰當,還是南小姐?”盛遠時語氣很平淡,但那聲“小姐”背後透出的疏離,似乎表明了要和她劃清壁壘界限的意思。

  陸虎一路向前,南庭迎著熾烈的陽光,給了他一個柔軟而謙卑的說辭,“我也很希望自己只是一個和司徒南長得很像的,名為南庭的管制,但我沒膽量扯一個彌天大謊,否認我是司徒南的事實。”

  陽光下,她的每一分輪廓都顯得很細致,可是,盛遠時注視著眼前身穿牛仔褲T恤,長頭發用皮筋松松垮垮綁著的南庭,無法和記憶中那個梳著青春飛揚的短發,陽光前衛,無論說什麼做什麼都底氣十足的司徒南重合起來。

  可她確實是司徒南,只是,她長大了,大到他需要重新認識。

  時間果然慷慨無情,不分好壞,全部帶走。

  心仿佛被某種滾燙的情緒填滿,盛遠時不自覺握緊了方向盤。

  兩個人都沉默了。

  到了店裡,工作人員檢查過後確認,手機除了屏幕碎了,線路也摔出了問題,手機有點舊,修的話性價比不高。不等南庭說話,盛遠時已經作主把齊妙的舊手機作價,再買一部新的。

  南庭有意詢問齊妙喜歡什麼款式,於是說:“手機能不能借我用下?”

  盛遠時卻說:“不用問她了。”然後直接選了一個新款。

  南庭站在款台前准備結賬。

  身後伸過來一只手,取走了她手裡的單子,“給她買手機,什麼時候輪到你花錢?”說話的同時把卡遞給了收銀員,“沒有密碼。”

  更不該他花錢。南庭從收銀員手中取回他的卡,遞上自己的,“管制的工資是不高,但一部手機還買得起。”說著把卡遞還給他。

  盛遠時不接,不動聲色地看著她,“這是買得起,買不起的問題嗎?”

    南庭把卡硬塞到他手上,忽略碰觸他指尖時加快的心跳,穩住聲音問:“那是什麼問題?”

  盛遠時留下一句,“你自己想。”率先一步走出了手機店。

  南庭以為他走了,結果出來時,他正坐在車裡打電話,見到她,他說:“上車,我送你回去。”然後不等她回答,邊打火邊對電話那邊說:“你繼續。”

  這通電話持續了很久,南庭安靜地坐在車裡,隱約聽見對方在向他彙報支線網絡的事情。盛遠時偶爾說一兩句話,大多數時候都是沉默地聽。當他掛了電話,陸虎正好停在航天小區大門口,南庭才解開安全帶側了下身,做出要開車門的動作,哢嗒一聲,車門落了鎖。

  本意也不想這樣一走了之,南庭轉過身來面對他。

  盛遠時的手隨意地搭在方向盤上,側頭看她,“你應該有話忘了和我說。”

  逆光的他恰好壓住光線,讓南庭能夠看清他那雙寂靜的眼,如同五年前最後一次見面時,他整個人被籠罩在一片薄光裡,面部輪廓清晰硬朗,讓她真實地感覺到來自他視線的侵略性。

  “我應該說句對不起,但我猜你未必想聽這三個字。”

  “是你說,那是這世上最廉價的言語。”

  “是啊,憑什麼做錯了事,輕飄飄地丟一句對不起出來,就要被原諒,否則就成了小氣。我不理解。直到自己做錯過事,才明白,說對不起的人未必是想讓對方釋然,也可能只是為了尋求自己的安心。所以你放心,”南庭迎視他的目光,“我不會為難你,請你原諒我。”

  這話到了別人耳裡可能會變成了另一番解讀,比如,她並不認為自己有錯。但盛遠時知道,從前的司徒南任性妄為,即便錯,也不肯低頭,不會認錯,現在的南庭卻很清楚,一句對不起不足以抵消這五年來因分離造成的隔閡。

  盛遠時用那雙靜黑得看不出情緒的眼注視她,“為什麼是管制職業?別告訴我,是因為夢想。”

  一個曾經視吃喝玩樂為終身夢想的人,怎麼會有那麼高尚的管制夢?南庭想了想說:“可能是因為你,否則我連管制是干什麼的都不知道。”

  盛遠時本意是想要她一個肯定的回答,結果竟是這樣模棱兩可的答案。

  他負氣似地說:“看來你欠了我一句感謝。”

  南庭忽略他的不悅,“我也覺得說聲‘謝謝你’,要比說句‘對不起’,更能讓你接受。”

  盛遠時要的更不是什麼感謝,他目光灼灼地落在她身上,“就沒有什麼要解釋的?”

  如果是從前惹他生氣了,她分分鐘撒個嬌就能搞定,什麼解釋,你那麼凶,才需要解釋呢。

  可現下,五年的光陰橫在兩人之間,南庭不能像過去那樣胡攪蠻纏。

  “還有什麼可解釋?那些我極力隱瞞的,你都已經知道了不是嗎?我多說一個字,都是辯解。”南庭把視線從他臉上移開,“沒錯,那些我不再纏著你的日子裡,我在忙著一點點接受我家就要破產的事實。”

  在聽見“破產”兩個字時,盛遠時的負面情緒鋪天蓋地而來,他不得不用力地握緊方向盤,才能穩住情緒,許久才說了一句,“就為了那要命的驕傲和自尊!”然後冷笑了一聲,“呵。”

  起初確實是那樣的,認為失去了與他比肩的倚仗和資本,尤其是聽見林如玉諷刺地說:“就算你家破產了也沒什麼,死死抱住盛遠時那棵搖錢樹,還不是照樣過逍遙日子。你命好,有男人接力養你。不過,你還是節制點,機長年薪不過百萬,一不小心就會被敗光的。”

  不堪入耳,卻是赤裸的真實。

  仿佛一夜之間長大。

  司徒南難得地沒有給林如玉臉色,反而和顏悅色地說了句,“謝謝你。”

  謝謝你讓我知道自己一無是處。

  司徒老爸還在四處奔走,試圖挽救公司。她如常去學校上課,比以往任何時候都用心,面對同學的竊竊私語,指指點點,她聽見了也當沒聽見,看見了也當沒看見,甚至還能若無其事地對他們微笑。周末休息,她不再出去吃喝玩樂,而是靜下心來在家練琴,練口語。

  終於,從高處跌落谷底,才懂得珍惜自己。

  卻依然沒能等來好消息。

  司徒老爸賣掉了座駕,可惜一百多萬也只是杯水車薪,解決不了任何問題。銀行斷了貸款,與其它公司合作的項目紛紛進入主體建設期,需要按合同追加投資,導致司徒家首尾難顧,雪上加霜。司徒老爸才意識到,自己被人算計了。卻木以成舟,無力回天。

  曼哈頓音樂學院的錄取通知書在這個時候寄到了,那是一所優秀的國際性音樂學院,司徒南通過了相關的筆試和視頻面試等入學考試,只要她願意,就可以辦理簽證飛去紐約,盛遠時工作的城市。

  所有的默默准備,所謂的新年驚喜,就這樣成了泡影。

  窗外灰蒙蒙的,紛紛揚揚的雪掩蓋了周圍所有的聲音,包括她的哭泣。

  確實萎靡了一段時間,害怕面對貧窮,害怕未知的苦難,卻在想到盛遠時時,忍不住鼓勵自己:這世界哪來的什麼天意,還不都是人為?活下去而已,能有多難?

  因為盛遠時,司徒南有了面對困境的決心,尤其回國的他似乎還那麼的,舍不得自己。那是司徒南始料未及的,也有些不敢相信。可對盛遠時的愛戰勝了一切,她經過一夜的考慮,已經決定要對他坦白,坦白告訴他:“除了你,我什麼都沒有了。”她想,如果盛遠時說:“你還有我。”她就像普通人家的女孩一樣,努力學習,然後找一份可以謀生的工作,自食其力。反正,大多數女孩子不都這樣嗎,別人可以,她認為自己也沒問題。

  本以為不到二十歲的年紀,從頭開始,來得及。

  卻沒想到,除了自己,沒人相信她可以過回平凡普通的日子。

  南庭深呼吸,努力把眼淚咽回去,“我不知道哪裡來的信心,我就是相信,一旦讓你知道司徒家的困境,你會傾你所能,幫助我們。”

  盛遠時注視她,目光沉斂難辨,“但你還是做了一個既犯蠢又自私的決定。”

  “你有能力像司徒老爸一樣給我最好的。但你又是我的誰?我憑什麼讓你為我扛下所有?”南庭抬眸與他對視,“盛遠時,司徒南長那麼大,第一次想通過自己的努力,得到最好的。哪怕會碰壁流血,也比從前的唾手可得踏實。”

  她的這些想法和心態,在得知司徒家破產後,盛遠時多多少少也猜到一些,甚至是自己對她的影響,他也想到了。

  那個時候的盛遠時,他現在回憶起來,都覺得很討厭,明明沒有立場,卻總是對司徒南說教,告訴她,要有夢想,要自己拼搏,不能無所事事,不能只想著依仗父母和家世。結果,她從小就失去了母親……那是盛遠時萬萬沒想到的,因為她雖然任性、囂張、跋扈,卻也開朗、熱情、善良,完全不像缺失母愛的孩子。結果,她最大的倚仗司徒老爸破產了,她引以為傲的優渥家世在一夕之間傾覆。

  盛遠時也會想,如果自己不曾和她說那些,是不是當司徒家面臨破產困境時,她會第一時間向自己尋求幫助,哪怕是傾訴?如果是那樣,他們就不會分開。

  明明負擔得起她的一切,卻鬼迷了心竅似的,偏偏要去和她說那些!可是,所有人都看得出他對她的心意,甚至是Benson已經在他的默許下稱呼小小的她為——師母。她卻說:你是我的誰?!

  盛遠時的嘴角,勾起一抹清冷的笑意,他嗓音沉涼地說:“是啊,我是你的誰啊。”

  在她心裡,他始終是個外人。這始終是盛遠時最在意的。

  另外,他有時也會控制不住地想,是不是在她看來,他一個小小的機長,沒有能力幫他們父女度過難關。

  南庭聽出來他言語中不悅,卻無從辯解,因為對她而言,當年的盛遠時確實是她觸不可及的天之驕子,她追求他,甚至要追隨他,盡管她也能感覺到,盛遠時是喜歡她的,可他們終究不是戀人。那就只是朋友,一個她愛慕的異性朋友。這樣一種關系,讓她在他面前,最不想失去自尊和驕傲。

  明知道是他不愛聽的,明知道可能會惹惱他,南庭還是坦白所想,“我特別想和你在一起,但我不希望和你站在一起時,除了身高,心也是矮的。”

  換位思考,能理解她的。

  卻無法原諒她改名換姓的遠離。

  盛遠時的嗓音聽起來很靜,“再說說那些我不知道的。”

  南庭料到他會刨根問底,可是,那些他不知道的,她永遠不想讓他知道。於是,她避重就輕地說:“從有到無確實是一段痛苦的過程,尤其還有人上門追債,找我們父女的麻煩,為了躲避這些,我爸提議讓我改隨母姓,去我小姨家暫居,只希望我能順利讀完大學,可音樂學院顯然是待不下去了,在不知道該學什麼的情況下,我想到了空管學院。”

  如果注定無法和喜歡的人在一起,做一個守望藍天,守護他翅膀的人,也好。於是,那個從司徒南改名為南庭,那個從天堂跌落到地獄的女孩子,選擇了一個完全和音樂沾不上邊的學校和專業。

  這些都是事實,南庭沒有說謊,只不過,她把那段痛苦的經歷,說得過於輕描淡寫了,甚至是那個至關重要的人生轉折,她終是選擇避而不談。不是還要故意隱瞞,只是,南庭還是了解盛遠時的,一旦被他知道所有,他不會比現在好過!既然已經過去,既然自己好好的,她不想惹人同情。

  可即便如此,盛遠時依然能夠想像,一個曾經衣食無憂,任性妄為的女孩子,在過去的五年裡,過得多不容易。怎麼會不心疼?可再想到她的那些自己全然不知的親戚,又控制不住生氣,甚至於搞不清是在氣她從未提起什麼小姨,還是氣自己對她了解太少。

  盛遠時帶著情緒說:“既然已經證明了自己,何苦要來面對我的冷臉。”隔了幾秒,又像是在說明什麼似的補充了一句:“尤其是,我已經快忘了你。”

  南庭仿佛沒聽見他的後半句,在溫暖的陽光下,那麼坦白,又那麼謙卑地說:“我二十四了。”

  “我的願望是六年後嫁給你。”

  “趁我芳華正好,趁你還不太老。”

  如今,六年之期已到。只是,她自知,一切已不是恰好。

  但南庭還是控制不住地想,自己還有沒有機會。

  像是打翻了一瓶苦水,澀意無聲在胸臆間蔓延,把那個原本甜蜜的六年之約浸泡得酸楚悲戚,讓人不敢碰觸。隔了很久,盛遠時才問:“你憑什麼以為,我還會在老地方等你?”

