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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子紋-【福娃娘子】《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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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8-3-28 00:55:13
第十五章 誰護誰還難說(1)

    樓子棠眼中的淡然,在看到趙嫣的傷時瞬間褪去。

    “這是怎麼回事?”

    “被砸的。”趙嫣也沒隱瞞。

    樓子棠接過金子拿來的藥,親自替她上藥。

    趙嫣吃痛,縮了下脖子,“嘶”了一聲。

    他的眼中閃過殺意,“看戲能看到自己受了傷,也只你一人了。”

    “我又怎麼知道會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她委屈的嘟了下嘴,猛然抓住了樓子棠的手,“完了!我太衝動了,忘了件事兒。”

    “什麼?”

    “我一時惱了,說跟他們斷恩斷義。”

    “如此甚好。”

    “什麼好啊!我的嫁妝還沒到手。”

    “你就貪那麼一丁點東西?”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我若不是為了嫁妝,回趙府又是為哪樁?”

    “姑且可以說是心悅於我,為與我成親。”

    趙嫣瞥了他一眼,看得出他眼中翻湧的煞氣,平時是多好的一個人,但若讓他針對了,可沒好果子吃。“自然是你為重,只是嫁妝不拿白不拿,重點是令魏氏心裡難受。”

    他沒好氣的看她,“去找魏氏,你傷了,就當賠你醫藥費,讓她拿出答應給你的嫁妝二

    “我這點傷才不值錢,她才不會理會。”

    “哼!”

    她縮了下脖子,“你眼中覺得矜貴,別人可不當回事兒。”

    “那就要封口費。”

    她眨了下眼,“什麼意思?”

    “趙妍行為不檢,之前意圖與我有所牽扯,如今更在自己娘親生辰那日,脫光衣服勾引男人,行為放蕩,若是魏家知情,認定趙妍身子不清白,到時連妾都做不成。”

    “你的心真毒。”

    他冷眼看她。

    趙嫣立刻見風轉舵,“但我喜歡。”

    看著她額頭上的傷口,慶倖不深,但他可沒打算放過傷她的人,趙嫣與趙家恩斷義絕也好,至此之後,他無須再顧忌什麼。

    出門在外,一切從簡,樓子棠與趙嫣成婚的吉日很快就定下。

    趙嫣從魏氏那裡拿到自己的嫁妝後,頭也不回的跟著樓子棠離開趙府,回到紅霞閣。

    雖說樓子棠本意更希望她能隨他回位在揚州城外的莊子,但趙嫣卻想與秦悅多相處,最終也就由著她。

    葉齊雲看到趙嫣回來,看到她額頭上的傷,問清緣由,沒像自己的娘子一般氣憤難當,反正不是他的女人,若要討公道,也輪不到他,他在遺的反倒是樓子棠竟拒了他的安排,住進了位在揚州城外的明月山莊。

    明月山莊向來供貨給寶慶樓,樓子棠是明月山莊的主子,這代表著,他也是寶慶樓的主子……

    葉齊雲知情後,來了興趣,替樓子棠籌畫親事之餘,多了個心眼,明查暗訪了一番。

    不查則已,一查之下才知樓子棠深藏不露,私產頗豐,就連遠在邊疆都有酒樓,比起自己手中的戲園數量有過之而無不及。

    這樣一個人在自己的眼皮底下長大,他竟然渾然不知,這次要不是樓子棠自己不想隱瞞,或許他還猶然未覺。

    這日,葉齊雲坐著馬車,沒經通報就直入明月山莊,一座偌大的宅第就坐落在一片左右看不到莊牆的大地之上,雕樑畫棟,樓閣亭台,連京城的葉國公府都猶有不及。

    葉齊雲忍不住揚了下嘴角,看來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這個被永安侯世子護在羽翼下的手足,世人皆視其庸懦體弱,忽略他終究也是紮根數代、行事果決的將門之後。

    想起樓子棠手中那數間大酒樓,葉齊雲不得不說這小子比起當年的自己多了幾分能耐,他在樓子棠這個年紀雖養了戲班子,但還不成氣候。

    只是當年他養著戲班,明面上是自己喜歡聽戲、唱曲,實則多為朝廷暗中打探四方消息,一路走來,他的風光背後少不了當年皇帝姊夫的推波助瀾,而如今的樓子棠,他背後的人除了永安侯世子外,應該還有他皇帝外甥的手筆。

    他幾乎都忘了,永安侯世子自小為太子伴讀,與當今聖上之間是君臣,更有同硯之誼,當今聖上與永安侯世子的互信,或許已超過了對他這個舅舅的血脈情分,他的皇帝外甥早早就借著永安侯世子之手,讓樓子棠替自己培養勢力。

    葉齊雲看透,倒也稱不上失望,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葉國公府榮寵數代,當今聖上防備,也是情理之常,這代表著自己的外甥不是個愚昧之人。

    馬車停在東廂房,葉齊雲大步走入暖閣,時節入冬,透著冰寒,但屋裡燒起火盆,十分暖和。

    樓子棠正在榻上翻著書冊,一派悠閒自得。

    葉齊雲見狀,覺得牙疼,明日就要成親,這小子倒好,就像無事人似的,而且怎麼趙嫣也在?!

    屋裡的圓桌上擺滿瓶罐,他瞄了一眼,知道這是在搗鼓胭脂水粉,“明日成親,你人不在紅霞閣,在這裡做什麼?”

    “二郎說身子有些不好,我來瞧瞧他,順便陪他解悶說話。”

    聽到這理所當然的語氣,葉齊雲白眼一翻,想起這大半個月,他忙裡忙外,這兩個主角卻當起甩手掌櫃,活像要成婚的是旁人一般。

    葉齊雲嘲弄的看著樓子棠,他只是看起來病弱,實際身子好得很,實在是那副皮相太容易糊弄人。他也沒拆穿,反正趙嫣也不是個傻的,人家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他不會不識趣。

    “三日後返京,你以為如何?”今天來意,便是與樓子棠商議成親後返京之事。

    趙嫣分心聽著,手下正忙著用蜜做口脂,還時不腐的吃上一口。

    樓子棠靜了一會兒,反問:“我要的馬車可已備好?”

    葉齊雲瞪了他一眼,“要不是看在老太君開口的分上,我壓根不想理會你。”

    樓子棠不置可否,只道:“所以馬車已備好?”

    “是。”葉齊雲近乎咬牙切齒。

    “如此便三日後返京。”

    “我也跟你回去。”

    這下樓子棠終於有了些情緒波動,挑眉看著他。

    “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這大半年在揚州幹了哪些事。”葉齊雲“嗤”了一聲。

    查樓子棠私產時,葉齊雲意外的查到了樓子棠住到魏家時,明為養傷,實為從中搜查兩淮鹽運使的罪證,他也不知該說這小子太過自信還是太過愚笨,只帶了個看起來傻乎乎的李大壯就敢以身試險,也不怕走漏了一點消息便會死得無聲無息。

    如今他既然知情了,當然不會由著他胡來。

    “有我葉三爺同行,無人敢起歪心思,一路護你安然。”

    “三爺挺自信的。”

    “你這話什麼意思?”

    “只怕就算有你在,該動手的還是會動手。”

    被個小輩小瞧的滋味可不好受,葉齊雲瞪他一眼,聽到趙嫣笑出聲,更覺顏面無光,一眼看過去,就看到她沒在做口脂,而是抱著一罐蜜,聽戲似的坐在一旁邊吃邊往這裡瞧。

    他眼角抽了抽,看著蜂蜜被吃了大半,“你這是在幹活,還是在吃東西?”

    “兩者兼顧。”趙嫣舔了下唇,回得一點都不心虛。

    “看你這德性,你當年會跟著康嬤嬤學制胭脂水粉,根本不是你有天賦,而是因為有得吃吧?”

    葉齊雲原本只是說說,卻沒料到還真是說中了,趙嫣承認得很乾脆,“是啊!確實因為有得吃。”

    她還記得,一開始她對做胭脂水粉真沒興趣,康嬤嬤教她時,她也學得不是很上心,最後是因為她發現做面霜的牛乳、蜂蜜和做口脂的麥芽糖好吃,所以才願意跟著康嬤嬤學,說到底她就是個吃貨,不過也多虧了自己愛吃,如今她才能有這一手功夫傍身。

    葉齊雲無奈扶額,看著一旁靜靜的看著趙嫣的樓子棠,搖頭問:“她這德性,你不怕?”

    樓子棠一笑,“我家大業大,不怕她吃。”

    趙嫣瞬間笑眯了眼。

    看著兩人,葉齊雲覺得一陣惡寒,這真是情人眼裡出西施。

    “算了,我怕了你們倆。時候不早,巧巧,你快收拾收拾。”葉齊雲說道:“我送你回去,明日就要成親,還待在這裡,也不怕給人笑話。”

    “我夫君不在意便好,我何必在意旁人?”

    聽到一聲“夫君”叫得如此順口,葉齊雲實在啞口無言,知道趙嫣活得肆意,但能做到這般不受約束,還真是令人開了眼界。

    “隨你、隨你,我不管了。”葉齊雲搖搖頭,由著她去。

    等他一走,趙嫣興沖沖的來到樓子棠身旁,“三天后就走啊?”

    樓子棠點頭,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臉頰,“捨不得嗎?”

    “捨不得是必然,畢竟我姨母不與我一道。”

    “揚州到京城也不遠,坐馬車七天便到,行水路又更快些,若你真念著你姨母,就多回來看看便是。”

    趙嫣也知道這個理,她性子雖強悍,但是遇上秦悅堅持的事,她也只有妥協。她拿起桌上剛做好的口脂,指了指自己的唇,“加了洛神花,這個顏色好不好看?”

    他側著頭打量著她粉亮的唇,伸出手,輕輕撫過。

    “別,這樣就被你抹——”

    她話還沒說完,嘴唇就被溫柔的吻住,這個吻沒有一絲強迫,滿是溫柔與愛戀。

    “很甜。”他嘗到了蜜的味道,一股柔情在他內心生根,將心漲滿。

    “你也很甜,比我用的蜜還甜。”

    樓子棠的笑容加深,這代表在她心目中,他勝過了吃食,真是令人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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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誰護誰還難說(2)

    成親後三日,趙嫣便隨著樓子棠返京,葉齊雲也不顧樓子棠冷眼,帶著妻子一同北返。樓子棠乘坐的馬車車架高大,車廂牢固寬敞,由兩匹高頭大馬拉車,跑起來又快又平穩,坐在上頭渾然不覺是在馬車上,裡頭幾案坐席一應俱全,甚至連供人歇息的軟榻都有,雖是長途跋涉也不覺得累人。

    依依不捨的告別了秦悅,趙嫣的心情始終不見開朗,就連平時喜歡的吃食也沒吃的興致,這可令樓子棠有些擔憂。

    “若真想姨母,等返京待些時日後,求老太君首肯,我們便回揚州住段日子。”

    聽到這句話,趙嫣的雙眼一亮,“可以嗎?”

