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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和歌] 風水師不務正業日常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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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8-4-9 00:32:39 |倒序瀏覽 | x 4
本帖最後由 匿名 於 2018-4-11 22:36 編輯

【書名】:風水師不務正業日常

【作者】:和歌

【內容簡介】:

明明是個猛人,天生一副溫柔樣

阿秀從一個奇才輩出的時代而來

目睹了太多用力過猛的「光輝(慘烈)」人生

所以她很珍惜這個溫柔的年代

雖然只號稱自己是個風水師,

但是

八字、紫微、梅花易數

打卦、占卜、過路陰陽,

道門、巫門一肩兩挑

她會的比你聽說過的多了去了

哦,對了,她還有個古武傳家的帥氣男朋友

為了避免慘淡人生,非善類的人們啊,請務必每天積極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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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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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8-4-9 00:33:11
001 It comes,it will come

    去往省城的國道邊上,間隔地種著一些林蔭樹,在這秋老虎最猛烈的季節裡,給行人增添了不少的方便。

    阿旁懷和省公安局的司機小王蹲在一棵樹下的陰涼地方,一人拿著一把扇子對著自己狂扇。

    小王目瞪口呆地看著阿旁懷的女兒阿秀又一次從麵包車裡鑽出來,這次她拿出一個熱水瓶,還有套在一起的兩個塑料杯,不急不慢地走到他們倆面前,給他倆一人倒上了一杯,「給,王……叔,爸爸,這是我早上準備的冰鎮綠豆湯,你倆喝點消消暑。」

    小王有點不好意思地接過來,聽說阿秀才上高二,估計也就是十六七歲的年紀,自己才二十五歲,雖然跟阿旁懷是同事,可畢竟跟阿秀年齡差距不大,這聲叔叔,他實在有點心虛。

    「阿秀,你別叫我叔了,我跟你年齡相差不大,這樣吧,你爸跟我,我跟你,都各論各的,不摻合,不然我都覺得自己被叫老了。」

    阿秀聽了一笑,嘴角彎起,可紅潤的嘴唇沒有漏出一點牙齒,很是秀氣,有一種這個年齡的少女身上極為罕見的婉約明麗,讓小王眼前一亮。

    阿秀不再說話,將熱水瓶放在他倆面前,再一次鑽進麵包車裡,這次她從車裡拿出了一個背包,從包裡一疊報紙,分了一些給阿旁懷和小王,自己也拿了幾張,在另一個樹蔭下,仔細鋪好,然後從包裡拿出了一本書和一把折疊的紙扇,悠閒地看起書來。

    小王被她這一個接一個的舉動,弄得瞠目結舌,「老阿,你這姑娘,有點意思啊!」

    阿旁懷,是n省下屬的一個縣級市的一位老刑偵,因為屢破奇案,被破格調動進入了省局的刑偵大隊工作,和小王是剛出爐的新同事。而小王因為奉命到縣級市去送一些資料,大隊長就囑咐他回頭時幫阿家父女搬個家。

    小王是天沒亮就從省城出發的,路上開了四個多小時,等送完材料再到阿家已經十一點多了。按他的意思,拿了東西直接上車就走,在路上找個餐館隨便解決午餐,這樣下班前就能趕回省局宿舍了。

    可偏偏這個阿旁懷這個漂亮的女兒一會說忘了這個,一會說忘了那個,一直磨蹭到了午飯時間,還讓阿旁懷打電話叫了外賣,三個人飽飽地吃了一頓,一直到過了下午一點,那姑娘看了看手錶,才說了聲「走吧」。

    結果小王就發現她所謂的「忘記」的東西,都是一些雜七雜八的東西,熱水瓶、蒲扇、雨傘、零食包、手電筒還有一個不知道裝了什麼的滿滿登登的大背包。小王當時就腹誹,漂亮女兒事真多,瞧阿旁懷只敢抱歉地朝他笑笑,不停地跟他打招呼,卻一句讓女兒快點的訓話都不敢說。

    上路了之後,國道才跑了三分之一,麵包車就趴窩了。小王撓著腦袋大呼蹊蹺,這車前兩天才做完保養的,明明什麼問題都沒有,怎麼會趴窩?可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國道邊上,連個人影都沒有,想買口水喝都買不著,小王無比慶幸剛才三個人已經吃過午飯了,不然,這沒了空調的車熱得跟烤箱似的,又餓又熱,那可真的要受罪了。

    然後,他就看見阿秀跟動畫片的萬能機器貓似的,從她那一堆雜七雜八的東西裡面,掏出了兩把蒲扇給他們,然後就是上面發生的事情了。

    小王經常跟著刑偵的人跑,某些神經比一般人更敏感,隨口開了句玩笑,「老阿,你姑娘難不成能掐會算,知道我們今天車子要趴窩,所以才準備這些東西?」

    他說這話的時候,正歪著腦袋看阿秀,沒看到阿旁懷聞言眉頭微微一皺,立刻又掩飾了下去,在小王肩頭熱絡的拍了一掌,「我姑娘要是能掐會算,怎麼會讓我們今天出門?哈哈。」

    小王一想也對,轉過頭來,摸了摸自己的高平頂,嘿嘿的自嘲笑了。

    而在他的左後側,阿秀從書中抬起頭來,撇了阿旁懷一眼,大有「不聽我言,吃虧在眼前」的意思。阿旁懷忙討好地朝自己姑娘笑笑,沒辦法,姑娘跟早就他說過今日不宜出門,出門必要出事,他知道自家姑娘言出必中,所以提前把笨重的家什都送去了貨運公司的倉庫,準備明天跟姑娘一起坐長途汽車去省城的。可一早就接到了大隊長的電話,說小王正好空車,把他跟姑娘一起接上,他實在找不著借口推脫,只好感謝一番,乘坐小王的順風車。

    阿秀知道了之後,搖搖頭感慨地歎了一聲,「it comes,it will come。」

    阿旁懷傻眼,「姑娘,能感慨點你爹聽得懂的嗎,你爹連英文字母到底是二十四個還是二十七個都不知道。」

    阿秀背對著他揮揮手,「還是那句老話,該來的總要來的。」然後去找鄰居借鍋熬綠豆湯了。

    小王雖然在樹蔭下坐著,可是擔心著車子,又不知道修車公司的拖車什麼時候能來,手中一把扇子扇地飛快,可是卻越扇越熱,他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怎麼這麼焦躁,總覺得有事情要發生似的,不停地東張西望。可是阿秀就坐在他左邊不遠的樹下,他張望間總是視線會從她身上掃過,不知怎的,視線慢慢就在她身上駐留了,只見她只是打開那把折疊紙扇遮在額前,視線一直停留在課本上,左手的纖細白嫩的手指隨著目光一行行地往下滑落,然後移到另一側,然後輕輕地將書頁翻過,彷彿她並不是坐在這個燥熱的馬路邊的草地,而是一個古代的仕女坐在自己的書房裡,度過悠閒的下午時光。

    小王的目光微微一動,就落在了她的臉上。這姑娘是真漂亮,他是當兵出身,文化水平不高,肚子裡的形容詞不多,但是他眼睛利,這姑娘現在年紀還小,等再過個幾年,只怕小伙子們要為她打得頭破血流。

    「咦~」小王突然想起來,阿旁懷跟阿秀半點也不像,難不成阿秀像媽媽?小王將頭轉過去,打量著阿旁懷的臉。

    阿旁懷一張特別方正的國字臉,單眼皮,兩條濃眉像墨水畫在上面的。講好聽點,有點像京劇裡的張飛,講不好聽點,晚上出來能把孩子嚇哭,跟經常在局子裡出入的那些道上的人物極為相似。

    這父女倆,除了臉部器官的數量是完全相同的,其他沒有一個地方相似。難不成阿秀長得像隔壁老王?小王在心裡開了句玩笑,卻不敢真的說出口。畢竟,能在省隊做司機,他並不是一個冒失的人。他眼睛一轉,找個安全的話題。

    「阿秀今年幾年級了?是不是也跟著你,轉學來省城?」

    阿旁懷一聽說這個,頓時滿臉的驕傲,「可不是,她在我們市中學可是尖子生。這次轉學,原來我準備讓她轉去省二中的,可是她的校長捨不得她,親自給省一中的校長打電話,說要是讓她去了二中,保證一中校長腸子都得悔青了。」

    「那後來呢?」小王頓時來了興致,要知道省一中是全國重點,即便是省廳幹部也得跟把一中校長當祖宗供著,就怕哪天會求到他那裡。

    「後來,」阿旁懷笑得眉飛色舞,「暑假的時候,阿秀就去省一中做了個測試,老師當場閱卷,校長當場就把轉學的條子給簽了,直接分去了高二的強化班。」

    「哇。」小王這次是真心佩服,阿旁懷是老刑偵,沒有什麼過硬的背景關係,阿秀肯定不是走後門進的省一中,而且不但能進,還能進省一中的重點尖子班,「虎父無犬女啊!」

    阿旁懷哈哈大笑。

    阿秀在旁邊聽得直搖頭,不過算了,估計還得等上一段時間,就讓他們隨便聊吧。

    等到差不多五點多了,才從他們來的方向開來了一輛拖車。

    小王忙站了起來沖拖車揮手,等那拖車師傅下了車,忙遞過去一支煙,「辛苦了,辛苦了,不過,你們怎麼從這邊過來了,不應該從省城方向過來嗎?」

    「別提了。」那師傅接過煙,狠狠地抽了兩口,「就在前面三十多公里的收費站,一輛水泥攪拌車失控,把排著隊繳費過站的車連著懟了七八輛,當場就死了好幾個,交警、醫護全去了,堵得水洩不通,我繞了老大一圈,才兜過來,我們一會還得再兜一圈,才能回去。話說,你們也真是命大,我看著你們報告事故的時間點,要是車子不趴窩,只怕正好就在那裡……」

    說到這裡,拖車師傅突然發覺自己失言,「瞧我這亂說話,哪裡就那麼巧了。」

    小王卻有點背後發涼,他不由自主地回頭一看,只見阿秀已經把背包整理好,可是那個熱水瓶和兩把蒲扇還有報紙,她卻整齊地歸攏到了一棵樹下,似乎並不想帶走。

    阿旁懷很敏銳地覺察到了他的目光,忙呵呵得笑,「這丫頭,大手大腳慣了,再說,那熱水瓶帶著不方便。」

    不方便你們還一路背到這裡?小王總覺得有哪裡不對,但是一時又覺得自己太敏感。

    回省城的一路上都琢磨著這個事,直到跟阿家父女分手了,他才想明白,當時自己的另一個想法是,這個姑娘似乎早就知道會發生什麼,那些都是為這場意外準備的。

    可是,這個想法有點太荒謬了,只怕自己真的是熱糊塗了。

    子不語怪力亂神,阿彌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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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8-4-9 00:33:33
002 新家

    拖車太大,不方便進小道,所以阿旁懷帶著阿秀在靠近家屬區的主要路段旁邊下了車。天色已經晚了,阿秀在路邊張望了一會,就指了一家乾乾淨淨的小型的連鎖酒店。「爸,走吧,我們就在這家先住上幾天。」

    「哦。」阿旁懷點點頭,一手拎了一個碩大的行李箱,就往酒店去了。

    父女折騰了一天,都累了,簡單梳洗一下,到了樓下餐廳用過晚飯,就休息了。

    第二天一早,阿秀就催阿旁懷起來,讓他去後勤那邊拿鑰匙,而自己去前台問了服務員這附近哪裡有賣水果的地方,一路尋了過去。挑了一個個頭最大的菠蘿,又買了八個漂亮的大橙子,然後往新家去了。

    阿旁懷早已經拿好鑰匙,站在家屬區門口等著她了,一看她的身影,遠遠的迎了上來,接過她手中的塑料袋。

    有點愁眉苦臉的,「姑娘,房子我看過了,朝向不錯,還是個三室一廳的,就是門牌號不太好?」

    「哦?」阿秀挑挑眉,「什麼號碼?」

    「04-44.」阿旁懷臉色有點發苦。

    「誰說4不好的。」阿秀笑笑,背著她那個大書包往樓上走去。家屬樓是老式樓,一層四戶,樓梯上去之後,阿秀用手搭在眼前,往遠處看了看,然後從書包裡掏出個盒子。這盒子是一本硬皮包裝的資治通鑒,可阿秀隨手一開,裡面哪裡是什麼資治通鑒,根本就是一個羅盤,外面做了個假的殼子而已。