  周圍很靜,讓他微啞的聲音有種不太真切的感覺。當車窗外的街景在眼前變得模糊不清,南庭柔弱又堅定地說:“我沒有讓你等的籌碼,我也明白彼此錯過了就該放棄,但我還是珍惜自己,只為再相遇時,不至於高攀不起。”

  她不再是司徒南了,或許這輩子,再也做不回無憂無慮,膽大妄為的司徒南,但骨子裡的勇敢和堅韌依然還在。甚至於,生活讓她遍體鱗傷後,她更懂得了成長。

  她終於變成了自己喜歡的樣子,堅強且獨立,他卻沒了從前的期待與欣喜。

  所有的准備都在此刻,功虧於潰。盛遠時心口一疼,轉臉望向別處。

  不是多特別的故事,在這世界上,諸如這樣的變故和別離,可能每一天都在發生,就看誰有勇氣原諒少不更事的自己,對過去既往不咎。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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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15 00:03:12 |只看該作者
第23章 我不會在老地方等你03

  晚上齊妙回來, 南庭把新手機給她送過來。

  齊妙怎麼好意思要, 她嚷嚷著:“我那手機就算屏不碎, 也就值五十塊,卻換你一部五千多塊的手機, 我這不是碰瓷,而是訛人了。”

  她當然是誇張了,雖然碎屏的是部舊手機, 可也遠不止五十塊錢。南庭徑自把自己的舊手機換回來, “只要沒耽誤你的事,我就安心了。”

  這是非要不可的節奏了。齊妙也不廢話, 敞亮地表態:“手機錢我給你抵房租。”

  提到房租, 南庭沉默了片刻,才說:“妙姐,我可能要提前退租。”

  “退租?這才搬來幾天啊?”齊妙說著忽然想到什麼, 她琢磨了下, 話鋒一轉, “那倒沒問題,只是根據合同, 房租我可是有權不退的。”

  南庭一句反駁的話都沒有,她輕聲說:“好。”

  “好什麼好?”齊妙整個人都不好了,盯著她問:“你和老七是怎麼回事?是不是他說什麼了,你才要搬走的?我告訴你他在我這不好使!”

  “和他無關。”南庭平靜地解釋道:“是我的問題。只是, 我最近會有點忙,可能不會馬上搬走, 你容我一段時間。”

  齊妙這回反應倒快,聞言忽地一笑,那種發現驚天秘密的笑,“你知道我口中的老七是誰?”

  這個時候再說不知道就是掩耳盜鈴了。南庭看著她,“和他同批的六名飛行學員都比他大,他卻是第一個晉升責任機長的,所以依照約定,他們要喊最小的他一聲:七哥。這是我知道的版本,和你的版本有出入嗎?”這是Benson告訴她的,從前每次她喊“七哥”,盛遠時都笑得很矜持又驕傲。

  “這只是其一。”齊妙挑眉,“我姑媽,也就是盛遠時的媽媽姓齊,所以小時候我們都喊他小齊!像女孩是吧,他也不喜歡,誰叫,他打誰。直到後來他學飛,根據排行,家裡人也開始喊他老七,他倒是欣然接受。”她盯著南庭,“所以,你是衝他,才租了我的房子?”

  連房東都這麼以為,難保他不會多想。

  南庭笑了,“如果我知道你是七哥的姐姐,我肯定連價都不會還。”

  齊妙的智商就有點不夠用了,“那你還要搬走?”

  南庭的手機在這時響了,她借此回避了齊妙的問題,轉身回家了。

  外面的齊妙把手機卡裝進新手機裡,就要給盛遠時打電話,都通了,她又給掛了,轉而打給喬敬則,“你干嘛呢?”本意是想讓喬敬則和盛遠時聊聊,畢竟男人之間,會比和她這個姐姐好聊。

  喬敬則那邊鬧哄哄的,他大聲地說:“還能干嘛,和好基友約會。”

  結果那位自以為聰明地把“好基友”理解成了女性,聞言直接把電話掛了,連個反應的時間都沒給他。喬敬則撲哧一聲樂了,“這個嘴硬的女人,還說不在乎我。”追著打過去。

  那邊死活不接了。

  喬敬則就笑不出來了,氣得把手機拍在吧台上,“你這什麼姐啊,一點不識逗。”

  盛遠時仰頭干了一杯烈酒,賞了他兩個字,“活該。”

  喬敬則罵:“你們姐倆兒就是一對喂不熟的白眼狼。”

  盛遠時把杯子推給調酒師,淡淡地看他一眼,“知道我們是姐倆,還當我面說她,是在考驗我對親情的態度嗎?”

  喬敬則急於為自己正名,“我可是要做你姐夫的人!”

  “現在還不是。”盛遠時往椅子裡一靠,神色略懶,語氣很淡,“就算是,姐夫小舅子也不分大小,你在我這兒占不到便宜。”

  喬敬則照著他的椅子就是一腳。

  盛遠時無所謂地笑笑,又干了一杯。

  喬敬則看他一眼,“這是要把自己放倒的節奏嗎?事先說好,我不負責善後,自己怎麼來的,怎麼回去。”

  盛遠時微微抬眉,“哪次勞你駕了?”

  喬敬則想想也是,每次都是自己喝醉,被人家送回去。他有一口沒一口地抿著杯中的酒,壞笑著問:“興致這麼好找我喝酒,是為了南庭小妹妹?”

  DJ在這時換了首舒緩的曲子,光線朦朧間,舞池靜下來,一如他的心,靜得一點聲音也沒有,半晌,盛遠時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他說:“除了她,還能為誰?”

  這個答案,耿直得讓喬敬則倍感意外,他大膽地猜測,“她不會是五年前甩了你的那女的吧?”

  盛遠時垂眸盯著杯中酒,沒說話。

  “真是啊?”喬敬則一臉感慨,“我還一直琢磨,能甩了你的女人……”聽上去似乎是句好話,結果,他興奮地一拍大腿,“是個角兒啊,看上去柔柔弱弱的,眼力挺好,竟然能看出你的人面獸心!”

  盛遠時此刻沒有心情附和喬敬則的不著調。他點了支煙,唇間的明滅,映出他棱角分明的臉和深不見底的眼。

  頭頂光線朦朧,灑下一片暖色,可他一八五的身高坐在那,沒有了在天上飛時的倨傲和自信,竟有種落寞、孤單的感覺。

  喬敬則也鬧不起來了,難得正經地說:“都等回來了,該高興,垂頭喪氣的干嘛?”

  盛遠時偏頭看他,“我什麼時候說過是在等她?”

  喬敬則透過手中的水晶杯看他,說得慢條斯理:“你沒等,你就是明明都回國了,卻又滿世界飛了三年,找遍了所有的音樂學院;你沒等,你就是隨手買了一架能亮瞎我眼的名貴鋼琴放在家裡接灰;你沒等,誰說你等,我跟誰急,行了吧?”

  關於司徒南,除了Benson這個見證人,盛遠時沒和旁人提起,本意是等回國後帶她見父母,見朋友,結果沒等到那一天,兩個人就散了。然後,一次酒後失言,被喬敬則知道了。

  喬敬則看似玩世不恭,卻在第二天他灑醒後說:“要是覺得值,就等。反正男人比女人扛老,還怕耗嗎?”

  相比女人,男人對於老的威脅,確實要更勇敢,更坦然。可愛情怎麼能相提並論?當熱情耗光,當愛意耗盡,剩下的恐怕只有回憶了。盛遠時不想下半輩子只活在回憶裡。可那個時候恨極了司徒南的隱瞞和離去,他負氣地說:“我走的每一步都是為了向前,而不是在原地徘徊。我不會等她,不會。”

  喬敬則只是一笑,“等不等在你,不用和我發誓。”然後,在過去的幾年裡,關於司徒南,他甚至都沒有對齊妙提起。這是第一次。

  可就算他在等,又怎麼樣?在她最難的時候,他在和她負氣,氣她在他愛上她時,毫不留戀地甩了他;氣她自私地只顧自己的自尊和驕傲,全然不顧及他的感受。等她以一個全新的姿態出現在他面前,盛遠時忽然不確定,這個對自己而言,全然陌生的南庭,是他一直在找的司徒南嗎?

  他端起酒杯,仰頭干了。

  喬敬則干了半杯,他酒量遠不及盛遠時,喝急了,半天才緩過勁,“老爺們兒別那麼小心眼,女人天生就嬌情,就作,你都給她攢著,等她老了,再給她好看。”

  他看似沒個正經,心裡卻有自己的一番道理。這是盛遠時最欣賞喬敬則的地方,“拋開姐弟關系,齊妙在我眼裡,也沒什麼特別,怎麼你就非她不可?”

  “我要是齊妙,分分鐘剁了你喂狗。”喬敬則瞪他一眼,“哪個弟弟會這麼說自己姐姐?”

  盛遠時笑了笑,“你不是一直都希望我客觀看待和評價你們的關系嗎?”

  說到齊妙,喬敬則也不是全無挫敗感,“我也無數次自問,除了臉好看,胸有料,她齊妙哪兒好?可就這麼莫名其妙,我只得意她。”

  盛遠時有點好奇,“准備和她死磕到底了?”

  喬敬則咬牙切齒地說:“等我把她耗老,看她怎麼求我娶她!”

  這種言論,盛遠時還是第一次聽聞。

  喬敬則卻笑言:“年輕就是小爺的優勢。”說著和他碰杯,也一口干了杯中酒,然後朝調酒師喊,“這麼他媽辣?!不知道小爺是喝牛奶長大的嗎?”

  盛遠時則眉都不皺一下的干了。

  見他沒有傾訴的欲望,喬敬則賊兮兮地湊過來,語出驚人地問:“睡過嗎?”

  盛遠時幾乎是瞬間翻臉,抬手就是一拳。

  喬敬則肩膀上硬挨了一下,差點沒從椅子上摔下去,“翻臉猴子啊?說激惱就激惱呢?”

  盛遠時偏沉的目光似是在警告他,不要口無遮攔。

  喬敬則也不怕他,回瞪了一眼,“不就男女那點破事嗎,還怕說啊。別說兄弟沒提醒你,再好的女人,吃了才是自己的。”

  盛遠時沒說話,又干了整杯。

  喬敬則沒攔他,跟著喝了一小口。

  反正以往都是這麼喝的,沒什麼不好意思。誰讓盛遠時酒量太好,平喝的話,誰是對手?所以,不知是從哪一天開始,就養成了他喝一杯,別人喝一口的習慣。

  結果這晚盛遠時把自己喝倒了,喬敬則扶他時,聽他斷斷續續地說著什麼。

  喬敬則耳朵貼近,和聽清他說:“我記得她愛我,看來是我記反了。”

  “就知道你放不下身段。”喬敬則說著用力打了他一巴掌,“慣的!”

  隨後讓調酒師拿他的手機給齊妙打了個電話。小表姐風馳電掣地趕過來,遠遠看見兩個男人坐在馬路邊上,喬敬則的手向後撐在地面上,不知在絮叨什麼,反正嘴沒閑著,盛遠時手肘撐在膝蓋上,像是低頭沉思,又像是睡著了。

  她停好車,跑過來扶盛遠時,可他看著瘦,卻重得分分鐘就能把她壓倒,齊妙喘著粗氣看著一邊悠閑看熱鬧的喬某人,沒好氣,“不能過來搭把手啊?”

  喬敬則不動,只盯著她,“你過來,來。”

  齊妙拿眼睛瞪他。

  喬敬則嘴角仍掛著笑,特別好脾氣地說:“現在過來都好說。”

  齊妙看著他泛紅的臉,猜他也喝了不少,走到他面前,居高臨下地說:“喬敬則你要是敢耍酒瘋,信不信我一巴掌呼死你。”

  喬敬則單手扣住她兩只手,笑道:“我看看你怎麼呼死我的?”

  齊妙掙扎著要抽回手,可吃奶的勁都使出來了,也沒擺脫他的鉗制。

  喬敬則搶在她拿腳招呼自己前說:“你不拉我起來,我怎麼幫你?”

  齊妙到底踢了他一腳,才用了點力氣拉他。

  喬敬則借她手勁站起來時,飛快地在她臉上親了一下。

  起初齊妙以為是自己的錯覺,見喬敬則一臉得逞的笑,她才反應過來,一巴掌扇過去。

  喬敬則竟然耍賴不承認,“干什麼呀,不就是碰了你一下,又不是故意的。”

  齊妙氣得剁腳。

  喬敬則笑著扶起盛遠時,“傻站著干嘛,開車門去。”

  等他把盛遠時扶上後座,齊妙狠狠地在他後腰上掐了一把。

  喬敬則鬼叫,“謀殺親夫啊!”

  齊妙罵他:“那也是你自取其禍!”

  回去的路上,喬敬則倒是很老實,沒招她,也沒撩她,只是唯恐天下不亂地建議道:“想推波助瀾的話,不妨把人送到你房客家去。”

  齊妙也是這個意思,只是,“萬一南庭小妹妹不收留他呢?”

  喬敬則居然笑著說:“那我就好好磕磣磕磣他。”

  齊妙單手扶方向盤,騰出右手給了他一下子,“你有病吧?他是搶了你前女友嗎?”

  喬敬則笑嘻嘻的,“對呀,南庭小妹妹是我前女友,有幾分姿色吧?”