    樓子棠點頭。若是還不知兄長下落,這個承諾他未必能給,但如今兄長歷劫歸來,論功行賞,襲爵一事已是板上釘釘,只要除去虎視眈眈的惡人,他便能安心的陪趙嫣去任何她想去的地方。

    趙嫣激動的一把抱住了樓子棠,樓子棠抿嘴一笑,捏了下她的臉頰。

    樓子棠的話使趙嫣心一寬,食欲也好了。

    到了飯點,下人送來食盒,打開來有五菜一湯,雖稱不上精緻,但味道挺好。

    “這裡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咱們又沒停下來,怎麼有熱騰騰的飯菜?”

    “後頭有兩輛馬車,柴、米、油、鹽、菜、肉、灶一應俱全,自然有熱騰騰的飯菜。”

    趙嫣第一次聽聞此事,驚得雙眼微瞪,“不愧是京中權貴,”她嘖嘖出聲,“雖是趕路,但也真是享受。”

    樓子棠沒說平時可沒這般享受,是因為她愛吃,他才特地要葉齊雲找人改了馬車,這些日子與其說葉齊雲是在忙他們倆的親事,倒不如說是為了他要讓趙嫣吃好、睡好而忙碌,為此葉齊雲可是氣得牙癢癢的,偏又莫可奈何。

    “若你喜歡,以後出行,這馬車就由你用。”

    “就算你不說,我也不會跟你客氣。”趙嫣的臉皮厚,反正夫妻本是一體,她接受得很自然。

    越往北,天氣越冷,隱隱有要下雪之勢。

    趕了幾天的路,天空果然飄下雪花,一夜之間,天地一片蒼茫,趙嫣探頭仰望著天際,像孩子似的把手伸到窗外。

    “小心受寒。”

    趙嫣轉頭對他一笑,“我沒這麼嬌貴。二郎冷嗎?”

    樓子棠倚在榻上,嘴角泛著淺笑,搖了搖頭,對她伸出手,她順勢靠進他的懷裡。

    他摸了摸她的頭,像哄孩子似的哄道:“明日便能進京,再忍忍。”

    趙嫣乖巧的倚著他,待在馬車裡,有他陪伴,也不感無聊,只是她向來靜不住,很想到外頭好好的跑跑跳跳,舒展舒展筋骨。

    樓子棠抱著她,有一下沒一下的拍著她的後背。

    她輕歎了口氣,動了動身子,在他懷裡找了個更舒服的姿勢,微眯上眼,昏昏欲睡。半夢半醒之間,馬車猛然一停,她有些迷糊的睜開眼,樓子棠拍著她背的手沒停。

    “怎麼了?!”她的語氣帶著還未睡醒的慵懶。

    他低頭,唇碰了碰她的額頭,“有人擋道。”

    樓子棠的話聲才落,就聽到駕車的車夫急吼了一聲,“郎君、夫人,前頭有賊人。”

    趙嫣一下子就清醒過來,她還是第一次遇上這種事,聽著外頭打鬥的聲音,心頭一緊,目光一看到樓子棠,心又莫名的靜了下來,“二郎放心,有我在!”

    樓子棠似笑非笑的看著她,“有你在?!”

    圓圓的包子臉上滿是堅決,“我保護你。”

    樓子棠忍不住笑了出來,吻了吻她的臉蛋,“我的娘子果然膽勢過人,真是可愛。”她臉微紅的看著他,這都什麼時候了,還有興致來調戲她。她急急的推開了他,四下梭巡著,“我的劍呢?”

    這把劍是在離開揚州那日,樓子棠送給她的,當時她只覺得這把劍柄上的寶石漂亮,想拿來當成擺飾,如今倒是能派上用場。

    尋到劍,她緊握筲劍柄,劍光森冷,隨著外頭越來越激烈的打鬥聲,她臉色明顯有些蒼白,但神情還算鎮定,她咕噥道:“金子、銀子去做吃食的馬車上給我們拿吃的,會不會有事?”

    “你這是擔心你的丫頭們,還是擔心你的吃食?”

    趙嫣嗔了樓子棠一眼,這節骨眼上虧他還有心情逗她,還來不及回嘴,馬車突然一震,似有人撞了過來。

    樓子棠眼中冷意一閃,一把握住她的手。

    原以為來人再強悍,有葉齊雲的護衛在,也會有驚無險的,但眼下看來,來人身手並不簡單,像是非要奪人性命。

    此乃京郊,進京的官道,已屬天子腳下,卻遇賊人擋道。有葉齊雲夫婦同行,一路並不低調,十幾輛大馬車,一眼就看得出非富即貴,更別提葉齊雲的馬車上醒目的葉國公府家徽。

    為了阻隔寒風的毛顫子被用力掀了開來,冷風伴著濃重血腥味飄進來,趙嫣只看到銀光一閃,劍上的腥紅血跡刺目,來不及感到害怕,趕緊護在樓子棠面前,拿著劍就刺了過去。

    趙嫣的功夫對付幾個三腳貓功夫的匪徒還成,但這些賊人身手了得,幾乎在交手的同時,她就知道自己沒有勝算。

    “二郎,你先——”要樓子棠先逃的話還未來得及說出,原本一劍要朝她揮來的賊人飛了出去。

    她還搞不清楚情況,就被樓子棠抓著手臂,跳下了馬車。

    外頭的雪地已被鮮血染紅,倒了數人,有葉家的護衛也有賊人,樓子棠掃了一眼,看到還安坐在馬車上卻一臉陰沉的葉齊雲。

    樓子棠將趙嫣推向葉齊雲的馬車,抽出腰間的軟劍,聲音透著一股冷冽的殺意,迎向廝殺的賊人,“捉活的。”

    趙嫣怔愣了下,要向前幫他,卻被葉齊雲眼明手快的一把拽住。

    “別過去,二郎能應付,你去只會壞事。”

    趙嫣心驚膽戰的看著與黑衣人打起來的樓子棠,只是看著看著,眼底閃過疑竇——明明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俊秀公子,怎麼手握利器,刀光劍影來去之間遊刃有餘?

    因為樓子棠加入,沒多久便扭轉了局面。

    賊人節節敗退,其中一個蒙面黑衣人顯然是領頭的,抵抗不了樓子棠的攻勢,注意到遠方馬蹄揚起塵煙,想來是對方的救援到了,當機立斷的丟了個字,“撤!”

    樓子棠本要向前追,卻被葉齊雲出聲喝住,“二郎,讓護衛去。”

    葉齊雲不知匪徒是否留有後手,縱使樓子棠足以自保,他也不想讓他追出去,萬一誤中了埋伏就不好。

    樓子棠停下腳步,回到馬車來,輕輕將趙嫣給拉回自己身邊,低聲問道:“沒事吧?”

    趙嫣搖頭,看著他衣服上頭被染紅的痕跡,向來俊秀的臉上也被濺染了血花,她抬手輕觸,看著自己手上鮮紅,不由抖了一下。

    他立刻捉住她的收,拿出帕子,輕輕擦拭她的手,“別怕,有我。”

    “你功夫……挺好。”

    “嗯。”他輕應了一聲,“足以自保。”

    她的嘴角抽了抽,這種程度,應該不只是足以自保。

    “二郎君,三爺。”騎著馬、帶人來救的竟是早先一步被樓子棠派回京的李大壯,他立刻下馬上前見禮。

    “可有捉到活口?”樓子棠開了口。

    “捉住兩名,其中一名傷重。”

    樓子棠臉色一沉,看向葉齊雲,“三爺,不如連夜趕回京城。”

    “可。”葉齊雲目光炯炯的看著他,又掃過眼前一片狼借,覺得面上掛不住,還說讓樓子棠跟著自己絕不會出錯,原來他還真是高看了自己,“但回京後,人得交給我。”

    樓子棠微斂下眼,看出葉齊雲被激怒,幾不可察的點了下頭。

    李大壯得令,留下幾人善後,將捉到的活口綁好,丟到其中一輛有人防守的馬車上頭。

    一行人迅速的往京城移動。

    在馬車上,樓子棠立刻讓金子給趙嫣送上不少點心,美其名為壓驚。

    趙嫣心中疑問不少,但不可否認,樓子棠向來懂得投其所好,在金子的伺候之下,趙嫣果然決定先喂飽自己的肚子,心中疑慮容後再問。

    李大壯上了馬車,輕聲的問道:“二郎君,人真要交給三爺?”

    樓子棠拿出帕子,替趙嫣擦了下沾有餅屑的嘴角,“三爺開口,他要便給,膽敢犯到國公府頭上,就別妄想全身而退,那些人要找死就由著他們。”

    這大半年在江南,明查暗訪的取得不少兩淮鹽運使魏光賢的罪證,魏光賢坐在這個位置上,掌管南方一帶鹽稅,面對利益誘惑,很難固守清廉,只要有心,要查不難。

    正好聖上想要肅清江南一帶勢力,魏家偏與二房聯手想要置他於死地,自己撞到刀口上,他就順勢而為,下了江南,直接拿魏家開刀。

    如今罪證如山,魏家倒楣是早晚的事,但蠢到在他回京之路派人狙殺,不顧隨行的還有葉齊雲夫妻,魏家這下鐵定要倒大楣,以葉三爺不吃虧的性子,只怕一回京就會鬧到太后和聖上跟前,魏家落得一個滿門抄斬都不為過。

    只是以魏家的能耐,要找到如此身手的賊人並不容易,可見除了魏家,二房也還沒死心,想要阻止他回府。

    趙嫣將一塊桂花糕送到樓子棠的嘴邊,縱使不喜吃甜,但是只要趙嫣給的,樓子棠都樂於一口吃下。

    趙嫣滿意的一笑。

    他伸手捏了捏她圓乎乎的臉,他急著與趙嫣成親,圖的便是將人從趙家給摘出來,使計幫趙雪嫁進魏家,就是等看趙、魏兩家聯姻後,趙家跟著倒楣,一次將欺負過她的人一把捉了,他的巧巧相信善惡有報,欺負過她的惡人,當然也該付出代價才是。

    趙嫣心寬,沒有執著樓子棠瞞著她身懷武藝的事,只道:“二郎,你方才在雪地之中跟人交手的樣子真好看。”

    坐在一旁的金子和李大壯對視一眼,方才情況驚險萬分,也只有這位主子還有興致欣賞二郎君樣子好看與否。

    “不生氣?”