    阿秀給阿旁懷遞了個眼色,阿旁懷忙到處張望,幫她放哨,警惕著有人路過。

    阿秀將羅盤放置在胸腹處,輕而平穩調整著朝向。待羅盤平穩了,她記了朝向,又看看手邊,已經過了9點半,她收好了羅盤,從背包裡拿出了兩個漂亮的盤子,將橙子和菠蘿分別裝好,用手使勁兒敲敲門,大聲喊了一句,「我們進來啦。」

    然後示意阿旁懷打開門先進去。

    阿旁懷笑笑,對於姑娘這般神神叨叨的舉動什麼也沒說,雖然他是生在紅旗下,長在新中國的無神論者,可是這些年,已經被他家姑娘治地服服帖帖的,而且阿秀從來不張揚,也不喜歡讓人知道她懂風水,他也就隨她去了。

    阿秀口中說著吉祥話,將菠蘿和橙子供在了廚房。然後讓父親把所有的門窗都打開,一個一個房間看了過去。

    這套房子,三室一廳一廚一衛一個陽台,大約近百平方米的面積,大門開在西北亥向,大陽台卻在東北方寅向,是套申山寅向的房子,也就是說坐南朝北,再加上04-44這個門牌,難怪能輪到他們初來乍到的這對父女。

    阿秀笑笑,這套房子雖然是上山下水的格局,卻是山星伏吟。她又打開了三個房間看看,東南方的那個臥室在巽位,是這套房子的文曲位,乃是水風井,貪狼入巽宮,名揚科第,極有利她的學業;與之相鄰的那個房間,是正南方離位,雖然是六九相逢,卻是火天大有的格局,入住的人要是時運不濟,容易引起血症,阿秀推開窗上下望了望,卻見這個窗離樓道不遠,又被南邊的房子遮住了陽光,雖是正南,卻是常年見不到太陽,阿秀搖了搖頭,直接把窗子關上了。

    還有一間臥室,卻是朝向西北,因外面就是大陽台,采光倒是比正南的那間臥室好很多,倒是個雷天大壯的格局。左三碧震為青龍,六合乾為武曲。

    阿秀點點頭,「爸,你就住這間吧。」

    阿旁懷也不問女兒為什麼不讓他住朝南的屋子而是讓他住朝北的屋子,只管點頭。阿秀又看了看廚房廁所,讓阿旁懷把房子的邊邊角角都檢查了一番。這房子很顯然以前是有人住過的,但是後勤部也修繕過,所以沒什麼大問題。

    阿秀開了水龍頭,洗乾淨手,對阿旁懷道,「爸,你跟貨運公司的人說一聲,過三天,讓他們把傢俱什麼的都運到省城來,等七天後再送過來。」

    「啊?我們今天不住過來啊?反正床墊也要買,就先放在地面上,等床來再放上去就好了。」

    「爸。」阿秀嗔怪地喊他。

    阿旁懷忙舉手投降,「好好,姑娘的話就是聖旨,你想住哪裡我們就住哪裡。」

    阿秀笑嘻嘻的,「那我要住總統套間,我只聽說過,還沒看過呢。」

    阿旁懷撓撓頭,他一個月的工資只怕也抵不上那個房間一晚的價錢,可他腦子裡靈光一現,「沒問題,爸今晚一定讓你住上總統套間。」

    阿秀側目,半晌才說話,「爸,你不會是準備用紙寫上四個大字』總統套間』貼在我們酒店的房門上吧?」

    阿旁懷頓時啞炮了,看起來很凶的面相有點愁眉苦臉的滑稽。

    阿秀卻開心地摟著他的胳膊哈哈大笑。

    是的,這是她的父親,是她五歲時,在孤兒院裡,為自己挑的父親。由記得那是個孤兒院開放日,很多想要□□的家庭都參加了那個活動。她長得最漂亮,想要領養她的家庭很多,但是一聽說她小時候有疑似智障的病史,很多人都退縮了。只有兩家人,一個是夫妻倆,一個就是阿旁懷。那個時候的阿旁懷,長相比現在更嚇人,孤兒院的孩子看見他,嚇得連哭都不敢哭,他一個人站在那裡尷尬又難堪。可是她卻盯著他看了很久,這個人什麼都好,就是親緣太薄,父母早亡、紅鸞縹緲,子孫宮似斷又續,基本上是不太可能有親生子女的。

    院長阿姨很喜歡她,一直想把她往那對夫妻面前領,但是她看到那個丈夫面相刻薄、耳有反骨、眼神閃爍飄忽,她果斷地主動上前拉住了阿旁懷的手。在場的人都很驚訝,連阿旁懷都大吃一驚,手足無措,看著這漂亮的小姑娘,眼中差點掉出淚來。

    後來阿旁懷順利的辦好了領養手續,也給了她一個新的名字,阿秀。

    那麼在她叫阿秀之前,很久很久之前,她其實還有另外一個名字,叫玉清,唐朝東都上清宮弟子玉清真人。

    套用一句現在的話,那是最美好的時代,也是最糟糕的時代。她和師兄們曾經站在那個盛世的頂端,不知人間疾苦,也在一夕之間,被命運的洪流翻攪得破碎淋漓。

    只有失去了,才知道擁有過什麼;

    只有失去了,才知道真正想要的是什麼;

    在她的靈魂沉睡了千年之後,她睜開眼睛看著這個光怪陸離的世界,微笑著,道法自然,隨遇而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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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8-4-9 00:33:56
003 新學校

    看完了新家的風水,阿旁懷就去省隊正式報道了。

    而阿秀就一個人坐了公交車去了家裝市場。她挑了一些寬葉的花草,讓老闆下個週末給送到新家去。然後,又在家裝市場的一家賣裝飾品的商店裡發現了個用石料做的小屏風,上面刻著福祿壽禧的字樣,雖然石料並不名貴,但是阿秀不過是取它的土之氣,用來克制新房陽台正北方的澤水困,正好合適。

    畢竟他們父女現在居住的是刑偵大隊的宿舍樓,要是弄點什麼貔貅、八卦之類的東西,萬一被阿旁懷的同事看到影響不好。

    那個賣石料屏風的老闆見她一個小姑娘來買東西,說話很禮貌,討價還價也不過分,很喜歡她,主動問她是否要送貨,可以免費給她送上門。

    阿秀就給他寫了地址,老闆一看咂舌,幸虧沒亂要價,刑偵大隊家屬院,這要是得罪了小姑娘的父母,回頭整兩小混混上他這兒來喝茶,可就得吃不了兜著走。主動又送了兩個巴掌大小石料雕刻的葫蘆。

    阿秀笑瞇瞇的收了。要離開時,阿秀突然轉頭,「老闆,其實你這個店挺好的,就是小東西都放在外面,大件都在裡面,不太引起別人注意,我看你還不如把裡面那個特別醒目的金屬屏風放到門口這個位置,更能引起別人的注意。」

    這時店裡也沒有其他客人,老闆聞言特地從店裡跑到店外張望了一下,「哎,對啊,因為有的時候搬東西出來,所以習慣性的把大的重的都放在裡面了,不過大件的金屬屏風放到這裡,是不是有點擋道啊?」

    你不放才麻煩呢,阿秀心中暗道,如今這家店的門口開的位置不太好,需要用金來擋煞,如今沒出大事,是因為他門口擺了很多金石的小件,無意中化解了不少。而裡面那個大件金屬屏風式樣新穎,雖然跟古老的吉祥圖案完全不搭蓋,放在門口就能立刻立竿見影。

    本來風水一道,取得更多的是五行之氣,並非一定得做成八卦、貔貅之類的樣子才能生效。

    不過她出口隱晦地指點不過是不想欠老闆那兩個石葫蘆的人情,至於老闆聽不聽,那就是他的事情了。

    她笑笑,不再多說,就準備離開了。那個年輕老闆挺會來事的,看她要走,忙道,「美女,謝謝提醒啊,我回頭調整一下試試,要是生意好了,你下回來,我給你打折啊!」

    阿秀揮揮手跟他告別。然後她在家裝市場裡面又轉了一圈,買了一套天水青的仿古茶具,又訂了兩張桌子,讓老闆一道在下周送去新家。

    這麼一來,時間到了下午,阿秀在門口一家快餐店點了一套漢堡包套餐,吃得津津有味。要說她最喜歡什麼,當然是現在層出不窮的各種美食,不管別人怎麼批評這些洋快餐是垃圾食品,可是她還是喜歡這些口味。

    吃完了遲到的午餐,阿秀背上了她的那個大書包,坐上公交車,直接往省一中去了。路上有點堵車,等到了省一中,已經過了五點了。

    阿秀也不確定能不能辦理報到手續。她敲了敲門衛室的門,裡面有個大叔探頭出來,「同學,你有事嗎?」

    「您好,我是轉學生,想來辦理報到手續的,不過今天學校是不是放假啊,怎麼這麼安靜?」

    「哦,今天有個省數學競賽,用了學校的教室做競賽場地,所以今天整個學校放假一天,不過四點競賽就結束了,所以特別安靜。你叫什麼名字,是哪個年紀的,我幫你打電話進去問問,要是老師不在,你就得下個星期一早上來了。」

    是啊,今天星期五。她差點忘記了。幸虧沒明天來。

    「我叫阿秀,要進高二年級,但是哪個班我就不知道了。」阿秀大眼睛亮晶晶地完成兩道月芽兒,「那就麻煩您了。」

    門衛很喜歡她的乖巧樣子,立刻就給她撥通了電話,「李主任……有個叫阿秀的同學說是來辦理轉學報到的手續……哦……是嘛?強化班學生啊……好好,我這就讓她進去。」

    門衛給她開了電子門,然後自己從門衛室裡走了出來,親自跟她解釋怎麼走,「對,就是後面那個最高的藍白色的大樓,302,你去找李主任就好。不過你要快點了,不然老師們都下班了就不好辦了。」

    阿秀忙連聲道謝,小跑著去了學校的行政大樓。

    門衛在後面看著她像小鳥一樣輕盈的身影,「學習成績好,人又漂亮,不知道家世怎麼樣,前途不可限量啊……」一邊說著,一邊搖著頭,走回了門衛室。

    李主任對於阿秀的到來很是歡迎,這個女學生是校長親自交代的,據說入學考試的成績震倒了一批高中老師。為了防止作弊,給她的測試試卷是高二分班摸底的卷子,也就是說省一中的學生都是在她之後才考的。等後來省一中的學生考完以後,年級主任拿來一對比。

    她的成績六科第一,語文、數學、英語、物理、化學全部正數第一,而政治倒數第一。把理科強化班的班主任路老頭笑得好幾天都收不攏嘴,而文科強化班的班主任氣得直跳腳,一直嚷嚷這學生是故意偏科的。

    這個學生進了理科強化班,是妥妥的名列前茅啊,可見後年的高考,省一中板上釘釘的多了一個重點大學的名額。這樣的好學生,整個學校領導那都是捧在掌心呵護的,連冷眼都不敢給一個。而且說不定,過個五到十年的,學校有什麼事,還得請這些學生幫忙。

    李主任忙把事先就準備好的材料都拿出來,親自陪著阿秀樓上樓下的跑了一趟,不到半個小時,就把所有手續都辦好了。

    「阿秀,」李主任和顏悅色地說,「你該辦的行政手續,都辦完了。校服也拿到了。但是因為已經開學了,書本已經收到倉庫去了,我跟那邊說一聲,讓他們幫你準備一下,你星期一課一早再去圖書館領。」

    「非常感謝您,李主任。」阿秀給他鞠了個躬,「今天還麻煩您帶著我跑上跑下的,真的非常感激。」

    「不用客氣。」李主任跟阿秀道別。目送阿秀離去,跟自己家那個任性姑娘一對比,不由得暗自歎息,也不知道阿秀的父母是怎麼教出來這麼個優秀的姑娘的。下次要是有家長會,是不是該把阿秀的父母請來談談經驗。

    他低頭一翻資料,咦了一聲,阿秀居然是出身單親家庭,而且父親還是一名刑警?!