  這種瘋言瘋語,齊妙才不信,她穩穩地把車開回航天小區,不再理他。

  等兩人把盛遠時從電梯裡扶出來,齊妙先輕手輕腳地用鑰匙開了自己的家門,喬敬則默契地找出盛遠時的鑰匙,明知道打不開南庭的門鎖,還是硬往鎖眼裡插,還故意弄出很大動靜。

  門內瞬間傳來狗叫聲。

  南庭聽到聲響從臥室裡出來,邊問“誰啊?”邊試圖從貓眼往外看。

  卻聽外面嘩啦一聲,像是鑰匙掉在地上的聲音,然後一個人影彎下身去。

  有睡不著在,南庭倒不害怕,她猶豫了下,還是慢慢打開了門。隨著她開門的動作,有個人影倒退了幾步,後背抵在對面的門上,擋住了裡面齊妙和喬敬則擁擠的視線。

  走廊的感應燈在睡不覺的叫聲下持續亮著,讓南庭能夠看清面前的盛遠時,他穿著白襯衣和西褲,領口的扣子有兩顆解著,露出裡面麥色的肌膚,輪廓分明,眉目清俊,那雙漆黑的眼不復之前的犀利冷漠,此刻有種懵懂和疑惑的情緒流露出來。

  南庭聞到他身上濃濃的酒氣,見他緩緩抬手,伸向自己,她頓時忘了思考這個動作背後的含義,本能地疾步上前,用自己纖瘦的身軀架住了整個人往下滑的他,把人扶回家裡。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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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我不會在老地方等你04

  恍惚中, 盛遠時回到了那個他始終回避的午後。

  那天格外冷, 明明已是初春, 卻一絲春意都沒有,還在清晨時下起了雪。盛遠時先是從紐約到G市, 飛了十幾個小時,又在當天沒航班飛A市的情況下,開了十幾個小時的車, 只為趕在司徒南生日前見到她, 時差,疲憊, 再加上天氣原因, 當打通司徒南電話的時候,他感覺到自己可能發燒了。

  可想到司徒南得知自己從此後將在她所在的城市工作時的喜悅,什麼身體不適, 什麼長途奔波, 統統都不值一提。電話裡, 盛遠時語氣輕松地說:“在家等著吧,我過去接你。或者我直接上門拜訪下司徒老爸?”

  本意是給她個驚喜。換作以往, 司徒南肯定求之不得,熱烈邀請他。因為對於她暑假跟飛的行為,司徒老爸一直認為自己的心肝寶貝被拐走了。對此,司徒南還向盛遠時告狀, “他竟然說你是壞男人,我真是忍不了。”所以, 她那時還向盛遠時提出,“等你答應做我男朋友時,要先去趟我家,讓司徒老爸見識下你的風采,要不然他總以為除了他,沒人稀罕我。”

  盛遠時當時還問她,“和你爸提起我了?”

  司徒南氣呼呼地說:“提了啊,結果他一聽你是業界最年輕的機長,居然勸我算了,說是,你真那麼牛,不可能看上我。哪有人這麼詆毀自己女兒的,我都懷疑,他不是我親爸。”

  盛遠時就笑了,逗她說:“沒准我的證照真是假的,什麼機長,什麼外航,都是騙人的。”

  司徒南抱著他胳膊不放,“那你怎麼不把我騙到床上去啊?”

  盛遠時被撩得面紅耳赤,哪裡還笑得出來,他輕咳一聲,胡亂找了個借口,“我要上航線了。”

  時間明明還早。司徒南一點不顧及他的面子,壞壞地拆穿他,“你以為我不知道你下午五點才飛?”見盛遠時臉上有點可疑的紅暈,她笑得愈發明艷動人,“哦,我知道了,盛機長有特權,可以提前飛。”

  那傲嬌的小模樣,盛遠時差點控制不住讓她提前履行一下女朋友義務。

  司徒南卻在電話那端冷冷淡淡地說:“你告訴我地方,我自己過去。”

  她一向樂於取悅自己,盛遠時擔心她又只顧漂亮不要溫度穿太少出門,執意過去接她。

  司徒南比他更堅持,最後更是直接搬出了司機做擋箭牌。

  盛遠時拗不過她,就選了一家飛行者俱樂部。

  那是一家以飛行為主題的咖啡廳,店內地面上畫著的滑行跑道,牆上粘貼著的一張張的飛行員照片,壁頂的藍天和雲層,以及那架波音737的模擬飛行器,不禁讓人對飛行產生無限遐想。

  盛遠時不記得自己等了多久,總之他無聊地喝了三杯咖啡,又去二樓的飛行體驗區轉了兩圈,還好心情地幫一位小朋友講解了下飛機的構造,才在窗外看見一抹熟悉的身影由遠及近走來。

  他的小姑娘,纖細俏麗,哪怕是一身樸素地走在茫茫人海之中,也是嬌艷如花,無人可及。重逢的喜悅讓盛遠時忽略了先前司徒南在電話中的冷淡,以及那一刻她在咖啡廳門口駐足的那幾秒,所為何意。他下樓迎上去,自然而然地握住她的手,輕責道:“又穿這麼少。”

  司徒南像是瘦了,米色的羊絨大衣顯得空空的,她注視幾個月沒見的他,啞聲:“不冷。”

  盛遠時聽出了異樣,但當時的他以為司徒南和自己一樣,是因為激動和開心,於是,他在她凍得有點紅的下巴上捏了一下,回身交代服務生,“香草拿鐵可以做了。”

  一向精明的男人,竟然沒有發現,如果是司徒家的司機送司徒南過來的,她怎麼會凍得小臉通紅。他只記得,他的小姑娘像孩子似的,喝不慣太苦的咖啡,最喜歡帶有奶味的,熱的香草拿鐵。

  她卻說:“給我一杯美式。”與此同時,輕輕地抽回了手。

  盛遠時低頭看著自己落空的手,胸口滋生一種莫名的情緒,但他也沒多想,只朝服務生點了下頭,“美式。”就又伸手,要去握她的。

  司徒南恰好在這時抬起手,搭在了樓梯扶手上,姿態自然。

  一時間,盛遠時倒也分辯不出她是不是故意在躲自己。

  直到兩人在二樓卡座的高背椅中坐下,盛遠時才發現,司徒南異於平常的沉默。他伸手過去,輕輕摸了一下她的頭發,以玩笑的口吻逗她,“太久沒見,需要重新熟悉一下嗎?”

  司徒南的視線從地面上的滑行跑道上移開,抬頭看他,沒有任何鋪墊地說:“告訴你個消息。”

  盛遠時眉宇間浮起笑意,“我也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

  她對他的好消息並不關心,搶先說:“我被曼哈頓音樂學院錄取了。”

  “曼哈頓音樂學院?”盛遠時該為她高興的,可他剛剛伸進大衣兜裡的手倏地頓住,“怎麼突然決定出國了?”

  她的語氣和神情一樣,都是淡淡的,“我不一直這樣嘛,想干什麼干什麼。”

  司徒南確實是這樣的行事風格。可是……

  盛遠時收回手,“簽證下來了?”

  那她至少准備了三個月。要是那樣,他只能陪她折騰一回。

  誰讓這是她為他准備的驚喜呢。

  那時的盛遠時,對於司徒南對他的感情,就是那麼篤定。

  然而,司徒南露出了見面後的第一個笑容,略顯牽強和敷衍的那種,“怕我纏著你啊,放心吧,我去紐約不是為你。”

  “不是為我!”這四個字像是有一種無形的殺傷力,讓盛遠時眼裡的笑容迅速褪去,他眉心微聚,一針見血:“那為誰?”

  “你沒發現我很久沒打電話發微信騷擾你了嗎?”司徒南一改先前的沉默,話突然多了起來,“我發現,自己沒辦法變成你喜歡的樣子,與其為難自己取悅你,不如換個人喜歡,談個戀愛而已,干嘛把自己搞得那麼累呢,你說是吧?”

  盛遠時的臉色就不好看了,“你的意思是,你放棄我了?”

  追得風風火火,還沒倒手就膩了?

  始終拒絕和他對視的目光有一瞬的躲閃,隨後,司徒南以漫不經心的語氣說:“反正也追不上,不如趁早放棄,你人好,不好意思直接拒絕我,我也不能蹬鼻子上臉吧。況且,被人討好的感覺,比討好別人好多了。”

  她在傳達一個信息給他:有人在追求她,討好她,她喜歡這種感覺。咖啡廳內燈光柔和,盛遠時那雙眼,帶著幾分不悅地注視她,“你難道感覺不到,我當你是女朋友對待?”

  司徒南有那麼幾秒沒說話,就在盛遠時以為有回旋余地時,她說:“你什麼都沒說過,我怎麼可能自作多情。”

  盛遠時意識到,自己犯了個致命的錯誤,他有心馬上糾正,“我現在說,還來得及嗎?”

  司徒南側頭看著窗外,看著人來人往的街道被飄落的大雪覆蓋上一層白色,再轉過臉面對盛遠時時,她笑了,“還是算了吧,我是覺得,我本來挺貴的,卻為了追你,掉價了。”

  算了?什麼算了?怎麼算了?盛遠時到底還是把中南航空的機長聘書從大衣兜裡拿了出來,“如果我告訴你,我不走了,以後我們可以像其他人那樣談一場正常的戀愛呢?或者你希望我陪你出國留學,我都沒問題,你還要算了嗎?”

  他明明看到司徒南眼角的水光,可她甚至沒有細看他手裡拿的是什麼,就伸手推了回去,“別開玩笑了,這種犧牲,沒有意義。”

  那一刻她的冷靜,不像十九歲。

  服務生在這時來送咖啡。

  她一口都沒喝,站起來說:“我得走了,還約了朋友。”

  那是相識以來,她第一次提出要走。以往每次見面,都是盛遠時認為時間太晚了,該送她回去了,她還依依不舍地磨蹭。這突如其來的轉變,讓盛遠時非常不適應,確切地說,他心裡已經是翻江倒海的不舒服。

  可盛遠時作為機長,自控力還是不錯的,當他意識到自己當時的心情壞到了極點,他很擔心,一旦司徒南再堅持說放棄他什麼的,他會控制不住發火。所以,他竭力克制著脾氣,“我先送你回去。”心裡卻在想:反正來日方長,大不了角色對換,再把她追回來,沒必要在氣頭上吵架。

  司徒南再次拒絕道:“不給你添麻煩了,我自己走就行。”然後就真的轉身走了,沒多一句的言語,更沒有絲毫留戀。

  她倒是干脆利落,說算了就算了。

  盛遠時注視她纖瘦又絕決的背影,忍不住沉聲叫她的名字,“司徒南!”

  那應該是盛遠時第一次連名帶姓叫她,一直以來,他都叫她:蠻蠻。

  司徒南停下,轉身折返回來,一步步走回盛遠時面前,可盛遠時尚來不及高興,她已經拉起他的手,沉默著解他腕上那塊,她送的高仿表的表鏈。

  盛遠時就不允許了。他反手扣住她的手,冷聲質問:“什麼意思?”

  司徒南幾乎是一根一根掰開他的五指,硬是把表摘下來,低著頭說:“像我這個人一樣,它本就和你不配,何必勉強?”

  盛遠時頓時覺得胸口有什麼破了,冰冷地液體汩汩地往外流,他用那雙沉湛犀利的眼緊緊地盯著她,一字一頓:“司徒南,我最後問你一次,什麼意思?”

  司徒南抬頭,漆黑的眸裡有晶瑩的東西在閃,她就那樣含著眼淚笑了,“以後再有人送你巧克力,就要你自行消化了。盛機長,再見。”然後抽手,一步一步退離他,越來越遠。

  什麼狠心,什麼負氣,統統都顧不上,盛遠時再也控制不住,追上去,伸手拽住司徒南,把她拉進懷裡抱住。司徒南掙扎,卻敵不過盛遠時的力氣,終是伏在他懷裡不動了。

  盛遠時的唇貼在她耳邊,嗓音微啞地問:“是不是我太久沒回來,生氣了?”

  從來都高高在上的男人,那一刻,竟有俯身相求之意。

  司徒南說不出話,雙手抵在他胸前,像是在拒絕此刻的親密,又像對他的依附。

  盛遠時不給她逃避的機會,緊緊地抱住她,“我生日那天就答應你了,所以作為女朋友,你是在和我說分手,你知道嗎?”