    “為什麼要生氣?”她好笑的反問。“我有個厲害的夫君,不知道有多得意,只是你越好,我好像就越配不上你。”

    “胡說。”

    她一笑,“那些人是誰派來的?”

    “你猜。”他沒回答她,只是淡淡反問。

    趙嫣接過金子倒來的茶,雙手捧著茶杯,喝了口茶,眼睛一轉,“侯府的人?!”

    “應該多少脫不了干係。”

    趙嫣不由嘖嘖幾聲,將茶杯放下,“看來永安侯府果然是龍潭虎穴無誤。”

    他的眼神一黯,“怕了?”

    “不怕。”她想也沒想的搖頭,“回京後,你教我功夫,誰敢欺負我,我打得他滿地找牙。”

    他伸出手,將人給摟進懷裡,“好。”眼中閃著愉悅的光亮,沒有遲疑的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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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善惡有報(1)

    馬車在一片大雪紛飛之中進了京城。

    樓子棠心中一片平靜,只掛心趙嫣初來乍到,有所不慣。

    一下馬車,看著侯府大門前前來相迎、跪了一地的兩百多名奴僕,樓子棠幾不可察的皺了下眉,如此高門大院做派,他並不陌生,但趙嫣……他的目光看向她,擔心她被這班奴才給震懾了。

    二房的嫡子長媳柯氏領著人,臉上帶著看戲的淺笑,早就盤算著給新婦一個威嚇,等著看她在奴才面前慌亂失措。

    但趙嫣卻是一派大度,坦然的接受奴僕跪拜,她心中不免懷疑得到的消息有假——不是說是個在戲班子長大的野丫頭,怎麼會這樣的姿態?

    柯氏壓根不知道趙嫣直接就把跪了一排的奴僕全當是在唱大戲的,壓根生不出一絲不自在的感受。

    “二郎,這人就是樓安軒的妻子?”跟著樓子棠往松青院拜見老太君的途中,趙嫣輕聲問道。

    樓子棠點頭。

    趙嫣撇了下嘴,想到當年樓安軒小小年紀就任性的在趙府推樓子棠落水,最後還將事情推到她頭上一事,不由憤憤不平。小時就長歪了,也不指望長大後會是個心善的,果然看到他娶的妻子便知,二房一家沒一個好的。

    柯氏想給她下馬威,她卻壓根不理會,雖說柯氏比她早嫁入侯府,但如今她是長房的二媳婦,夫君年紀也較大,比起柯氏她還是高上一等。

    她向來張狂,可不會因為自己出身不如人就覺得將來在侯府要畏縮做人,畢竟她丟人無妨,可不能讓她夫君因為她的緣故被人小看。

    得到消息的老太君,早早就等在松青院。

    樓子棠這些日子的來信裡,老人家早就明白媳婦兒是自己的孫兒相中的,雖說出身不高,甚至可以說是低賤,但她人老了,這次被大郎失蹤的消息一嚇,什麼堅持也都拋到了腦後,如今只盼著兒孫平安開心,也就滿足。

    於是本就沒計較趙嫣出身的老太君,一看到進門就笑得一團和氣的趙嫣,心中好感頓生。

    拉著她到跟前,細細的打量趙嫣,皮膚光滑透亮,圓圓的臉就跟個福娃娃似的,體態一看更是個好生養的,打心眼裡喜歡不已,當場就賞了趙嫣不少好東西。

    這舉動看得二夫人楊氏十分眼紅,自己的兒媳柯氏進門時,老太君賞的東西雖好,但也沒今日給趙嫣的細緻。不過就是個上不了檯面的庶女,老傢伙竟當個寶貝似的寵著,想起老太君這陣子情緒反覆,看待二房各種的不順眼,她咬著牙,為討好老太君,也只能不太情願的在自己原先備好的見面禮上,又補上一隻自己本戴著的翡翠鐲子。

    趙嫣欣然收下,眼睛笑得都快看不見,一邊收東西,一邊得意的看著坐在一旁靜靜喝茶的樓子棠。

    樓子棠雖面上不顯,但眼底閃著笑意。

    新婦的回禮是自己做的胭脂水粉,老太君欣喜的收下,但二房的女眷全都看不上眼。

    “我娘用的都是碧香坊的胭脂水粉,你可能不知道碧香坊吧?那可是葉國公府葉三爺的鋪子,你這來路不明的東西,我們可不敢要。”楊氏不能說的話,樓映玉倒沒有顧慮,她是二房的麼女,自小父母寵愛,兄長疼惜,說話本就不知分寸。

    平時老太君也是縱著她,但這次老太君聞言卻飛快的沉下了臉,“這是怎麼說話的?這可都是你二嫂的心意。”

    “這算哪門子的心意!”樓映玉一哼,沒看出老太君發怒,依然故我地道:“要我說,庶出便是庶出,出身就是騙不了人,拿出手的東西就是上不了檯面。”

    樓子棠聞言,也沒多言,只是喝了口茶,淡淡的說道:“巧巧,嬸母她們既看不上眼,東西就收回吧!”

    趙嫣巧笑倩兮的點頭,“是,二嬸母失禮了,如玉妹妹所言,巧巧確實出身不高,讓二嬸母笑話了。金子,”趙嫣喚了身旁的丫鬟,“去將我那些拿不出手的玩意給拿回來。”

    金子立刻上前,樓映玉還一副得意高傲的樣子,讓丫鬟把東西全都還回去。

    “夫君,這京城果然是臥虎藏龍之地。”趙嫣坐到了樓子棠身邊,露出一臉的讚歎,“紅霞閣康嬤嬤的玉膚霜在揚州可是有錢也求不著的,沒想到來到京城卻被人嫌棄了。”

    “他們不識貨。”樓子棠冷冷的看了坐在對面的二房女眷,“何必與之一般見識。”

    樓映玉愣住了,“玉膚霜?!這是康嬤嬤的玉膚霜?”

    “是啊!只是玉妹妹可能不知,嬤嬤年事已高,我自幼跟在她的身邊,這些年嬤嬤幾乎不再親手調製,都是由我代勞。”

    “葉三爺戲園所用的胭脂水粉是你做的?!”

    趙嫣一笑,“玉妹妹說笑了,就我這麼點能耐?怎麼可能供得了葉三爺十幾個戲園所用,我做的只足夠給幾個三爺看重的角兒用。之前的顏容——如今該稱之為容妃娘娘才是,也是愛用之人。偏偏當初我答應了嬤嬤,除非嬤嬤同意,不然我就算做了再多的玉膚霜也不能賣與旁人,離開揚州時,嬤嬤還特別交代,要與侯府嬸母、妹妹好好相處,拿這些玉膚霜送人,只可惜嬸母和玉妹妹不喜,我收回便是,以後也不自討沒趣了。”

    樓映玉的目光看了自己娘親一眼,悔得腸子都青了。是女人都愛美,容妃一身吹彈可破的肌膚,令眾人稱羨,她在進京之前,待的便是揚州紅霞閣,入宮為妃之後,才傳出她用的是紅霞閣管事康嬤嬤所制的玉膚霜。

    樓映玉想要將東西討回來,但面子上又掛不住,臉色難看至極。“哼,誰知道說的是真是假。”

    老太君冷眼旁觀的看著樓映玉,楊氏和柯氏端坐一旁冷眼旁觀也不加以制止,人老了,就是圖個一家和樂,偏偏有人找死,如今老太爺身子不成,她年紀也大了,可看不慣小輩為了無謂之事針鋒相對。

    “老二媳婦,玉兒也已不小,也該好好管管,就這樣的脾氣,你前幾日還有臉在我面前叨念著要在京裡給她挑門好親事,我看她這脾性不如遠遠發嫁,免得在京裡丟永安侯府的臉。”

    樓映玉氣得一嚷,“祖母,你怎麼能這麼說——”

    老太君的眼神銳利的看了過去。

    楊氏連忙拉了下自己的閨女,“別說了,你祖母教訓的是,都怪我太寵你了,讓你沒個規矩。還不向你二嫂賠罪。”楊氏很清楚在老太君的心目中,他們二房向來沒地位,她的夫君和她的兒子都為了世子去了邊疆,也不見關懷的問上一句,眼裡在乎的只有世子是否能安然返京、樓子棠是否能娶妻生子,這個老虔婆的心從以前就是偏的。

    樓映玉暗恨,在娘親的催促之下,很不情願的起身一禮,“二嫂,失禮了。”

    “罷了,也沒多大的事兒,玉妹妹以後注意分寸就好,這次二嫂就不跟妹妹計較了。”

    趙嫣一點都不客套的回話,令樓映玉有些錯愕,她只是應付的道個歉,她還真當回事了。

    樓子棠嘴角微揚,讚賞的看了自己娘子一眼,讓人拿了些桂花糖出來,這糖老太君喜愛,所以府裡時刻都備著。

    趙嫣得了盤桂花糖,眼睛都亮了。

    看著她的模樣,老太君的心情大好,“二郎媳婦也愛吃甜?”

    趙嫣點頭如搗蒜,“是!”