    阿秀辦完了入學手續,心中輕鬆了很多,她掏出手機,給父親打了電話,「爸爸……我在學校呢,……對,手續都辦完了,週一直接來上課就好。……啊,一起吃飯啊?好吧,那去哪裡找你們呢?……對,我還在學校,……那行,我就在學校等你們接我……放心吧。這是學校,能有什麼事?……」

    她一邊說著,張望著,看到運動場邊上有一處背陰的看台,上面還有風扇,想必比站在路邊傻等要涼快多了。阿秀忙向看台走去。那頭阿旁懷還沒掛電話,非得問清楚姑娘這邊的情況。

    「……學校沒什麼人,今天有比賽,學生都放假了……也不是完全沒人,籃球場上還有人打籃球呢!……放心吧,絕對安全,我今天出門前看過了,事事順利,放心吧啊!」阿秀終於掛了電話,這個老爸,她笑著搖搖頭。阿秀爬上了看台,挑了一個涼快的地方,然後開始打量起這所新學校。

    「哎,宥真,宥真,這麼熱的天,還有女生衝著你來啊!」

    籃球場上的幾個少年正在打半場,跑動之間,有個少年突然發現了坐在看台上到處張望的阿秀,立刻擠眉弄眼地對自己的同伴說。

    那個被稱之為宥真的少年是省一中的校草顧宥真,聞言他微微一皺眉,有點不勝其煩的厭惡,連看都沒看那邊一眼,沉聲道,「打球。」

    可其他幾個少年卻沒忍住,好奇地向看台那邊張望了幾眼。

    「哇,大美女啊!」

    「哎哎哎,比鄭雪漂亮多了。」

    「真的?真的?我看看……哎,真的哎,宥真,反正你不喜歡妹子,讓我來追吧。」

    什麼叫不喜歡妹子,顧宥真掃了他一眼,一把拍掉他手裡的球,轉身進了一個三分的籃板。可只見身邊的同伴居然沒有一個人上來攔截他,全都轉頭看著一個方向,一臉豬哥相。

    顧宥真不動聲色,往看台那邊掃了一眼。

    只見一個少女,穿著淺青色的裙子,坐在看台上,正低著頭,看著手裡的書。她那條裙子的垂感很好,可能是絲綢質地的,被看台上的大風扇一吹,緊密地貼著她一側的身形,展現了少女修長柔嫩的曲線,尤其顯得那腰不堪一握。顧宥真腦中突然跳出一句詩,「腰肢黛眉無人管,百種憐儂去後知」。

    她長長的馬尾被風扇吹得飄在一側,而劉海也不時被風扇吹亂了,她抬手理了幾次,突然有點著惱了,抬起頭,向著風扇一側,索性讓風扇將所有劉海往後吹。

    顧宥真的視力極好,她這抬頭一轉身,不但劉海被吹到後面去了,那絲綢的裙子也被吹得緊貼在她的身上,玲瓏畢露。

    球場上鴉雀無聲。

    顧宥真突然有點惱怒,像是自己的東西被別人覬覦的不悅感。他一看其他幾個人都傻看著那邊,手中一使勁兒,把籃球拋向了看台。然後在眾人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候,自己先跑了過去。

    不知道是他有意的,還是實在是手太準,籃球直直地往阿秀的臉砸了過去。

    阿秀聽到風聲,吃了一驚,下意識地抬手擋了一下。籃球直接被她拍飛了,無巧不巧地砸在了顧宥真的臉上。

    球場上的少年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這下這姑娘可慘了。顧宥真是很帥,笑起來一副能融化你的樣子,可是認識他的人都知道,顧宥真的脾氣也真的很壞。此時不護花,更待何時。

    少年們全部都衝向了看台。

    阿秀確實被嚇了一跳,突然出現的籃球,突然出現的少年,而且還是被她拍飛的籃球砸中的少年。她忙站起來,三步並兩步走向顧宥真,「你怎麼樣了?」

    顧宥真正好被籃球砸在鼻樑上,真是酸楚地說不出的滋味,眼淚都快出來了。他翻身坐在了看椅上,盡量仰頭。

    阿秀心中不安,湊近一看,只見他鼻子到前額都紅了。忙伸手按上他的額頭,「你怎麼樣了,頭暈不暈?」

    顧宥真還是第一次被少女摸到,直覺得她的手涼涼的,軟軟的,而她離他很近,有一股幽幽的體香縈繞在他的鼻尖,他抬眼一看,正好看見阿秀因為彎腰,那保守的圓領離開了緊致的鎖骨,露出了裡面兩抹嬌嫩的雪白和其中深深的溝壑。

    顧宥真只覺得鼻子裡有異物奔騰而出。

    「宥真,你流血了!」少年們驚呼著擁了上來。

    阿秀被擠到了一邊,有點尷尬。

    顧宥真很想拍死這些圍在自己身邊的同伴。

    阿秀看見他們只嚷嚷,卻沒什麼措施,不由得微微搖頭,她掏出一個手帕,將水杯裡的水澆了上去,微微擰乾,從人群縫中遞了進去,「你們把這個放到他的前額,先幫他止血再說。」

    少年們面面相覷,想接過來,但是又吃不準顧宥真的脾氣,怕他翻臉。

    顧宥真翻了個白眼,直接自己抬手接了過來,放在了前額。

    風帶走了手帕上的水分,讓他的前額有點冰涼,很舒適。顧宥真鼻子的酸楚已經過去了,他知道自己留鼻血是怎麼回事,所以並不準備為難她。感覺鼻血已經停止了,他直起了身體,卻看見阿秀站在人群外,被幾個少年直勾勾的視線盯得很不自在,只能微微轉過頭去,不朝他這裡看。

    顧宥真的眼睛盯著阿秀的臉,就有點轉不開。阿秀的輪廓有點深,一雙杏眼從側面望去像晶瑩剔透的琉璃,長長的睫毛像小扇子不安的扇啊扇,讓宥真有點浮躁。

    「我沒事了。」顧宥真低著聲音說。

    阿秀轉過頭來,看了他一眼,真好對上了他的視線。顧宥真一愣,只感覺自己像沉浸在一汪清澈的湖水裡,說不出的舒適。

    一個同伴問,「宥真,你真的沒事嗎?要不要去醫務室看看。」

    「只怕這會兒醫務室都下班了。」另一個同伴說。

    阿秀認真的看著顧宥真的臉,奇怪,這個學生的面相看起來並沒有血光之災的預兆,怎麼就被她隨手一撥的球給砸流血了呢。但畢竟人是被她砸的,阿秀輕聲問,「這位同學,不然我陪你去醫院看看醫生吧。」

    一個高個子的同伴在旁邊輕聲笑了一聲,有點嘲諷的意思,「這位同學?難道你不知道他是誰?」

    阿秀愣了一下,心想我怎麼會知道他是誰?

    另一個皮膚有點黑的少年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哎,美女你好像不是我們學校的?怎麼從來沒見過你?」

    這話題轉得太快,阿秀看了看他們,有點不太想和他們糾纏下去。

    顧宥真將阿秀臉上的遲疑看得一清二楚,「我沒事,剛才的球砸得不重,鼻血也止住了,你不用擔心。」

    阿秀正想說什麼,包裡的手機響了起來,阿秀忙接通了電話,「喂,爸爸……對我在學校,……我……」她遲疑地看了一眼顧宥真,正想說要不要讓父親帶著顧宥真去醫院看看。只見顧宥真衝著她搖搖頭,表示真的不必。

    阿秀「嗯,那我到大門那裡等你們。」她掛了電話,又仔細看了看顧宥真,「你真的沒事嗎?」

    顧宥真用一支手將她的帕子按在前額,另一隻手用腕帶胡亂的擦著鼻血的痕跡,「我沒事。」

    阿秀歉意地笑了笑,「我是新來的轉學生,高二年級的,要是有什麼事情,你下周儘管找我。」

    顧宥真眼睛一亮,不再說什麼,衝她揮揮手。阿秀就背起書包走了。

    一群少年呆呆地看著阿秀遠去的身影,半晌才回過神來,「哎,不是吧,宥真,你就這麼讓她走啦?誰知道她說的是真的假的,你要是被砸出個腦震盪來怎麼辦?」

    顧宥真一把把沾了血的腕帶往他臉上砸去,「你就不能說點好聽的。繼續打球。」

    少年們看他真的沒事的樣子,嘻嘻哈哈地跟著他往球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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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4 父親的新同事

    阿秀背著書包出了省一中的大門,就看見小王的麵包車等在門口。

    阿旁懷忙給她拉開車門,「阿秀,這裡。」

    阿秀快步走了過去,進了車裡,發現車裡滿滿的都是人,特地在第一排的雙人位留了一個空位給她,而緊靠在門口的第一張單人位置上坐了一個三十出頭的男人,帥氣十足,此刻為了讓她上車,一雙長腿正往過道邊側著。

    阿秀習慣性的掃了一眼他的面相,嗯,上庭飽滿開闊,有家族蔭庇之相;一雙桃花眼,但眼神清澈堅定黑白分明,可見容易容易取得異性的歡心,不過為人風流不至於下流;下巴輪廓清晰方正,看來在同事跟朋友中的人緣很好。

    只見他微微點頭,「你好。」

    聲音也很清亮,還有些磁性。

    這人?阿秀禮貌地衝他點頭,然後看向父親,「這位是?」

    阿旁懷接過女兒的書包,向女兒介紹,「這位是靳南,靳隊長。」

    阿秀一點也不驚訝,「靳隊長好。」

    阿旁懷呵呵笑,「等一會兒到地方,爸爸再給你一一介紹。」

    阿秀還是禮貌地回頭,沖大家微笑了一下。

    靳南有點驚訝,這麼沉著大方的小姑娘,沒看出來這新來的老阿教育孩子還真有一手。

    小王開了車,往他們常去的一家湘菜館子去了。一路上有人睡覺,有人聊天,阿旁懷就低聲問阿秀入學手續都辦的怎麼樣了。

    阿秀知道自己父親的脾性,只要是事關自己,一定要問得仔細明白。所以將下午一一細細地道來。

    靳南只聽得車內嘈雜的聲音中夾著一道輕柔如溪水般的聲音,悅耳動聽,像是一道纏綿的琴音,讓他不自覺地放鬆了自己。

    「隊長,哎,隊長,到地方啦。」小王停好車,從後視鏡裡看到靳南坐著沒動,一回頭驚訝的發現他居然睡著了。

    後面的隊員也站起來,輕輕地推了他一下,「哎,隊長,累壞了吧?要不然讓小王先送你回去休息?」

    靳南一驚,睜開眼睛,他今天並不是太累,這麼放鬆的情況對他來說極少見,他驚訝地看了阿秀一眼,然後回頭對隊員們哈哈一笑,「不是,我剛才小瞇了一會,不打足精神,今晚被你們撂倒了怎麼辦?」

    隊員們哈哈大笑,簇擁著他走下了車。

    這是一家不算大的湘菜館子,取名叫做老味道。館子不大,省隊十來個人一坐下,基本上店裡就沒什麼空間了。老闆娘跟他們是熟人,一看到靳南的臉,立刻笑得像朵花一樣迎上來。

    「靳隊長,今天真好有新鮮的土菜來,給你們上點啊?」

    靳南客氣的點頭,倒也磊落大方,「好啊,謝謝老闆娘,對了,把你家自釀的酒勻五斤上來。」

    「好勒。」這才想起來跟其他人打招呼,「哎,這位大哥從來沒見過,咿咿,這姑娘是哪裡來的,怎麼這麼水靈。」

    小王最後一個進來的,「這位是我們隊新調來的同事,叫阿旁懷。這個是他姑娘阿秀。」

    「我的乖乖,」老闆娘心直口快,「老阿,你生了這姑娘,簡直是超水平發揮啊。」

    老阿哈哈大笑,不以為意。在他被調動之前,肯定個人檔案是經過重重審核的,阿秀的領養關係組織系統裡肯定很多人都知道,再說,他們父女倆從來都不在乎這個。

    靳南卻是知道的,他笑著招呼大家將小桌子拼到一起,把話題岔開。

    阿旁懷就給阿秀一一介紹,「這些都是爸爸的新同事,甘彪,鐵長春,張衛東,楊明,邱書雲,小王你見過,錢莉,這個看起來還像大學生的也是爸爸的新同事,叫金迪。」

    連阿旁懷在內一共十個人,裡面邱書雲和錢莉都是女性,邱書雲已經快四十的樣子,錢莉也就二十多歲,長得挺漂亮的。

    阿秀嘴甜甜的將所有人都挨個問候了一聲。

    甘彪也是老刑警了,一聽阿秀一個不漏的將在場的人都問候了一遍,不由得眉頭微微一挑,「老阿,你家這姑娘記性不錯啊,只聽一遍,就將我們的名字全都記住了。」

    小王在旁邊忙吹捧了兩句,「老甘,你不知道,阿秀那是高材生,省一中強化班,校長親自打電話搶人的。」

    這話就有點誇張了,阿旁懷忙謙虛了幾句,可臉上的得色那是一點沒少。在座眾人心裡都有數,估計這姑娘是真的不錯。

    不一會兒,酒菜就上桌了,老闆娘索性關了館子,只招待他們這一群人,自己也拉了個位置坐旁邊坐下。

    今天這頓聚餐,主要是為了歡迎阿旁懷,另外也是因為行政大隊這兩天手上有個棘手的案子,一直沒有頭緒,大家情緒都有點鬱悶,靳南索性把所有人都拉出來放鬆一下,給大家打打氣。