  司徒南依然不言語。

  直到覺察到頸間溫涼的濕濡,盛遠時眼中竟也浮現一層淡淡的水光,他說:“行了,我當你沒說過。”

  司徒南的情緒或許就是在那個瞬間崩潰的,她放下抵在他胸前的手,改而摟住他勁瘦的腰,緊緊地,然後,哭出了聲。

  盛遠時一顆心頓時歸位,他輕拍她的背,“怪我了,要是我早點把話說清楚,你也不會胡思亂想。”聽她哭得更大聲,他心疼地拉開兩人的距離,用指腹為她擦眼淚,然後,在她的眼淚不斷落下來時,他做了一見面就想對她做的事——低下頭,重重地吻上來。

  也許是太想念了,也可能是壓抑得太久了,這個吻一發不可收拾,盛遠時有種要吞她入腹的衝動熱烈,她的回吻也是熱情纏綿不已,仿佛要通過這樣的親密,宣泄對彼此的思念與愛。到了後來,盛遠時更是扣著她的手,沿著她的臉一路吻到鎖骨,一只手更是悄無聲息地鑽進她的衣服裡,貼在她腰間的細肉上,輾轉地磨。當欲望越來越清晰,當兩個人的呼吸越來越重,他的手不知不覺向上,感受到那從未有過的柔軟觸感,他不自覺地渭嘆一聲。

  無意拒絕他的,可這突如其來的親密,讓青澀的她控制不住地渾身一顫,南庭情難自控地在他耳邊嚶嚀:“……七哥。”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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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15 00:03:35 |只看該作者
第25章 我不會在老地方等你05

  盛遠時是被手機鬧鐘吵醒的, 他揉著眉心坐起來, 掀被下床的一瞬才發現不是在自己家裡。他環顧四周, 入目的是淡綠色的窗簾,白色的衣櫃, 被當成書桌的梳妝台,搭在身上和窗簾同色的薄被,以及臥室門口坐著的那只, 眼神不太友善的……柴犬?

  忽然想起昨晚的那個夢, 那柔軟的唇,那細滑的肌膚, 每一個細節, 每一幀畫面,都分外真實。

  盛遠時低頭看了看自己,襯衫扣子只剩兩顆沒有解開, 下擺全被扯到了褲腰外, 遮住了半解的皮帶扣, 除此之外,還有皺得不像話的床單——總之, 所有的凌亂都像是在證明,昨夜的他,有多不安份。

  酒真不是好東西,那些盛遠時有意屏蔽在記憶之外的, 南庭騙他分手的段落,就這樣毫無預警地跳出來。可事實是, 當司徒南摘下那塊表,氣得半死的盛遠時並沒有用擁抱挽留。他就那樣看著她走出去,看著她停下腳步,站在咖啡廳門口,像是在思忖要不要回頭。

  他當時甚至還在想:回來,我就原諒你。

  最後忍不住的,等不及的,依然是他。可當盛遠時追出去,外面早沒了司徒南的人影,好像那個纖細的身影,從來沒有出現過,一切都是他的幻覺。

  盛遠時站在冰天雪地裡喊:“司徒南!”

  聲嘶力竭,失態狼狽。

  司徒南並沒有走遠,她攥著那塊手表,躲在距離他不遠的角落裡,靜靜地注視著那被她視為航標燈塔的男人,眼淚滾落而下。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只要盛遠時去到司徒家,任司徒南偽裝得再好,憑他的精明,發現異樣並不是難事。偏偏盛家在這個節骨眼出了事,盛遠時接到電話連夜趕回去時,不僅是盛家,整個空軍大院都被籠罩在陰霾之中。

  兵荒馬亂的一個月後,盛遠時再打不通司徒南的手機。當他再次回到A市,來到司徒家的別墅,房子竟被銀行收了。盛遠時又找到司徒南的學校,校方稱她已退學,根據校方提供的資料,他才知道,司徒南的爸爸司徒勝己,破產了。

  在找不到其他可問之人時,盛遠時想到了林如玉。

  聽盛遠時打聽司徒南,林如玉略顯驚訝,“她為了追你都申請了曼哈頓音樂學院,你卻不知道她家破產了?”她笑得輕蔑,“果然自作多情不是最丟臉,無情才最可怕。”

  盛遠時沒有心情和她計較,他只關心,“你認識司徒家的其他人嗎?”

  “他們家沒有其他人。”林如玉一言激起千層浪,“司徒叔叔是孤兒,司徒南的媽媽在她十二歲時就死了,有人說是車禍,也有說是自殺。”

  十二歲?自殺?盛遠時怔在當場。

  林如玉還在繼續:“司徒南的媽媽姓南,聽說南家當年反對她媽媽嫁給司徒叔叔,她媽媽是和司徒叔叔私奔到A市來的,司徒南曾和我說過,她長這麼大,沒見過外婆家的人。”

  所以,司徒勝己格外疼惜自己的妻子,甚至在妻子去世後,終身未再續弦。

  所以,又當爹又當媽的司徒勝己格外溺愛司徒南,把她寵成了任性刁蠻的公主。

  所以,再沒有任何的人知道他們父女的消息,曼哈頓音樂學院成了最後的,也是唯一的線索。

  但盛遠時還是在A市停留了一段時間,通過各種關系尋找與司徒勝己有過合作的人,試圖打聽司徒父女倆的下落。可能找到的人,除了還在怨被司徒勝己連累賠了錢,就是對父女倆的行蹤全然不知。

  以前覺得世界很小,隨便飛幾個小時,就能到達一個國家。直到那一天,盛遠時站在街頭,才意識到,原來,一座城市都那麼大。他想找一個人,比上天還難。

  那一刻,向來自信驕傲的男人,挫敗到無助。

  他就那麼形像全無地蹲在街角,給父親打電話,說:“我明天回紐約。”

  盛敘良在盛遠時成年後並不怎麼干涉他的生活,可家裡出了那麼大的事,老人家也不希望兒子再走那麼遠,於是問:“還有事情沒處理完?多久回來?”

  盛遠時搓了搓臉,“不知道。”

  盛敘良沉默了一會兒,回復了兒子三個字:“知道了。”就掛了電話。

  然後,盛遠時撕了中南的機長聘書,在第二天返回紐約,重回YG航空,在之後的三年時間裡,抱著最後一絲希望,飛遍了全世界,只為探訪各地的音樂學院。

  卻從未在留學生名單中發現她的名字。

  失望,一次又一次,直到耗光了希望,直到覺得,是時候放棄了。

  顧南亭在那個時候找上他的,“在國外待了這麼久,要不要回家看看?”

  要不要回家看看?回家看看!盛遠時如灌醍醐,他自問:就算司徒勝己為女兒留了後路,在司徒家遭逢那樣的變故後,司徒南還能扔下她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不顧,去國外求學嗎?怎麼就慌不擇路地始終在國外找她,忘了再回頭去看看?萬一,那個時候她是故意躲他呢?

  盛遠時幾乎是立刻答應了,他說:“好。”

  顧南亭半天才反應過來,他不太相信地確認,“你同意到中南幫我了?”

  盛遠時卻說:“不是幫你,是幫我自己。”

  那些為說服他而准備的說辭,顧南亭生生咽了回去,他說:“有什麼要求盡管提,只要不牽扯程瀟,都可以。”

  盛遠時笑了,他不僅什麼要求都沒提,還把捂在手裡的YG航空的股份拿了出來,“三個月內拿下YG,我就是你的總飛。”

  當時正值收購YG最艱難的時期,計劃幾乎無法推進,顧南亭兩個生死之交的兄弟,都在籌綽資金,試圖助他一臂之力。而顧南亭之所以在那個時候向盛遠時拋出橄欖枝,除了看重他精湛的飛行術,更是希望借挖走他的飛行團隊,削弱YG的飛行力量,一舉拿下YG。

  在那之前,顧南亭設想過很多盛遠時拒絕的理由,畢竟,他曾經不顧程瀟的挽留放棄過一次中南,再度回到了YG,顧南亭以為,以為盛遠時對YG有特殊的感情。他甚至也在擔心,自己收購YG的舉動,會造成盛遠時的反彈,阻礙收購。結果,只是一句話,一句話而已。

  那是顧南亭第一次為盛遠時飛美國。收獲頗豐,不僅爭取到了他個人,他的飛行團隊,更獲得了他的股份,這對當時處於困境的顧南亭來說,猶如天助。

  程瀟都吃了一驚,她問盛遠時,“怎麼回事,和YG有仇?”

  盛遠時笑了,沒說有,也沒說沒有。

  程瀟還是不明白,“攥著這麼大的籌碼,不好好利用,就那麼輕易地給他了?”

  盛遠時皺眉:“你是他女人嗎?”

  程瀟語出驚人:“睡過就算的話,那就是。”

  盛遠時一口水噴出來,“什麼人!”

  卻因為她的語出驚人,想到司徒南。想她曾經有多大膽地,追求自己。

  如果沒有分開,是不是他們也……盛遠時重重地呼出一口氣。

  “正經人!”程瀟瞪他一眼,“我也是你朋友,不希望你吃虧。”

  盛遠時端著杯子,看向天空:“虧不著。”

  程瀟也懶得操心了,只提醒他:“公司不是他一個人的,你應得的,一分都別少拿。”

  盛遠時點頭,“知道。”

  兩個月後,紐約肯尼迪國際機場,專程從G市飛來的顧南亭坐在YG航空的貴賓休息室裡,邊喝咖啡邊等盛遠時下航線。

  一個小時後,盛遠時執飛的航班落地。

  兩個男人相視一笑。

  盛遠時先伸手,“恭喜,顧總。”

  顧南亭遞出手,用力地握了握他的,“同喜,盛總。”

  當天晚上顧南亭還要飛回國了,盛遠時抬腕看表:“不等程瀟了?她一個小時後能落地。”

  “不等了,明早還有個會。”然後一笑,“我們有得是時間。”

  是啊,他們有余生,那麼長。而他,或許再也見不到司徒南了。

  盛遠時在那一夜,灌醉了自己。

  很快就有了第三次見面,那次顧南亭是帶著喬其諾一起飛的紐約,盛遠時沒有客氣,作為新公司最大的占股人,他只提了一個要求,以顧南亭的名義把新組建的航空公司命名:南程。

  南程航空——全世界都以為那是一段關於顧南亭與程瀟的愛情傳奇。甚至是盛遠時自己,都在首航的廣播中這樣告訴旅客。

  可其實,南程等於,司徒南和程瀟。

  是兩個男人,對兩個女人最崇高的愛與思念。

  後來不久,盛遠時就回國了。他萬萬沒想到,司徒南確實在司徒家破產後放棄了出國留學的機會,而他在國外尋找期待,她已改隨母姓,以南庭這個新名字,從A市來到他的家鄉G市,就讀於空管學院,畢業後,順理成章被分配到G市空管中心。

  像六年前一樣,管制南庭,再一次堂而皇之地闖進他的世界,無聲無息。

  盛遠時重身躺回南庭睡過的床上,用手蓋在自己臉上。

  睡不著似是對他的行為有所不滿,顛顛地跑到床邊,朝賴床不起的男人汪汪了兩聲。

  盛遠時控制不住地打了兩個噴嚏,起身進入衛生間,看見洗手台上放著一套全新的牙具,和一條深藍色的男式毛巾。他簡單的收拾了下自己,回到客廳,茶幾上放著一張字條:“不確定你今天要不要飛,就給你設了七點的鬧鈴。廚房有早飯,走時帶上門就行,不用管睡不著。”末了是一串數字,和程瀟微信發給他的一樣,是南庭的手機號碼。

  盛遠時轉而走向廚房,睡不著一路跟著他。

  黑色的大理石台面上,有一份三明治,額外還有兩個煎蛋,以及一杯牛奶。他摸了摸杯壁,還有些余溫,證明她才走不久。

  盛遠時就那麼身高腿長地站在廚房裡,安安靜靜地把三明治和煎蛋吃光,可當他喝光牛奶放下杯子時,眼睛卻濕了。他微微仰頭,許久。直到情緒平復下來,才動手洗杯盤,最後看著睡不著說:“味道還行。”

  睡不著似乎很不喜歡他,雖然沒有咬他,卻一改溫和常態,很是凶悍地叫得特別大聲。

  盛遠時邊打噴嚏邊走回臥室,目光在梳妝台上的那架飛機模型上停留很久,才移到旁邊擺放整齊的一摞業內叢書和外語工具書上,而最終引起他注意的是一邊略有些舊的筆記本。他隨手拿起一本翻開,看似潦草凌亂的手動記錄,是有關航空器呼號、空域分類、飛行進程單、重要的交通情報等,屬於空中交通管制管理基礎範疇的。

  再翻開一本,依然是手寫的,有關空速表測速原理、起飛航跡、在濕跑道和污染跑道上起飛的主要特點等,飛行性能與飛行計劃方面的。

  逐一翻過來,竟然全部都是她的筆記。厚厚的,足有九本。而從她記錄的內容來看,有些是身為管制的她必須要了解掌握的,也有不需要她看的,比如飛行性能和飛行計劃。

  想像著無數個寂靜的深夜,她在月光鋪陳的窗前,閱讀和研究那些專業書的樣子,盛遠時胸臆間有種情緒噴薄而出。一刻都不想再停留,他轉身就走。

  睡不著卻擋在門前,他向左,它就向右,他向右,它就向左,儼然和他形成了一副對峙的局面。盛遠時並不討厭狗,可他對狗毛過敏,以至於從小他就拒絕和狗過於親近,此刻,睡不著一副不讓他出門的架勢,讓他有些為難。

  睡不著盯著他,低低地哼,像是隨時會撲上來咬人的樣子。

  盛遠時不明白自己怎麼得罪它了,他用手捂著嘴,試圖向一條狗解釋:“我沒帶走任何屬於你主人的東西。”

  睡不著:“汪汪汪!”然後就停不下來了,一直在叫,一直叫。

  被堵在屋裡的盛遠時就要給南庭打電話,問她要怎麼馴服睡不著時,門外傳來熟悉的聲音,“南庭小妹妹你在家嗎?”顯然是被睡不著的叫聲引來的。

  盛遠時還不確定自己是怎麼跑到南庭家來的,所以並不想讓小表姐看見他大清早在這裡。

  可睡不著聽見外面的聲音,叫得更歡了。

  外面那位開始敲門,“南庭小妹妹?”