    “倒跟我這老婆子一樣。”老太君讓人多拿些上來,“拿回去慢慢吃。”

    “多謝祖母,以後巧巧有好吃的,也全都拿來孝敬祖母。”

    “好!”老太君也樂呵呵一笑,“你有心,以後祖母有好吃的,也一定有你一份。”

    樓子棠一笑,“祖母莫要寵壞了她。”

    “我的孫媳我高興怎麼寵,就怎麼寵。”老太君拉過趙嫣,對她軟綿綿的手可說是愛不釋手。

    看著他們祖孫幾個和樂融融的樣子,樓映玉一哼,高傲的起身,就稱了聲累,轉身告退,眼不見為淨。

    楊氏臉上的笑都要僵了,埋怨的看了柯氏一眼,同為孫媳,柯氏就是不懂得討好,瞧瞧趙嫣才進門,就能把老太君哄得多開心。

    柯氏知道自己是受了無妄之災,莫名的被婆母給怨上了,無話可說,只能斂下眼,逃避婆母銳利的眼神。

    永安侯府掌管中饋的是楊氏,身為長房媳婦的世子夫人薛童穎,乃是開國元帥薛世朗的孫女,將門之後,與樓子沁門當戶對、青梅竹馬,兩人是夫妻,更是並肩作戰的夥伴,這些年隨著世子鎮守邊疆,是個世間少見的女中豪傑,自然不管府中庶務。

    趙嫣入了永安侯府,對掌管中饋一事全然不感興趣,畢竟想掌權,就得付出代價。對她而言,吃飽、睡飽、陪伴俊秀的夫君,全都比掌權來得重要,更別提樓子棠在意的從來不是二房手中的權力,而是二房背裡幹的喪心病狂一事,所以趙嫣壓根就沒為了侯府中饋與二房起什麼齟齬。

    反正有老太君在,二房也不敢克扣,所以趙嫣依然吃飽、喝飽,陪著夫君,不過一個月的時間過去,人似乎又圓了一圈。

    新春時節,是府裡最熱鬧的時候,原盼著在年前返京的世子和二房老爺,卻因故未能回來。

    除夕吃團圓飯時,看著一桌子少了幾個人,老太君的心情有些低落,吃完飯就讓眾人散了。

    樓子棠在與趙嫣成親後,便由著趙嫣將他自小所居的院落改名為望梅軒,只是就如同紅霞閣裡的望梅軒一樣,裡頭沒有梅樹,有的是一片桃花林,為此樓子棠沒少取笑趙嫣。

    趙嫣依然故我,對她來說,名字是否相符不重要,這個名字代表的是她對姨母的想念。

    望梅軒就在松青院旁,由此可見老太君確實疼愛樓子棠,打小就把他放在離自己最近的地方。

    一回望梅軒,趙嫣就叫來了金子,“我姨母給我帶的梅酒放在何處?”

    金子立刻回答,“就放在望梅軒的地窖內。”

    “去拿出來。”趙嫣交代。

    離開揚州時,秦悅幾乎把能給的都給趙嫣帶上,包括了用梅子釀成的果酒。

    金子立刻去辦。

    “怎麼?”樓子棠側頭看她,“今日有興致想與為夫小酌幾杯?”

    趙嫣搖頭,“是有興致,但不是跟你,我是要去跟老太君喝。”

    樓子棠挑了下眉,看著趙嫣又交代下去備點吃食。

    她道:“方才老太君沒吃太多東西,晚點肯定肚子會餓。”

    樓子棠伸手摟了摟她,“你有心了。”

    她在他懷中抬起頭,“老太君疼你,所以我也疼她。”

    樓子棠低頭凝視她,臉色更加柔和了。

    “今天本該一家團聚,”趙嫣眨了眨眼,想起了秦悅,“也不知我姨母今日過得可好?”

    這麼多年來,對彼此來說,今年都是第一年沒有彼此陪伴的年。

    樓子棠彎下腰,臉龐與她靠近,直到兩人鼻尖相觸,呼吸交纏。

    抱著梅酒的金子腳步硬生生的停在門口,不敢動了。

    “開春我們回去吧。”他親了她一口。

    她的眸光閃著光亮,“可以嗎?”

    她一臉雀躍,雖說離開不過幾個月,但她實在想念自小長大的地方。

    樓子棠點頭,牽起趙嫣的手,走向只有一牆之隔的松青院。

    在松青院的老太君讓人都散了,並非疲累,而是心情不佳,看到樓子棠兩夫妻去而複返,前來相陪,心中感到欣慰。

    招手讓長得像是福娃娃似的趙嫣過來,大過年的,看她穿著一身紅,很是喜氣洋洋,心情不由轉好,就讓一旁的下人拿了葉子牌。

    這年節時分,外頭大雪紛飛,屋內火爐燒得暖,有酒、有小點,再打打葉子牌,人生一大樂事。

    樓子棠也陪在一旁,時不時剝幾顆花生,放在一旁的盤子上,看著趙嫣圓嘟嘟的臉,嘴巴動個不停,可愛極了。

    趙嫣時不時抬頭對他笑一笑,自動自發的拿起他剝好的花生,一口一口吃著,兩人十分有默契。

    老太君看出兩個小輩的感情好,心中暗笑。“前些日子進宮給皇太后請安,遇上平城郡主,她見了我,說我氣色看起來極好,”老太君笑道:“我說,這是二郎媳婦給的玉膚霜好用,郡主還誇我永安侯府娶了個有福的媳婦,眾命婦也深感認同。”

    平城郡主是皇太后和葉齊雲的生母、當今聖上的外祖母,出自建國有功受封異姓王爺的肅王府,當年豔名遠揚,是京城第一美人,最後嫁入葉國公府,一生顯赫。郡主與老太君在閨閣時,便是私交甚篤的手帕交。

    “有三爺在,郡主用的東西肯定更好,郡主這是看在老太君和二郎的分上,才在眾人面前誇我,給我長臉。”

    “你這丫頭,就會說話。”老太君拍了拍趙嫣的手。“也不枉我這老婆子疼你了。”

    “聽聽祖母這話,不過才多久的日子,老太君便偏心了?疼了二郎媳婦,那大郎媳婦怎麼辦呢?”

    老太君聽到門口響起的聲音,手上的葉子牌應聲而落,激動的看過去,“穎娘嗎?!是穎娘嗎?穎娘回來了?!”

    趙嫣也跟著看過去,聽著名字,難道是世子夫人薛童穎回來了?

    她曾想像過像薛童穎這樣的女中豪傑該長什麼模樣,如今一見,確實如她所料,英姿颯爽,目若朗星,膚色略黑,身形也比一般姑娘家高姚許多,一身騎裝,俐落大方,黑色披風隨著大跨而來的腳步飛飄在身後,更顯其風標俏倬。

    “祖母。”薛童穎上前,先是跪下行了大禮,這才起身握住了老太君的手,“穎娘回來了。”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老太君的雙眼含著淚。

    “大嫂。”樓子棠扶著趙嫣起身。

    “別!你們倆別跟嫂子來這一套虛的。”薛童穎制止了上前見禮的兩人。“坐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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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善惡有報(2)

    老太君拉著薛童穎的手,“穎娘,怎麼只有你?大郎呢?你們二叔呢?可有隨你一起回來。”

    薛童穎聽到問話,神情一正,拍了拍老太君的手,“世子和二叔還需些時日,此次是世子擔憂老太君掛心,讓我隨著大將軍先行回京。”

    “齊紹回來了?”老太君難掩驚訝,郡主的長子葉齊紹跟她家大郎、二郎的爹年紀相仿,兩府世交,她可說是看著葉齊紹長大的。

    葉齊紹長相肖母,不若武將粗獷,但性子卻是最像老國公,盡得老國公真傳,調兵遣將,出神入化,數年前不知因何細故與老國公起了爭執後,便請旨鎮守邊疆,多年未歸,如今可終於盼到他回京了。

    薛童穎點頭,“將軍出了意外,傷了右足,所以秘密回京。”

    老太君聞言心一懸,“可嚴重?”

    “只要將軍回京好生休養,應當無事。”

    “如此便好。”老太君松了口氣,人人提起平城郡主都得贊聲命好,郡主也確實一生榮華,但身為好姊妹,老太君卻也知道她心中並非了無遺憾,她掛心著長子始終無法承歡膝下,明明貴為國舅,卻情願去守著苦寒之地,或許這次傷了,是個轉機,能讓人留在京城。

    薛童穎看著緊盯著自己瞧的趙嫣,不由一笑,“這小模樣真是可愛,讓我好好看看我們的二郎媳婦。”

    老太君被逗笑了,“我方才才說,二郎媳婦是個有福的,二郎與她的親事才定下沒多久,就聽大郎脫險的消息,如今隨著二郎返京過年,你也平安歸家,看著你們一個個安好,年就過得舒心了。”

    “能被二郎看上,自然是個有福的。”薛童穎帶笑的眸子看向趙嫣。“我聽聞弟妹做的面霜頗有功效,邊疆冬季嚴寒,夏日酷暑,我厚著臉皮想向弟妹討要些,讓嫂子我在邊疆也能美麗動人。”

    看似輕巧的一句話,卻讓趙嫣明白,薛童穎對自己的出身早已了若指掌,但在她帶笑的眼中,沒有看到二房見到自己時的鄙夷,她的笑容更甜了幾分,“嫂嫂喜歡,是巧巧的榮幸。”

    “祖母,快瞧瞧二郎媳婦這笑,就跟個福娃娃似的可人,莫怪讓二郎一眼相中,也不管世子爺想法了。”薛童穎面上帶笑的看樓子棠一眼,自己的夫君這些年為了弟弟的親事操碎了心,如今才知,原來二郎喜歡長得有福氣的,“瞧瞧這臉蛋,令人好想捏上一把。”

    “我娘子怕疼,”樓子棠狀似不經意,卻用了巧勁揮開薛童穎伸過來的手,“嫂嫂手下留情。”

    薛童穎手背吃疼,不由暗笑,這還真是上了心,把人當成寶貝似的,連摸一下都不成。

    趙嫣不以為然的看了樓子棠一眼,“你叫嫂嫂手下留情,那你平時捏我的時候,怎麼不見你手下留情?”

    趙嫣的話一出,老太君和薛童穎立刻不客氣的笑出聲。

    樓子棠無奈的摸了下自己的鼻子,沒料到被自己的媳婦兒拆了台。

    “巧巧,嫂子我真是太喜歡你了。”薛童穎爽朗的道,伸手摟了下趙嫣。她本就不喜歡那些虛與委蛇的貴女做派,原還擔心自己的夫君固執,最後會挑個徒有身分,但惺惺作態,讓人看得眼疼的貴女回府給二郎當媳婦,如今倒好,二郎自己挑的這個媳婦兒真是討人喜歡,“二郎媳婦抱起來軟乎乎的,真舒服。”

    樓子棠皺了下眉,將趙嫣從薛童穎的手中拉回自己的懷裡。

    “真是小氣。”薛童穎取笑。

    楊氏得到薛童穎回府的消息,立刻趕到了松青院,還沒踏進門裡就聽到裡頭笑語不斷,她的嘴一抿,但隨即掛上笑,“瞧瞧!穎娘可終於回來了,這些日子,不單你祖母,就連二嬸母都叨念得緊。”

    薛童穎臉上的笑微斂,對著進門的楊氏點了下頭,“謝二嬸母掛心了。”

    楊氏敏感的察覺到異樣,以往與薛童穎雖稱不上親近,但該有的規矩薛童穎也不會落下,縱使貴為世子夫人,也敬她是長輩,都會上前見禮,眼下卻是端坐堂上,這般冷淡,所為何來?