    酒過三巡,阿旁懷本來酒量就不錯,大家也是有心接納他,席間氣氛很好,酒性漸漸就起了。

    鐵長春和張衛東不知道低聲低估了什麼,張衛東突然就爆了一句粗口。大家被他罵得一愣,都朝他倆望去。張衛東酒量並不好,再加上這兩天案子一直沒有進展,心情很鬱悶,酒勁兒就有點上頭,「你們說那個王八dan,怎麼就下手那麼狠呢……」

    他說的就是讓大家一籌莫展的連環入室搶劫殺人案。

    靳南忙喝止他。

    張衛東不再吭聲。可阿秀抬眼看了過去,他雖然喝得臉通紅,可是印堂處卻是一團暗沉,只怕輕則血光之災,重則有性命之憂。阿秀輕歎了一口氣,藉著給他們倒酒的機會,將張衛東擺在桌子上的香煙盒碰掉在地上,然後在彎腰撿起來的時候不著痕跡地將一個啤酒瓶蓋輕輕地塞進了進去。這一幕她做得很隱蔽,誰都沒有注意。

    第二天,阿旁懷父女在酒店吃過早餐就分頭行動了。阿旁懷去了省隊上班,畢竟干刑警可沒有干五天歇兩天的說法,而阿秀就去了省圖書館。十塊錢終身製圖書館會員的待遇,讓她兩眼發光。她直接泡在了圖書館裡,連午餐都忘記了吃,一直到公共閱讀區廣播提示要關門了,她才戀戀不捨地從書桌前站了起來,離開了圖書館。

    出了門,肚子咕嚕咕嚕直叫喚,阿秀不由得奇怪,怎麼父親今天居然沒找她吃飯。她掏了手機打了過去。電話通了沒兩聲,阿旁懷那邊接通了。

    「阿秀啊,爸爸這會兒在醫院呢……」

    阿旁懷真的在省醫院的急診手術室外面,靳南和鐵長春也在,只是三個人的臉色都不好看,阿旁懷接了電話,忙沿著走廊走開一些,和女兒講電話。

    靳南的耳朵很尖,就聽到阿旁懷壓低聲音,「……對,昨晚一起喝酒的張叔叔,跟歹徒正好正面碰上了,……好幾刀,最後一刀在心臟,幸虧……被卡了一下……還在搶救,希望能平平安安……」

    阿旁懷走得遠了,聲音漸漸模糊不清,可靳南腦中就聯想起昨晚阿秀突然起身給大家倒酒的場景。他沉思了一會,很是不解,他轉頭問鐵長春,「剛才是老阿救了大張?」

    「是。」鐵長春驚魂未定,回想著,「那時我們三個人分頭去敲三戶人家的門,老阿的那戶人家離大張的比較近,大張被刺了第一刀的時候,他就跑過去了。看他年紀比我大,身手相當厲害,恐怕是有點傳承的。」

    鐵長春細細回想著當時的情景,「兩戶人家相距了得有二三十米,老阿幾步就撲了過去,一腳踹在了兇手的胸口,直接就把人踹飛了。後面的兩個同夥也拿著刀出來,連他的衣角都沒摸上,就被他甩飛了。今天幸虧是老阿跟我們一起去了,如果只是我跟大張兩個,只怕……」鐵長春一陣後怕,他抬頭看見阿旁懷講著電話又繞了回來,目光裡就帶了幾分感激。

    阿旁懷還跟阿秀在說話呢,「爸爸不知道幾點能回去,你把門反鎖好,我回去自然會敲門,要是太晚爸爸就在隊裡的宿舍先歇一晚上……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啊。」終於戀戀不捨地掛了電話。

    鐵長春有心要感激他,可是又掛心著在裡面急救的張衛東,實在不知道說什麼,只能在阿旁懷的肩頭拍了兩下。

    三個人就這麼沉默以對,等著手術室外面。終於手術室門上的指示燈熄滅了,主刀的醫生一臉疲憊地走了出來。周醫生是省醫院有名的一把刀,這些年跟省刑警隊可沒少打交道,看見靳南他們點點頭,「萬幸萬幸,他胸前口袋裡放了一包香煙,那盒香煙裡不知怎麼掉了一個啤酒瓶的蓋子,正好把凶器背部的鋸齒卡了一下,要是再深一毫米,刀頭就扎進主動脈了。要是真那樣,大羅金仙也難救。大張的手術很成功,先轉進icu,等他醒了,應該問題就不大了。」

    「啤酒瓶蓋子?」鐵長春一頭霧水,哪裡來的啤酒瓶蓋子。

    這時在手術室裡收拾的小護士也出來了,小心翼翼地將用塑料袋包好的刀遞給了鐵長春。鐵長春接過一看,凶器準準的紮在一包紅雙喜的香煙上,整包香煙已經被血浸得通紅,那凶器的刀背鋸齒真好卡在一個啤酒瓶蓋子的波浪型邊緣,要不是這個瓶蓋,只怕大張真的要來個透心涼。

    鐵長春一時又想哭又想笑,盯著那瓶蓋望了半天,「謝天謝地,大張真是命大呢?」

    靳南卻是凝著一雙劍眉,他如果沒有記錯,昨晚喝酒的時候,阿秀曾經不小心把大張的那盒煙碰掉了,而大張在最後離開的時候,順手就把那盒煙塞在了胸前的口袋。不過,這說明不了什麼,「是命大。不過這瓶蓋救了大張一命,他該把這個瓶蓋做成護身符供起來才是。」

    鐵長春有點想發笑,阿旁懷也鬆了口氣,姑娘昨晚回到酒店,就提醒他這兩天要多注意張衛東,但是沒跟他說啤酒瓶蓋的事,可是作為一個老刑偵,這個啤酒瓶蓋出現的蹊蹺他心知肚明。可是張衛東不會毫無緣故的將啤酒瓶蓋放進自己的香煙盒,這是多半是自己姑娘干的。回頭可得提醒她點,省刑偵的人眼睛都很厲害,別漏了行藏才好。

    張衛東沒事了,阿旁懷跟著靳南和鐵長春忙趕回省刑警隊,去跟那幾個兇手算賬去了。

    阿秀知道他們遇上了大案子,也不打擾父親,反正阿家的經濟大權在她手裡管著,阿旁懷的工資全部上繳在女兒手裡,不怕她餓著。

    阿秀第二天背著書包又跑去了省圖書館耗了一天,這麼熱的天,圖書館裡有書有冷氣,安靜還不收費,上哪裡找這麼好的地方。

    相對於父親那邊的驚心動魄,阿秀的日子平淡的就像一口古井,她本以為日子會這麼繼續過下去,即便有點小波瀾,也很快會平息下來,可她自己也沒算到,她已經遇到了命運注定的會折騰她的那個人,會讓她氣急敗壞,啼笑皆非。

    套句老話,叫做不是冤家不聚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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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5 新同學

    「號外號外!」高二七班的小喇叭段然一路衝著進了班級,撲到了顧宥真的座位上,「宥真,宥真,我們班轉來一個特牛的轉學生。」

    旁邊的王浩等人互相看了一眼,看來那天下午遇到的女孩子真的就是轉學生了。

    王浩故意埋汰段然,「你這什麼江湖百曉生啊,我們早就知道了。」

    「啊!」段然很驚訝,「我都是今天早上去抱作業本才知道的,你們什麼時候知道的?」

    王浩賣關子,「我們不但知道,還見過面了。」

    「是嗎?」段然好奇地追問,「都說成績特好的女生長得都不怎麼漂亮,這個轉學生怎麼樣?」

    他這話聲音說得有點大,強化班一共只有八個女生,幾乎都聽見了,回過頭來狠狠地盯了他一眼。段然背對著眾人,自然沒看見,王浩卻是一目瞭然,眾怒難犯,他哪裡敢去挑釁這些女漢子。期期艾艾的不說話。

    王浩卻是「秒懂」,長歎了一聲,「唉,據那些老師說,新來的這個六門第一,把班頭笑得春光燦爛的。」

    「六門第一?」旁邊的同學聽得咂舌,「你太誇張了吧,我們怎麼都沒聽說過這麼個人呢?」

    「噓噓……」旁邊有眼尖的學生,「班頭帶著一個女生過來了。趕緊坐好。」

    班級裡一陣兵荒馬亂,但是很快的,眾人都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掏出課本,一副認真苦讀的樣子。

    班頭姓路,雖是理科強化班的班主任,卻是教語文的,跟文科強化班的班主任那是天生八字不合,素有舊怨,如今阿秀因為政治這一門先天不良,順理成章的進了理科強化班,他簡直做夢都笑醒了。對阿秀說話那簡直叫和風細雨,生怕打個噴嚏把阿秀嚇跑了,那簡直比自己親閨女都親。

    不過進班級之前,他還是把臉一板,習慣性的咳了兩聲,才踱著步子,進了班級。阿秀大大方方的跟在他的身後。

    「今天給大家介紹一位新同學,阿秀。」

    班級裡瞬時就安靜了下來,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了阿秀的臉上。

    阿秀今天穿的是校服,相比很多男生皺皺巴巴像從垃圾桶撿出來的校服,阿秀的襯衫簡直像櫥窗裡的展示品,一頭烏黑亮麗的長髮高高地束在腦後,白裡透紅的皮膚,水汪汪的杏眼,高挺的鼻樑,像花瓣一樣的紅唇。

    班級裡幾十個大男生被她的容顏震懾得鴉雀無聲。

    阿秀給大家微微鞠了一躬,「大家好,我是阿秀,阿房宮的阿,清秀的秀。以後請大家多多關照。」

    女生倒是先鼓起掌來,男生這才反應過來,掌聲像潮水一樣激盪在教室中。

    響亮的掌聲中,段然嚥了一口口水,使勁兒捅了一下王浩的胳膊,「你不是說她不漂亮?」

    王浩低聲回了句,「我什麼時候說她不漂亮了?」

    班頭看了一圈,這才想起來給阿秀安排座位的事。班裡女生少,因為擔心早戀影響成績,所以女生都是兩兩一座,坐的位置也在中前部。現在阿秀落了單,而班級裡唯一一個落單的位置卻在後面,就是顧宥真的位置。這是這個小霸王,要是欺負了阿秀怎麼辦?

    可是調整的話,動靜又太大了。

    班頭正遲疑著,阿秀對他說,「老師,那我就先過去坐下了。」

    班頭有點後知後覺地看了顧宥真的雙人課桌一眼,驚訝地發現,顧宥真一向隨性的課桌上今天居然整整齊齊的。這應該是個好開端吧,他這樣安慰自己。

    阿秀捧著一堆新的課本向顧宥真的雙人課桌走去。顧宥真看著男同學們藏在書本後隨著阿秀移動的目光,原本想縮回來的手,堅定不移地伸了出去,接過了阿秀的書本,讓她坐到了自己的旁邊。

    阿秀有點驚訝,但還是冷靜地衝他微微一笑,視線在他的鼻樑上停了一下,發現那裡一點痕跡也沒有。

    等她坐下了之後,早讀就開始了。班裡有人的聲音大,有人聲音小,而旁邊的顧宥真卻是捧著英語的課本,視線卻不知游移在何處。

    阿秀小聲地問他,「你鼻子沒事吧?」

    顧宥真猛的醒過神來,低聲回答,「沒事。」

    十七歲的少年心思並不比少女心思好猜多少。過去的這個週末,顧宥真腦海裡一直揮之不去的就是阿秀的影子,那天阿秀雖然走了,可是她跟門衛揮手道別的一幕卻落在了顧宥真的眼中,散場之後,他特地去門衛問了一下,得知阿秀是高二強化班的轉學生,心中就有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期待。所以一早就把自己的桌面收拾地這麼乾淨。

    可阿秀真的出現了,他一向靈活的大腦中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

    阿秀聽到他只簡單地回了兩個字,似乎並沒有友好睦鄰的打算,聳聳肩,不再打擾他。帥氣的男孩都這樣,或許是怕自己纏上他吧,阿秀笑了笑,不再說話,低頭開始研究課本,並在新領的書本上寫下自己的名字。

    顧宥真眼角的餘光偷偷地注視著她,驚訝地看著她那一手漂亮的鋼筆字。這是行草?!他下意識地將自己書本上的名字遮住。

    阿秀卻注意到了他的小動作,鋼筆微微停頓了一下。沒必要吧,都是同班同學,遲早都會知道名字的啊,頭一次遇到避嫌避得這麼利害的男生,明明那天在球場上還沒這樣。阿秀低下了頭,不再看他。