  盛遠時深呼吸,“她不在。”

  外面瞬間就沒了動靜,只有睡不著單調的汪汪聲。

  盛遠時揉了揉太陽穴,“齊妙。”

  片刻,“……啊?”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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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我不會在老地方等你06

  盛遠時從裡面打開門時, 睡不著生生撲到他身上, 如果不是齊妙及時叫住了它, 盛遠時估計是需要去社區醫院打狂犬育苗了。他倒是沒害怕,只是不停地拍襯衫前襟, 試圖拍掉下面可能留下的狗毛,“這種狗,小區讓養?”說完就打了個噴嚏。

  齊妙其實後悔了一晚, 尤其想到他狗毛過敏時可能有的症狀, 就更擔心了,“小區門口的寵物店都是物業經理開的, 還有什麼狗是不能養的?”

  盛遠時蹙眉, “你作為房東,也不管?”在他看來,欺負他的睡不著實屬惡犬。

  齊妙意識到他已經有了過敏的反應, 有點心疼, “要是你不同意的話, 回頭我和南庭小妹妹說,她應該……”

  盛遠時打斷了她, “別拿我說事。”

  齊妙上下看了看他,“你怎麼在這兒啊?沒事吧?”

  “什麼事?”盛遠時聞言臉色沉了沉,“我還想問你,怎麼我會在這。”

  齊妙故作鎮定地說:“我哪知道。”

  盛遠時看見她眼底的心虛一閃而逝, 就有點明白了,他不急不緩地解鎖手機屏幕, 打開通話記錄,“我昨晚明明是和喬敬則在一起,最後一通電話也是打給你的,你卻說不知道。齊妙,你覺得你能敷衍過去嗎?”

  平時盛遠時挺慣著她這個小表姐的,外人面前更是拿她當妹妹似地護著,可眼下他冷著臉質問她的樣子,讓齊妙有點打怵的,她撓了撓頭,“什麼敷衍啊,我昨晚睡得早,根本沒接到你電話。”完全沒了底氣。

  盛遠時好像是相信了,“哦”了一聲就去叫梯,直到電梯來了,梯門打開,他走進去才說:“那我就看看喬敬則敢不敢當。”說話的同時,眼睛牢牢地盯著她。

  “喂!”齊妙追過去時,電梯門已經關上了,於是,她忘了告訴盛遠時,南庭有意提前退租的事,只顧著給喬敬則通風報信,發微信告訴他:“老七生氣了,要問責你。”

  喬敬則秒回:“我扛,你不用管。”

  齊妙正暗自感慨還挺爺們兒,那位又發過來一條,“盛老七都在前女友家過夜了,我睡個客廳沙發都不行,齊妙你夠可以的!”

  齊妙笑罵了一句:“神經病。”沒回他。

  喬敬則不依不饒地,“又假裝看不見了!我喬敬則水土不服只服你。”

  齊妙日常裝死。

  南庭到塔台時,才七點二十,顯然是來早了。可相比等盛遠時睡醒的尷尬,她更願意早點出門。

  結果有人比她還早,程瀟看見南庭從通勤車上下來,揚聲喊:“二老公。”跟著她從車上下來的男人,不用介紹,也知道是顧老大無疑。

  南庭迎上去,先對程瀟說:“來找我啊,怎麼這麼早?”

  程瀟隨口說:“有人出差,我來送機,聽說你被玻璃劃傷了臉,順便來看看你破沒破相。”

  南庭心裡感激程瀟的關心,嘴上卻說:“謠言止於智者,程機長。”

  程瀟以玩笑地口吻說:“看來能不能捍衛我的智商,完全在於你這張臉啊。”然後指著顧南亭,“我大老公,顧南亭。”

  南庭禮貌地對一身正裝的顧南亭說:“顧總好。”

  顧南亭絲毫不介意未婚妻以“大老公”相稱,用那雙沉湛的眼打量著南庭,“你好,我是顧南亭,亭亭玉立的亭。”

  南庭微微地笑,“南庭,庭院深深的庭。”

  “我知道你。”顧南亭紳士地道:“上次的道歉風波發生後,為了有機會對你表示感謝,我向空管中心了解過你,希望南小姐不要介意。”

  “道歉”事件之後,程瀟在找視頻女主角的事,顧南亭當然是知道的。起初他並未插手,因為相信憑他家程機長的機智一定可以找到人。可他忽略了一點,他家程機長脾氣不太好,在管制波道中和管制發生過矛盾,導致她即便通過那則偷拍的視頻猜到“恩人”是從事管制職業的,也無法以業內人士的身份探知更多。

  對於中南這位貌美如花的美女機長,空管中心那個爺們兒扎堆的地方竟然不買賬?!多少有些匪夷所思。程瀟氣得拍桌子,“我問他們塔台管制室的女管制叫什麼名字,他們居然眾口一詞地告訴我叫如花!如花?!真是個接地氣的好名字!我都快相信了。”

  顧南亭當時正在簽署文件,聞言眉心微聚,“在總裁辦公室裡,注意控制你的情緒。”

  “擺什麼大老板的架子!”程瀟不想和他說話了,轉身要走。

  顧南亭抬頭:“去哪兒,不是說好了等我一起吃午飯嗎?”

  程瀟戳戳制服上的肩章,“程機長要上航線,很忙的!”說完甩門而去。

  被放了鴿子的顧總失笑,他拿起電話撥到空管中心團委辦公室,“林主任,我是中南顧南亭,有件事麻煩你……”

  十分鐘後,空管中心那邊就把南庭的相關資料發了過來,林主任還特意打電話說:“顧總可不能因為小南同志和您撞名了就挖我們牆角啊,管制室那邊可說了,她很快就要出徒了,是我們歷時一年多培養出來的新一批年輕管制,後續還要委以重任。”

  竟然叫南庭,顧南亭頗有些意外,他當即表態:“林主任多慮了,為了感謝她幫我未婚妻的機組解圍,我會交代下去,在你們進行航線實習時,讓機組多關照她。”

  林主任開心得快要飛起來了,“那真是太謝謝顧總了。”

  隨後顧南亭就把這件事交代給了助理。

  助理原本是要直接呈給程機長替大BOSS邀功的,結果這份情報被顧南亭的妹妹蕭語珩劫獲了。得知南庭次日會乘坐中南航空的航班回G市,這趟航班又恰巧是程瀟執飛,身為空乘的蕭語珩就沒事先告知程瀟,而是在南庭即將下機時通知的程瀟,這樣才有了程瀟與南庭的第一次見面,成就了一段關於“二老公”的佳話。

  這件事在南庭銷假回去上班時,林主任也經應子銘的口轉告她了。此刻聽顧南亭這麼說,南庭表示:“我沒什麼介意的,請顧總放寬心。至於上次的事,您和程瀟都不必謝我,我確實什麼都沒做,一切只是巧合。”

  “難不成打一架才算做了什麼?要不是你懟了那個老爺們兒,為顧全大局,我肯定要出面道歉。程機長雖然是小女子,但也不隨便彎腰。”程瀟說完,看了看表,“時間差不多了,你先走吧,我們倆說會悄悄話。”

  顧南亭也不廢話,和南庭打過招呼,一個人開車去航站樓了。

  見程瀟朝准老公揮手,南庭玩笑道:“是不是耽誤你們吻別了?”

  程瀟一臉幸福的坦然,“該辦的事昨晚都辦了,不差這一個吻。”

  南庭聽得臉紅,“好歹照顧下未婚少女的情緒唄。”

  程瀟聞言湊過來,俯在她耳邊壞壞地說:“看來那位還沒辦了你啊?”

  南庭不好意思地推她一下,“我不是你二老公嘛,哪能隨便綠了你。”

  程瀟哈哈笑,“你可夠壞的,他都多大了,也不給開開葷。”說著用胳膊拐了拐南庭,一副過來人的語氣:“自己的男人,自己不喂飽,就別怪他吃外食。”

  越說越沒邊了!南庭略顯無奈地說:“明明我現在才是那個外食。”

  像是怕南庭誤會盛遠時身邊有了別的女人似的,程瀟立即為老朋友證明:“他身邊除了我,沒別的女人。”隨後還不忘提示一句,“但虎視眈眈的不在少數,你可盯緊點。”

  南庭只說:“她們眼光不錯。”

  程瀟嘁一聲,像是不滿她對盛遠時的認可,然後才把目光投向她額上,“怎麼不休息兩天,輕傷不下火線那套早過時了。”

  南庭下意識摸了摸額上的紗布,“只劃破了塊皮,甚至達不到請病假的標准。”

  程瀟才說:“其實我是聽說有人英雄救美,特來求證,那個英雄是不是那位?”

  南庭大大方方地承認,“是他,要不我都破相了,哪還能笑得出來。”

  “我就說你今天春風滿面的。”程瀟調侃道:“怎麼樣,傷沒白受吧?憑你的聰明,不用我教,也知道怎麼利用他的心疼,和好如初吧?”

  南庭帶著幾分落寞地說:“就我這不傷筋不動骨的一點皮外傷,誰會心疼?”

  程瀟替盛遠時說話,“他不是心狠的人。”

  這份了解,讓南庭覺得和程瀟更近了一步,“所以我頂著傷,坦白了當年離開他的原因,他沒發火,也沒罵我。”她指指額頭上的紗布,“是這傷的功勞。”

  “難道不是因為愛?曾經我要介紹女朋友給他,他可是和我說,他有喜歡的人。”

  這個人,是自己嗎?南庭不敢奢望,又控制不住期待。

  見南庭不說話,程瀟問:“他怎麼說?”

  南庭垂眸,“他什麼都沒說。”

  “這個悶騷!”程瀟罵了一句,眼睛一轉,計上心來,“要不我給你介紹個男朋友吧?”

  南庭瞬間明白她是什麼意思,“我的黑歷史夠多了,你別再添一筆。”

  程瀟笑,“我就是想氣氣他。”

  南庭卻說:“你怎麼不問我為什麼離開他?”

  這其實也是程瀟一直好奇的,“那你為什麼甩了他?”

  南庭糾正,“我追都沒追上,談什麼甩。”

  程瀟挑了下一側的眉。

  南庭沒再避諱什麼,直說:“我追了他差不多一年,在可能快成功的時候,”她停頓了幾秒,才有勇氣說出那個除了桑桎和盛遠時外,沒有人知道的她的過去,“我家破產了。”

  “破產?”程瀟臉上意外的神情纖毫畢現,片刻,她試探著說:“和那些狗血的電視劇一樣,你選擇對他隱瞞這件事?”

  “我一度以為從公主變成灰姑娘,是像從天堂墜落地獄一樣的痛苦。”她說著微微笑了,“挺過來才發現,其實也就那麼回事,還不照樣都是吃五谷雜糧。”

  她說得倒是輕描淡寫,可誰都知道,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程瀟試探著問:“有想過自殺什麼的嗎?”

  “我就那麼沒出息,連個破產都擔不起!”南庭依然在笑,那笑容平靜得,像個滄桑的老人,在經歷過時間的洗禮後,有洞悉一切的淡然與從容。然而,在程瀟的注視下,她終究還是說:“好吧,我承認,確實想過,什麼跳樓割腕的,都琢磨過,但沒勇氣。那個時候意識到,相比活著,死更難。”

  可她必然還是經歷了什麼銘心之痛。

  程瀟不忍問下去,她握住南庭的手,無聲鼓勵。

  南庭回握了一下,用笑容告訴程瀟,她沒事。

  “從一無是處的富家女,到一個自食其力的普通人,我覺得挺踏實的,雖然代價可能是,再不能和他在一起……我也不後悔,只是覺得,”想到昨晚盛遠時酒醉時說過的話,她停頓了片刻,才說:“特別對不起他。”

  程瀟和她一起面朝機坪而立,“易地而處,我可能也會像你那麼做。”可經歷了時間錯位,重獲七年光陰的程瀟,在再一次嘗過失去至親的痛苦後,更要說:“但你的隱瞞和離開,會讓他覺得,你認為一名小小的機長,不具備幫你家走出困境的能力。你這樣小看他,是不小的傷害。這當然是個誤會,他卻肯定背負了很久。另外,你想過嗎,你有幾分踏實,他就有幾分心疼和自責。畢竟,他所認識的你,是沒吃過什麼苦的。所以,他有氣也正常,你給他點時間。”

  南庭點頭,“我懂,現在都懂。可當時沒考慮到這些。只想著,別讓他知道,好像他知道了,幫了我們,我就矮了他一頭。”她說著,眼底竟有些紅,“其實我昨天和他說時,特別希望他狠狠地罵我一頓,打兩巴掌也行,只要能讓他心裡好過一點,可他偏偏什麼都不說,他那麼冷靜,我反而不知道該怎麼辦。”

  程瀟不想再惹她傷心,故意逗道:“憑你,會不知道怎麼辦?”