    楊氏濟出一抹笑,“怎麼不見世子?!還有你二叔和三郎呢?”

    薛童穎沒有直接回答,只是不冷不熱的看了眼楊氏,“邊疆出了事,將軍受傷,我便先行送將軍返京。”

    楊氏被薛童穎銳利的眸子看得有些心虛,“將軍受傷,可嚴重嗎?”

    “無事。”

    “無事便好,”楊氏一副松了口氣的樣子,“可喜可賀。”

    “確實可喜,不過說到喜事——”薛童穎好整以暇的看著楊氏,“長房似乎還得感謝二嬸母,據聞您費心的替二郎挑了門親事,只可惜最後出了錯,白費了二嬸母一番苦心。”

    楊氏的笑容有些尷尬,當時相中的是趙妍,最後嫁過來的是趙嫣——原還以為是個身分更低賤的丫頭,更能弄得樓子棠的日子雞飛狗跳,沒料到事情出乎意料。

    樓子棠很滿意趙嫣,夫妻感情甚好,樓子棠的身子不單沒有變差,反而一日好過一日,連老太君見了都心喜,時時把二郎媳婦是個有福的話掛在嘴邊,賞的東西更是一次比一次好,氣得她牙疼。

    如今看到薛童穎,她才想起更嚴重的事。

    若論起令二房最為忌憚之人,當數永安侯世子樓子沁莫屬,這人心狠手辣,極其護短,若讓他得知二房趁著他下落不明時,對他視若珍寶的弟弟下手,只怕沒有好果子吃。

    楊氏至今也想不明白,明明一切都已經盤算好,他家老爺引世子入大漠,派人追殺,只要樓子沁一死,樓子棠又是個好拿捏的病秧子,到時侯府早晚是二房的天下,誰知最後樓子沁沒死,活得好好的不說,還即將返京,以他立下的戰功,再加上葉大將軍美言請旨,老侯爺就算還未咽氣,樓子沁成為永安侯也是板上釘釘的事。

    想到苦心白費,將來要尋下手的機會難上加難,楊氏的手在袖子握緊,心中很不甘,但面上卻不能顯現分毫。

    “嬸母也是關心二郎。”她乾巴巴的說。

    “嬸母的關心,我與世子心知肚明,他日定將回報。”薛童穎嘴角帶笑,目光森冷的看著楊氏。

    她與世子成親多年,未有子嗣,原還以為是緣分未到,但世子此次受傷,遇上神醫救其一命,卻也因此得知世子被人用了藥,此生子嗣艱難,抽絲剝繭竟是他們向來敬重的二房所為。

    原以為一家和樂,都是假像,在權勢面前,血脈至親都能拋下。

    薛童穎斂下眼中殺意,淡淡的說道:“趕了幾日的路,沒能好好歇息,祖母,我先回去梳洗一番,再來跟你敘話。”

    “你有心了。”老太君心疼的拍拍她的手,“快回去歇著。時候也不早了,別再過來,有事明日請安時再說。”

    薛童穎也沒拒絕,起身行禮後,對楊氏視而不見的離去。

    趙嫣隨著樓子棠起身告退,樓子棠沒理會楊氏,她自然也就夫唱婦隨,反正她本來也不喜歡二房的人。

    楊氏惱在心裡,偏偏老太君沒有出聲,她也只能將屈辱往肚子裡吞,行禮告退。

    回望梅軒的路上,趙嫣的心情很好,“我喜歡嫂嫂,她好厲害,一個眼神就能讓嬸母嚇得說不話來了。”

    “我也可以。”

    趙嫣沒好氣的看他一眼,“別像孩子似的跟嫂子拈酸吃醋的。”

    “說我像孩子,”他捏了捏她的鼻子,“不知道誰吃東西都吃得滿嘴?”

    “那是東西太好吃了。”趙嫣嘟了嘟嘴,“不過聽嫂嫂的口氣,世子真的不喜歡我對吧?”

    樓子棠停下腳步,低頭看她,沒在她眼中看到受傷的神情,這才一笑,“我說過,我喜歡你便成了。”

    她笑著勾著他的手,“要不是因為世子是你兄長,是你心中在意之人,我也不會在乎他喜歡與否。”

    “放心吧!一切有我。”

    兩人才踏進望梅軒,只見薛童穎從陰影處現身,道:“感情真好。”

    “大嫂。”趙嫣微驚的喊道。

    薛童穎對她一笑,因為她長得比一般姑娘高,所以趙嫣站在身旁,只到她耳下的地方,她低頭看著她一張圓臉,粉粉的臉頰,看不出年齡,這張娃娃臉真是可愛得緊。

    現在樓子棠年少看來還好,就怕再過幾年,二郎帶著媳婦兒出門,會被當成爹爹帶著女兒。想到這個,她笑得更歡,瞄了樓子棠一眼。

    樓子棠挑了挑眉,不知薛童穎心中所想,只覺得她笑得有些陰險。“半路攔著我們,大嫂有事?”

    “世子要我帶話給你。”

    樓子棠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事成。”

    簡短的兩個字,卻是沉重,樓子棠微斂下眼眸,心情沒有太大起伏,只道:“大哥可還好?”

    “放心吧!”薛童穎伸出手拍了拍樓子棠的肩。“新春時節,為了不讓老太君心裡不痛快,所以他們才晚幾日回來。”

    “知道了。”

    他們的話聽得趙嫣一副如墜五裡迷霧,直到薛童穎離去,她才開口問道:“怎麼了?什麼事成?”

    樓子棠揉了揉她透著健康粉色的臉,“巧巧不是信善惡有報嗎?”

    趙嫣點了點頭,“戲臺上都是這麼演的,最後落幕時,良善之人有福報,惡毒之人受制裁,這才大快人心。”

    樓子棠用力的將她往自己的懷裡一抱,輕聲一歎,“事成便是終等到善惡有報。”趙嫣被抱得緊,也沒掙扎,靜了一會兒,隱約猜出了什麼,但沒有把話挑明,只是輕聲說道:“若是終等到善惡有報,那就是大快人心。戲既落幕,便無須再想。”

    果然是個心寬之人,樓子棠滿心的柔情按捺不住,低頭吻住她柔軟的唇。

    她呻吟了聲,也沒阻止他,兩人唇舌交纏,粗重與嬌細的喘息聲在房內交織響起……

    正月十五才過,永安侯府世子回京的消息傳了開來。

    大軍入城,最醒目的焦點除了最前方騎在馬上的英挺將軍樓子沁,還有身後一具漆黑沉重的棺槨。

    侯府大門外,原等著迎接世子返京的一行人,眼見這一幕,眼中的喜氣漸褪——

    老太君的身子晃了一下,一旁的樓子棠上前扶了一把。

    “這……”老太君的聲音抖著,“這是怎麼回事?”

    樓子棠與薛童穎對視了一眼。

    薛童穎微斂下眼,在老太君面前跪了下來,“孫媳不孝,隱瞞祖母。”

    楊氏死死盯著一行人越來越近,她原也盼著一口棺槨回京,裡頭躺的是樓子沁的屍體,但眼下樓子沁英挺的坐在馬上,而放眼望去不見她的夫、不見她的子……

    楊氏回過神,一把拽起了薛童穎的手,“說清楚,你隱瞞了何事?”

    薛童穎沒有答腔,看著楊氏如同看著死物。在二房對她的夫君痛下殺手時,他們之間已經結下了不共戴天之仇。

    樓子沁人已到大門前,伸出手,握住楊氏,將她的手從自己的娘子身上拉開。

    楊氏抬頭,一與樓子沁黑白分明的雙眸對視,一瞬間只覺得渾身冰冷。

    “我入大漠遇難,起因二叔傳令有誤,才會遇瓦剌埋伏,所領千名精兵,幾乎無一倖免。”

    楊氏聞言,面如死灰,她很清楚這大漠之行是自己的夫君給樓子沁設下的陷阱。

    “傷重逃亡之時,遇上沙暴,僥倖逃過追殺,命懸一線之際,被行經的商隊所救,可惜因傷重,昏迷許久,被商隊帶往西域,養了好幾個月才好,與軍中聯繫後,二叔為將功折罪,前來接人,卻不幸在回營途中再遇刺殺,我救之不及,二叔命喪當場,就連將軍和三郎趕往救援也受了傷。三郎人就在後頭的馬車上,還需二嬸母照料。二叔戰死沙場,馬革裹屍,死得其所,二叔是侯府的驕傲,是大房的恩人,也是二房的榮耀。”

    樓子沁的話壓得楊氏喘不過氣,心神俱懼。

    他知道!楊氏看著樓子沁,無法自欺欺人,樓子沁知道引他入大漠是要殺他,如今他反擊了,不留情面。“你好狠的——”

    樓子沁握住楊氏的手,微微用力,打斷了她的話,“還有老太君在,二嬸母節哀。”楊氏身子一軟,這是要她認了這個結局,過往如何,為了老太君,樓子沁不會拆穿。身後失了分寸的樓映玉哭花了臉,扶住了自己的娘親。

    樓子沁鬆開手,雙膝跪在老太君面前。

    樓子棠見了也立刻一跪,趙嫣跟著連忙跪下。

    “祖母,大郎不孝,”樓子沁低著頭,“未能護住二叔周全。”

    老太君蒼白著一張臉,心如刀絞,只能搖著頭,無法說話,盯著眼前的棺槨落淚。哀痛莫過於白髮人送黑髮人,原以為長孫失蹤,難逃一死,但蒙老天垂憐,長孫平安獲救,次子卻傳來死訊。

    眼前這一幕似曾相識,十多年前自己的長子是被次子送回,如今次子亡故,被大郎送回,是命——就得認命。

    她搖晃著身子,顫抖著手,將樓子沁給拉起。

    樓子沁反手握住老太君冰冷的手,立刻交代下去,“送太君回松青院。”

    一聲令下,侯府下人回過了神,朱紅大門上原還掛著新春喜氣的紅燈籠被換下,白色燈籠掛起。

    不過才轉眼間,侯府不見一絲喜色,靈幔垂掛,滿目蒼白。

    趙嫣與樓子棠已換上麻衣,跪在靈堂上,冷靜的如同旁觀者似的盯著。

    除夕那日,薛童穎返京,在望梅軒說的那句一事成,如今趙嫣心裡有數。

    她低頭燒著紙錢,她從未見過二老爺,自然沒有情分可言,只知二郎無數次遇險,皆有二房的手筆,所以她無法同情,唯一能做的是在靈堂上炷清香,給足最後一絲顏面,跪送最後一程。

    一旁的樓映玉一臉慘白,以往跋扈的模樣已不復見,整個人失魂落魄,她或許不知父兄所作所為,卻也知道父親死了、兄長重傷,她沒了以往張狂的本錢。

    原以為楊氏會大哭大鬧,沒想到她竟坦然接受結果,甚至在太醫來給獨子醫治,說其傷重,傷其根本,日後子嗣無望之後,她也只是木然接受。

    她抬起頭,看著樓子棠眼中一片悲涼,明白他縱使行事再狠,終究是血脈至親,也不可能真的心平氣定。

    樓子棠察覺她的目光,與她四目相接,嘴角微揚。

    這抹淺笑令她的心頭一松,樓子棠向來不是個軟弱之人,既然做了,就不會後悔,縱使悲傷,不過只是因為血脈相連,覺得惋惜。

    如此落幕,殘忍嗎?

