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一個冷字了得

ryang

這個冬天，美國的氣溫像過山車忽高忽低，變化奇快，冷得出奇，尤其前陣子，連一向冬暖的休士頓，晚上也會雪花飄，白天只有華氏二十多度，晚上更冷，只有十多度，各式冬衣圍巾紛紛出籠，五姊十八年前寄來的聖誕禮物──四套冬天睡衣，也給掏了出來。冰雪封路的這幾天，躲在家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整天穿著長袖睡衣睡褲，舒舒服服地躺在沙發上看小說。

十八年前，剛從杜拜四季皆熱的大沙漠搬回休士頓，冬天也是這般天寒地凍。我那住在邁阿密、標準客家人勤儉能幹的姊姊看到冬天睡衣大減價，幾件剩下的超級特大號一套只賣兩塊錢，她說：「太便宜了！拿上手就放不回去。」二話不說，樂呼呼地撿寶貝，一口氣買了八、九套。姊妹分別多年，她憑著自己的印象，推測我們的身材，把其中四套重新剪裁改小，再寄來給我們一家四口。

結果四套睡衣全部成了我的私藏品，因為只有我一人能穿！兒女當時十七、八歲，當阿姨的沒料到她們像稻苗一樣抽長，衣服改得太短，全成了七分褲，先生的那一套，則又因為他「往橫發展」，就這樣我照單全收。它們的質料厚薄不同，這些年來，三套較薄的都已穿舊，只有一套因為太厚而一直不太能穿上身，沒料到這個冬天好像特別冷，最近這套睡衣就成了我的最愛。這套的質料，是老式台灣人最喜歡的厚水泥布，洗過後還會縮小一點點的那種，穿在身上鬆軟合適，暖和舒服的很。

早年媽媽也非常喜歡這種粗布棉料，台灣的冬天沒有暖氣，鄉下茅草房子風不請自來，從大洞小洞穿牆而入，補釘衣褲得穿上好幾層，其中一定有一層這種質料的衣褲。記憶中，媽媽總是在昏暗的油燈下，一針一線慢慢縫補。

年紀大了，好像更怕冷了，姊姊送的四套冬天睡衣，質料薄的，成了夏天冷氣房裡的睡衣，中等厚薄的，則在春秋季穿，三套都已漸漸成了補釘衣褲，縫縫補補中，好像依稀聽到也見到十幾年前姊姊燈下縫衣機車來車去的身影，她把照顧妹妹的滿腔愛心，都綿綿密密縫進衣褲裡了。

這件最厚的寶貝還相當新，在這怎一個冷字了得的寒冬裡，穿在身上暖在心上。姊姊年已八十，耳聰目明，兩姊妹還能時常煲電話粥，媽媽則早已作古。不過她們燈下為我縫衣的身影，仍深深烙在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