  “我和房東說要搬家。”南庭與她對視,無奈道:“我一不小心租了他表姐的房子。”

  “如果不是事先認識了你,我都會以為你是有預謀的。”程瀟問她:“這種近水樓台的天賜良機不好好把握,舍得搬走?”

  “舍不得。所以有欲擒故縱的意思,想試探下他的反應,可又覺得像在逼他。”南庭把手搭在欄杆上,長舒一口氣,“但怎麼辦呢,既不想放棄,又沒了當年追他的勇氣,好矛盾啊。”

  ……

  大林見南庭來上班,調侃道:“被飛行員知道,指揮他們起落的管制腦袋上有傷,不會集體罷飛吧?”

  南庭安慰他,“沒出現頭暈眼花失憶的症狀,不用怕。”

  大林笑望她,“我們如花不僅是空管之花,更是塔台英雄呢。”然後看著圍攏過來的眾兄弟,“來來來,恭喜如花通過放單考試!”說著竟然鼓起掌來。

  師兄們的祝賀聲中,南庭靦腆地說:“還差最後一輪面試呢。”

  “那不叫面試,只是正式放單前的一場談話,告訴你,從事的是一個光榮而艱巨的職業,從今以後,像個男人一樣,不遺余力地奉獻你全部的青春和生命。”然後,像排練過似的,和眾管制兄弟們一起做了一個加油的手勢,大喊:“干巴爹!”

  應子銘在這時走過來,把一個嶄新地話筒遞到她面前,“從今天起,你和這裡的所有人一樣,具有獨立管制權。”

  那雙清澈的眼眸頓時蓄滿了淚意,南庭朝應子銘深深鞠了一躬,哽咽:“謝謝師父。”

  應子銘看向她的目光充滿了欣慰與鼓勵,“要謝就謝你自己的努力。”

  南庭接過專屬於她的話筒,微微躬身向眾位幫助過她的師兄們說:“以後,請指教。”

  大林帶頭鼓掌。

  然而,南庭卻沒能在這一天走上席位指揮,因為交接班時,她險些暈倒,所以,程瀟所看到的春風滿面的南庭,並不是真的氣色那麼好,而是,在沙發上躺了一晚的她發著燒。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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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15 00:03:57 |只看該作者
第27章 我不會在老地方等你07

  盛遠時還什麼都不知道。

  九點整, 他出現在南程航空大會議室裡, 相比清晨時的狼狽, 這個坐在右側首位,手肘撐在椅子扶手上,低頭沉思的總飛行師,此時穿著白襯衣和西褲, 領帶齊整,腕表金貴,整個人有種一絲不苟的氣質。

  主位的喬其諾正在聽取各部門的工作彙報。這位給顧南亭做了多年特助的“內衣銷售王”具備豐富的管理經驗, 除了沒有執照不會開飛機, 也是個逆天型的人才,明明初掌大舵, 卻是一副運籌帷幄的沉穩姿態。

  針對空中餐飲服務,他提出要求:“不僅是七小時以上的遠程航班我們要提供兩餐以上服務,後續陸續開通的支線網終, 也要確保食材優質, 烹飪制作工藝考究,除了給旅客多樣化的餐食選擇, 更要充分發揮我們的配餐優勢,讓旅客享受像地面高級餐廳一樣的服務。”

  與會唯一一位女性高管, 餐飲中心何子妍聞言表示,“馬上進入秋冬季了,我們的配餐師會挑選新鮮的應季食材,制作新式的菜品, 爭取讓乘客空著腹上機,扶著腰下機。”

  喬其諾一笑,“可以舉辦一次會員試菜活動。公司既然設立自己的餐飲中心,就要發揮出我們的優勢,否則不如和食品公司合作,還能降低成本。”

  何子妍也正有此意,“我們已經在著手准備,屆時還請喬總和盛總親臨指導。”

  喬其諾拒絕道:“我就算了,我這個人對吃沒什麼研究,以我為標准會拉低公司的餐食質量。”他偏頭看盛遠時,“遠時你有時間的話,去看看?”

  盛遠時抬眸看過來,那雙眼漆黑深邃,“不就是想騙我吃胖嗎,行,沒問題。”

  他心情這麼好,惹得眾人都笑了。

  盛遠時也笑,與何子妍視線一對,他說:“何經理提前把時間告訴我。”

  身穿西裝短裙的何子妍,用那雙清澈透亮的眼睛注視他,“好的,謝謝盛總。”

  盛遠時眼眸寂靜地一點頭。

  會議持續,後面的飛行部份,由盛遠時主持,他先就十一期間的航線安排進行說明:“史上最長國慶快到了,根據近幾年的旅行大數據顯示,95後正成為出行新勢力,這個年輕的群體不僅擅長使用APP服務,更追求個性化,小眾化,在熱門的一線城市外,探尋屬於自己的一方天地,是他們的主要需求點,這會讓二三線城市的游客數量增幅突出。我們南程就根據他們這一出行偏好,把目標放在相對小眾的城市上,至於那些熱門城市的航線,就交給總部,以及那些行業大佬去滿足吧,反正我們也不擔心總部應付不了,何必還去分總部的一杯羹呢,好像我們恩將仇報,飢不擇食似的。”

  大家的笑聲中,他繼續,“我知道你們在擔心什麼,這樣,如果這些飛往二三線城市的航班不超售,剩余座位的機票,我個人全包。”

  沒錯,高管們確實擔心機票賣不出去,畢竟那麼多條二三線城市的航線,一下子全部開航,不是件小事。盛遠時卻用一句話,給了大家莫大的信心,他們相信,不差錢的盛總,絕不會傻到用自己的錢貼補公司。既然這樣,大家開始靜待盛遠時的應對之策。

  這位在外航安全飛行了七千小時的男人,用那雙暗沉清斂的眼掃過眾人,“在這個遍地開花的航企時代,如果只是倚仗集團的扶持,南程是無法在夾縫中生存下來的。要與三大航抗衡,搶占市場份額,必然要有補其短的優勢。以低價機票為突破點闖入支線航空市場,是我們開的第一局。”

  “低價機票?”市場部經理不免有些擔心,“盛總,這個梗會不會有點老?畢竟,低成本運營通常是那些沒有實力的小公司慣用的策略。我們這麼做的話,萬一讓旅客誤以為,我們的飛機不安全,不是得不償失?”

  盛遠時看著他,笑了,“南程擁有波音787、767、737系列和空客330系列為主的年輕豪華機隊,這對於一個剛剛開航運營的航空公司而言,是令業界咋舌的大手筆。而集團之所以選擇購進世界上最先進的飛機,目的就是讓我們贏在起跑線上。所以,低成本不是低安全。”

  他示意助理把資料分發到與會人員手上,“以G市為中心,把那些三大航選擇不做的,或者做得不好的市場撿起來,形成我們自己的支線網絡,力爭在三年時間內實現航空公交化,才是我們的第一目標。”

  接著,盛遠時又針對影響飛行安全的幾大因素,提出保障措施,把防止飛行事故列為南程航空的首要任務,“世界範圍內的飛行事故大多跟人為因素有關,所以,飛行方面我只有一個要求,不要犯錯!哪怕是一個外人看來細微的小錯,也不行!至於飛行成本,那是喬總和我要考慮的問題,不勞眾位費心。”他起身,雙手撐在會議桌上,嗓音低沉有力,“在座各位都是有本事的,我們天空上見真章!”

  逆光而立的男人,鋒芒畢露,寸步不讓。

  這樣鬥志昂揚的盛遠時,喬其諾還是第一次見。可回到自己的辦公室,盛遠時幾乎是粗魯地扯開了領帶。所以,喬其諾跟過來時,就看見前一秒還氣場全開的盛總正在解襯衫扣子。

  有種帥不過三秒的即視感。

  頓時笑場,“幸好來的是我,否則你的形像就毀了。”

  盛遠時沒空理會他的調侃,“正好幫我看看後面是不是也紅了?”

  喬其諾拉開他領口看一眼,“後脖子上有點,怎麼了這是?”

  “過敏。”盛遠時忍不住撓了一把,脖子上頓時紅了一片。

  喬其諾不解,“你有過敏源?”

  盛遠時如實說:“狗毛。”

  喬其諾頗不厚道地撲哧一聲樂了,“不好意思,我應該憋住的。”

  盛遠時瞥他一眼,“怪我這個過敏源太奇特了。”

  喬其諾剛要讓助理去給他買藥,敲門聲響起,是一道女聲,“盛總。”

  盛遠時聽出來是何子妍,沉聲:“稍等。”然後轉過身去系扣。

  喬其諾把手上的資料放在辦公桌上,“電台的一檔節目,邀請你參加。”

  “我這麼日理萬機,哪有時間參加什麼節目?或者他們,免費給南程打廣告?”見他有要走的意思,盛遠時說:“等一下,我還有事。”

  喬其諾試探著問:“要不一會你來我辦公室說?”

  盛遠時系好扣轉過來,臉色不善,“或者稍後你和我去機場,我再說?”

  如此這般的挽留,喬其諾盛情難卻。於是,何子妍被獲准進來時,喬總正坐在盛遠時辦公室裡悠閑地喝著茶,她見狀問:“我就幾句話,會不會打擾你們?”

  喬其諾示意她坐,“你說你的。”

  何子妍才對盛遠時說:“下周五盛總要上航線嗎?”

  盛遠時查了下自己的排班,“不上。”

  “那試菜的時間我就定下周五了。”何子妍微微一笑,“Benson說要向你申請一起去。”

  提到Benson盛遠時眉宇間浮起淡淡笑意,“他對吃一向沒有抵抗力。”

  何子妍的笑容更甜美了幾分,但她並沒有因為氣氛的融洽多停留,敲定了試菜的時間就准備走,只在臨走前說:“我看盛總側臉的紅像是過敏,要不要去醫院看看?我有朋友在中心醫院工作。”

  盛遠時下意識摸了下臉頰,“沒事,吃點藥就能消。”

  何子妍點點頭,和喬其諾打過招呼後就出去了。

  喬其諾一不小心就發現了何子妍在盛遠時的事情上,格外地用心,他仔細想了想,就有點明白了,“我好像做錯了什麼。”

  盛遠時隨手把一份資料甩給他,“你知道就好。”

  喬其諾笑著起身:“為了賠罪,我送你去醫院。”

  “哪用得著勞駕你。”回想晨起被睡不著撲的場景,盛遠時笑得無奈,“真是一場無妄之災。”

  喬其諾見他脖子上的過敏才一會功夫就嚴重了,有點不放心,“自己行嗎?”

  盛遠時微微抬眉,“把那個‘嗎’字去掉就沒問題。”

  喬其諾於是囑咐,“抓緊去醫院,別拖。”

  盛遠時嘴上答應的好好的,卻還是處理完手上的工作,直到下午實在癢得難受才往醫院去。

  老醫生聽聞他晨起接觸了狗,再看看時間,很是不高興,特別不客氣地說:“這麼晚才來,不怕喘不上來氣憋死啊?”

  醫生素來嘴黑,尤其是碰上不聽話的患者,再加上是位長者,盛遠時沒計較什麼,只說:“早上先吃了一遍藥。”

  “光吃藥有個屁用。”老醫生推了推眼鏡,多看了他一眼,“女朋友養狗吧?”

  這麼八卦,又扒得這麼准的老頭,盛遠時還是第一次遇到,他沒說話,如同默認。

  老醫生略顯無奈地搖了搖頭,“你們這些年輕人啊,就愛拿生命賭愛情,我告訴你啊,使不得,要麼分手,要麼棄狗,你們倆商量商量。”

  盛遠時內心腹誹:什麼鬼建議!嘴上卻問:“有辦法根治嗎?”

  老醫生直接讓護士給他靜脈推注了葡萄糖酸鈣和維C等藥,還開了口服藥和外用軟膏,最後才有些不悅地回了一句,“藥不能停。”

  敢情他是病得不輕啊!盛遠時走時沒對老頭說謝謝。不是他沒禮貌,是真來氣啊。

  下樓經過一樓大廳,迎面疾步而來一位身穿白大褂的男子,盛遠時迅速一側身,才免於在感應門前被來人撞上,起初他並未在意,畢竟醫院裡遍地都是醫生,他以為對方的行色匆匆是因為患者的需要。卻在走出大廳前,聽見身後有人喚了一聲:“桑醫生。”

  盛遠時停步,轉身。

  那抹白色的身影已進入電梯,梯門關閉前,盛遠時注意到他的神色,焦灼,急切。

  盛遠時折返回來,確定電梯在十二樓停下。他瞥一眼樓層提示:內科病房。

  恰好另一部電梯來,他走進去,按下十二樓。

  護士站,偶爾經過的病人和家屬,盛遠時繼續往走廊深處去,在最裡面的單人病房裡,看見一個單薄的身影躺在病床上,站在她面前的男人,正是剛剛坐電梯上來的……桑醫生。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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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3-15 00:04:10 |只看該作者
第28章 我不會在老地方等你08

  盛遠時怎麼都沒想到, 這麼快就能見到那位很黏南庭的桑醫生。很黏她!盛遠時相信齊妙不會信口胡說, 他猜這位桑醫生應該不止一次出入過南庭家。更讓盛遠時意外的是, 晨起不見人影的南庭不是去塔台上班,而是來了醫院。

  因為額頭上的傷?不應該的。叫她到齊妙家吃早飯時,他特意注意了她的額頭,發現她的紗布是新換的, 傷口邊源也沒有任何紅腫的跡像。他當時還在想,她皮膚很合,應該很快就能痊愈, 這才沒多問什麼。

  盛遠時突然有些後悔, 明明中午時想給她打個電話,有意去機場接她一起吃午飯, 順便告睡不著一狀,結果號碼都撥出去了,他又給按了。這樣躊躇不前的自己, 盛遠時非常不欣賞。思慮間, 病房裡的桑醫生俯身,手探向南庭額頭, 五指並攏的姿態不像是檢查傷口,更像是在確定她有沒有發燒。

  距離她受傷已過去三天, 還有可能產生並發症嗎?