    他們並非涼薄,只是所謂一報還一報,總不能惡人逍遙,好人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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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 巧巧好福孕

    寒冬過去,春風拂面,桃花灼灼,深紅淺粉,在春光下相互爭豔。

    永安侯府為二房老爺發喪,出了正月便風光大葬,楊氏叩請老太君待守喪期滿、樓映玉嫁人便分家,老太君未置可否,樓子沁卻一口允了,如今的二房算是沒了指望,若不是盼著頂著侯府小姐的名頭,想替樓映玉相看個好人家,楊氏早就帶著兒子、媳婦離開。

    這些年,她私底下做的髒事不少,就怕樓子沁反悔來尋仇,她連命都不保。

    如今二房幾乎隱形的在侯府過日子,薛童穎將侯府中饋收回後,因為自己常年不在府中,便交由趙嫣打理,反正有老太君在一旁看著,肯定不會出錯。

    府中的氣氛始終低迷,就連下人臉上都帶上悲戚,連走路都小心翼翼。

    趙嫣在戲園裡待久了,要裝出悲傷的樣子並不難,更別提看到自己的夫君真的傷心,她的難過也就多了幾分真心。

    還在想著這府中的氣氛不知何時才能好轉時,她請安時,竟暈了過去,原本她還以為身子不舒爽是因為起得太早沒吃東西,所以才暈的,最後大夫來,一診脈才知有了身孕。

    侯府上下喜形於色,直到如今,連趙嫣自己都認為就像老太君和嫂子一直掛在嘴邊的話——自己是個有福的。

    正因有了身孕,府裡的氣氛一下大好,原本悶悶不樂的老太君,心思全放在她身上。

    薛童穎顧及趙嫣有了身孕,不敢勞累她,只得將掌家大權拿在手中,有好藥材都往趙嫣房裡送,凡事都以趙嫣為先,就連原本打心底認為趙嫣配不上自己弟弟的樓子沁,對趙嫣也和顏悅色了些。

    樓子棠心裡也樂,但面上依然一派溫和的模樣,只不過他的好心情只持續到趙嫣身子有了孕吐的反應前,一天下來,趙嫣吐得昏天暗地,幾乎吃不下東西,這著實令樓子棠心急不已。

    趙嫣是個吃貨,愛吃、能吃,曾幾何時吃不下東西?!沒幾天的功夫,原本可愛的包子臉瘦了一大圈。

    “可有想吃的東西?”樓子棠如今每日的心思就是想盡辦法讓趙嫣吃進東西。

    趙嫣半臥在床上,一臉難掩憔悴,這種沒食欲的滋味這輩子算是嘗到了,還真是不好受。“我想吃梅子。”

    樓子棠立刻讓金子拿來釀梅子,柔聲的說:“總不能只吃這麼點東西,畢竟填不飽肚子。”

    趙嫣吃著釀梅子,酸酸甜甜的,令她舒服了不少,看著樓子棠眉頭緊皺,不由取笑,“大哥昨日特別進宮求了恩典,請了太醫來瞧過,不是說過了這段時間就好,你就別擔心了。”

    樓子棠一哼,“還未出生,便不知孝順,看來出生之後,可得好好敲打一番。”

    趙嫣不以為然的瞄了他一眼,只道:“府中的梅子快吃完了吧?”

    府裡她最愛的釀梅子,都是當初從揚州離開時姨母給她帶的,如今剩沒多少了。

    樓子棠承諾過要帶她回江南,但因二叔的喪事,他不好離府,又加上她有了身孕,自然得留在京城。

    “放心,”樓子棠揉了揉她的臉,“什麼都能委屈,就是不會委屈你。”

    望梅軒外傳來聲響,李大壯的聲音在門外響起,“二郎君,老太君與世子、世子夫人、姨太太到。”

    趙嫣聞言還沒反應過來,樓子棠已經發話請人入內。

    老太君、世子、世子夫人,趙嫣自然知道是何許人,但是姨太太?

    趙嫣的雙眼因認出與老太君一起入內的人而瞪得老大,“姨母!”她一躍起身,就要下床跑過去。

    樓子棠眼明手快的拉住她,“巧巧,小心。”

    “我的小祖宗。”老太君見了也忍不住搖頭,“當心點。”

    趙嫣急切的點點頭,讓樓子棠將自己慢慢扶著站起來,心頭雖激動,腳步也不敢加快,緩緩地走到秦悅面前,才忍不住激動的摟住她,眼眶都紅了。

    秦悅看趙嫣哭了,忍不住心疼,“巧巧別哭,姨母來看你了。”

    “巧巧想姨母了。”

    “姨母也想巧巧,瞧你都瘦了。”秦悅關心的打量她的臉,知道趙嫣有孕,她激動不已,所以在樓子棠派人到紅霞閣接她時,她趕緊跟康嬤嬤求了,說自己要到京城一趟,“二郎君派人去接我,是坐著高頭大馬車來的。”

    “其中是不是還有輛馬車,上頭可以煮食?”

    “是。”秦悅難掩驚奇的點頭,“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呢,雖趕了幾天的路,卻一點都不覺得累。”

    “那馬車是二郎送我的。”趙嫣擦了擦臉上的淚,口氣有些得意。

    看著她的樣子,秦悅徹底放下心,目光看向一旁的樓子棠。

    “姨母。”樓子棠上前恭敬的一喚。

    秦悅每每受禮,都有些受寵若驚,“二郎君有心了。”

    “悅娘說這話便是見外了,一家人本就該互相關懷。”老太君一手拉著趙嫣,一手拉著秦悅,方才在大廳已經見禮過,她對趙嫣這位姨母印象頗佳。

    秦悅的笑容有些怯生生的,她與高門大院實在格格不入,入府時,拜見老太君的忐忑在看到老人家一臉笑意關懷之後,心安不少,只是——她瞄了眼坐在花廳羅漢榻上沒有出聲的樓子沁,這位世子爺,不怒而威的氣勢著實令人心驚膽跳,她雖然沒見過什麼世面,卻也明白以她的身分能讓世子爺親自相迎,已經是莫大的體面,想到這裡,神情更帶上了小心翼翼。

    “姨母,你別怕他,他不過就是世子罷了。”趙嫣看出了秦悅的不自在,立刻出聲安撫。

    樓子沁聞言,不由眉毛一挑,這個死丫頭,這是為了讓她娘家人知道侯府看重她,他這才相陪,她卻不知感激,說話也不小聲點,當他不存在似的,正打算出聲敲打她幾句,樓子棠卻先了他一步開口——

    “巧巧說的是。”樓子棠看也不看自己的兄長,附和道:“那不過就是我的兄長,姨母將之視為晚輩即可,無須感到不自在。”

    薛童穎一看到夫君臉色一變,沒忍住地笑了出來,語調輕快的介面道:“二郎說的是,一家人相處,沒這麼多規矩,世子爺和我在邊疆待久了,也不講究。”

    “穎娘說的沒錯。”老太君警告似的瞥了樓子沁一眼,這孩子少年老成,為人比她這個老婆子還彆扭,心頭明明已是接受這個弟媳,卻還要擺個派頭出來。

    這世間萬物是一物克一物,就算樓子沁心中不滿意趙嫣,但扛不住他敬重的祖母、心愛的妻子和自小疼愛的弟弟把趙嫣當寶貝,所以他如今是一句重話也說不得,在眾人目光底下,他只能扯了下嘴角,道:“姨母就將侯府當自己家,別拘束。”

    聽到樓子沁說這些話,秦悅著實松了口氣,從進府至今,樓子沁的態度始終冷冷淡淡,她的心一直懸著,現在終於能放下,她的笑容一燦,“我給巧巧帶了不少釀梅子來,還有幾壇梅子酒,都是自己做的,老太君、世子可別嫌棄。”

    “姨母做的都是好東西,這下正好,”樓子棠的雙眼發亮,“之前我與巧巧帶回京的釀梅子都吃得差不多了,別說現在巧巧有孕,每每都得吃上幾顆才吃得下飯,就連祖母也喜歡得很。”

    “是啊!悅娘的手藝真不錯。”老太君拉著她坐下,立刻讓人呈上釀梅子和梅子酒。

    “不如就留在侯府裡,給巧巧作伴,讓我這個老人家多些口福。”

    秦悅聞言,一臉的受寵若驚。“老太君不嫌棄,我打算留到巧巧生產,不知可否?”她問得有些怯生生的,畢竟趙嫣怎麼也是嫁出去的姑娘,她這個姨母實在不好意思上門叨擾。

    “都說咱們是一家人了,怎麼還說這話?”老太君輕拍了下她的手,“你就住下來,侯府歡迎,想待多久,就待多久。”

    秦悅一路上的不安,在一片和睦中徹底放下,她不打算在京城長住,畢竟她的根在江南。

    想到如今趙嫣幸福,她也對得起死去的妹妹了,雖說門當戶對重要,但只要彼此真心對待,這一切都不會是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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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8-3-28 00:56:54
番外 等到了你回來