    顧宥真有點惱羞成怒,但臉上卻是一貫面無表情。兩人之間的氣氛一時大有井水不犯河水的意思。

    以上算是一個小插曲,總的來說,阿秀進入省一中的第一天還是非常順利的。各科老師跟她都是第一次見面,特地喊她回答了幾個問題,對她比較滿意。

    只是下午放學的時候,阿秀正在收拾書包,就聽小喇叭段然喊,「宥真,有人找。」

    顧宥真抬頭一望,頓時兩條劍眉擠得緊緊的,表情很是不悅。班裡的不少男生卻哄笑了起來。

    王浩故意轉過頭來,「宥真,鄭雪又來了,你是鐵石心腸,我們可看得心都痛了。」

    顧宥真臉一沉,坐在座位上不起來,臉很不願意看向站在門口的鄧雪,可他臉一轉,就看見阿秀好奇的目光正打量著鄭雪,好一會,視線落在了他的臉上,才輕聲說了一個字,「哦~」

    這個字就有意思了,即便宥真是理科生,也能解讀出最少四種以上的意思。

    宥真氣惱,鄭雪是文科強化班的學生,成績還算不錯,情書告白輪番上陣,惹得他不厭其煩,連老師多次找她談話,都沒用。宥真覺得她是女孩子,多少給她留了點顏面,雖然沒有當面罵過她,但也從來不理她。可阿秀這麼一感歎,他偏偏就從其中感覺到阿秀有點譴責他始亂終棄的意思,他脾氣突然就上來了,「你知道什麼?」

    阿秀也不惱,聳聳肩,繼續收拾自己的書包。

    顧宥真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一口氣堵在胸口,無處發洩。他一把扯了書包,就站了起來,大步向教室門外走去。

    鄭雪滿是不安的臉上閃過驚喜,忙迎了上來,「宥真!」

    顧宥真的視線像刀子一樣落在她臉上,鄭雪忍不住瑟縮一下,但還是大膽地將手中的粉紅色的信封遞了過去。

    整個班級都安靜了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這位全校知名的癡情文藝少女的身上。只見鄭雪大膽而執著的目光飽含著玫瑰色的期待緊盯著顧宥真的雙眼。而顧宥真的視線卻落在了那封粉紅色的信封上。

    阿秀饒有趣味地托著下巴看著這一幕,請原諒,她原來在的縣城民風比較保守,真沒見過像鄭雪這麼大膽的女孩。

    「你以後不要再來找我。」顧宥真沒有接,語氣很冷。

    鄭雪瑟縮了一下,笑容有點勉強,「宥真,這是我的一片心意,你嘗試接受一下不行嗎?」

    顧宥真冷眼看著她,「我不想再見到你,這也是我的真心意。你為什麼不接受?」

    鄭雪的臉一下子慘白,「宥真,是因為有了她,你才不接受我嗎?」鄭雪的手臂憤然地指向坐在桌子上津津有味看好戲的阿秀。她今天中午就聽說顧宥真來了個漂亮的同桌,早就按耐不住了,所以一下課就來找他。

    班裡所有人的目光刷的一下子全隨著鄭雪的手臂看向了阿秀。

    哎,這干她什麼事?阿秀低下頭,掏出鋼筆,在白紙上寫了個大大的「冤」字舉了起來。班裡的同學一下子就哄笑了起來。

    顧宥真差點沒忍住笑出聲。而鄭雪的臉色更難看。

    顧宥真轉過頭來,第一次仔細地打量著鄭雪。鄭雪的容貌在省一中的女生中算是比較出眾的了,而且也愛打扮,硬是把七分姿色打扮出十分來。可是偏偏他對她一點感覺都沒有。

    顧宥真認真地說,「如果是因為我顧及同校之誼,沒有直接拒絕你,而導致你有所誤會,那麼這是我的錯。我鄭重向你道歉。而且希望你明白,我不喜歡你,希望你以後不要再來找我。」

    鄭雪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宥真,不要這樣,我會對你很好很好的。」

    顧宥真,「目前有我媽對我好就行了,我有一個媽就夠了。」

    鄭雪又羞又急,可就是不肯放棄。

    阿秀看到了這裡,已經沒有了興趣,男歡女愛,妙就妙在兩情相悅,可這樣一味的死纏爛打,跟作賤自己有什麼分別。而且這個鄭雪一看就是個拎不清的,她才來第一天,就把她扯下水。阿秀搖了搖頭,飛快地收拾好書包,從後門走了。

    而鄭雪眼淚也流了,車軲轆話說了一大堆,見顧宥真還是不為所動,氣得尖叫,「你不過就是因為她長得比我漂亮嘛。」

    顧宥真早已失去了耐心,「麻煩喊班主任來。」

    鄭雪卻是知道的,如果驚動了班主任,一定又要驚動自己的父母。哇的一聲,大哭著跑走了。

    顧宥真氣得要命,要不是看在她是個女生,他早動手了。

    他有點擔心的回頭一看,而那個「冤」家早沒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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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8-4-9 00:34:46
006 小戲陶道士

    因為第一天放學就鬧了這麼一出,阿秀跟顧宥真雖是同桌,卻並不怎麼親密。兩人日常除了必要的對話,基本都沒有閒聊的意思。

    阿秀是覺得顧宥真很帥,而且長相很精緻,屬於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那種,看起來相當賞心悅目。但是那個鄭雪每天早操在操場列隊時就一副仇恨小三的表情瞪著她,以至於她看見顧宥真就反射性地想起了鄭雪,即便有時覺得顧宥真挺好玩的,也沒有興致去逗他。

    而顧宥真見阿秀不喜歡跟他說話,心裡很彆扭,也經常整天不說話。

    兩個人就這麼這麼著,倒也相安無事。

    一個星期之後,從縣城運來的傢俱都到了,阿旁懷和阿秀忙了一個週末,終於把新家安頓好,阿秀親自下廚,做了一桌子好菜,父女兩人其樂融融,正式開始了省城的新生活。

    刑偵的工作沒有規律,有了重大的案件工作起來沒早沒晚,阿旁懷經常神出鬼沒,阿秀早已經習慣他的這種節奏了,所以平日並不怎麼做飯,就她一個人,吃不完也浪費了。很多時候,下午放學回家時,也就在回家的路上,隨便找一家小餐館解決了。

    一個多月下來,她幾乎把回家路上的小餐館都嘗過了一遍,不過她最喜歡的,還是一家餛燉鋪子,是外地前來省城打工的一對小兩口開的,食材比較新鮮,湯底用大骨頭熬得雪白,門面雖然不大,但經常客滿,以至於有的時候,客人都得坐在戶外。

    阿秀也不介意,這餛燉鋪子旁邊就是一條小河,河水是活水,很清澈,晚風徐徐,吹散了一天的悶熱,帶來點涼意,雖然一碗熱湯餛飩吃得滿頭大汗,但是還是很舒服的。

    這天阿秀吃完了餛飩,也不著急走,就坐在河邊吹著晚風。忽聽到橋上傳來一陣嘟嘟的竹杖,阿秀抬頭一看,就見橋那邊走來兩個人。

    一個老人,估計有六十出頭的樣子,穿了一身道袍,灰白的頭髮在腦後挽了一個纂兒,臉上帶了一副墨鏡,右手支著一枝竹杖,左手卻攙了一個小男孩,那個孩子也就四五歲的樣子。

    晚風吹了過去,老人的道袍飄了起來,倒的確有幾分仙風道骨的樣子。

    真好賣餛飩的小老闆出來,一見是他,忙打招呼,「陶大師,好久不見了,又去給人看風水了?」

    那個姓陶的老道士呵呵一笑,帶著小男孩直接就在阿秀的對面坐下來了,「老闆,來兩碗餛燉。」

    「好勒。」小老闆應聲進去給他下餛燉。

    陶道士帶著墨鏡的臉就微微抬了起來,好像看著阿秀,「不知這位客人是男是女。」

    阿秀偏了偏頭,突然來了興致,「女。」

    陶道士的頭微微一側,好像很用心聽阿秀聲音的樣子,「聽你的聲音,清亮圓潤,想必容貌上佳,只是似乎跟父母緣分有點……」

    阿秀啊了一聲,似乎很驚訝的樣子。

    陶道士有點得意,「老朽乃是火居道士,在這一代也小有名氣,小姑娘要是有什麼命理風水的困惑,儘管來找老夫。」

    火居道士,也就是俗家道士,可以娶妻生子,既不齋戒也不忌酒肉。

    「哦。」阿秀沒再說什麼。

    陶道士藏在墨鏡背後的眼睛就骨碌碌地轉了幾圈。他不是真瞎,而是有點眼疾,視力不是太好,但是帶上墨鏡,裝成瞎子,很多人都認為瞎子算命准,所以他也就這樣了。因為他會說話,也會察言觀色,周圍的人都覺得他有幾分准,故而送了他一個諢號,叫陶瞎子。

    陶道士心裡有點嘀咕,一般話說到這裡,人們不管信不信,往往都會因為好奇而往下問問,這樣來來往往的只要說上話,只要入了套路,客人就會對他奉若神明。可像這樣半天只說了三個感歎詞的小姑娘,他還真是頭一次見。

    陶道士浮出一個和藹的笑容,「小姑娘,好像有什麼困惑,相逢即是有緣,老朽今日免費回答你一個問題。」

    「好啊,」阿秀原本不太想理他,但見他非來招惹自己,覺得有點兒好笑,「你帶著墨鏡,是因為眼睛看不見嗎?」

    「我爺爺眼睛不瞎。」那個小男孩立刻生氣地回嘴。

    陶道士立刻拍了小男孩一下,「小傑,不要亂插嘴。」他轉頭乾笑兩聲,「姑娘不是我輩中人,想必也不知道五弊三缺……」

    「聽過!」阿秀清脆地回答,「五弊,鰥寡孤獨殘,三缺,錢命權。」

    陶道士被梗了一下,就聽到阿秀繼續說,「經常聽一些算命人說,因為幫別人算命,偷窺因果,洩漏天機,所以遭致懲罰,您該不會要說,因為算命算得太準,所以受到天命的懲罰,眼睛快要看不見了吧?」

    呃,陶道士有點生氣,現在小姑娘怎麼一個賽一個的鬼精,把自己的話都說了。而且從她的嘴巴裡說出來,怎麼聽都有點諷刺的意思。陶道士哼了一聲,「看來小姑娘跟我是沒有這個香火緣了。」

    阿秀有點好笑,拿命理這套來套路我,你可真算是魯班門前耍大斧,關公門口弄大刀,她突然就起了捉弄人的興趣,「那倒也未必,要說算命,我也會算,要不你把你的生辰八字報來我聽聽。你看我算的准不准。」

    陶道士畢竟在這一行混了幾十年了,哪裡那麼容易上當,當即報了一個生辰八字給阿秀,不過生日是准的,時辰卻是錯的。

    這時小老闆給他們端來了兩碗餛燉,陶道士本來想忽悠阿秀一頓晚飯錢,但瞧著阿秀不上當,就有點警惕。按照他們這個行當裡的說法,一哥要狠刀,二哥要拋刀,三棗要跳蚤。「一哥」是指最容易上鉤的客人,對你深信不疑,此時刀一定要狠,狠到什麼限度,金門祖師爺說了:「別傾家蕩產就行!」「二哥」是指對你有懷疑了,或者認為你算得不准,那麼此時千萬不能戀戰,不能有貪心,一分錢不收!「三棗」,是指故意找茬的人,如果一看就是上門找茬的,馬上溜之大吉。

    而這姑娘,不是二哥就是三棗,不好惹。於是陶道士偃旗息鼓,轉而照顧著那個小男孩吃餛燉,不看阿秀了。

    阿秀從書包裡掏出一個草稿本,飛快地給他起了個盤,就像解數學題似的,嘩啦啦地寫了好幾頁紙。等陶瞎子一碗餛燉吃完,她慢悠悠地道,「從這個生辰八字來說,幼時家境不錯,可惜因為時局動盪,祖上蔭庇一日而終。少年時貧苦,可能入過道門,約二十七歲娶妻,三十歲生子……」

    陶道士被她說得一愣,那兩碗餛燉的熱氣模糊了他的墨鏡,他不由得摘下了墨鏡,仔細地打量著面前這位少女。

    阿秀卻目光直直地望著他,「看你的五官與這個孩子多有相似,多數是血親關係,你的面相上看,子孫宮有損,而這孩子的父母宮暗淡,只怕是你的兒子或者女兒,他的父親或者母親,近日剛過世。」