  盛遠時站在病房外,手搭在門把手上,片刻,他不請自來。

  桑桎聞聲抬頭, 看見一位陌生的男子走進來,在以為對方是自己患者家屬找過來的情況下,他說:“請在外面等我。”

  盛遠時五官敏銳,隔著不算近的距離,視線已在他線條簡潔的面孔上掃過,更在行進間把他胸牌上的名字和科室看了個清清楚楚。

  桑桎,精神科主任。

  盛遠時走近,視線坦蕩地落在南庭身上,直言表明來意,“我找她。”

  桑桎眼眸一暗。

  南庭見來人是他,掙扎著要坐起來。

  桑桎按住她肩膀,“小心滾針。”又不得不在她的堅持下,搖高了床,讓她坐得舒服些。

  盛遠時站在床尾,眼眸寂靜地看著他們的一舉一動,一言不發。

  南庭的視線始終沒有離開他,她問:“你去了塔台?”否則怎麼會知道她請了病假?

  盛遠時注視她微紅的臉,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只問她:“發燒了?”

  桑桎打量著盛遠時,輪廓分明,五官清晰立體,略高的眉峰,挺拔的鼻梁,怎麼看都有種硬朗和桀驁的味道。他問南庭,“這位是?”

  這位……南庭一時不知道該怎麼介紹才合適,她把目光投向了盛遠時,像是詢問,又似求助。

  盛遠時接收到了她的信息,自報家門:“盛遠時。”嗓音清亮低沉。

  這樣簡明扼要的自我介紹,和沒說又有什麼差別?但桑桎還是記住了盛遠時這個名字。不過,在不清楚他和南庭是什麼關系的情況下,盛遠時和張三李四一樣,對他而言,都是陌生人。桑桎低頭看看自己的胸牌:“稱呼桑醫生就可以。”甚至都懶得做自我介紹,更沒有多一個字的說明。

  認識多年,南庭從來沒見桑桎這麼拽過。他的不悅,她瞬間感知。

  盛遠時則在桑桎眼眸中讀到了坦然,以及不必對他言明的,與南庭的親近。

  他們,不僅僅是醫患關系。可也絕非戀人。這一點,盛遠時看南庭的表現就能判斷出來。

  這就夠了。

  盛遠時沒有說寒暄的話,桑桎也一樣,只是提醒:“她還發著燒,探視的時間最好不要太長,確保她能好好休息。”末了看了下輸液架上的藥,告訴南庭:“二十分鐘後我讓護士來換。”言外之意,給她二十分鐘的會客時間,然後就離開了病房,似乎並不介意盛遠時與南庭獨處。

  這份自信,讓盛遠時嘴角,露出一點清冷的笑意。

  南庭的臉因發燒微微泛紅,如果不是眉眼間隱有疲憊之色,這紅讓她比昨天見面時顯得更有生氣,她看了眼床邊的椅子,“坐吧。”

  “二十分鐘而已,不會累到哪去。”盛遠時嘴上雖然這樣說,身體卻落坐,不是她示意的椅子,而是她床邊。

  南庭的指尖恰好觸到他西褲上,盛遠時沒有躲,握住她手腕准備放進被子裡,卻在感覺到她手的溫度時,把她的小手握在掌心暖著,“是藥水太涼,還是冷了?”姿態自然,毫無避諱。

  南庭當然不會躲,她原本沉靜的眼神裡,因此刻的小親密漸漸浮現出幾分勇氣,“藥水有點涼,不過沒事。”然後用老朋友閑聊的語氣說:“今天不飛嗎?”

  此時窗外陽光柔和,微風輕拂,病房內溫度適中,一切都是那麼的舒服。尤其是近在咫尺的她,安靜又溫暖。盛遠時心頭無聲升騰起一股暖意,臉色也隨這暖意緩和很多,他嗯一聲,“昨晚……”

  還沒說完就被南庭打斷了,她略有些急切地否認:“什麼都沒發生。”

  盛遠時抬眸的姿態,帶著幾分強勢和犀利,“這麼急於解釋,是怕我不負責,還是不想對我負責?”

  這話讓南庭招架不住,她一時無語。

  觸及她眼尾一閃的情緒,盛遠時又說:“或者是沒有機會談負責的問題,你有什麼遺憾?”

  非逼她出手不可。南庭抬眸,看著他,“我說是的話,你是准備今晚再醉一次嗎?”

  從前的司徒南最會這樣撩了。盛遠時才覺得面前的女孩子,是他的司徒南,而不是無從靠近的淡冷安靜的管制南庭。也不回應她的話,他自顧自地繼續先前關於昨晚的話題,“昨晚就不舒服了?”

  原來他要說的是這個!南庭心裡頗有些懊惱,她老實說:“喝了點酒,又忘關窗吹了風,早上感覺有點頭暈,也沒在意,後來體溫就升高了。”

  盛遠時皺眉,“傷口還沒好,就跑出去喝酒?你的桑醫生沒給你下醫囑嗎?”

  換成是從前的司徒南,肯定會反駁,“我的桑醫生,就管得了我嗎?”南庭聽出他言語中除了不悅,還有隱約的醋意……是醋意吧?一口一個“我的桑醫生”,好像你什麼都知道似的。她靠在床頭,雲淡風輕地說:“我的桑醫生又不和我住在一起,哪能看得住我。”

  我和你昨晚在一起,也沒看住你。

  盛遠時自動理解成這個意思,然後他,無言以對。

  兩個人現在的關系不明朗,甚至是攤牌後,雙邊關系還有點僵,就算昨晚抱也抱過了,吻也吻過了,可他當時畢竟是不清醒的,南庭不敢過多地說什麼,見他不說話,她如實說:“前晚妙姐剩的酒,就一杯,我嘴讒給喝了。”

  後來他就來了,等把一身酒氣的盛遠時扶進屋,安置在唯一的大床上,南庭才反應過來,應該是有人把他送過來的,否則依他的自制,加上白天他們不算愉快的“敘舊”,她有理由相信,驕傲如盛遠時,不會在晚上找上門來,即便是醉著。

  除了對門的齊妙,不作她想。

  南庭感激齊妙的成全,讓她有機會和盛遠時獨處一晚。

  盛遠時的酒量,南庭是清楚的,那年暑假她跟飛,就發現了他喝烈酒倒時差的習慣。她勸他適量,怕酒大傷身,他卻教她品酒,說女孩子要有一點量,免得日後在外面吃虧。

  那個時候的她樂此不疲地撩他,“我不喝醉,你哪有機會?”

  他聞言屈指彈她額頭,“這話好像該是我對你說。”

  她就戲精上身,表演醉倒在他懷裡,撒嬌說:“要抱抱。”

  盛遠時也不伸手,只忍笑說:“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她如同得到特赦令一樣,伸手摟住他脖子,剛要開口,盛遠時像發現了她的小秘密似地說:“不能再有別的非份之想了。”與此同時,手扶在她腰上,輕且穩地摟住她。

  她於是老老實實地依偎在他懷裡,乖巧,滿足。

  在重逢後的這一晚,盛遠時卻把自己喝醉了。是因為她嗎?如果是,是否代表他不拒絕回頭,或者是在掙扎,要不要回頭?在照顧醉酒的盛遠時時,南庭的大腦沒有停止地思考著他們未來的可能性,然後聽見他含糊不清地說:“是不是我太久沒回來,生氣了?”

  又在抱住她時,唇貼在她耳廓說:“我生日那天就答應你了,所以作為女朋友,你是在和我說分手,你知道嗎?”以及最後那句:“我當你沒說過。”

  南庭才意識到,五年前,她錯過了自己最想要的,他的愛情。

  幾乎是在瞬間泣不成聲,她就那樣哭著回應盛遠時的吻,恨不得,一吻到白頭。

  後來,盛遠時沒再繼續,摟著她說:“以後不這樣了。”似乎是覺得自己的急切嚇哭了她。

  等他睡著,南庭躺在客廳的沙發上,一夜沒合眼。

  盛遠時意外於她也喝酒了,但他想的卻是:一對喝了酒的孤男寡女……什麼都沒發生?不知道說出去,會不會有人相信。他喉結滾動,過了數秒,把南庭的手放進被子裡,又往上給她拉了拉被子,“第幾瓶了?”問藥。

  “第三瓶。”

  “還有幾瓶?”

  “應該是兩瓶。”

  “需要住院嗎?”

  “還不知道。”

  “喝不喝水。”

  “想要熱的。”

  病房很靜,陽光柔和,只有他倆的聲音,一問一答,空空寂寂,有種不太真切,又無比真切踏實的感覺。

  片刻,南庭被他脖子上的一片紅吸引了目光,“脖子上怎麼了?”看著他隨手放在床頭櫃上的小袋子,“是藥?”

  盛遠時如實答,“過敏。”

  南庭理所當然地以為,“你什麼時候酒精過敏了?”

  盛遠時幾不可察地皺了下眉,他沒有解釋是因為睡不著的毛,隨口胡說道:“過量的時候。”

  好吧,這個答案,南庭接受了,“醫生怎麼說?”

  盛遠時不怎麼在意地說:“沒什麼事,打了一針,再吃兩天藥,包好。”

  南庭皺著秀眉,低聲嗔道:“你是喝了多少啊。”

  像是怕她擔心似的,他騙她:“沒多少,就是年紀大了,不擔酒。”

  年紀大?南庭注視他比從前更俊朗的面孔,想笑,但忍住了,“你回去休息吧,不用在這陪我,我只是輸個液,借老桑的光才有病床躺一躺,完事應該就能走了。”

  盛遠時沒接話,只把她手中的杯子接過來放好。

  南庭就沒再說讓他走的話。

  很快地,護士過來換藥,適時提醒,“病人該休息了。”

  盛遠時聽而不聞。

  護士看他一眼,對南庭說:“今晚要留院觀察。”

  南庭看向盛遠時,他則抬頭看護士,“不應該等藥打完,量過體溫再說嗎?”

  護士聞言有點不高興,“你說了算的話,醫生都下崗了。”

  盛遠時語氣很冷,“點了四五瓶藥都不能退燒,確實該下崗。”

  “你!”護士氣鼓鼓留下一句:“那你和醫生說去。”扭著小蠻腰走了。

  見他臉色不太好,南庭安撫:“無非就是換個地方睡一覺,最晚明天上午也就能回家了。”

  盛遠時不冷不熱地說:“我都不知道,你在哪都能茁壯生長。”

  南庭笑了笑,閉上了眼睛,就在盛遠時以為她睡著的時候,她又睜開眼睛,一瞬不離地看著他。

  觸及她的目光,盛遠時鼓勵道:“有話就說。”

  南庭抿唇不語。

  盛遠時看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我真想不出來,什麼話能難住你。”

  南庭才開口,她嗓音低低地問:“你二十五歲生日那年,真的算是答應我了嗎?

  盛遠時意識到是昨晚自己說了什麼。他看著窗外,任由陽光落在臉上,沉默了許久,久到南庭以為他不會回答了,才聽見他說:“就算是,你也已經甩了我。”

  原來,那些支撐她堅持下來的,他也喜歡自己的念頭,不是自欺欺人。

  南庭偏過頭去,眼淚一下子掉下來。

  司徒南給盛遠時最多的,就是笑,記憶裡,應該只是他們第一次接吻,在誤會他經驗豐富的情況下她才哭過一次,除此之外,哪怕經歷過多次的相聚分離;哪怕是告訴他,母親的早逝;哪怕此前攤牌,他違心說快忘了她,她都沒有掉眼淚。此刻無聲的哭泣,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亦或是後悔不已。

  可再後悔,五年也都已經過去。

  盛遠時胸口澀意翻湧,他不忍心多看一眼。

  手機在這時響起來,他站起來,走了出去。

  南庭不關心電話是誰打過來的,她眼睛盯著白色的壁頂,大腦則在思考:是絕口不提過去,等他慢慢接受變了很多的自己,還是再主動一次,直言不諱地告訴他:我還是很喜歡你,像大自然的四季更替,周而復始,年年不離。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天使長(十級)

無恥近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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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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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發表於 2018-3-15 00:04:23 |只看該作者
第29章 我不會在老地方等你09

  盛遠時再回到病房時, 南庭正拿著他的藥袋在看, “給你擦點軟膏吧, 脖子上紅得厲害。”

  盛遠時求之不得,又擔心她滾針,“手上還打著針。”

  “沒事。”南庭拿出外用軟膏遞給他,“給我擰開。”

  盛遠時照辦。

  南庭就著他的手把軟膏擠在自己指腹, 抹在他脖子泛紅的位置,同時很自然地指揮他,“低點頭, 我看不到後面。”

  盛遠時配合地低了低頭, “這樣呢?”