    屋外的桃花開得正豔,也不知道是已過了孕期不適,還是因為姨母到來,趙嫣這幾日都神清氣爽,能吃能睡,讓侯府上下都松了口氣。

    桃花林的桃花搖曳,美不勝收,文人雅士見此美景,理應附庸風雅,詠上一曲,只可惜望梅軒的女主子是吃貨,看到桃花,想的是可以做成桃花粥,桃花餅,釀桃花酒。

    今日一大清早,因為她發話想吃烤羊,下人立馬搬來兩個大石塊,架了個烤爐,開始烤羊肉,於是桃花香中夾著烤肉味。

    樓子棠坐在一旁趙嫣叫人抬來的軟榻上,一邊賞桃花,一邊看著她烤肉,就見她眼睛都快黏在肉上頭,他忍不住取笑,“你就一心顧著吃,白白辜負了良辰美景。”

    “景再漂亮,也比不上填飽肚子。”趙嫣聞著羊肉的香味,一副垂涎三尺的模樣,想起前幾日,她聞到這味道還直反胃,如今可真知道吃不下東西是件極為痛苦之事,現在好不容易好些,總要好好吃一頓,“你就賞你的景,當個出塵高雅的貴公子,我就是凡夫俗子,做不來附庸風雅。你只要等我烤好肉後,下個凡間,陪我吃幾塊,當會兒凡人就好。”

    聽到她的話,樓子棠忍不住搖頭失笑。

    “過來。”他對她伸出手。

    趙嫣有些遲疑,目光猶自看著烤肉。

    “過來。”他沒好氣的重複一次,“不然等會兒不許你吃。”

    這句話比什麼都管用,趙嫣立刻坐到他身旁,眨著眼,抬頭看他,“夫君有事嗎?”看著她討好的樣子,他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臉頰,“歇會兒,讓下人去忙活就成了。”

    “不過就坐在一旁,又不累,有什麼好歇的——”趙嫣突然站起身,“我去叫姨母弄點沾醬來。”

    “讓金子或銀子去吧。”

    “我去便成了。”姨母一大早就在廚房做糕點,算算時間應該做好了,趙嫣最喜歡糕點熱騰騰出爐時吃上一口。

    樓子棠心知肚明她在想什麼,也沒攔她,還起身陪著她。

    趙嫣嘴角帶笑,牽著他的手,緩緩的走在桃花林中。

    隱約之中聽到前方有人交談的低語,她認得其中一個聲音是樓子沁,但另一個——趙嫣還沒認出來,就看到站在回廊中呆若木雞的秦悅。

    “姨母?!”趙嫣脫口喚道。

    秦悅一驚,連忙轉過身,看向趙嫣。

    趙嫣興奮的上前,看著秦悅手中的託盤,“桃花糕真漂亮。”

    秦悅笑了笑,“巧巧喜歡便好。”

    趙嫣不客氣的伸手捏了一個,塞進了嘴巴裡。

    樓子棠捏了捏她的臉頰,“先隨姨母回去,我與大將軍打個招呼。”

    趙嫣遠遠的看著在八角亭裡與樓子沁對坐飲酒的男子一眼,點了點頭。

    “二郎君說,那人是大將軍?”

    趙嫣點了點頭,在喪禮上曾與葉大將軍有過幾面之緣,“葉大將軍葉齊紹,三爺的長兄,之前在邊疆傷了腿,如今看來是好了,前幾日世子送了一壇姨母做的梅子酒,將軍頗為喜愛,今日還特地送來謝禮,說到底這個大將軍可比葉三爺感恩圖報多了。”

    雖說是兄弟,但葉齊紹行事作風大方正派多了。

    秦悅低著頭,葉齊紹?!她在心中默念了一次又一次,最後愣愣的說:“他長得好看。”

    趙嫣聞言,忍不住笑了出來,“確實長得不錯,聽老太君說過,大將軍雖是武將,但長相肖母,所以多了點秀氣俊美,不過比起二郎,還是差了點。”

    “二郎是長得好,但是臉上略顯蒼白病態之色,所以還是大將軍長得好。”

    趙嫣驚奇的看著秦悅,“姨母,我這還真是除了姨父外,第一次聽到你如此盛讚另一個男子的外貌,只不過——我姨父跟大將軍,誰長得好看些?”

    趙嫣乍一問道,秦悅臉色一變,有些無措。

    趙嫣看到秦悅神色慌張,忍不住取笑,“姨母,難不成你看上大將軍了?”

    秦悅的臉微紅,“你胡說什麼?人家可是將軍。”

    “將軍又如何?據聞大將軍的妻子已經死了不少年,若是姨母喜歡,我幫著姨母去討相公。”

    秦悅微垂下眼,“別亂說,人家是將軍,而我可什麼都不是……”

    聽到回廊盡頭有聲響,秦悅一個抬頭,就看到葉齊雲大步走了過來,身後還跟著要通報的李大壯。

    葉齊雲一看到秦悅,腳步驀然一頓,目光下意識的看向園中的另一頭。

    “三爺。”秦悅有禮的輕喚了一聲。

    葉齊雲的身子微僵,向來能言善道的他,難得語塞。“你、你……看到了?”

    秦悅先是微愣,接著才緩緩的點頭,“是。”

    “你——”

    “嬤嬤心疼巧巧,所以讓我進京一趟,等巧巧生了孩子,我就回去了。”

    葉齊雲聞言著實松了口氣,但又覺得有些內疚,這麼些年,他承認自己卑鄙,縱使是為了秦悅好,但畢竟也是欺負了她。

    他爹是個老頑固,看中門第比如今的樓子沁更甚,當年強行在小山村將葉齊紹帶走,畢竟秦悅這身分怎麼也不可能入國公府,他爹甚至在葉齊紹雙眼復原,要回小山村找秦悅時,讓他派人先一步對秦悅下手,但他一時心軟,沒對付秦悅,反而在康嬤嬤的提議下,讓人進了紅霞閣,保住秦悅的命。

    這輩子還以為只要讓秦悅留在紅霞閣,他的兄長誤以為秦悅已死在江南,此生不會再遊舊地,此事就不會被人得知,卻沒料到康嬤嬤人老了,心也軟了,這次竟瞞著他,讓秦悅在自己的兄長回京之時也進京來。

    “當年我兄長雙目失明,離家之際,幸得你相扶持,你是國公府的恩人。”

    秦悅搖頭,她可不認為自己對葉齊紹有何恩情,只道:“他眼睛看得見了?”

    葉齊雲點頭,“當年回京之後,我爹請來的大夫便將我兄長雙眼治癒了,他曾經去找過你,但我騙了他,他以為你死了。”

    秦悅一時心中五味雜陳,眼眶有些酸,卻沒有流下眼淚。

    趙嫣在一旁聽得雙眼大睜,她立刻不客氣的上前問道:“葉大將軍就是我那個不負責任的姨父?”

    “巧巧,當年我兄長因為我爹的緣故中了埋伏,所以雙眼失明,消沉了好些光陰,一次出遊江南時,在途中與我爹起了爭執,我兄長年輕氣盛,離去後下落不明,等再找到人時,他在小山村跟你姨母成了親,我兄長是何許人也?他早有未婚妻子,不可能娶個來路不明的——”

    “別再說了。”趙嫣斥了一聲,“說到底又是門當戶對,這麼些年,三爺可騙得我們好慘,我姨母這麼多年來給了這麼多銀子尋人,原來都是被耍著玩的。”

    “那些銀子我沒用,如今事已說開,我就將錢財如數奉還,不只如此,只要悅娘開口,能給的我全都給。”

    “你——”

    秦悅拉著氣急敗壞的趙嫣,這麼多年過去,原以為很濃烈的情感早就轉淡,以前她能一個人過得好,以後她依然可以……

    “你就是個偽君子!”趙嫣忍不住破口大駡。

    “巧巧,這麼說可不對,這麼些年,我可是盡心盡力的照料著你們倆。”

    “你這個混蛋,那是因為你內疚,這樣帶著目的的好,我與姨母可消——”

    “葉三,你又做了何事惹了二郎的媳婦兒?”

    身後冒出的低沉聲音,令秦悅身子一僵。

    葉齊雲眼底閃過一絲不自在,臉上帶笑,“大哥,我與巧巧總是這麼打趣慣了。”

    趙嫣的眼神像是要吃人,樓子棠見了,眉頭輕皺,走到了她身旁,“有事?”

    趙嫣正要開口,卻察覺衣角被秦悅暗扯了下,她的神情一冷,不由抿了抿嘴。

    葉齊紹淡然的目光看著眾人臉色各異,目光觸及秦悅,就見她表情驚慌,頭猛然低下,他微皺了下眉,“你是二郎媳婦兒的姨母?!”

    秦悅失望他沒認出自己,但進而一想並不意外,畢竟當年兩人相識時,他根本就看不見——她無奈的扯了扯嘴角,頭低得不能再低,幾不可察的點了下頭。

    “把頭抬起來。”

    秦悅僵著身子,只能依言抬起頭。園子裡一片桃花開得燦爛華貴,天氣晴朗,碧空萬里,似乎回到當年相見的那一日,眼前不是這一片桃花,而是散著暗香的梅林,他的身影伴著美景,一同落入了自己的眼中與心裡。

    他盯著她的眼,眼中漸漸浮起一絲疑惑與茫然,“你我是否曾見過?”

    葉齊雲一顆心提到了半空中,這些年他容易嗎?!他不單騙了自己的兄長,連自己的爹都瞞著,老國公當時讓他派人了結了秦悅,他沒下手,還好生照顧了十多年,開始是為了保住秦悅的小命,最後見事過境遷,各自安好,也就不再想徒增風波。

    畢竟秦悅的死,始終是老國公與葉齊紹的結,如今好不容易國公府的氣氛好些,誰知卻——

    葉齊雲在心中歎了口氣,他不想見國公府再次翻了天,雖然有些不孝,但是葉齊雲總覺得只要再過個幾年,等他爹老人家歸了天,國公府日後還不是就由自己兄長說了算,到時想怎麼安排,不過就是一句話的事,十多年都等了,再等個幾年又如何?