    阿秀低頭在那張命盤上重新畫了幾筆,「但是你剛才給我的時辰卻是兒女雙全,子孫滿堂的命格。所以時辰肯定是不對的,那麼我們反推回去,你的真正出生時辰應該是寅時,而不是未時。」

    陶道士的湯匙撲通一聲掉進了餛燉碗裡,濺起了湯水和蔥花黏在稀疏的鬍鬚上。有點兒狼狽。

    正推,反推,神秘莫測的命理,什麼時候變成幾何推理題了。

    陶道士突然感覺到他這一個月不在,這世界突然變得好玄幻,哦,不對,是突然變得好科學。

    他定定神,將面前的餛燉碗移開,向阿秀一拱手,「老朽失敬,不知姑娘師從何方高人。」

    阿秀笑而不答,陶道士又問了兩句行裡切口,阿秀更是笑著不說話,卻將自己剛才畫的命盤上又補了幾筆,仔細看了看,將那幾頁草稿紙撕下,轉身扔進了餛飩湯鍋的火爐中。

    陶道士這才想起來,剛才阿秀起的命盤竟然是他從所未見的,不由得好奇起來。只是她一把火燒了,竟然沒有看得明白。陶道士心中一動,臉上卻是餘額見誠懇,「也是小老兒三生有幸,竟然遇見高人,不知姑娘能否為我孫子看看。」

    看看,這個就有意思,問卜打卦,總得有個明確的方向,而且他倆也算是半個同行,這個看看,就有點切磋的意思了。

    阿秀笑笑,「你這半個月之內,必有火災,若是我說的應了,你再來找我看看,也不遲。今晚這碗餛燉的錢,就算是這句話的錢了。」

    阿秀說完,站起身衝著屋內喊了一聲,「老闆,我的餛燉陶先生請了,記得跟他收錢啊。」

    啊,小老闆很是意外,特地伸頭張望了一下,見陶道士衝他點點頭,笑笑把腦袋縮了回去。心中暗自納悶,往常陶道士來吃餛燉,往往三言兩語,那些客人就給他結賬了,讓陶道士請客的人,這姑娘還真有意思。

    阿秀背著書包走了,陶道士心中卻暗自稱奇。一直到了晚上,把孫子照顧睡下了,心中還是不能平靜。

    今日阿秀隨口說的幾句話,竟然無一不准。他幼時家境富裕,祖父是十里八鄉有名的大地主,可惜在那個特殊年代,沒幾天就被整死了,父母成了牛鬼蛇神,也沒能活下來,他的日子一下子從錦繡堆裡落進了泥地裡,要不是一個路過的還俗道士看他可憐,把他帶走,恐怕他早就一命嗚呼了。

    這個道士,後來成了他的師父,傳授給了他一些基礎的命理知識,可惜更多的是撈偏門的手段。陶道士為人機敏,有學有樣,很快就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只可惜,真正關於命理風水,他連門朝哪兒開都不知道,幸虧撈偏門的手段高明,故而這些年也是小有名氣,勉強混口飯吃。

    可今天這姑娘,不會真的懂命理風水吧?陶道士琢磨著,一會兒覺得阿秀可能是撈偏門的同行,一會又覺得自己這些往事,連兒子都不知道,這省城裡也更沒有人知道,即便是撈偏門,自己這身上也實在沒有讓人可圖的東西啊?

    陶道士翻來覆去睡不著,又想起來阿秀說他半個月之內必有火災,心中忐忑不安,從床上又爬起來,把家裡的廚房爐灶煤氣統統都檢查一遍,再三確定全都關上了,這才上床睡覺。

    一連幾天,因為阿秀的這句話,陶道士如驚弓之鳥,連門都不怎麼出,家裡也不開伙,吃飯都叫外賣,所有的蠟燭打火機什麼的,全被他收到小箱子裡,找了個借口放到了鄰居家。

    等了十來天,眼看半個月時間就到了,陶道士躺在自家的躺椅裡,看著傍晚天空中濃密的烏雲,不由得暗自好笑。他自己在這個行當裡混了幾十年,怎麼就腦袋一熱,被個黃毛丫頭給打了眼睛。他拿著蒲扇噗噗地當著腦門給了自己幾下,決定明天出門去堵阿秀,好好嘲笑她一番。

    正想到這裡,暗沉的天空突然被一道巨大的閃電劈得通明,沉悶巨大的雷聲隨後而來。陶道士被嚇了一跳,忙收起躺椅回到屋裡,照顧著孫子,兩人便睡下了。

    屋外大雨傾盆,雷霆閃電交加,即便是漆黑如墨的夜晚,也不是亮如白晝。暴雨砸在陶家的屋頂上,如奔騰的馬蹄聲,讓人睡得不安穩。

    陶道士在床上翻了個身,心中卻有點安穩有點得意,今夜雨疾風驟,即便有點火情也被撲滅了,哪裡燒的起來。那小姑娘定是戲弄他的。

    剛想到這裡,忽然一聲巨大的雷聲就在屋頂上響起,家中那老舊的冰箱一直都有點嗡嗡作響,往日在夜裡格外明顯,可此刻,卻突然沒了聲響。陶道士忙豎起耳朵細聽,屋內外什麼聲音都沒有,剛要放下心來,鼻端卻聞到一股濃濃的焦糊味。

    不好,陶道士猛的從床上彈了起來,衝進了客廳,只見那老舊冰箱已經冒起了濃煙,而旁邊電視機也開始冒煙了。

    他顧不得這些,先衝進房間,將孫子抱了出來,送到屋外廊簷下站著,吩咐他要是聽到自己喊他快跑,就趕緊跑出去,到鄰居家喊人。

    而陶道士自己將院落中幾盆原準備收了澆花的雨水端著就衝進屋裡,朝著冰箱和電視就潑了上去……

    天終於亮了,陶道士疲憊不堪地坐在院子裡,看著燒了一半的客廳,直歎氣搖頭。消防人員從屋頂爬了下來,「大爺,不是我說您,這種無照的衛星電視您也敢拉,電線什麼的都不合格,你家起火的原因,就是因為這個衛星器招了雷劈,引起了家中整個電器短路,虧您昨晚睡得不實在,那真要有個萬一,還真不好說呢。」

    陶道士苦笑,擺擺手,「命裡有時終須有,躲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的。」

    消防的小伙是不信陶道士那一套的,可是也不跟他強辯,「您啊,找個合格的電工或者裝修公司,把家裡的電路重做一遍,可千萬不能貪便宜,那樣會出人命的。」

    陶道士拱手,「多謝多謝。」

    送走了消防人員,陶道士收拾家中狼藉忙活了一天,可心中卻掛念起阿秀來。都說是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這個小姑娘只怕就是不露相的真人,如今既然他們碰上了,何不拜了這小姑娘為師,要是真的能學到兩手,自己這晚年也有了著落,孫子也可順利的長大成人。

    想到這裡,陶道士心中一片火熱,下午四點不到,就拉著孫子出門,往餛燉攤那裡去堵阿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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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7 餛燉攤論命

    陶道士難得今日沒有穿道袍,也沒戴墨鏡,也沒拿竹竿,而是一副常見的鄰家老頭的模樣,穿著一件體恤衫和大短褲,坐在餛燉攤翹首以待。遠遠地看見了阿秀背著個大書包走來,忙站起來衝她揮手,「來,來,來,這邊請坐。」

    阿秀看了看他的臉色,還有那被火燎到的長鬚,突然很想笑。

    陶道士有點發窘,呵呵笑了兩聲,請阿秀坐下,「是小老兒我有眼不識金鑲玉,得罪高人,還請姑娘寬宥。」

    說完,還給阿秀斟茶,親手端到了她的面前。

    阿秀笑笑,接了茶,卻沒有喝,若有所思地看著他。她眼神清亮,卻沒有咄咄逼人的感覺。可陶道士卻在她的注視下,覺得自己的那些小心思,有點無處遁形。

    他習慣性的摸了摸鬍鬚,思忖了一會,「小老兒今年五十七歲,那天姑娘幫我測的,竟然無一不准,心中非常敬佩。得遇高人,也是小老兒的福氣,不知能否拜姑娘為師,若能學得一兩分,也算是我的造化。」

    阿秀盯著他看,突然想起來自己當年拜師的情景,也想起來師傅的那兩句話,「你為何要學?我為何要教?」

    這樣的漂亮話,陶道士當然張口就來,阿秀搖搖頭,起身就要走。

    陶道士急了,「姑娘,我也是為生計所迫,我年紀已經大了,也不可能再有一份收入豐厚的工作,我兒子媳婦剛剛去世,只留下這個小孫子,我怎麼也得把他撫養成人。若是能跟姑娘學到點真本事,而不是整日提心吊膽的耍嘴皮子,我也能直起腰來,好好教導他,教他成材。」

    陶道士見阿秀又緩緩坐了下來,心中微安,「既然我想拜姑娘為師,今日就跟姑娘說些心裡話。我幼時家道中落,被一位還俗的道士救了,這才在那個動盪的年代留了性命下來,深知生計艱難。我那師傅雖是撈偏門的,但待我即便是親生兒子也不過如此了。我為他養老送終之後,便扮了火居道士,近年又因為眼睛生病,索性裝了瞎子,在這十里八鄉的,混了點小名氣。可遇到姑娘,才知道這世間還有這樣的真本領。我年紀比姑娘大的多,肯定是走在姑娘前面的,故而不敢說傳承衣缽,但是如果能得姑娘傳授一二,我就執弟子禮,只要姑娘說的,我一定身先士卒,絕不怠慢。」

    阿秀看著他,「我師門早已不在世間行走,故而不圖名聲,不圖財勢。你即便要拜我為師,我可以肯定的告訴你,沒有大財可發,最多只有個溫飽,只能積些功德。為你孫兒添福添壽。這世人所求的,我的師門幾乎都給不了。而且我師門門規又多又嚴,其中最基本的一條,便是卦金逢十留一,那九分都得捐出去做善事,而且不能留名。你若真想入我師門,得通過三個考驗。第一個考驗,便是將家產的十分之九都捐了出去。積蓄都捐了,進項也薄了,跟你所求的,背道而馳,你還要拜師嗎?」

    陶道士一愣,許久不能言語。

    阿秀見他面色凝重,也不打擾他,卻喊小老闆上了三碗餛燉。

    待餛燉上了,她拿著湯勺慢慢悠悠地吹著熱湯,又哄著陶道士的小孫子,教他吹熱湯。

    陶道士看在眼裡,見這姑娘不慌不忙,心裡知道這姑娘說的可能多數都是真話,不是嚇唬他的,他的理智告訴他,這麼做不值當,他所要的名聲財富權勢,如果從這姑娘身上他都得不到,那他還要拜師做什麼;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心中有一種直覺,一定得拜她為師,要是錯過了,這一輩子就錯過了。

    「姑娘,不知您的師門是精通哪一項?風水,命理,打卦,醫咒?」陶道士小心翼翼的問。

    阿秀抬頭一笑,「堪輿,也就是風水。可惜如今的人,不太信這個。」

    陶道士眼睛一亮,「都說一命二運三風水,如今信風水的人,大有人在,姑娘要是想出名,那是輕而易舉的事。」

    阿秀反問,「我要出名做什麼呢?我既不要錢,也不要權,圖的就是個逍遙自在,而且你也說了,一命二運三風水,這話說得還是有道理的,運在命之後,風水更在運之後,風水能起到的輔助作用那也是有限的,並不像那些人吹噓得那麼利害,當不得真的。而那些邪門歪道,我也不會教你,你賺不了錢的。」

    陶瞎子半信半疑,他看看阿秀已經吃完的湯碗,又看看坐在一側懵懵懂懂的小孫子,「姑娘,即便是拜你為師,不能大富大貴,但是如果日子能就此安穩,能讓這孩子將來挺直腰桿做人,我也認了。」

    阿秀看著他,突然笑了起來。半個月前那次相遇,她心血來潮給陶道士起了命盤,就發現這個人前半生時運不濟,可不久突然時來運轉,晚年生活很是富足安逸,倒有先苦後甜的意思。而且他的命格的確也適合入玄門。從八字上來看,這個人行事機敏,為人聰慧,但秉性卻不壞,難得的忠義兩全。她既然不願意拋頭露面,有這麼個代言人為她擋掉一些紛紛擾擾,也不錯。要不是因為早有了這樣的打算,她早就一笑而過了。