  南庭微微傾身向他,“可以了。”

  他們坐在一張病床上, 彼此之間隔著,稍稍一探頭,就能吻到對方臉頰的距離。她身上特有的女孩的馨香, 掩蓋了病房裡消毒水的味道, 而她溫熱的呼吸噴在頸間的感覺,和記憶中一模一樣。

  心癢難耐的同時, 盛遠時意識到,她再變也依然是司徒南, 不會成為第二個人,因為即便有了時間的阻隔,面前的女孩子還是能夠輕而易舉地引起他情緒的波動,甚至於, 讓他心跳加快。至於那些被時間磨礪平的棱角和小脾氣,或許還能養回來。人真是奇怪的動物,曾視為缺點和毛病的個性,竟然會有懷念的一天。思及此,盛遠時懸著的心就有了著落。

  南庭全然不知他瞬間的百轉千回,一直以來,相比盛遠時的思慮太多太遠,南庭則顯得更單純簡單些。一如現在,只專注於他的過敏。她指尖微涼,動作很輕地把軟膏揉開,還問他:“這裡癢嗎?”

  何止是那裡,心都是癢的。盛遠時情難自控地把手看似隨意地環在她腰間,實則是在借機回憶前一晚的觸感,嘴上卻說:“紅的地方都癢。”

  “忍著點,千萬別撓。”南庭像對待小孩子似的,在抹了軟膏的位置輕輕地吹了吹,“下次別喝那麼多酒了。”說完又意識到什麼,低喃道:“我好像管多了。”

  盛遠時抬眸,注視她,“能管。”

  簡單的兩個字,卻戳中了南庭的淚點。

  她不喜歡這樣動不動就想哭的自己,所以,她微微地笑了。

  盛遠時也就笑了,然後問她:“只是因為昨晚著了涼嗎,還是有其它原因?”

  到底是有五年沒在一起了,他擔心還有其它自己不知道的誘因,畢竟,不是每個人都是著涼就發燒的體質,尤其從前她身體很好。據盛遠時所知,那一年跨國的相處中,司徒南就得過一次小感冒。他清清楚楚地記得,那個時候的她還在視頻時向他抱怨,“感覺到感冒了,我堅持沒吃藥,就希望嚴重點讓你心疼,結果昨晚睡一覺,出點汗竟然好了,好討厭啊。”然後還不忘向他撒嬌,“七哥,想生病怎麼治?”

  生病不吃藥,只為讓他心疼。

  那個時候的盛遠時,真是拿司徒南一點辦法都沒有,他說:“聽話,別讓我擔心。”

  萬裡之隔,不是特別嚴重的事情,不是說回去,就能回去。

  她就真的很聽話,把自己照顧得很好,沒讓他操一點的心,直至分離。

  時隔五年,面對盛遠時的關心,南庭並沒有敷衍地說沒事,而是告訴他,“一個多月前才做過體檢,身體挺好的,只是工作以後運動量明顯少了,免疫力有點低,不過現在有睡不著,每天早晨都要帶它散步,反而養成了晨練的習慣。”

  讓一個愛睡懶覺的人每天早起晨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盛遠時有點明白為什麼早上自己睡醒的時候她不在了,一方面可能是覺得面對他尷尬,另一方面,她已經養成了良好的作息習慣,形成了生物鐘。

  換作從前,盛遠時一定會有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欣慰,並鼓勵她早睡早起身體好,此刻他卻覺得心裡不是滋味。可就在他控制不住想要把南庭摟入懷裡時,手機特別不識趣地又響了。

  指揮中心有事,盛遠時要趕去機場一趟,可南庭還在輸液,他放心不下,有心找齊妙過來,又不放心他那個好奇心強烈,自理能力差的小表姐。女性朋友,又和南庭聊得來的……好像只有程瀟了,盛遠時剛要打電話,南庭就洞悉一切地說:“別折騰程瀟了,我一個人可以。”

  她是可以,但他不允許,“不是陪你,是防別人。”

  別人?桑桎嗎?用他來防,早就出事了。

  南庭看著他,“等你有時間,我講給你聽,當然,如果你感興趣的話。”

  盛遠時當然感興趣,她怎麼認識的這位桑醫生,又為什麼和他保持著超越普通朋友關系的聯系等等,盛遠時統統要知道,“那就趁打針的時候好好想想從哪裡開始。”

  從哪裡開始,都在你之前。南庭想著,抿嘴笑了。

  還是智商不太高的樣子。盛遠時再次和她確認,“一個人真的可以?”

  南庭點頭,“真的可以,正好我想睡一會兒。”

  既然這樣,盛遠時就沒堅持,臨走前他說:“等你好的,我有話和你說。”

  說什麼呢?會是她想聽的話,又或者是……南庭沒有馬上接話。

  盛遠時卻非要她回答:“聽沒聽見?”

  他那麼大聲,外面都聽見了。南庭有點無語,輕聲地反問他:“你說呢?”

  盛遠時說不出來,只好交代道:“那我先走了,有事給我打電話,我號碼沒變,你應該知道。”

  她知道,程瀟把他號碼發給她時,她發現他還用著五年前那個國內號。

  於是此刻,南庭說:“我記得。”

  那十一個數字,她倒背如流。在過去一千八百多天裡,她已經記不清,自己有過多少次要去撥通它的衝動。終於,不用再壓抑。

  桑桎站在辦公室窗前,看著盛遠時離開了醫院,但他並沒有馬上去病房,直到臨近傍晚,才帶著晚飯過來,吃飯時對南庭說:“其實不用住院,是我要留你的。”

  南庭並不意外,“有話和我說嗎?”

  桑桎直言:“沒有,就是想親眼看看,你失眠到什麼程度。”

  南庭說:“既然失眠對我的身體健康沒有造成任何影響,你又何必擔心呢?”

  桑桎卻認為,“那份體檢報告只能代表以前,誰知道以後會不會有影響。”

  南庭笑了笑,“不用睡覺也挺好,那些偏得的時間,可以做很多事。”

  桑桎幾乎是立刻反問道:“所以你現在是整晚睡不著了嗎?”

  他總那麼精明,能一語中的。

  南庭沉默,病房裡靜得,甚至能聽見兩個人的呼吸聲。

  半晌,她輕聲問:“你害怕嗎?”

  桑桎沒有正面回答,而是追問:“多久了?”

  多久了呢?南庭皺眉,像是在思考,“好像是……”

  從那個夢開始——五年前那場意外過後,南庭的睡眠質量直線下降,從以往的沾枕頭就著,到需要很長時間才能入睡,每晚還要醒那麼幾次,然後又需要很久才能睡著,早上醒不過來,但又在半睡半醒的狀態下做夢,完全清醒過來時,整個人都覺得異常疲憊。不如不睡。

  那些夢境似乎都不相關,又隱隱相連,南庭閉著眼睛回想了很久,“但似乎很多的夢裡都有航空器,我是說飛機,還有指揮塔,有飛行員,有……管制。”

  桑桎恍然大悟,“你是因為那些夢才選擇了管制職業?”

  “是吧。”南庭其實一直分不清,到底是夢的指引,還是因為盛遠時的關系,才在慌不擇路的狀態下,選擇了空管學院。所以,當盛遠時問她為什麼選擇管制職業時,她明明知道,他是要她一個肯定的答復,她卻不敢承認。此刻桑桎問她同樣的問題,她的回答也是不確定的。

  桑桎詢問:“還記得那些夢嗎?”

  南庭不解:“和我睡不著有關嗎?”

  桑桎說:“不確定。”

  南庭按了按太陽穴,“想不起來,太散亂無序。”說著看向他,“催眠有用嗎?”

  桑桎神色凝重,“你這種症狀,在我這裡,是首例。”意思他也不確定催眠是否有用。

  隔了幾秒,南庭竟然說:“那就試試。”

  桑桎用那雙深邃的眼注視她,“不擔心被我窺探到心事了?”

  南庭與他對視,“我的心事,你都遇見了,還有什麼可擔心。”

  她的心事,是盛遠時?桑桎明顯沉默了下,才問:“是他?”

  南庭輕且堅定地回答:“是。”

  “司徒叔叔說的那個,你不遠萬裡追隨的男人?”

  “是。但我爸爸沒有告訴你,他是民航飛行員對嗎?”

  桑桎掐在手上的病例掉在地上,“他是……”他難以置信,“你選擇管制職業,是因為他?”

  “也有可能是因為那些夢,”南庭如實說:“我分不清。”

  桑桎背後身去,看著外面漸漸黑下來的天幕,消化著這些他或許早該知道的消息。

  南庭看著他瘦高的背影,“還願意幫我嗎?”

  桑桎微微仰頭,“之前還一直瞞著我失眠的事,怎麼現在突然主動要求治療了?”

  “之前想利用這些偏得的時間,把從前荒廢的時間追回來,現在……”

  面對她的欲言又止,桑桎說:“現在開始擔心他害怕了是嗎?”

  “確實有這樣的擔心。”之前是一個人,從起初的煩躁害怕,到後來的接受現狀,並合理利用晚上的時間學習,南庭其實一直享受著不眠的好處,可就在前一晚,盛遠時睡在距離她咫尺的地方,她忽然意識到,萬一以後兩個人在一起了,盛遠時發現她竟然是不需要睡覺的,會怎麼樣。

  不需要睡覺!聽上去感覺特別好,但親身經歷,南庭其實是恐懼的。

  因為黑夜比想像的漫長。

  當然,還有一種可能就是,盛遠時永遠不會發現。那意味著,他們這輩子就此錯過。那顯然不是南庭希望的,尤其她已經在行動了,要重新把盛遠時追回來,當然不能放棄治療。況且,她始終覺得,是因為夢見直升機墜毀聯想到了盛遠時,因為恐懼發生空難,排斥做類似的夢才難以入眠的。既然那樣,或許就不是什麼不治之症,只是心理作用而已。

  桑桎轉過身來,燈光把他的背影映在玻璃上,僵直緊繃,“我可以接你這個診。”

  南庭顯然松了口氣,“老規矩,我正常付費。”

  桑桎一笑,“我也不想做慈善家。”

  其實是,他們必須要有一個明確的關系,否則會影響治療進程。這算是行規。

  南庭略顯急切:“從今晚開始嗎?”

  “等你外傷痊愈。”桑桎征求她的意見:“為了幫助你的身體盡快恢復,今晚用催眠法入睡?”

  “會做夢嗎?”

  “試試看?”見她點頭,桑桎又想到什麼似的說:“他晚上還來嗎?”

  盛遠時走時沒說,她也沒問,“不知道。”

  桑桎沒再說什麼,等內科主任幫南庭做過相應的檢查,確認她燒已經退了,隨時可以出院,他才掐著時間,給南庭催眠。桑桎是催眠的高手,很快就讓南庭進入了深度睡眠。然後,他並沒有急著走,而是關了燈,靜靜地坐在病房裡,不知道是在觀察南庭,還是在思考什麼。

  盛遠時過來時,發現病房裡漆黑一片,有個人影站在窗前。

  他輕輕推開了病房的門,桑桎應聲轉過身來,借著走廊的燈光認出他,拾步走了出來。

  盛遠時瞥了一眼病床,看見南庭睡得安安穩穩,跟著桑桎退了出來,問:“她燒退了?”

  “你不是她的家屬。”桑桎注視他,“我作為她的主治醫生,沒有義務對你說明她的病情。”

  盛遠時呵一聲,“什麼時候內科劃歸精神科了?”

  桑桎毫不放松地盯著他:“不想知道她為什麼會成為精神科的患者?”

  “想。”盛遠時與他對視頻:“但不會問你。”

  桑桎的話,直戳他胸口,“她應該不會告訴你,她得過抑郁症。”

  白天知道桑桎是精神科主任時,盛遠時首先想到的就是抑郁症,可他不願意相信像司徒南那麼開朗的女孩子會得那樣的病,現在聽桑桎說出來,他胸口一窒。

  桑桎當然是故意說這些的,他判斷,南庭一定沒有把過去五年都經歷過什麼,一五一十地告訴面前這個男人;他也相信,面前這個男人不會去問南庭,所以,他一點都不擔心,南庭知道自己把她的病情透露給盛遠時。

  “痊愈了,雖然不像從前那麼愛笑愛鬧,但心理比一般人健康。”桑桎注視他,“如果你足夠了解她,應該能發現,她的內心比從前更強大了。”

  沒錯,盛遠時感覺到了,所以他才不確定,自己於她,是不是還像從前那樣重要。

  心裡更難受了,他啞聲:“這五年,是你在照顧她?”

  桑桎不答反問:“這五年,你在哪?”擲地有聲。
昨天的今天是昨天,明天的今天是明天,那今天的今天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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