    他難掩複雜思緒的看著秦悅,腦中飛快的盤算著,若是她一點頭,他立馬得轉身逃,以他兄長的脾氣,他肯定將來日子難過。

    秦悅眼角余光看到葉齊雲,想起了這些年他對她的照拂,原來是場騙局,卻不可否認,若是沒有他,這些年自己帶著趙嫣根本不知何去何從。

    她垂下眼,下意識的抬起手輕撫過額頭上的胎記,最終閉上了嘴,搖了搖頭,退到了趙嫣身後,低頭不言。

    葉齊紹眸光一閃,視線從她的胎記移到她的眼,再看著她試圖隱藏的身形,嘴抿了抿。葉齊雲意外秦悅的舉動之餘也大大松了口氣,“大哥,巧巧的姨母不過就是紅霞閣的奴才,這輩子幾乎都待在紅霞閣,你壓根沒去過,怎麼可能見過?”

    趙嫣狠狠的剜了葉齊雲一眼。

    葉齊紹聞言,也沒有多言,只是看了秦悅一眼,大步越過她的身旁,“時候已不早,便不打擾了。”

    樓子沁雖察覺氣氛有異,但沒多問,跟上葉齊紹,親自送人離府。

    葉齊紹走了幾步,見葉齊雲沒有跟上,不由聲音一沉,“待著做什麼?”

    葉齊雲回過神,連忙快步跟上,在外頭呼風喚雨的葉三爺,在自家兄長面前,也只能像個小嘍羅一樣不敢放肆。

    出了侯府,葉齊紹直接上馬,不打算回府,而是要到京郊的軍營,他看也不看葉齊雲一眼,只道:“邊疆的將士鮮少娛樂,過些日子,帶個戲班子去邊疆一趟與將士同樂,若是可行,你就待個幾年,弄個戲園吧!”

    葉齊雲的臉色一變,“待幾年?!大哥,那可是個苦寒之地。”

    “是啊!”葉齊紹終於低下頭,看著葉齊雲的眼神冷冰冰的,“所以適合你。”

    看到葉齊紹的眼神,葉齊雲感到一陣涼意。他認出了秦悅?!他心中懷疑,開口想問,但最終閉上了嘴,沒有勇氣問出半個字。

    若去邊疆挨個幾年,能夠令兄長消氣,他認了!只是想到家中嬌妻——這件事,他可是連枕邊人都瞞著,以他娘子的脾氣,只怕也不會讓他好過。

    之後,葉齊紹隔三差五的便會上侯府,說是與樓子沁有事交談,卻總與秦悅不期而遇。

    以前他是個沉默寡言之人,在秦悅面前卻像變了個人似的,有時都令秦悅懷疑他是否認出了自己,只是他沒提,她沒敢問,心中堵著事,她也只能陪著,沒多開口回應。

    一直到了綠葉轉黃之時,趙嫣生下個大胖小子,侯府算是洗去了陰霾,迎來生氣。

    秦悅待到趙嫣出了月子,這才打算離開京城。雖說趙嫣依依不捨,秦悅卻掛心康嬤嬤,儘管如今她已知道來龍去脈,知道這些年不論是葉齊雲或是康嬤嬤對她的好,一開始都是存著目的的,但這麼些年下來,朝夕相處,情感騙不了人,康嬤嬤可是真心的待她好,不然也不會同意她進京一趟。

    是她自己膽子小,自知身分配不上,所以錯失了機會。

    離京那日,侯府送上不少珍寶當謝禮,就連葉齊紹也以國公府的名義送來不少禮物。

    秦悅推卻不了,只能收下。她孑然一身,金銀珠寶壓根用不上,更別提葉齊雲離京前,將這些年她請托他尋人的銀兩,還有她在小山村的老家和旱田,連同賣身契一併還給她。想著趙嫣的兒子,她不由淺淺一笑,這些都給娃兒留著,娃兒出身侯府,將來定大富大貴,但總算是她當姨婆的心意。

    馬車離開京城,葉齊紹沒來送,這本在預期之內,可她心中卻難掩失落。從今而後,兩人再見之日,恐是遙遙無期。

    一路不疾不徐的回到江南,她沒回紅霞閣,反而先回小山村,到達時已是夕陽滿天。

    算算從她離開小山村去尋人,至今過了十幾個年頭,這些年她沒有回來,這個村子裡依然只住著十幾戶人家,原以為自己的老家沒人打理已經頹壞,如今一見,屋子雖老舊,卻依然乾淨整齊,看來葉齊雲始終有派人清掃。想起這人,她五味雜陳的歎了口氣,最終搖了搖頭,走出屋外,漫步的走向自家的旱地,如今秋收已過,等來年開春再重新播種。

    轉眼十多年,重回起點,過些年,康嬤嬤百年後,她會回到這裡,心中沒有哀傷,反而是一種平靜。

    這麼多年以來,心裡記掛的人安然,雖說不無遺憾,但也算了卻心事。

    她花了點時間,爬上後山,山上的樹葉片已見凋零,微風一卷,散了滿地,夕陽似血,帶了絲蒼涼。

    “等花謝了,結成果,梅子醃的滋味正好,過幾日便能吃了。”

    她猛然一驚,轉過身。

    將她的驚訝收入眼中,葉齊紹笑睨了她一眼,“以前不是最常叨念著這些話。”

    她的腦子瞬間一片空白。

    “為什麼不認我?!”

    她不知道怎麼回答,只是乾巴巴的說:“我、我配不上你……”

    他冷冷一哼,在當年,她能不嫌棄他雙眼失明,他便能為她放棄一切,權勢、名聲都不看在眼裡。

    她立刻噤聲,輕咬了下下唇,“你什麼時候認出我的?”

    “從一開始便知。”他低頭看她,手滑過她額上的胎記,在她想退縮時,將她拉住,“初識時,我的眼瞎了,但耳朵沒聾,心始終沒瞎。我等你開口坦誠,你倒沉得住氣,如今一開口,便是一句配不上我?!”

    從未有過的無奈出現在他的臉上,令她的心頭一窒。

    他微涼的唇印在她的胎記上,隱隱聽聞他輕斥了句——

    “傻子,怎麼就被葉三給騙了?”

    她不知他是在說自己還是在說她,秋風雖涼,但他的懷抱暖了她的心,紅了她的眼眶。

    四周依然一片秋意蒼涼,但被他的大手輕輕拍撫,彷佛一切紛擾都能消散,她終於是等到了他回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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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8-3-28 00:57:11
後記:好好享受現在的快樂

    轉眼之間,又將迎來新的一年。

    突然想起在我十八歲、初識芝姣時,她對我說過時一段話,她說:“好好享受你的青春和現在的快樂,因為等你二十歲之後,你會發現二十五歲很快就來了,等過了二十五歲,你會發現日子過得越來越快,然後,你將迎來三十、四十歲……”

    老實說,當年的我對這話沒有太過深刻的體驗,但如今回顧過往,卻不得不認同,與她一同感歎光陰匆匆。

    如今偶爾聽我那對分別為十八、十六歲的兒子說日子過得慢、很無聊等等之類的話,在他們身上似乎能看到當初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自己,忍不住莞爾之餘,卻也期盼著他們也能如同當年芝姣對我所言——好好享受青春和現在的快樂,畢竟人生的微笑曲線隨著歲月緩緩往下,當壓力越大,要再尋回過往的青春與快樂可不容易。

    只是真想讓他們體認到這點,還得要好些年吧!反正也無妨,每個人都在歲月之中成長,與每個為人父母一般,對於這兩位少爺,我也只求他們平安長大,能對自己負責就好。

    話說今年入冬以來,我整個人懶病大發作,成天只想待在家裡,除了寫稿子的時間外,其餘時間就是拿來吃東西跟窩在床上或沙發上看小說,能不動就絕對不動分毫,一副把自己當豬養的節奏,一到寒冷的季節,我就不得不佩服能不畏寒風,還能四處趴趴走的人。

    不過前幾天,我也破天荒在寒流來時踏出家門。能讓我出門,自然是開口相約的人面子夠大,我的幾個美麗人妻同學計畫了一趟“拋夫棄子”之旅,所以就算再冷,我也必定要捨命陪君子。

    中午幾個人美美的吃了鴛鴦鍋,接著開車直上尖石泡湯,放鬆身心,偷得浮生半日閑。幾個人天南地北聊著,泡著暖呼呼的溫泉,喝著酸甜的果醋和溫熱的蓮花茶,吃著用看的就十分美味的彩虹蛋糕,悠閒的過了一下午,下山後,幾個人還意猶未盡的找了地方坐下來繼續聊,聊到了近午夜,才依依不捨的告別。

    別問我為什麼有這麼多話好聊,俗話說,話不投機半句多,反之我與幾位元美麗人妻們認識近三十年,趣味相投,能說的話自然多著,要不是真的太晚,我們還能繼續說,分開時,我們還打算下次來個兩天一夜的輕旅行。

    每每與她們聊天回到家都是大大滿足,在此不單要謝謝我同學們的陪伴,更要大大的讚美我同學們的老公,因為他們各自在我同學們出門時,張羅家中大小事,接手照料孩子,不單負責陪著玩樂,還負責孩子的午、晚餐,男人做的絲毫不比女人差,更難能可貴的是,他們從不會時不時的打電話來催促,說起來我同學們的眼光不賴,挑的老公一個個都是新時代的好男人。

    以上言論,我一定要我的同學拿去給她們的老公看看,我對他們的評價如此高,以後他們的老婆跟我出門時,就別介意我勾著她們陪我聊到三更半夜,也請歡歡喜喜的替自己的老婆們出錢,讓我們幾個女人一起完成兩天一夜的輕旅行,感激不盡。

    不得不承認,對我這麼一個對著電腦比對著人的時間還多的人而言,翻開手機的電話簿和Line與FB的通訊錄,上頭的人名實在寥寥可數,唯一可以肯定上頭的聯絡人絕大部分都是相交認識多年的朋友。別人如何我不知,但我真心認為交朋友是難能可貴的緣分,既是有緣,便該以心相交,也不枉費這段緣分,朋友不多無妨,能彼此關心便好。我這幾位國中同學在我心中,便是可以聊聊心中話的人,好聽、多餘的話不說,可是我真心感謝人生之中有她們的出現。

    因為這本稿子拖稿的原因,為了不讓自己接下來又被稿子追著跑,所以我最好識趣的在近期內動筆,至於要寫什麼方向,老實說,我心中雖然有藍圖,但創作本是天馬行空,今天的想法不代表落筆時還能一本初衷,我向來善變,所以還是別多提下本書,以免最後又搬了石頭砸自己的腳。

    總之下本書再見!也祝福大家新的一年一切平安、順利,還有最重要的——身體健健康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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