    但既然準備讓他做自己的代言人,有些話,卻是要說在前面的。

    阿秀將面前的湯碗移開,雙手放在膝上,「五術,山醫命卜相。知道皮毛的人多,通典知義的人少;用來譁眾取寵的人多,用來救國濟民的人少;用陰損手段謀財圖利的多,淡泊名利修行自身的少。你若是入了我門,必須謹遵門規,不能用術數欺騙民眾、譁眾取寵,更別提謀財害命等惡行。若是讓我得知,你要知道,我們這些人,清理門戶的手段,向來是乾淨利落的。」

    陶道士被她說得一懍,這姑娘神色平靜,端莊有禮,彷彿方才說的竟是些家長裡短,並非玄門秘事。他排除心中雜念,「弟子謹遵教誨。」

    阿秀搖搖頭,「你年紀已經大了,只能學些入門的知識,我只能收你做個外門弟子。另外,我現在還在上學,沒有那麼多時間指點你。你且改了現在這客人上門就接待的行事,一日一客,一客雙卦,一卦十日。」

    陶道士認真聽著,「請問師父這裡面有什麼講究。」

    阿秀道,「你不用叫我師父,我跟你之間算是有一段師徒緣分,但我向來不喜歡別人知道我的事情,你且叫我先生就好。」

    又道,「你不妨花重金先將自己的眼睛治好,這也算你散掉家財的第一個考驗。等你眼睛好了之後,我先傳你一些命理與風水的知識。你年紀大了,孫兒又小,需要人照顧,而且也需要時間研究學習這些知識,所以我讓你一日只為一位客人卜卦;你如今名聲不顯,需要別人認可你,當然需要拿出點真本事出來,所以一客雙卦,第一卦免費,說得對了,再卜第二卦;你就將上門的客戶當作自己的研析對象,一個一個認真推斷,我們十日見上一次,看看你的推斷是否正確,又是或者是哪裡出了錯,然後你拿去與客人說,那時客人必定心悅誠服,說起第二卦,不管是問事也好,風水也好,到時都好說話。」

    陶道士哦了一聲,心中記下。

    阿秀正色道,「但我有三不,第一,只看陽宅風水,不看陰宅風水;第二,只斷命,不改命;第三,凡事運數未到,急功近利的客人,能不接就不接,如果實在推搪不過,就告訴他跟他只有一次機緣,絕不可接第二次。你要牢記在心。」

    陶道士認真答應,「先生放心,我記下了。只是這三不,是否是因為五弊三缺的原因。」

    阿秀就笑了,「你在金點裡混了幾十年,難道不知道這五弊三缺的說法是怎麼來的?」

    陶道士有點尷尬,五弊三缺的說法,一般來說,是他們這些撈偏門的人經常放在口頭上,來取信客人或者抬高身價的伎倆,不過他也是真的好奇,在玄門裡是否真的有五弊三缺的說法。

    阿秀認真地看著他,「凡事皆有因果,天道輪迴,無一疏漏,那些行事不端的,終究要報應的。套句時髦話,出來混的,總有一天要還的。有些玄門裡的人,仗著自己懂些門道,用來賺取錢財,卻又不懂得適可而止,最後自然沒有好結果;二則,我們說的五弊三缺,聽起挺嚇人,可這世上,有幾個人,是樣樣都齊全的?且不說其他,如今誰人不缺錢?」

    陶道士一個沒忍住,笑了出來。

    「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我這一門修的是逍遙道,講的是順天意,順心意。並不看重這人世間的富貴。你也要切記。世間人人,福祉有限,慾壑難填,汲汲營營,卻不知有些命中注定了的東西,就像起房子的磚瓦,有些人生來多些,足以蓋得起華堂大廈;有些人生來不足,只能得陋室蔽身。若為生活好些,積極上進,倒也挺好的;可有些人,人心不足蛇吞象,將那生來注定的磚瓦,統統累在一面牆上。最後也不過是,眼見他起高樓,眼見他宴賓客,眼見他樓塌了。」

    陶道士倒也實在,「先生,我有所圖,但我不貪心,只希望能把這孩子培養成人,自己能安穩度過這個晚年。」

    阿秀道,「只希望你時時記得。」

    說完,她的手指輕輕敲了一下她早已經移開的湯碗。粉色健康的指甲在瓷碗的邊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陶道士這才回神,不知什麼時候,他們旁邊的幾張桌子上陸續坐滿了客人,卻不知為何,似乎自始至終都沒有人來打擾他們,彷彿對他們三人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陶道士駭然,「這是什麼……」神通?他最後兩個字卻沒有出口。

    因為阿秀豎起了一根手指,在嘴巴前輕輕一比劃,「謹言,慎行。十日後再見。」

    說完,拎起書包,施施然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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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8-4-9 00:35:26
008 政治考試和運動會

    基本上阿秀當年師門的共性用四個來形容,就是仙風道骨;三個字形容,那叫-隨心意;兩個字精簡,逍遙;一個字來概括,就是-懶。

    尤其是阿秀,上無長輩監督她,下無晚輩需要她監督,如今行事更是懶上加懶。

    不但表現在對陶道士的授業解惑上,也表現在她日常學校的學習上。

    她入學已經一個多月了,省一中進行了這個學期的第一次摸底考試。雖然他們是理科生,但是因為還沒有進行全國會考,所以政治這一科也在摸底考試之內。

    考試成績公佈出來的時候,整個年級的學生都震驚了。

    阿秀的單項各科分數,再次五門正數第一,而政治剛過及格線,60.5分。別說在強化班了,就是在普通的班級,這樣的低分也是鳳毛麟角,寥寥無幾。

    政治老師被氣得差點兒沒被救護車給拉走。要不是阿秀一臉愧疚外加誠懇的眼神,政治老師簡直懷疑這孩子根本就是有意跟他作對。

    顧宥真也傻眼,這樣外表溫婉,內在彪悍的女生他還是第一次見到,別人不明白為什麼,作為每天坐在一起超過十個小時的同桌,他卻是明白的。

    這姑娘不但任性,而且還死不悔改。明知自己政治這一門天生死穴,卻從來沒見她在課後複習過政治。上課時被政治老師拎起來一問三不知,坐下後,依舊用鋼筆在紙上畫蘭花畫山水畫些他看不懂的八卦圖,就是不聽講。只有每次要考政治之前,才勉強將書本拿出來翻一翻,那一臉嫌棄加痛苦的表情,跟喝□□似的。

    顧宥真吃驚的視線從她那乾乾淨淨像扒殼雞蛋一樣白淨的政治書上移到她的臉上,阿秀瞬間游移的眼神讓他秒懂,她並不是學不好政治,而是天生對政治有一種反感,能閃多遠閃多遠。顧宥真低頭偷笑,阿秀頭一次面若桃花,轉過頭去不看顧宥真了。

    可其他學生不明白,這五門主科能考年紀正數第一的人,就代表智商絕對沒問題,但是政治卻考了及格線上的最低分,只能說明此人天生六竅通五竅,還有一竅不通。所以學生裡私下暗自給阿秀附加了一個理科怪胎的外號。

    鄭雪甚至還特意在女廁所裡大聲的嘲笑過阿秀幾次。

    阿秀充耳不聞,依舊我行我素,根本沒當一回事。把鄭雪氣得快要發瘋。

    而理科班的班主任對此事也沒怎麼上心,政治只要能及格就好,反正理科高考又不考政治,怕什麼?

    秋老虎的熱度終於退了下去,秋高氣爽的天氣來了,蝦蟹豐美,水果飄香,正是開運動會的好時節。

    阿秀一早起來就感覺有點心不在焉,梳洗之後,走到窗前,為自己卜了一卦,蹇卦,水山蹇,山上有水,君子以反身修德。

    阿秀垂頭喪氣,這是因為最近自己太懶散,連老天爺都看不下去了麼,所以要自己反省自己,修養德行以克服困難?

    唉,怎麼看都不是好事啊。

    等到了學校,進了班級,就看見班裡那八位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女漢子,容顏一片慘白,宛如霜後的小白菜一般蔫巴在座位上,阿秀頓覺不好。

    班長正站在班級前面,胖墩墩的臉上一臉的無可奈何,看見阿秀進來,臉上又是為難,又是同情,「阿秀。」

    「幹嘛?」阿秀只覺得背後寒毛都立起來了。

    「還剩下兩千五百米的項目。」

    「什麼意思?」

    「學校秋季運動會,女子兩千五百米。」班長很同情的望著她。

    阿秀快跪了,在政治科目之後,她再次被人戳中了死穴,體育。雖然她也曾精通健體之術,但是那已經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而如今這幾乎是和平安樂的世界,她已經放棄鍛煉十多年了,別說兩千五百米,就是兩百五十米她也跑不及格啊。

    阿秀求助的目光就投向其他女生,只見滿地黃花憔悴損,個個都是眼淚汪汪的。

    班長聳聳肩,「沒辦法,一共十幾個項目,其他班級女生多,所以分攤得過來。我們班級女生少,每個女生至少要參加兩到三項,因為兩千五百米的任務最重,所以你只要負責這一項就好。」

    阿秀想起早上卜的那一卦,君子以反身修德,555~她不是君子,她只是小女子啊。

    班長看她那可憐兮兮的表情,怕自己心軟,連忙轉過頭去。

    阿秀只好垂頭喪氣的走到座位上,顧宥真就望著她笑。

    阿秀嘟起嘴瞪了他一眼。自從他發現了自己宛如新書的政治課本,失控偷笑,兩人之間的關係就隱隱有了轉變,似乎有了共同的秘密而親近了很多。

    阿秀看他一直笑,似乎很開心的樣子,不服氣地問他,「你跑多少?」

    「男子四千米,還有接力賽,跳高,跳遠。」顧宥真輕描淡寫地回答。

    阿秀瞪他,得瑟,看我那天不給你畫個符,讓你跑步掉鞋子,接力抓不到棒子。

    阿秀難得這麼孩子氣的表情,顧宥真眼角瞥著她,「我們放學後,會做些比賽的訓練,你要不要一起來?」

    阿秀很想堅定的回絕,但是想起來今早的那一卦,哎,這或許是一種冥冥之中的警示,要她撿回那些強身健體的鍛煉吧,「好吧。」阿秀悲催地將頭埋進了課本裡。強化班的霜後小白菜又多了一顆。

    放學後,強化班的學生難得沒有自習,而是男生陪著女生一起去了操場,畢竟強化班在年級裡處處領頭,要是運動會上女生捧個零蛋回來,大家臉上都沒光。這會大家也顧不上男生女生劃清界線了,陪跳的陪跳,陪跑的陪跑,湊熱鬧的就當啦啦隊。幾個男生陪著一個女生,整得女生們也不好意思,卯足了勁兒埋頭苦練。

    本來氣氛一片友好,可是沒一會,體育場上就響起了顧宥真的咆哮。

    「阿秀,你屬烏龜的,四百米居然用了五分鐘?!」

    「阿秀,你太空漫步呢?跑一圈還走一圈?」

    「阿秀,你體育是不是從來沒及過格啊,你瞧瞧,這場上有比你還慢的嗎?」

    「阿秀,節奏啊,節奏,跑步得有節奏,我說得是中文啊,你怎麼就聽不懂呢?」

    「阿秀,不要一直用嘴巴呼吸,你那樣跟魚上岸一樣。」

    「阿秀……」

    阿秀氣得尖叫,「把他給我拖走。」

    班裡的男生女生都哈哈大笑起來,那些平日裡的小矜持都在笑聲中淡去了。

    顧宥真見阿秀被他撩撥得發火了,這才傲嬌地走開,去指點其他人了。

    等阿秀好不容易跑完了十圈,想倒在一邊的看台上休息,他又過來,「起來起來,你有沒有常識的,這剛跑完能立刻停下來嗎?」

    阿秀覺得心肝脾肺腎簡直無一不疼,瞪著他眼中快要冒火星子。可惜喘地上氣不接下氣,哪裡還有力氣去回嘴。

    顧宥真看她不聽話,還要繼續坐下去,一把拉住她的胳膊,「不許坐,繼續走兩圈。」一邊遞給她一瓶已經擰開了的運動飲料。

    胖乎乎的班長在旁邊擔心地看過來,「阿秀,宥真說得對,你真的不能立刻停下來。宥真,你拉著阿秀慢慢走兩圈。」

    這會阿秀已經完全沒有力氣去反對了,被顧宥真拉著胳膊,踉踉蹌蹌地走在跑道上。

    微風吹拂的夜晚,高大俊美的男孩喜笑顏開地拉著漂亮的女孩一起漫步在校園的跑道上,這在充滿了玫瑰色幻想的年紀本來就是一件相當吸引眼球的事情。從他們身邊路過的男男女女無不側目。可是一看到阿秀那生無可戀的表情,眾人哈哈大笑著超越了他倆。

    阿秀已經完全不想說話了,一個是累的,一個是被打擊的,作為一個曾經用雙腳丈量了大唐秀麗江山的堪輿師,如今居然被區區兩千五百米就撂倒了,她突然發現自己已經墮落到了人神共憤的境界,必須要深刻反省以促進靈魂。

    她決定了,從明天早上開始,一定要將健體那一套重新練起來。

    她想著自己的心事,一時居然沒發現顧宥真一直拉著她的胳膊在走動,一直到她的呼吸漸漸平穩了,顧宥真才鬆開手臂,陪著她走回了看台。

    而遠處的教學樓上,遙望著這裡的鄭雪,已經腦補了一幕阿秀勾引顧宥真大戲,憤恨懊惱,猶如愛情片中被人背叛的癡情女主角,哭得像個淚人。

    而身後不時有同學走過,有的搖頭歎息,有的則對她指指點點的。可是鄭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完全不理會。她只覺得顧宥真辜負了自己的一片癡情,而阿秀更是不要臉,居然手段百出的勾引顧宥真。她憤恨地抓起書包就向操場跑去,她今天一定要撕破阿秀的偽裝,讓顧宥真看清楚她的真面目。她這麼想著,急匆匆地跑了過去,路上更是不小心撞到了一個人,她隨口說了一句對不起,腳步卻一點兒也沒停頓,向前跑去。

    可惜,等她到了操場的時候,強化班的學生都已經散了。鄭雪站在操場邊,一腔憤恨無處發洩,眼淚忍不住又流了下來。

    這時身後傳來幾聲卡嚓卡嚓地聲音。鄭雪愕然回收,就看到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留著半長的頭髮,正舉著相機對著她拍攝。

    「你在幹什麼?」鄭雪第一個反應是抬手抹掉了臉上的淚水,攏了一下散落的劉海,然後問那個年輕人。

    那個年輕人放下了單反相機,露出了面容。相比於高中生的青澀,他的笑容有一種不羈和挑逗,一雙桃花眼散發著讓女生心跳加速的不明的信息。

    「我叫萬斌,是一個自由攝影師,來你們學校取景,剛才你在樓道裡撞到了我。你美麗的容顏,率真的眼神讓我心跳不已。我覺得你簡直就是我的繆斯。所以我就跟上來了,希望你不要介意我的魯莽。要是你有空,願不願意看看我給你拍的照片?如果覺得不合適,我可以把照片和底片都給你。」

    萬斌的慇勤和讚美,讓鄭雪備受打擊的心靈瞬間得到了滿足。她帶著點矜持和害羞,衝著萬斌點點頭。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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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8-4-9 00:35:44
009 陶道士的VIP

    十日一課的時間又到了。陶道士覺得總是坐在餛燉攤上太不氣派,所以將地點改到了不遠處茶樓的一個包間。

    有吃有喝有空調,阿秀對此並不反對。

    她拿過陶道士遞過來的一疊a4紙的手寫命盤,歎了一口氣,「老陶啊~」

    陶道士小心翼翼地哎了一聲,畫面有點滑稽。

    阿秀用手彈了彈那疊紙,「現在都什麼時代了,要與時並進啊。對於客戶的資料要妥善管理,可能電腦文檔對你來說有點困難,當最起碼一個客人或者一戶家庭,你也用個文件夾夾一下。拿出去也是個專業形象啊。」

    陶道士有點不解,「我們這行不是越神秘越好嗎,最好動動嘴皮,掐指算算,讓人看得高深莫測才好嗎?」

    阿秀把腦袋搖得很有節奏,「掐指算算,那是因為過去沒有電腦,如今有電腦有手機,那麼複雜的東西電腦都能算出來,而我們的風水命理,總有一天會變得不再需要我們起盤,而是輸入了生辰八字或者朝向時間等,就能讓電腦幫我們計算出一些基本的信息。」

    「哦。」陶道士茫然地點著頭,「要不您教教我怎麼用電腦?」

    阿秀又搖搖頭,「現在你還是先打好基礎吧,那些我也沒搞明白呢?反正最古老的東西,和最先進的東西,都有一個共性,那就是普通老百姓都不懂。你,靈活體會。」

    陶道士覺得其中大有深意,「您是說,這兩者都可以用來忽悠……哦,不,」他揪著自己的鬍子使勁兒想了半天,那些商業廣告裡面都是怎麼說來著,「提升……我們的專業形象?!」

    阿秀用一種很欣慰的眼神看著他。

    陶道士突然覺得自己好單純好天真,這套路太深了,您不是說師門這個不幹那個不做嗎?

    阿秀輕飄飄地丟來一句話,「畢竟誰都要吃飯的嘛!」

    陶道士愕然之後,突然有一種想要爆笑的衝動,「我……一定靈活體會。」

    阿秀笑笑,「這些……這些……不太對,你這邊的時辰弄錯了,這位五十多了,找你問什麼?莫非是問子嗣?」

    陶道士湊過去一看,「對。這位陳女士挺有錢的,在省城裡也是個排得上名號的女強人,跟老公離異多年,只有一個兒子,結婚六七年了,媳婦一直沒懷上,小兩口幾乎把全國的大小醫院都跑遍了,醫生都說沒毛病,就是懷不上。所以懷疑家裡風水有問題。想請我去看看。」

    阿秀往下翻了幾頁,「咦,怎麼沒有她兒子和媳婦的生辰八字?」

    陶道士問,「我們這不是看風水嗎?跟生辰八字有什麼關係?」

    「來來來,敲黑板,畫重點,認真聽。」阿秀端起茶抿了一口,「一命二運三風水,四積功德五讀書,六名七相八敬神,九交貴人十養生。一個人的一生際遇、成敗得失,起最關鍵作用的,當然是命和運,可是其他的因素也不可忽視。可是我不知道你是否聽說過木桶理論,一個木桶裡能裝多少水,不取決於最高的那塊木板,而是取決於最低的那塊木板。如果她的兒子命中注定無子,你就把她家的風水調成金鑾殿又有什麼用?所以一個不懂命理的風水師,注定不能成為一個成功的風水師。而有的命理師,卻能闖出風水師的名頭。我們就像一個醫生,你得方方面面都看仔細了,才能找出問題根結所在,才能有的放矢。」

    陶道士在某些方面的神經有點職業性的敏感,「那是不是說,要是這位客人明明命中該有的,卻在風水上給他動了手腳,一樣會讓他產生麻煩?所謂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阿秀瞪他,「你就不能學點正能量的東西?」

    陶道士忙不住呸呸了幾聲,「習慣了,習慣了,一定改一定改。」接著忙岔開話題,「我現在就問她。」

    他拿起電話,直接發了一個短信過去,不一會兒,那邊就回復了一條短信過來。

    陶道士將那兩人的生辰八字工整地寫好。

    阿秀也不吭聲,就靜靜地看著他起了兩個人的命盤,然後讓他嘗試推算。

    算了半天,陶道士舉著兩張命盤,「這搞什麼啊,明明兩個人明年就能有孩子了,這算算時間,也就是兩三個月後就能懷孕了。這還要看什麼風水啊,不管懂不懂風水,只要推算出來這個結果,這個錢是三個指頭捏田螺,穩拿呀!」

    阿秀聳聳肩,「明白我為什麼說,有的命理師明明不懂風水,卻能闖出風水師的名頭了吧?」

    陶道士直咂舌,「真是,真是難者不會,會者不難。」

    「但是!」阿秀放下了手中的茶杯,「你既然接了這個單子,就好好幫人家看看,收了錢,就要做事。可不能敷衍人家。」

    「先生,您放心。」陶道士認真地說,「我一定靈活體會。」

    隔日,陳女士推掉了所有的事物等候在家中。九點半,別墅的門鈴准點地響起。她忙從沙發上跳起,小跑著去開了門。「哎吆,陶大師,歡迎歡迎,快請進,快請進。」

    其實陳女士早前也不信風水,只是混商場多年,多少被同化了些,在加上兒子媳婦一直生不出孩子,看了多少醫生都沒用,只好將信將疑地聽人指點,去找了陶道士。

    誰知道陶道士卻跟一般的算命瞎子不太一樣,第一卦不收錢,看準了再來第二卦。而且陶道士的確拿了她的生辰八字,能講出她許多不為人知的事情,她一下子從一成信變成了九成信。

    而且陶道士現在每日只接待一位客人,她好不容易才搶到了今天這個空位,為了今天,她把兒子媳婦都扣在了家裡,哪裡也不准去。

    她兒子媳婦坐在沙發上,無奈地對視著,也不敢說什麼。沒一會,只見陳女士引著一個老頭走了進來。

    老頭身型硬朗,留了一把飄逸的鬍子,臉上帶著一副墨鏡,花白的頭髮在腦後還紮了一個小辮子,很潮的體恤衫,筆挺的牛仔褲,腳上穿著一雙相當新款的阿迪達斯三葉草,手裡拿著一個寶藍色的盒子。

    可惜阿秀沒有第一時間看到他的新造型,不然一定會誇他體會的太靈活了。

    陳女士的兒子媳婦看得下巴都快掉下來了,這是算命的陶瞎子,怎麼看著像港台的老明星?

    陶道士呵呵一笑,很有些派頭的跟他們一一握手。

    然後在沙發上坐下,從裡面拿出了羅盤,相機,文件,紙筆。

    「請問您家的建築圖紙可準備好了?」陶道士問。

    陳女士忙從桌子上拿出早已準備好的圖紙和圖紙複印件遞給了陶道士。

    陶道士仔細看了看,拿著羅盤,從大門外開始,量了各處大小門的朝向,又拿相機將房間內外都拍了照片。陳女士三個人跟著他後面跑上跑下,完全不知道他在做什麼。

    大約一個小時以後,陶道士回到客廳坐了下來,拈著鬍鬚道,「陳女士,你家這房子,大體還是不錯的,尤其是財星方位好,只是有點妨礙子嗣。」

    「可不是嘛!」陳女士一拍大腿,「您說怎麼改?」

    陶道士呵呵一笑,「其實也不難,您現在住在二樓的東側,他們兩位住在三樓的東側。只需要將他們二位移到三樓的西側房間。將那個房間的藍色油漆改為淡青色、蘋果綠色或者淺褐色,放些綠色花草,多擺些瓷器飾品或者石雕泥雕之類的裝飾。不要養魚,避免藍色或黑色即可。床頭一定要靠在這裡。就行了。」

    哎,陳女士一家三口面面相覷,一般風水師不都是要擺貔貅八卦陰陽鏡之類的嗎?「陶大師,需要加些什麼擺設,您儘管說,不管多難找,不管多貴,我都能想辦法。」陳女士很豪氣的說。

    陶道士笑得很有不食人間煙火的高人風範,「風水一道,玄之又玄,天下萬物皆有五行之氣,只要用對了,就能生效,並非一定要用那些。藥不在貴賤,能治病就行啊。」

    這一家三口將信將疑。

    陶道士又說,「放心,只要按照我說的去做,快則兩三個月,慢著半年,必有好消息。」

    陳女士聽得眼睛一亮,剛要說什麼,又聽得陶道士繼續說,「當有一事,我必須說在前面,既然你們已經找了我來看風水,這半年之內,你可就不能再找其他人來亂了我的佈局。半年到了,如果無效,你們儘管去砸我牌子,另請高明。」

    陳女士一聽他說得如此斬釘截鐵,跟是高興,掏出一個厚厚的紅包,就遞給陶道士。

    陶道士唸了一聲無量壽佛,「陳女士有所不知,我師門的規矩是逢十取一。這些酬勞,我只取十分之一,另九份還請陳女士幫忙捐給啟明星孤兒院,只需把匯款單據給我就行了。」

    三人都很驚訝。陳女士忙點頭,「好的,好的,我一定照辦。」忙從紅包裡抽出了一大部分。

    陶道士看得心如刀割,忙垂眉斂色,又唸了一聲無量壽佛。

    那母子三人也不知道這是個什麼講究,沒頭沒腦地也跟著唸了一聲,然後陳女士將瞬間減肥成功的紅包恭恭敬敬地用雙手遞給了陶道士。

    陶道士雙手接過,將桌上的物品一一收好,拿起那個寶藍色的盒子,像走秀一般告辭了。

    母子三人望著手中捏著的厚厚一疊鈔票,面面相覷,不知道該說什麼,沉默了良久,陳女士大手一揮,「現在就找裝修公司,買漆刷牆。」

    出了門的陶道士哭喪著臉,打了一輛出租車走了,心中默念著,散財也是一種修行,無量天尊,嗚嗚嗚~他的鈔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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